◎蛋壳◎
Chapter Twenty-one
夜里, 迎面吹过来的风有些燥热，早已没了前两日的阴凉。
远处昏暗的山脉藏匿进云层，近处的街道灯火通明。
周清单手扣着易拉环，又递给宋屿一罐, “说真的屿哥, 你爸到底怎么想的啊？”
“别, 周廷渊可不是我爸。”宋屿凑到唇边的动作微顿，纠正道，“我早没爸了。”
“行行行。”周清说, “反正我是不理解, 干吗要提出他帮你解决麻烦，你就要转学这样的要求啊, 这不是闲的没事干，脱裤子放屁。”
宋屿神色淡淡地，没回应他的问题，不过被周清那句「脱裤子放屁」给惹笑了, 看起来很赞同。
“不过屿哥，你不会真的考虑要走吧。”周清问。
宋屿, “……不知道。”
周清, “别啊！！你走了我们的球赛怎么办。屿哥, 兄弟们不能没有你啊！”
“知道了, 你嗓子里是装了喇叭吗？这么吵。”
其实宋屿没跟他们讲的是，周廷渊的事情远比他们想的还要复杂。周廷渊确实来学校了，何文把宋屿和周廷渊安排在了会议室见面。时隔多年，宋屿再次见到这个生理名义上的父亲, 只觉得充满了讽刺感。但周廷渊确实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短短几句交谈, 对方就已经触及了宋屿的底线，如果他不遵循周廷渊的安排转学，这件事情不仅不会妥善解决，甚至还可能会连累到宋清研。
突然间就没人说话了。
倒是张明宇在旁边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破了些沉寂。
张明宇酒量奇差无比，偏每次都爱逞强。今天也就喝了不到一瓶，这会儿脸红得跟什么似的。
“以后喝酒的事能不能别喊张明宇了。”
宋屿，“怎么？”
“每次来都是喝几口就倒，结束我还得背他回去，我是来上学的又不是来当劳动力的。”
张明宇，“唉唉唉，我今儿个还没倒呢啊，老周你少在那放屁。”
夏栀到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副场景。
天台上面不止他们三个人，几个平时和她不太熟的面孔也在，宋屿正偏着头和周清说什么。
察觉到她的动静，他的目光倏地抬了过来。
楼梯口到天台不过几步的距离。
视线就那么撞了个正着，夏栀蓦地攥紧了掌心，她的眼里忽然间就只能看见他。
连四周的风声都跟着静了。
说真心话，夏栀真的很不希望宋屿转学，她好像已经习惯他的存在了，所以她想他在。
见到夏栀，男生们齐齐地打了招呼，一时间，哄闹声乱作一团。
“过来。”宋屿和几个男生并排坐在水泥地面，他两只手臂撑在身后，单条腿弯曲，随后他踢了踢旁边的周清，“让个位置。”
周清抓了抓头发，然后踢了张明宇一脚，“让个位置。”
张明宇嗯？了一声，迷蒙地睁大眼睛，看清了来人是夏栀，随后便往旁边蹭蹭，勉强空出块地方。
地面有些凉，水泥的地砖摸起来都是粗糙的。
正当夏栀局促地想坐下，宋屿扯过张明宇盖的外套垫在了她要坐的位置。
“欸？”夏栀愣了愣，看他。
宋屿细心地把四个角都铺平，嗓音懒洋洋的，“怕你着凉。”
“那个，屿哥。”张明宇颤颤巍巍地伸出条胳膊，舌头含着，他不清不楚地吐字道，“我也挺凉的。”
不等宋屿说话，周清已经压了过去，就差骑在张明宇身上了，“你还是凉着吧。”
“周清，你信不信老子曝光你的秘密。”张明宇估计酒劲也是过去了，拼的就是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小仓鼠，我跟你说，周清他喜——”
接下来的话戛然而止，周清猛地窜过去，昏暗里根本没人看清他的动作。他又细又瘦的长腿夹着张明宇的腰，手捂住张明宇的嘴巴，空余了些阿巴阿巴的呼救声。
“放开老子啊！”
“让你嘴上没个把门的。”
夏栀抿了抿唇，很难想象面前的这些男生已经成年十八岁了。她完全融入不进去啊。
旁边几个男生或是躺平装睡，或是盯着夜空发呆，就夏栀和宋屿坐得笔直地杵在人群里。
“吃么？”宋屿递上他们点的外卖，“不过已经有些凉了，我再重新给你叫吧。”
夏栀摇摇头，“不用麻烦了，我不饿。”
沉默了会儿，他单手拉住易拉环，开了罐啤酒，看着白色泡沫簇拥着涌出瓶口，“那喝么？”
“我，不会。”她思维还乱着，甚至有点忘了自己跑过来找他的目的，哦对，想起来了，“宋屿，你真的要转学吗？”
宋屿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唇先轻轻勾起来，散漫道：“不知道啊。”
他扬起下颌，灌了口冰凉的啤酒，喉结也跟着上下滚动，漫不经心地沉默。
可不可以，不走。
这句话在夏栀的内心小小地回荡，她却说不出口。
目光低垂地看向了近处的地面，夏栀小心翼翼地揪着衣摆边缘，手指翻来覆去地摁着金属拉链，她靠着身后的墙，心跳得有些快。
“翘了师太的自习跑出来，就只想问我这个事吗？”他问。
“嗯。”
“不太像你的性格啊。”顿了几秒，宋屿略带失望的语调，“就没有别的话想说了？”
“嗯？别的话？”夏栀侧过视线看向他，目光相撞，“你想听什么？”
“我想想啊。”宋屿笑笑，声线都温和放柔，“听你告白，怎么样。”
“……”不正经！
看着小姑娘脸噌地就红了，宋屿笑得有点无赖，逗弄的语气，“我很可怜的啊，从小到大都没收到过女生告白，小仓鼠满足我这个心愿吧？”
“你是要走了又不是……”要死了，但最后两个字实在不吉利，夏栀说不出口，于是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更何况，他真的好能撒谎，哪里就没有女生跟他告白了，“我明明上周还看见有女生约你去走廊。”
想也知道单独约他出去肯定是告白吧。
“上周啊。”意味深长的尾音扬起来，含糊不清的笑意。
气氛静了，夏栀蓦地紧张，她迅速地撤回视线，“我，我只是无意间看到过几次。”
“几次？”
她心虚的语气，越解释便越显得是在欲盖弥彰。夏栀在心底里偷偷扼腕叹息，还不如不解释。
腾地一声，她站起身。
估计今晚再怎么问也不会有答案吧，其实夏栀只是想让宋屿知道，她不想他走而已。
目光划向宋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易拉罐，怂包夏栀萌生出酒壮胆量的念头。
她突然拿走了宋屿手中刚打开的啤酒。接着，她仰起头猛地灌了口，苦涩刺激着她的味蕾，让本想一鼓作气全喝完的夏栀不得不认清现实。
啤酒，真的太难喝了，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难喝的东西。
麦芽发酵的味道像是拖拉机在耕她的舌尖，混了泥土般难以下咽。
勉强压抑着想吐掉的冲动，她打了个冷颤艰难地吞了下去。
她雄心壮志的酒后吐真言没了，有的只是夏栀将没喝完的啤酒灰溜溜地放回宋屿手里。
“你就知道拿我寻开心。”呼吸略急促，她支吾说了句，“好像快下课了，我先走了。”
等到夏栀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宋屿才勾唇笑着，他的薄唇覆盖在刚刚夏栀喝过的位置，灌了个干净。
指腹轻蹭过瓶口，潮湿微凉的触感。
小姑娘没挑明说的那句话，他已经收到了。
此时张明宇困到打起鼾，而周清的呼吸也规律且沉重起来，虽然昏暗里，背对着宋屿的周清完全是清醒地睁着眼。
下课铃声响彻校园，在天台也听得清楚。
没多久，伴随着轻柔的音乐，广播里传出来了温厚而有力量的声音，男声在感慨高三的奋斗，感慨夜以继日的拼搏。
“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有夜间广播了啊？还有这男的谁啊，声音不好听，能不能换个女生啊！！”旁边朋友说道。
另一个人回，“你懂什么啊，广播也不是给你听的。”
“你说得对，现在谁还分得清你和爱因斯坦。”
稀稀拉拉的笑声在黑夜里显得单薄。
隔天，夏栀在班级里画水粉作业。
她虽然笔触在动，但心思早已经飘远了。
一想到她昨晚居然冲动到抢了宋屿的啤酒喝，她就想把头埋进颜料盒里。
她只是想打直球，不是想打啵啊！！这和间接接吻有什么区别？
夏栀啊，你清醒点啊，你不是挺聪明的吗？在干什么蠢事啊。
更何况最想对宋屿说出的那句话也还是没说出口。她抓了抓头发，满脸的懊悔。
“小仓鼠来得挺早啊。”张明宇吊儿郎当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旁边的位置传来了拉开凳子的声响，夏栀浑身猛地一怔，宋屿来了……
她把头更深地靠近画板，假装没听到，开始小声嘀咕地念道，“阴影是深红加普蓝，深红加普蓝，深红加普蓝……”
倏地，脑门啪地贴过来干燥温热的掌心。
“还往前，你直接进画里得了。”
耳边吹过来的气息清冽好闻，带着散漫的腔调，完全是宋屿的味道。
她像是触电了似的，一个激灵。
“哦，那我拉开点距离。”说着，夏栀别别扭扭地往旁边挪了挪凳子，停顿了下，像是觉得不够远，又挪了挪。
这哪儿是和画拉开距离，这分明是要和他保持距离。
知道小姑娘脸皮薄，宋屿眉尾稍扬，没再继续逗弄她而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一整天，夏栀除了戴上耳机闷头画画，就是和钟婉思江梦去走廊里转转，再要不然就是跑去看何文改画。
像是生怕自己想起什么尴尬的画面，夏栀今天的动力很足，完全沉浸式学习。而且有个好消息是，夏栀已经冲破了前段时间的瓶颈。
她现在画起画来很有信心。
时间过得也快，伸个懒腰的功夫，夏栀看了看表，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间。
她捧着水杯从后门出去，打算去走廊拐角的饮水机接水。走廊没开灯，窗外一片漆黑，四周挺暗的。
还没到角落就闻到股很浓的烟味，有几个男生趁着上课的时间在隐蔽处抽烟。
太安静了，他们的闲聊就传进了夏栀的耳朵里。
“走了就走了啊，我觉得他退学挺好的，有宋屿在的一天，女生们眼里压根就看不见我们。”
“也是。那天我跟乔慧告白，她上来跟我说让我找个镜子照照自己，再去比比宋屿。草，他宋屿到底有什么好？”
奚落声混杂着笑意蔓延，“那这么说，以后我们可以随便搞女生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学校里有宋屿在，这帮男生还真不敢太过分。可能这就是天生的压制力吧。
夏栀慢吞吞地接水，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什么时候这些男生才能意识到，即便是没有宋屿，就他们这样的人品，女生也不会喜欢的。
正当夏栀接完水准备回去的时候，一道咒骂声冲了过来。
“你们这群傻逼，老子告诉你们，宋屿就是比你们强一万倍。”
“显、显哥？”几个男生愣住，哪里还有刚才落井下石的得意劲儿，“显哥，你以前不是很讨厌宋屿吗，说他最装。”
今天太阳是打西面出来了？
“再让我听见你们废屁话，老子腿给你们打断。”
夏栀脚步慢了两拍，这声音有点耳熟，有点像——
还没等她脑海里想起来人的名字，男生已经从楼梯口走了出来，迎面和她撞了个正着。
见到夏栀，张子显明显错愕了，不过表情也就破功两秒，便恢复如常。
他手揣进兜里，先前惹眼的白金发色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染回了黑，看着清爽干净了许多。
路过夏栀的时候，“你都听见了。”
陈述句。
夏栀捧着水杯点点头：“嗯。”
稍顿，她笑笑，“还挺意外的，我以为你不喜欢宋屿。”
“你之前不也是。”张子显挑眉，攻击性还是那么强，“现在我看你也挺喜欢的。”
学校里谁还看不出来宋屿对夏栀的偏爱？
换其他女生能跟宋屿说话超过三句都算厉害了吧。
夏栀的心跳蓦地空了一拍，有点慌，“我，我之前也没有讨厌宋屿啊。而且现在对他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
沉默几秒。
张子显不甚在意地撇撇嘴角，“你们两个人可真奇怪。明明脑子都挺好使的，唯独在某些方面，两人是怎么做到能都这么不开窍的。”
说完，不等夏栀回话，他从兜里伸出手做出个告别的姿势，“走了。”
“不过啊，你既然想留他，干吗不大声说出来？”张子显斜睨了她一眼，“你应该知道你在宋屿心里的分量，和其他人不同吧。”
“我，我吗？”夏栀小声说道。她目光是虚的，心也虚。
作者有话说：
间接kisskisskiss啦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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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Chapter 022
◎湖蓝◎
Chapter Twenty-two
接连几日, 夏栀觉得自己变得不对劲了。
那晚张子显的话就跟有魔咒似的，埋进她的心里就生根发芽。
有些东西在悄然地发生变化，而这样微妙的感觉已经超出她理智可控的范围。
夏栀慌了。
她这几日晚都会梦到宋屿。梦里的场景有时候是在天台，有时候是在文化课教室, 但无一例外都是四周空旷, 只有他们两人的独处。
具体梦到什么内容她已经记不清了, 朦胧间，浮现出来的是少年瘦削的背影。
他松松垮垮地套了件黑色冲锋衣，衬得肩背宽阔, 腰窄腿长。
薄唇翕动, 放低的语速。
“那你呢，你希望我留在这儿么？”
“你希望……”
“留在这……”
宋屿靠她很近的位置, 气息温热轻吐，像是贴在了她的耳边呢喃道。
明明只是她的梦，心跳的声音却异常清晰，清醒以后的夏栀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鼻息间是好闻清香的洗衣液味道, 她晕乎乎的，脸颊跟烧开了水般冒热气。啊, 真的不能再继续想了啊！！
宿舍叫起床的铃声响彻在整个走廊, 窸窸窣窣的活动声音昭示着她的室友们也醒了。
“夏夏, 你昨天让我提醒你什么来着。”钟婉思困蒙了, 一个鲤鱼打挺在床上坐了起来，她头发还炸着，眼睛都没睁开，“拿什么东西？”
夏栀默默地舒口长气, 也跟着坐了起来, “擦笔。我的擦笔被小智摸鱼的时候怼烂了。”
“下次让他赔。”钟婉思抓抓头发, “小智这人手可太欠了。”
两个女生对视了一眼。
钟婉思吸了吸鼻子，又使劲揉了揉眼睛，语气迟疑道，“夏夏啊。”
“嗯？”
钟婉思，“你，你好像流鼻血了啊！”
“嗯？！”
热流从鼻腔里涌出来，夏栀下意识扬起头，抬起的手背一抹，一道鲜红顿时蹭在了白皙的肌肤上面，瞧着触目惊心的。
老天啊，她还真是流鼻血了。感觉好像已经很多年都没流过鼻血了。
夏栀仰起头的同时，视线被迫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她吞咽着，口中已经充斥了淡淡的血腥味道，“思思，帮我，扔卷纸过来。”
不等钟婉思手忙脚乱地要下床，旁边的徐颂啪地拉开了遮光帘，一卷厚实的卫生纸就滚落到了夏栀的手边。
“谢谢。”夏栀乖巧地对徐颂说道。
徐颂坐起来靠在墙壁上，看向她的目光带了点调侃，眉尾稍扬，“该不会是做了什么春心荡漾的梦吧。”
“我才没有！”夏栀心虚极了，登时就高声反驳，连鼻子里塞的卫生纸都跟着她的语调颤颤巍巍地晃，“徐颂你别乱说啦。”
徐颂摆手，“好好好，我闭嘴。”稍停顿，她又无奈地耸肩道，“你们这群无知少女啊。”
还躺在床上的江梦立刻朝着徐颂扔了个抱枕过去，有气无力道：“我可没有哦，我有老公了。”
夏栀疑惑，“你有老公了？”
“追星啦追星。”钟婉思替她解惑道，“最近换了新老公，正在热恋期。”
夏栀：“……原来如此。”好吧，她还是难以理解。
在这样纠结犹豫的气氛里，转眼已经到了周五。
何文通知了下周的篮球赛，还提了句篮球赛比完，五一假期放三天。再后面，五六月份要组织同学们去南城周边的镇上写生。
到时候老师们会根据班级分组，安排民宿入住，为期三天。据说米拉达和那边的民宿有合作，所以年年写生都会过去，食宿环境还不错。
“文哥，阿屿还和我们住吗？”有个男生扯开嗓子问了句，“复读生的宿舍不好排吧。”
何文掏出蓝色手绢擦擦汗，“他的情况不一定。”
此时宋屿不在教室，这两天能看到他的次数寥寥无几。
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都在讨论下周还会不会碰见宋屿，毕竟这两天可是好几次看见了周廷渊的车停在了画室的门口。倒也不是大家对周廷渊的车熟悉，而是车牌号南A88888的迈巴赫，恐怕整个南城也就仅此一辆了吧。
中午午饭时间，钟婉思拉着夏栀去了校门口新开的米粉店，隔壁就是烤肉店。两家店铺门口都摆了开业迎宾和试营业的招牌。
钟婉思去卫生间的功夫，门口突然响起了迎宾音乐，夏栀正挑选着一次性筷子，听见动静她抬头看过去，和宋清研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两人都愣了一秒，随后笑着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凭心而论，宋清研的长相非常标致，即便是扔到人群里也属于能一眼就看到的美人。而且她个头高挑，肤色白如凝脂，就显得气质更加清冷。她的言辞谈吐都非常像古代达官贵人家里知书达理的大小姐。但真熟悉宋清研性格的人都知晓，其实她的脾气相当火爆，眼里更是容不下一丁点沙子。
店内空位很多，毕竟还在试营业期间也没什么生意。
宋清研径直走了过来，坐在了夏栀的对面，将包放好。
她看向夏栀，语气温和，“同学，不介意我和你们拼张桌子吧？”
“不介意。”夏栀摇摇头。
宋清研留意到旁边钟婉思的包，“老板，这桌来三瓶汽水。”
“宋老师，不用的。”夏栀连忙拒绝，“不要破费了。”
宋清研笑道，“又不是只请你喝，你们宿舍的小姑娘我都挺喜欢的，她人去厕所了？”
在学校里宋清研并不教学，她是属于学校的招生部门，但宋清研和学生们的关系却非常好。
学生们除了亲切地喊她清研姐以外，也会喊她宋老师。
话音刚落，就见钟婉思甩着手指尖的水渍走过来，看见宋清研，她眼神一亮。
“清研姐！好巧啊！”钟婉思笑眯眯地，“在校外碰到你的概率可不大，大忙人怎么有空跑出来啦。”
宋清研将汽水瓶推到两个女生面前，“老何推荐我来的，说味道非常正宗，但点外卖不划算，店铺就在校门口也近。”
老板端着三碗热气腾腾的米粉走过来，“微辣，麻辣，还有一份不加香菜的。几位慢用。”
麻辣鲜香的味道扑鼻而来，红油飘在了碗面，老板别扭的普通话听着就很正宗。
几人动起筷子，气氛沉默了会儿。
但宋清研对面坐的可是号称八卦雷达的钟婉思，怎么会让话题冷场！
于是。
该来的话题还是要来的。
“清研姐，宋屿他真的要转学了吗？”钟婉思吸了口粉，眼睛扑簌扑簌地瞪老大，“给我们透点内幕消息吧。”
“嗯，怎么说呢。”宋清研筷子尖敲了敲碗边，闻言顿了顿，“他这次可能真的要走了吧。老实说，我倒真希望有个人能劝他留下来。”
“清研姐，连你劝不动宋屿吗？”钟婉思问，“好端端地待在这里多好，转学了以后还要重新适应环境。”
学校里都知道宋屿和宋清研的关系很微妙，但在外人眼里，无论他们再怎么针锋相对，关键时刻还是一家人。宋清研的话，宋屿不会不听吧。
宋清研笑笑，她的目光倏地看向夏栀，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和宋屿的关系很复杂，这件事我不开口还好，如果我开口劝，只会更糟。”
而且，周廷渊插手，就更难办了。
原本只是变态找上学校，要逼学校给宋屿处分。打人的事情学校处理起来可大可小，迫于压力给宋屿记个大过也能平息。
可周廷渊的目的……
“你，是帮宋屿辅导文化课的夏栀吧。”宋清研进门就认出了夏栀，只不过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聊到，“一直也没来得及和你说声感谢，帮宋屿补习很费力，他这人一向难搞。”
“没有费力，宋屿他挺好相处的。”夏栀脸一红，“而且我也有被宋屿照顾。”
话音落，她突然察觉到「照顾」两个字说的有点暧昧，于是夏栀立刻改口道：“宋屿也有在帮我辅导美术，我的进步很快。”
宋清研看着夏栀，没说话。
怎么说呢，夏栀这个小姑娘很有礼貌，很温和可爱，让人看了就觉得喜欢。但就是太过有礼貌反而觉得不好亲近。
像是察觉到宋清研的困惑，钟婉思解释道，“她的性格是这样的，熟了就好了。”
夏栀低着脑袋，将碗内的葱花夹出去，默默地听着两人的聊天。
期间，宋清研倒是简单和她们透露了几句关于周廷渊的瓜。
可能两人有过节，宋清研抹黑起周廷渊那叫一个毫不手软，十句话里找不到一个褒义词，含爷量极高。
周廷渊的上位史，周廷渊是如何软饭硬吃，以及坊间传闻周廷渊那方面不行，还有周廷渊的现任老婆到现在也没能怀孕。
“坏事做多了就是要遭报应。”宋清研端起碗，痛痛快快地喝了口汤，“周廷渊当初抛妻弃子的时候，估计都没想到他会彻底失去生育能力。”
钟婉思跟着咂舌，“渣男真是活该啊。”
只有夏栀心不在焉地戳着碗底，她想到的，是宋屿。
结合丁梦雪的话，夏栀突然了解了周廷渊为什么那么迫切地想要把宋屿绑回身边。
因为他再不可能有自己的亲生孩子。
可这样自私自利到极致的人，真的会把宋屿当成家人看待吗？
宋屿好不容易走出的阴影，周廷渊却要再次将他推进去。
想到这些，夏栀思绪渐渐乱了，连心脏都跟着闷闷地，像是堵了块巨石。
出门的时候，隔壁烤肉店正在发优惠券，夏栀心不在焉的就下意识从对方手里接了张过来，放进了兜里。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晚自习。
夏栀画的进度慢了下来，她时不时就瞧着宋屿的空位发呆，此时他的画板上是一幅静物素描。
鸽子、石膏像、棒球手套还有各类静物组合。
他的画面揉擦的非常好，轻而细腻，近大远小近实远虚的细节处理都堪称教科书级别。
“小仓鼠。”张明宇在旁边喊她，递过来张纸，“门口刚才来了个广播室的，征集高三励志短句，你有没有兴趣填？”
夏栀接过来，她目光落在纸面许久，从笔袋里拿出黑色碳素笔。
下笔时，笔尖慢吞吞地。无数句名人名言闪过她的脑海，但她眼前所浮现出的画面，却都与宋屿相关。
倏地，夏栀回想起那晚张子显和她说过的话，「你既然想留他，干吗不大声说出来？」
大声啊……
晚自习的铃声敲响。
广播里又传来了熟悉的播音腔男声。
“下面为大家播放校长班的夏栀同学点的音乐，《WAKE》。”
伴随着强有力的节奏，英文缓缓流淌出来，每个鼓点都像是掺了激励人心的力量般注入校园。
「At break of day」
「In hope we rise」
「We speak your name」
「We lift ours eyes」
「……」
「You will never fade away」
「Your love is here to stay」
「By my side」
「In my life」
「Shining through me everyday」
在音乐下，男声继续说道：“夏栀同学希望大家相信，纵使青春百般曲折，泪水与意志永不腐朽，当你坚持不住的时候，困难也会坚持不住。”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首歌。
教学楼门口，乌泱乌泱的人群里，张子显的脚步突然停顿，他扬起头向楼顶看去。
夜空如平常没什么不同，没有云层，皎洁的月光洒落。
旁边的男生察觉到，“显哥？”
“没什么。”张子显慢慢地收回视线，随即又忍不住勾唇笑笑。他没想到，小姑娘还真是“大声说出来了”。只不过方式，可真够独特的。
而在校门口的不远处。
宋屿站在路灯下面，他的面前是周廷渊的下属赵助理。那辆迈巴赫停在旁边，周廷渊本人就在车里，但没有下来的打算。
“小屿，你和你父亲的隔阂深重，如果你能去你父亲身边生活，其实也是件好事。”赵助理循循善诱，“今晚，你父亲就是专程来接你的，手续办妥，下周就可以入学南城最好的国际学校，你父亲计划将你送出国，去国外念书。”
少年手揣进裤兜里，腕骨搭在边缘，衬得明暗的界限分明。
直至音乐的声音完全消失，宋屿抬手摸了摸后颈，视线扬起，他神情懒散，目光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澈明朗。
“我拒绝。”
“随周廷渊怎么处理，我的回答是，我拒绝。”
在赵助理愣到几乎不能控制表情的诧异中，宋屿没有丝毫迟疑便转身离开了。
许久。
赵助理走到车前，微敞开的车门缝隙，路灯的光线照到了周廷渊手腕佩戴的江诗丹顿Patrimony。
“周董。”赵助理面露为难，“我们还要从宋小姐那边下手吗？”
气氛再次陷入沉寂。
直到车内的人开口发话，“不必了。”
叹息声里，周廷渊道，“我亏欠这个儿子太多，这次替他把事情摆平，就算是补偿吧。”
作者有话说：
夏夏同学真的在超级努力，超级大声地告诉宋同学：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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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 Chapter 023
◎草绿◎
Chapter Twenty-three
又平静地度过了几天, 生活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深夜里的狂补作业，老师做范画时偷偷在后面睡觉，还有每天都困成狗的模样。
关于宋屿退学的风波像是已经过去了很久似的。
下课前，何文被领导叫走了, 让他们安静上自习。
人还没走出教室门口, 班级里顿时就热闹起来。何文一边关门, 一边扯着嗓子喊了句，“赶紧画画！”
但没人听。
几个男生扛着凳子聚在张明宇的座位听他讲八卦，话题内容都是关于周廷渊的。
托宋清研的福, 别看周廷渊在新闻报道上面人模狗样, 但在这群学生当中的威信力可以说是直落千丈，能划上等号的也只有渣男二字。
周清边听边嗤笑, 说张明宇以后当狗仔算了，直接把兴趣爱好当职业，还能赚点钱。
男生们哄闹着乱成一团，七嘴八舌地说些马后炮的话, 但说到底是危机解除，大家心情都挺放松。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为此开心, 比如丁梦雪的脸色就阴沉好几天了。
与张明宇那边来往不绝的热络氛围相比, 宋屿这边则冷清得好像不是当事人。
宋屿戴着耳机, 被张明宇他们吵得脸色阴沉, 他冲锋衣的领口拉得很高，将整个下颌都遮挡在内。
画板悄无声息地向夏栀的方向靠拢。
小姑娘这会儿画得认真，她排线节奏不疾不徐，细嫩的小手指轻掸画面的铅笔屑, 仿佛此时能吸引她注意力的事情只有绘画。
窗框漏了几片光进来, 正好打在了夏栀的画板上, 她的发丝被光影照得泛着淡淡的棕，颜色很浅。
他目光似有若无地划过夏栀，正安静地看着她，手腕动了动。在纸面右下方的角落，寥寥几笔便勾勒出少女清纯灵动的模样。
时间似乎被定格。
两人静默的空间像是独立于喧闹之外，般配，除了般配，张明宇想不到其他词。
倏地，议论声停止。
张明宇盯着宋屿和夏栀的方向。他眯起眼，伸出手丈量宋屿和夏栀靠近的距离，又看了看宋屿和周清的距离，“屿哥，你和小仓鼠都快合体了。”
不会错的，“我的眼睛就是尺！”
“……你真的聒噪。”宋屿斜睨了张明宇几眼，忍得眉头直皱。
随后长腿一横，本来空间就窄，他的腿几乎要碰到夏栀的膝盖。
凑近，宋屿对着小姑娘道，“收留我一下。”
隔着布料，似有若无的温度在传递蔓延。
他漫不经心的语气像极了在谈恋爱。
夏栀疑惑地看过去，可目光对上了宋屿的眼睛，心跳的回响却先一步到来。
那晚广播点的那首歌，好像成了两人间没捅破的窗户纸。明明知道对方的用意，却都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谈。
没由来的紧张感，让夏栀脸颊蓦地热了。
有时候夏栀深深地怀疑，她上辈子是不是热水壶做的。
怎么她的脸就这么容易发烫！是对着宋屿就会触发什么条件反射吧！
手背不好意思地轻蹭了下肌肤，她面无表情地将视线收了回来。不过她并没有察觉到，此时她的羞赧已经全都落进了宋屿的眼里。
夏栀轻咳了声，铅笔不轻不重地描在罐口，佯装自然说道：“我为什么要收留你？”
宋屿说，“我们两个关系好。”
夏栀作思考状，可能这段时间跟宋屿混的，她胆量也上来了，撇撇嘴角，“一般吧。”
“哦～”张明宇手里不知道何时捧了包瓜子嗑，他抓了一把又递给了手边的男生，就这么一个接一个地传递，这包瓜子跟接力棒似的。
“屿哥魅力不行哦。”
“屿，你有被女生嫌弃的一天哦。”
“我们所受的苦，屿哥他今天终于体会到了，我深感欣慰。”
看看旁边那几个男生八卦的小眼神，夏栀动作僵了僵。随他们怎么议论，反正她才不要让张明宇吃到什么瓜，这人嘴巴太大了！
宋屿：“……”好个一般，好，很好。
他黑眸眯起，嗤，还真是只非常会欲盖弥彰的小仓鼠，一点都不老实。
话音落，不等她说什么，宋屿径直靠了过来。他的手臂挨着她的背，胳膊就往她的肩颈处一搭。
干燥的手指捎带了些微风，刮过夏栀的耳梢时，酥酥麻麻的触感。
她的耳朵里被宋屿塞过来一只耳机，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响起，是她那晚在广播里点的《WAKE》。
宋屿戴的是右耳，塞给夏栀的是左耳。无线的耳机，两人间却仿佛有线在拉扯般。
“好听么，我最近在单曲循环。”他音量很低，眼底划过深意。
单曲循环……
唔，夏栀喉咙有些发干。果然，宋屿他还是察觉到了她点这首歌的用意吧。
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点开心，也有点被坚定不移选择的偏爱感。
好难说清楚，也很陌生。“挺好听的。”
不顾张明宇他们别有深意的目光，宋屿压低了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周末有时间么？”
“有。做什么？”夏栀周末是很空的，欢迎加入企，鹅峮司尔咡二呜救一死七因为在奶奶家其实没什么社交活动。
“有就行。”宋屿背脊懒散地倚靠在凳背，从容地瞧着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稍停顿，他笑笑，“或者，你理解成约会也可以。”
“啊？那你还不如喊我去给你补课。”言外之意，宋屿你快学会习吧。
而且，没谈恋爱也能称作约会吗？还是宋屿在胡诌？
见小姑娘的表情如临大敌，宋屿敛了敛视线，“逗你的，到时候也会找其他人一起，还有徐颂，就是朋友聚在一起玩玩。”
夏栀松了口气，果然，她差点又上当了。宋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混蛋。不过有徐颂在的话，“可以。”
周五的傍晚如约而至，校门口跟丧尸出城似的，开学时间越久，盼放假的念头就越强烈。周清和张明宇已经开始数着手指头等联考，就连联考结束以后上哪儿玩都想好了。
此时的钟婉思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幸福地奔向校外，高声大喊：“自由啦！”
江梦悠哉悠哉地打击道：“也就自由两天而已，速写作业超级多好不好。”
相比之下，夏栀和徐颂落于人群后面，倒是显得镇定很多。
徐颂从包里拿出耳机戴上，又顺手掏出盒巧克力递给夏栀，“我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我不爱吃甜。”
不容夏栀拒绝就塞进了她怀里。
现在寝室里的小分队已经非常清晰，平时吃饭、上课都是钟婉思和江梦一组，夏栀和徐颂做伴。
小巷口，离老远儿就能看见了两个老人盼孙女儿的身影。
夏栀紧了紧背上的挎包，赶忙小跑过去，“奶奶，不用每次都在门口等我的。你们站久了多累呀，吹到风怎么办。”
“我们得看见你才放心。”奶奶快步上前，拉住夏栀的手，“每周你就过来待这么两天，好不容易盼到放假，让我坐在屋里，我哪儿坐得住。”
爷爷也笑，“你奶奶就这样，急性子，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对了啊。”奶奶像是想到什么，“瞳瞳，你妈她也在呢。”
林庆华女士吗？
夏栀愣了，反应了会儿，“在这儿？在奶奶家里吗？”
“嗯。”奶奶拍着她的手背，给她讲八卦，“和你爸吵架，已经在这儿待两三天了。”
原来是吵架了。夏栀能理解了。她原本还想问句为了什么吵架，但转念一想，夏国忠先生和林庆华女士因为什么都能吵起来，也不奇怪。
客厅，林庆华女士正在开视频会议，精致的面孔连丝笑意都看不见，光滑的肌肤像是石膏像雕上去般冷酷。
夏栀光是瞧上一眼，就浑身打了个寒颤。工作时的林庆华女士显得更恐怖了，感觉她的周身有火苗在燃烧，稍微靠近就会嘶嘶冒火光。
“说是休假了，但我瞧着这两天工作一点没少。”奶奶压低了声，领着夏栀进了卧室。
夏栀问，“我爸没什么反应吗？”
“有。你妈刚跑过来，他就给我们通电话了。”奶奶说，“不用担心。我和你爷爷都跟你爸商量好了，打算这周末叫上你哥全家过来哄呢。”
“结婚吗，哪有不吵架的夫妻。都是床头吵吵，床尾就和了。”
“不过奶奶还是挺开心的，很长时间我们全家人没聚在一块吃顿饭了。平常也就过年那几天时间能聚得这么全。”
夏栀若有所思地点头，“奶奶，所以他们两个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吵架的？”
“抢车位。”
夏栀怔了怔，疑惑地问道：“车位？”
“嗯。你妈开了公司的车回家，就直接停车位上了。你爸不知道啊，以为哪个孙子占了他车位呢。”
“然后呢？”夏栀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有点想笑。
奶奶咂咂舌，“然后你爸就直接把车横在你妈公司车的前面了，挡了一天，他自己打车去上班。”
“我妈没给我爸打电话吗？”
奶奶说，“打了啊。你爸车上号码留的是私人号，他故意关机了不接，打工作号也不接。可给你妈气坏了。然后你妈又找了几个朋友把车堵你爸车那了，那条路口彻底封死。”
“这两个人怎么这么幼稚啊！！”夏栀简直无奈死了，“就因为这件事吵起来了吗？”
“你听奶奶给你说完啊。”
“你爸哪儿知道那是你妈公司的车，把物业叫过来了。最后两个人因为妨碍其他业主出行，被物业给批评教育了，还特意挂了告示在停车场门口。”奶奶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口，“你妈觉得丢人，死活闹着要和你爸离婚算了，这不跑过来了。”
“我瞧着你妈嘴上说要离婚，实际上是想来我这，让我给她撑腰。”
夏栀抿了抿唇，有点不理解奶奶的话。那可是林庆华女士啊，林庆华女士什么时候需要别人给她撑腰？她自己就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晚饭的时间被奶奶推迟了。
说是要等夏国忠和夏祁过来再开饭。
夏栀边玩手机边在客厅里陪林庆华看电视。
期间，宋屿发了条微信过来。
手机响得突兀，在安静的客厅就像放鞭炮般明显。
夏栀心虚，快速地瞥了眼林庆华，见林庆华心不在焉地完全没注意到，她这才松了口气。
关门声混着脚步声进来，打破了沉寂。
夏国忠风尘仆仆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窗外的草丛里，虫鸣声窸窸窣窣地响个不停。
他胡茬细碎又凌乱，眼眶下面也有浅浅的一层青黑，满脸疲惫。
“妈，都跟你们说了别等我。”夏国忠看见桌上的饭菜没动，又假装不经意地寻了下林庆华的身影，“我本来晚上有加班。”
“行了，你人都来了就别说那些，赶紧过来吃饭吧。”奶奶对着夏国忠的脸色很难看，像是故意摆出来让林庆华解气的，“要不是庆华在我这，我都懒得叫你过来吃顿饭。”
稍停顿，爷爷戴上老花镜走过来，“夏祁那孩子呢？”
“在外面停车呢。”夏国忠不自然地咳嗽了声，他左顾右盼地走到林庆华面前，手脚都不知道摆在哪个位置合适，“夏祁那臭小子把烤箱弄坏了，我不会修，要不今晚你回家看看？”
“？”林庆华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盯着电视机偏都没偏，明显是不想搭理他，“你不会修的东西我就会了？”
而这时候刚好进门的夏祁同样一脸懵逼，“？”他什么时候把烤箱弄坏了？他今天刚从学校回家啊？
夏国忠又道：“家里门的指纹锁，我的指纹好像失效了。”
林庆华：“让夏祁今晚带你回去不就得了。”
旁边的夏祁赶紧躲战场远点，“没空，我约了同学等会儿出去喝酒。”
在林庆华看不见的地方，夏国忠悄悄地给夏祁比划了个大拇指，是他的好儿子。
林庆华，“你带夏栀回去住，周日再给她送回来。”
夏栀，“我晚上也约了同学出去。”
气氛蓦地僵滞，林庆华眼底的冷霜越来越重，咬紧的牙关像是忍耐到了极限，“那就密码输入。”
夏栀默默地在心里想，她家里的氛围，绝对是路过只狗都要挨一巴掌。
在沉闷的气氛中，奶奶只觉得丹田哗地涌上股热气，真是看不下去了，这个家一天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她的孙女孙子就是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成长吗？
深吸了口气，啪地一砸筷子，威势立满。奶奶中气十足地朝夏国忠喊道：“真是气死我了！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不知道跟老婆道个歉吗！道歉这么难吗，从小到大，我和你爸是怎么教你的，什么叫家和万事兴！道歉！”
“每天跟老婆吵吵闹闹得像什么样子，还是在过日子吗？你看我和你爸什么时候吵过，把老婆气到离家出走很光荣吗？”
“……”
“……”
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唉，知道了，妈。”夏国忠低着脑袋，声跟蚊子似的，“庆华，我错了。”
奶奶，“赶紧吃饭吧，吃完饭你们两夫妻都赶紧回家，我这地方小住不了那么多人，留两个孩子在这儿住着就行了。”
夏栀收回刚才的想法。在他们家里，奶奶才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
她目光低垂，筷子慢吞吞地夹起碗里的大米饭，突然在想，林庆华与夏国忠吵闹这么久都没能离婚，或许其中也有奶奶的缘故吧。
而这时，夏祁长腿抬了抬，怼到夏栀的脚腕，他目光看向她：你有约了？
夏栀下颌稍抬，眼神回示道：我有约了。臭哥，你有约了？
夏祁同样目光回示：没有。但我坚决不参与爸妈的斗争。
“对了，等会来找你的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夏祁夹了点菜放进夏栀碗里，漫不经心地问道。
饭桌的几人目光顿时都看过来，夏栀差点呛到。
呲——
这个臭哥！怎么看都是故意的！替爸吸引火力也不用把她牵扯进去呀。
她屁股底下就跟坐了根针似的，左晃右晃不得安稳，含糊不清地掩饰道，“女同学。”
有女同学，也有男同学。
稍停顿，夏祁突然看着夏栀笑了笑，“行啊。那等会儿哥哥带你们吃好吃的。”
“别吧，哥，我的同学比你小很多岁，你跟在我们这里晃不会觉得很羞耻吗。”夏栀顽强挣扎。
夏祁淡然自若，“啊，不会。一帮小屁孩。”
夏国忠这时也发话了，“夏祁你不要去喝酒了，陪你妹妹吧。大晚上她们几个女生也不安全，你在还能好点。请你妹妹的同学吃点东西。”
没有不安全啊，因为有男生在。但夏栀不敢声张，她脑袋快埋进饭里了。
夏祁斜睨了她一眼，这么慌张？有猫腻？那他今晚必须跟去啊。
出门的时间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半，因为是周末的缘故，四周商铺门口坐了很多闲聊的人，昏黄的路灯下，他们穿着短袖拿着蒲扇，吹拂过来的风也是暖的。
巷口，几个少年站在那里聊天，徐颂则低头刷手机刷个不停，时不时回应两句。
等走近了。
夏祁看着面前一米九几，穿着黑色冲锋衣的大高个，他下颌微抬，审视的目光看向夏栀，“女同学？”
随后，夏祁的目光又划过角落里的徐颂，哦，确实有个女同学。
完蛋了。夏栀深吸了口气。
她该怎么和朋友解释她哥的出现，又该怎么和夏祁解释这群男生的存在，气氛真的好尴尬啊！
最主要是，夏祁和宋屿只是彼此互看了眼，怎么两个人间的氛围就好像有点不对劲？
电光火石间，夏栀突然回忆起自己的初中时期，以及夏祁当年护妹狂魔的称号。
作者有话说：
您的护妹狂魔下棋已上线~
小红包掉落~
24 ☪ Chapter 024
◎豆沙红◎
Chapter Twenty-four
暗处的角落里, 徐颂将手机屏熄了揣回兜里，耳边的风燥热，正如她此刻不能平息的情绪。
她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夏栀身旁的男生。男生个头很高, 比宋屿还要高些, 神色冷清, 眉眼线条温润。映着浅淡昏黄的路灯，他发色松软。明显区别于这群高中生的成熟，模样霁月清风。
倏地, 像是察觉到什么, 男生的视线也朝她了看过来。
仅仅对视的瞬间，徐颂的心脏几乎骤停, 接着，又很闷地落了下去，掷地有声。
没想到是他。
竟然会是他。
但男生很快就将目光移开了，神情没有丝毫波澜。敛过眼底翻涌的情绪, 徐颂唇角扯起抹苦笑，看来他不记得她了啊。
她默默地攥紧手心, 指甲陷进肉里也毫无察觉般僵直着背脊。
也是, 谁会记得三年前无意间碰到的陌生人呢。那段时间是徐颂人生最黑暗的日子了, 父母带着弟弟居住在国外, 除了给她钱连基本的沟通都没有，徐颂仍记得看见银行卡余额的零就生理性反胃的日子。如果不是夏祁曾出现，恐怕她和行尸走肉也没什么区别。
他一度是她的信仰。
夏祁很优秀，他是省优秀学生代表, 也曾是青少年组的无人机视角竞速赛冠军。
也是那段时间同城新闻经常出现他的照片, 徐颂知道了他的名字, 将他的照片打印下来封进了相框，至今还放在卧室柜
䧇璍
子上面。
周围的朋友都觉得徐颂在恋爱方面身经百战，因为她漂亮，妩媚，上挑的狐狸眼透着张扬的狂傲，好像这样的女生天生就应该被追求。但其实除了暗恋，她对待感情也完全没有经验。
只是她梦里出现过多次的少年，徐颂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场景下重逢，更没想过，原来他竟是她室友的哥哥。
操蛋的人生，可真是够巧的。
徐颂收回视线，头低着，将方才的心绪起伏压下去。有时候回忆记得太深，也非好事。
沉默许久，明明是初夏的时节，巷口的气压却低得要死，背脊像是爬了层冷汗似的。
而其中气压的漩涡中心是两个面对面对峙许久的少年。宋屿和夏祁谁也没说话，但两人不友善的目光真是连藏都不愿意藏。
山雨欲来风满楼，无形的压迫感在蔓延。
此时任何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论年龄来说，夏祁和宋屿仅差一岁，两人的气场也差不多。这会儿其他几个男生哪敢吭声，只能干咽口水顶压。
夏栀看着自家老哥阴沉面容，又想起自己过去的十七年，不由感慨。
自夏栀上学起，她的校区一直被安排在夏祁的分部，无论小学还是初中，都和夏祁同校。
她顶着夏祁妹妹的光环，就足以让男生们望而却步。而被夏祁吓哭的男生更是围起来可以组好几支足球队，没准能踢进世界杯。男生们平时碰到夏栀都恨不得拉开三米远，所以青春期的夏栀基本是男生绝缘体。
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夏栀终于将自家老哥盼上了大学，不成想，还是会有这天。
知道今晚肯定不可能草草了事，以夏祁的性格，估计要把这几个男生都恐吓到不敢接近她才能罢休。
不知道宋屿会怎么想？
会不会也认为她哥很恐怖？被吓退了怎么办？
不对不对，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她怎么就替宋屿操心起来了。
夏栀思绪紧张地瞎想。
她慢吞吞地瞥过去，宋屿正低着眼，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下颌抬起，喉结在昏黄的光影下衬出明暗分界。
目光聚焦过来，触碰到的瞬间，四周都仿佛静止般。
他勾唇笑笑，心照不宣的默契。夏栀突然觉得安心极了，刚才的慌乱劲儿全都消失不见。
那边，夏祁蹙起眉，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宋屿的目光，将夏栀掩在身后，他终于开口了。
“你们几个男生，成年了吧。”夏祁手揣进兜里，仰起的下颌朝几个男生点点，语气很随意，“酒量怎么样？”
但这架势大有一副今晚要搞死几个的不怀好意。
夏栀心陡然一沉，“哥，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夏祁阴恻恻的目光看过来，她猛地改口：“悠着来。”
“还是妹妹好，知道担心亲哥。”夏祁压着她的肩膀，咬字一顿一顿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心，别觉得你哥不好相处，你哥很随和的。”
夏栀默默地小声嘀咕，“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丢人。”
夏祁，“？”小屁孩没大没小的，欠揍了吧。
一群人坐在大排档的包厢里，服务员提了箱啤酒和饮料进来，饮料是给两个女生喝的，啤酒嘛，自然不言而喻。方桌长凳，夏栀坐在夏祁和宋屿的中间，而徐颂则坐在她的对面，被包围的别扭感让她无所适从，好像架在了火烤架。
话题倒没冷场，毕竟有张明宇在。
张明宇是个自来熟，三言两句就跟夏祁套近乎，可能是夏祁身上有着和宋屿同样相似的感觉，让男生们忍不住想要臣服。但张明宇在喝酒方面也是个菜逼，一杯啤酒下肚人就开始脚步虚浮，该说的不该说的对着夏祁全盘托出。
什么宋屿给夏栀补习专业课啦，什么夏栀给宋屿补习文化课啦。
让夏祁完美地记住了眼前的男生叫宋屿。
宋、屿，好个宋屿，名字真难听，除了长得帅气点一无是处。夏祁默默在心里叹息，他妹应该挺有内涵的，不会喜欢上这种空皮囊。
夏祁到底是比几个男生大，交谈起来游刃有余。
“小仓鼠和我们是过命的交情。”张明宇说，“屿替小仓鼠打变态，还被变态找上学校报复呢。这事也就没过去几天，说起来谁有这缘分。”
话音未落，见夏祁夹起藕片，筷子尖使了点力气，藕片从中间啪地截断，他视线扫过去，表情有一瞬的微妙，“小，仓鼠，啊。”
取这么可爱的称呼简直就是没安好心。
而此时，没安好心的罪魁祸首宋屿闻言，眼皮掀了掀，神色淡淡没说话。
在旁人看不见的桌子底下，他腿稍抬，碰到夏栀。
夏栀看向他，宋屿也看过来。
目光相撞，竟让夏栀有了些专属他们两人亲密小动作的恍惚。
他的手伸过来，掌心里似乎攥着什么小物件。
夏栀的兜里一沉，宋屿把东西放进了她的口袋里。
接着，宋屿缓慢低垂着视线，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你们是这么称呼夏栀的？”夏祁的脸色有点阴沉沉的，第二句话是问的夏栀，“碰到变态又是怎么回事？”
夏栀咬了口笋片，心虚道：“不是什么大事。”
“小事就不跟哥说了？”眼里还有他这个哥吗？
“小仓鼠你竟然没告诉家里吗？这么大的事都不说，这点我要批评你。”张明宇大大咧咧，“祁哥，我跟你讲变态那次是怎么回事吧……”
夏栀：你快闭嘴吧。
夏祁：你快闭嘴吧。
周清：你快死了吧！
所有人的眉心都在抽动，只有张明宇对已经将近的死期浑然不觉。
该说不说，他神经是真的粗得可以。
周清，“咳咳。张明宇，你手边的矿泉水递给我。”
张明宇止住话，疑惑地看他，“你自己旁边不是有吗？”
周清翻了个白眼，他频繁地给张明宇使眼色，大哥你傻逼啊！还看不出氛围不对劲吗？
“行吧行吧，你个大事逼。”张明宇拿起矿泉水递到周清面前，用力那么一放，“喝吧，我看谁能喝得过你。”
周清真他妈的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等这口饭吃完，他拎着已经脸红的张明宇的领口，一把猛拽，“我带他去厕所醒酒，你们继续。”
其他几个男生和夏栀的关系本就一般，被夏祁眼刀扫过几次就承受不住压力了，谨小慎微的更是不敢说错话，跟审讯似的问什么答什么。
酒过三巡，片刻的寂静。
神色未变的也就剩宋屿和夏祁了。这两人明里暗里地过招了几次，在看不见的背后好像有两只怒目而视的大狗在呲牙互瞪似的。
情绪已经麻木的夏栀全当感受不到，她闷着头吃东西。但说是吃东西，也就夹着凉菜或者水果沙拉尝尝，她晚上在奶奶家吃得挺多了。
大排档的氛围热络，喧闹声立于巷口，添了不少人间烟火气。
水果沙拉吃没了，她又问服务员要了份。
餐盘端上来时，夏栀夹了块苹果，只是还没等放进碗里却见筷尖一松就掉到了桌面。
她心痛，粮食就这么浪费掉了。
与此同时，她面前立刻就出现了两块苹果，一块来自宋屿，一块来自夏祁。
“我自己能夹到。”她说，“盘子里还有，我再夹就可以。”
两位，快收手吧，她要汗流浃背了。
但两个男生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真是致命的选择。她默默地吸了口气。目光游离在两块苹果间。
纠结了会儿。
不等她如上刑场般做出抉择，只听到耳畔响起清亮的女声，叉子横穿两个苹果块中间递到了她面前，还是徐颂直截了当，“张嘴。”
夏栀下意识地咬住，啊呜。清脆的咀嚼声。
“……”
宋屿和夏祁两个大男生较劲了一晚上，谁也没占据上风，好在终于结束了这场饭局。他们两个酒量都可以，饭直到局结束，目光仍旧清明。
从某些方面来看，宋屿和夏祁那股谁都不服的傲劲儿还是挺像的。
临走前，夏栀收到了宋屿发来的微信消息，说放进她兜里的东西是礼物，他特意托朋友在景德镇做的。
她心里蓦地一轻，像是有根羽毛刮过，目光都忍不住放软。
回家已经是十一点半，爷爷奶奶的房间灯关了，电视机散发着莹白黯淡的光，细微的声音从音响流出来，在静谧的氛围里显得很温馨。
客厅的沙发上已经给夏祁铺好了毛毯和枕头，因为地方不够住，只能委屈夏祁睡沙发。
挥挥手，夏栀正打算回房间时，却被夏祁叫住。
“瞳瞳。”
“嗯？”夏栀顿住，夏祁通常不喊她的小名，但一旦喊出来，那绝对是件很严肃的事，要对她耳提面命了。
思及青春期过于旺盛的荷尔蒙，她以为夏祁要跟她谈的是学校的男生，却没想到夏祁抬手将额前细碎的发梢抓起，酒气四处散了，他漆黑的眸底映衬着微弱光亮，语气认真。
“遇到事情必须和我说，绝对不可以你自己扛着。像这次碰到变态，以后不许再瞒着我，瞒着家里了。”
夏祁说，“我们该报警报警，该走程序走程序，懂了没？”
“如果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能替你出头，那家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夏栀被夏祁的态度唬得点头：“哥，我知道了。”
“还有——”
“嗯？”还有什么？
她脸颊猛地被夏祁捏住，左掐右掐。
夏祁唇角轻扯，“离那个叫宋屿的远点。”
他慢条斯理地说，“我看他很不爽。”
夏栀拍掉夏祁欺负人的手，嘀咕道：“哥，你很啰嗦哎，再说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再说，你看谁都不爽。”
“我看你是欠揍了。”夏祁对着她脑袋弹了个脑瓜嘣，“行了。睡觉去吧。”
终于从夏祁的魔爪中逃脱，夏栀一溜烟儿跑进了卧室。
洗漱完毕，她躺在床上刷手机，发梢的水汽捎带了些好闻清冽的暖橙味道，她心情很好，耳机里的音乐声欢快，她也跟着节奏哼出来。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夏栀猛地从床上跳下来。
差点忘记宋屿给她的东西了。
在挂起的衣服兜里摸了摸，手指碰到坚硬的物块，有些凉的触感，她连忙拿了出来。
灯光下面，她掌心里的陶瓷玩具散发着莹润的光泽，是个非常可爱生动的小仓鼠摆件。
小仓鼠的眼睛圆溜溜地像是颗黑葡萄，粉嫩的小爪里还抱着黄色的奶酪块，橘棕相间的配色，手感摸起来特别光滑。
单从品质来说，就能感觉出是很用心做出来的，和工厂流水线的货不同，看来看去找不到任何瑕疵，实物沉甸甸。
在仓鼠圆球似的小尾巴上面还背了个小书包，蓝色小书包打破暖色调，变得很亮眼。
而小书包上面写着：ZZ。
像是专属礼物。
夏栀爱不释手地捧着把玩了好一会儿，连冰凉的陶瓷都被她摸出了些温度，她真的太喜欢了！
她对着灯拍了张照片，随后发了朋友圈，没有配任何文字。
照片里，小姑娘细嫩的手指拿着小仓鼠摆件，似有光晕环绕，衬得指节如葱白。
朋友圈发了几分钟，点赞和评论就已经多了几十条。夏栀平常不怎么爱发朋友圈，偶尔发一次，还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思思：哇哇哇！！！这个摆件好可爱啊！！！在哪儿买的！】
【江梦：看来你已经接受了小仓鼠哈哈哈哈，和小仓鼠称号达成和解。】
【小智：真可爱，借我玩玩呗。】
【小舅妈：夏夏买的新玩具吗？小仓鼠很可爱。】
【大表舅：很棒。】
【……】
夏栀一条一条地翻着评论区，倏地，她看见最新点赞的消息亮了起来。
「sy点赞了。」
他点赞了。
夏栀垂着眼睛，羞赧的情绪划过，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太沉不住气了，可她又想让他知道，她很喜欢。
紧接着她的目光划过最新评论。
【臭哥：什么丑东西快删掉。】
夏栀：……嫉妒。这个男人是在嫉妒。
草丛里不知道蹦了个什么动物过去，像是兔子又像是只猫。
叶子摩擦着空气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显得窸窸窣窣，今晚月亮挺圆的。
徐颂没着急走，她寻了处角落，点了根烟，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闪烁的红点。
张明宇和周清他们早走了，大排档这会儿也收摊，零零星星就能瞧见几个人搬货挪凳的身影。
指缝间白雾缭绕，她扬起的下颌光洁莹白。
宋屿手腕搭在兜的边缘，徐颂递过来的烟盒甩出根烟，他瞥了眼，没接。
“夏栀朋友圈发的摆件是你送的吧？”徐颂闲聊道，“今晚大张旗鼓地找我们出来，也只是为了见夏栀一面？”
宋屿没回答。
手指弹了弹灰，她也不在意，只是笑笑，“没看出来你还挺有耐心的。”
在哄女生开心方面。
“徐颂，你对夏祁很在意。”宋屿眉骨稍扬，“认识？”
不得不说，和神经大条甚至大脑都有点短路的张明宇相比，宋屿在这方面简直敏感得要死，好像什么秘密都瞒不过他。
而他轻描淡写的「认识」两个字，也将徐颂的记忆拉回到三年前。
钱，和家人，选哪个？
徐颂没得选。
徐颂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带着她的弟弟出国了，他们常年定居国外，没回来过。
对徐颂，既没有打过电话，也没有寒暄问候，有的只是转账数字后面一串又一串的零而已。
在她初中的时候，徐颂就已经把南城大大小小的场所玩了遍，买奢侈品住豪宅，挥金如土肆意妄为。
但即便花得再多，她内心仍被空虚填满。孤独感跗骨之蛆，令她生理性恶心。
于是她开始交朋友，即便这些所谓的朋友就是拿她当提款机，她也毫不在意。
钱，对徐颂来说，是最没用的东西。
当然这些朋友也不关心她，她们关心的只是徐颂会不会买单。
三年前碰到夏祁的那晚，是徐颂的生日。
她给父母拨去电话，但被管家告知请不要再打来，会打扰到对方的生活，生活费会定期汇进她的账户里。
挂断电话的徐颂直接把手机砸了，她猛地吸了口烟，那时候刚学，还不会抽。
辛辣的刺激感呛得她直咳嗽，涕泗横流，整个气管都震得疼，她却只想笑。
旁边染着红红绿绿头发的女生们嚼着口香糖，浑身上下都穿着徐颂给她们买的高档品牌，对徐颂的反应不过是，“夕哥喊我们去高尔夫球馆，颂，你今晚付钱哦。”
夏祁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以为她被校园霸凌，便用妹妹朋友的借口将她带出了那群不良少女的圈。
那时候的夏祁高中生打扮，发梢很短，显得干净利落。他拿走她的烟，掐灭了，对她说，“吸烟对身体不好。”
后来徐颂从同城新闻上看到了他，知道了夏祁的名字，知道他对航天感兴趣，知道他参与的项目比赛拿了冠军。
徐颂不再和那些狐朋狗友来往，她回到奶奶家里，将卡塞给了老人。
徐颂的爷爷在她出生时就死了，而徐奶奶是个本分踏实的人，儿子出息时，她没想一走了之，如今就在镇上盘了块地，每天种种菜再去卖卖。再多的钱也改变不了老人家勤劳肯干的念头。
徐奶奶说：“生活是要动起来的，人一旦不活动了，身体废了，心气也就跟着废了。”
徐颂对奶奶说，“奶奶，我们两个人，就相依为命的过日子吧。”
她渐渐开始学习，会每天都在学校上课，选择了想学的艺术，她的人生被拉回正轨。
时间如沙漏。
流淌着，便到了现在。
作者有话说：
哥哥的cp粗来啦！（掌声
小红包掉落~
25 ☪ Chapter 025
◎钛白◎
Chapter Twenty-five
两周后, 刚进入五月份，气温就已经明显持续走高，炎热躁动如期而至。
蝉鸣声极具穿透力，在午间吵个不停, 如果青春能够被具象, 夏栀想那一定会是阳光明媚的夏天吧。
窗户灌进来微风, 吹拂到耳边却也是热的。
篮球场的观众席坐了不少人，夏栀、徐颂还有钟婉思和江梦也在其中，她们最近也常来凑热闹。
高中时期的友情好像就会更纯粹, 因为在同一个班级所以来往就密切, 就连钟婉思和张明宇他们几个男生的关系也越来越不错，平时有事没事就指使他们买奶茶。
这两周有篮球赛这个借口, 学生们都开始正大光明的休息摸鱼了。打的结果如何先不谈，反正整个学校都被竞技比赛的潮浪激发了兴奋感，不管参不参加比赛，讨论的话题都是篮球, 跟打了肾上腺素似的。
馆口的门敞开，走廊的喧闹笑声将静谧拉远, 这段时间男生们除了上课, 空余时间都在往球场跑。
夏栀咬着奶茶的吸管, 她目光看向大汗淋漓的男生们, “这次就连张明宇都认真起来了啊。”
平时男生里就属张明宇最吊儿郎当没个正经，却没想到，真打起球来他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党。
“当然要认真啊。”钟婉思，“第一场我们就和明诚打, 去年那帮狗东西可把我们学校的男生坑惨了, 这回还不牟足劲打回来？”
“明诚都臭名昭著了。”
“张明宇当时伤了快半个月吧, 就去年和明诚打比赛的时候。”
“对，好像被对方恶意垫脚。”
“还好今年的规则和去年不一样，今年抽签制淘汰赛，谁赢了谁晋级，输了就回家。”
他们讨论的这些事都不是秘密，当初张明宇受伤搞得两所学校关系还挺紧张的，论坛和表白墙轮番上阵对骂，还跑去给对方的招生简章下面倒油，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夏栀吸了口奶茶，丝滑浓郁的奶香在唇齿间散开，她问：“裁判不管吗？”
“管也没用，罚了犯规。但张明宇受伤已经是既成事实了，完全不能上场这还怎么打？”稍作停顿，钟婉思想到什么，“说起来，老何要组织啦啦队成员，你们都没有兴趣吗？”
钟婉思口中的啦啦队不是比赛场上又唱又跳的那种，是何文想给自家学校的队伍举横幅送水送花，然后喊喊口号，最后再搞个大合影挂在学校的荣誉墙。
米拉达挺重视这次的篮球赛，小道消息说决赛当天刚好有省教育局大领导出席，全程直播录像，还会放到同城新闻头条头版。这要是能出上风头，那可争到大光了。毕竟教育局一向对艺术学校不重视。
江梦挤眉弄眼地朝钟婉思补了句，“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丁梦雪要去，她现在拉选票呢。”
因为报名自荐的人太多，何文在校群里搞了个投票，人气支持率高的前十名参加。
说到丁梦雪，她在和钟婉思换寝室失败后，终于如愿以偿地找到了满意的室友。新室友们跟在她屁股后面忙前忙后，以钟婉思的口吻来说，就好像是韩剧里面的反派和她的跟班。
因为宋屿没转学，丁梦雪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跟着留了下来。学校里说起这件事风言风语也挺多的，还有人说丁梦雪是宋屿他爸周廷渊给宋屿找的联姻对象，丁大小姐是背负使命来上学的。不过丁梦雪对这些捕风捉影的谣言也不在意。
联姻对象呀？
夏栀齿间啃在吸管，忍不住地去想。好像宋屿相关的所有事情，都离她很遥远。
“夏夏，怎么有人把你的名字也报上去了？”江梦玩着手机，突然惊呼道。
夏栀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茫然，“报了什么？”
“就刚才我们说的那个啦啦队呀。”
“人气还不低，半个小时就冲进前十了。”徐颂瞥了瞥，确实看到了校大群里有夏栀的名字，估计谁图好玩搞的吧。
“看来我们夏夏在校内还是很有人气的啊！”钟婉思偷笑，“也是，换我是男生，我也喜欢呆萌可爱的夏夏了，感觉跟棉花糖一样。”
“说，是不是亲你两口，你的小脸都能化了。”
话音刚落，还没等夏栀反应过来，她的脸颊就被徐颂揉了揉。
“嗯很软，确实会化。”
“哎哎！”夏栀噌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颊，“这家没我得散，你们几个就会拿我寻开心。”
球馆的地面光滑，鞋底摩擦的声音有些尖锐。
球在几个男生手中传来传去，做出各种漂亮的抛物线，男生们全是大高个，露出的手臂结实，肌肉线条分明。
“屿！”张明宇伸出手示意，那边周清也拦在身前准备随时接应。
宋屿几个假动作晃点了围堵的人，后撤步，起跳，宽阔的背肌随他高举手臂而显得分明，谁也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做的，只觉得他手腕动了动，游刃有余的动作，球便在所有人的目光里投进了篮筐，利落干脆的投篮，他抿着唇，神情淡漠。
场内哗然。
“今晚第几个三分球了。”
“卧槽！漂亮！”
“宋屿这三分球真他妈帅死了。说真的啊，打职业吧。”
“老公！！你看看我啊！你说句话！”
旁边男生忍无可忍，“你能不能闭上嘴，你一个大男生喊鸡毛老公。”
“懂什么啊你，这叫为爱做……”
“……”
宋屿球打得确实太漂亮了。
几个队友也兴奋地小跑过来拍他的肩膀。
“屿哥，你这状态也太顶了吧，靠，我们决赛稳了。”
“不多逼逼，直接打爆明诚。”
“给宇哥报仇啊，去年被他们那帮人阴成那样。”
宋屿气息不匀地伏低身体，他懒洋洋地扯过篮球服的衣角，抬起来擦拭着额前覆盖的薄汗。
细碎发梢湿黑，被运动浸润的眼眸漆黑发亮。
他把脸埋进衣服里，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腰身太细，短裤的腰线往下坠了坠，伸缩绳懒懒散散地垂在腿的前侧，腹沟的凹陷明显。
又欲又张扬。
女生们的尖叫声一波接着一波。
而宋屿目光向观众席看去时，刚好撞见两个女生的互动。徐颂挑眉逗弄着夏栀，小姑娘脸红扑扑的，杏眸圆润水亮。
他敛过视线，唇角忍不住勾了勾。
这么容易脸红的小仓鼠，宋屿都不敢想她谈起恋爱来会是什么模样？
接吻的时候，会不会也害羞到连眼眶都是红的。
“屿，不继续了吗？”朋友手搭在了他肩膀。
宋屿动作轻撤，拉开了些距离往观众席走过去，“嗯，歇会。”
身旁落了个阴影过来。
清冽好闻的气息拂了过来，体温蔓延。
宋屿神色自然地拿过夏栀手边的矿泉水，没开封，他拧开仰起头灌了口，喉结上下浮动。
“宋屿。”小姑娘果然不满意了，“你喝的是我的水。”
是她打算晚自习喝的！而且！他是怎么做到如此随意的？万一，万一这瓶是她喝过的呢？
她喝过的……
夏栀就猛地回想起那晚的天台。间接接吻这个词噗呲就如同烧开的水蒸气般灼烧着她的神经，她没有办法不控制自己的胡思乱想。
“抱歉，我没注意。”宋屿单手拿着水瓶，还是那副散漫的模样，许是打球太激烈，他嗓音有点哑，“不然我们去趟超市，我赔给你。”
闻言，夏栀连忙摇摇头：“不用麻烦了，就一瓶水而已。”
“不麻烦。”宋屿说，“我知道你晚自习有买水的习惯，现在天热，走吧。”
说完，他又补充了句：“正好周清他们让我帮忙带水，我自己也拿不下。或者就当是给我个赔罪的机会怎么样，小仓鼠。”
此时正在球场传球的周清猛地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好吧，那我去帮忙。”夏栀长叹口气，她脑袋想破了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去拒绝。
而旁边的徐颂则是在听到宋屿的话以后，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当其他人都眼瞎吗，宋屿简直就是奔着夏栀的水这个目标过来的。
这两个人。一个单纯的要命，另一个则是城府深得要死。徐颂都在想，宋屿是不是把单身到现在的心思全花在怎么给夏栀下套这方面了。
两人并排走出了篮球馆。
不得不说宋屿的魅力还是太大了，夏栀出门的时候感觉自己身后有几百盏聚光灯，都快把她后背盯出洞了。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几句闲聊飘进她耳朵里。
“宋屿和夏栀，不是在谈恋爱吧？”
“肯定不是，你想多了！夏栀学习那么好，看不上宋屿的。”
“好学生怎么可能把时间浪费在差生这里啦。”
“也是。你说的我都起鸡皮疙瘩了，把夏栀和谈恋爱联想在一起，我都觉得罪恶。”
“而且丁梦雪最近追宋屿追得很紧吧。我看丁梦雪和夏栀的关系还挺好的。”
“我发现最近丁梦雪的穿衣风格和夏栀有点像啊，她们两个谁在模仿谁啊？”
“但我觉得，宋屿是在追夏栀吧？”
“我朋友说他最近约夏栀补习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宋屿什么时候这么热爱文化课过。”
“就算宋屿对夏栀有意思肯定也就是玩玩，他那样的帅哥想找什么样的女朋友找不到，夏栀还是太乖了，感觉不太适合。”
“他们两个以前是不是就认识啊？”
“不是，夏栀是市一中的，这事我能确定，我也是市一中的。”
“……”八卦越聊越起劲，还自以为压得很小声。
夏栀内心极其的无奈，为什么大家聊八卦的时候都这么大的声音，她们真觉得她和宋屿都是聋子吗？
当事人都听到了啊，听到了！
不过她和宋屿最近的关系已经好到这么明显了吗？都让大家开始误会了……
夏栀红着脸，悄悄地去瞥宋屿，她不确定宋屿听没听进去那些八卦，也挺好奇，他会是什么反应。少年身形高挑，以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胸口，再稍稍抬起，他神色如常。
倏地，宋屿目光向她看过来，似笑非笑。
目光碰撞。
他肯定也听见了！夏栀偏开头，刚才那些议论的话让她哪里敢直视他的眼睛。
“周末你会去吗？”他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夏栀，“嗯？”
“和明诚的比赛，会去吗？”他重新问。
原来他在说篮球赛。
学校没硬性规定必须去捧场，加上那天是周末，去不去凑热闹全看个人意愿。夏栀沉思了会儿，在思考那天有没有其他的事情。
不等夏栀回答，宋屿笑笑，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挺希望你去的。”
“这样，我更冲劲打爆他们，想让你看看，我也不差的，对吧。”
不差的。
不差。
好学生，和不差生。
四周不知何时静了，宋屿的声音不大，但也清清楚楚地落进了走廊每个人的耳朵里。
作者有话说：
连接吻都不敢想的宋同学 （胆小鬼，我就敢想:>）
小红包掉落~
26 ☪ Chapter 026
◎绿松石绿◎
Chapter Twenty-six
喜欢, 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会按捺不住心脏的狂跳，会忍不住偷偷去瞥向他，会紧张到屏住呼吸，也会不断留意周围人小声的窃窃私语。
再复杂的题目公式都引不起夏栀的波澜, 可是, 和宋屿轻微又简单的触碰, 却能引发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夏栀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但当两个人的名字共同出现时，无形的炙热让她无所适从。她没谈过恋爱, 甚至过去的十七年里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心动。
她知道恋爱在学生时期是很普遍的存在, 她也不是没在学校里见过偷偷藏进楼梯间接吻的小情侣们。只是从没想过这样的心情会落到自己这里。
好复杂，喜欢的感觉复杂, 彼此的试探也复杂。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确定宋屿是什么态度。
那晚张子显对她说，宋屿对她的偏爱很明显，钟婉思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 就连徐颂也点破过。
可夏栀真的怕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是一厢情愿，她并不擅长主动。
如果戳破窗户纸的结果就是她和宋屿连朋友都做不成的话, 那她情愿什么都不说。
再者, 现在也是面临高考的关键时期, 想到林庆华女士严厉的目光, 她的情绪就收敛了。
她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分心。
正思绪乱飞，手背倏地碰到了干燥的肌肤。像是触到电流似的，夏栀瞬间慌乱，如此靠近的距离, 她和宋屿正肩并肩走。
她下意识将两人的间隔拉远了些, 连呼吸也跟着屏住。
而旁边的少年神色微顿, 仿佛对她的反应浑然不觉。
到了超市，夏栀没有和宋屿先去饮品区，而是站在摆满巧克力的置物架前挑了会儿。
她其实不爱吃甜，但倒是对黑巧情有独钟。以前林岁每次咬她的黑巧，都被苦得直皱眉，还要纳闷她是怎么吃下去的。回忆让夏栀的心情放缓，紧绷感褪去不少。
目光落在她经常吃的AFICION，夏栀手指探过去拿了盒，顿了顿，她又拿了盒。
不知道宋屿喜不喜欢吃？
想曹操，曹操就到。
肩膀沉了沉，夏栀转过头，宋屿正把手臂搭在她的肩窝处，看似挺哥们的姿势，她的心颤了颤。他伏低，不动声色地靠近，少年漆黑的眸深沉，他视线瞥了瞥她手中歌斐颂的黑巧。
“你喜欢这个牌子的巧克力？”他问得很散漫。
夏栀点点头，“嗯。初中的时候就喜欢吃，一直都是这个牌子，吃习惯了。”
“还以为女生都会更喜欢吃甜巧克力。”随口的闲聊，“黑巧，牌子的口味有区别么？”
夏栀认真地解释，“当然有的，因为可可含量有多有少，口感就不同。我比较喜欢吃偏苦的口感。”
想到了什么，她问：“你买完了吗？”
“嗯。”宋屿递了瓶饮料给她，“走吧。”
看到宋屿就拿了两瓶饮料，还分了一瓶给自己，夏栀有点疑惑：“你不是要给周清他们买水吗？”
“啊，我点了外送，这瓶是特意给你拿的。”他随便用两根手指拎着，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夏栀略微无语，朋友，既然点了外送，那叫她来超市的目的是什么？！她以为他要买很多东西拿不下才会跟过来的啊！
出去结账的时候，不容夏栀的拒绝，宋屿把她的巧克力也给付了。
“我人在这还需要你付钱？”他神色淡淡，看着她的目光好像在看什么奇怪的外星人，“第一天认识？”
就怎么说呢，夏栀想，宋屿这人其实挺霸道的。
夏栀买的黑巧塞给了宋屿一盒，宋屿买的饮料也给了她，两人好像是在互换喜爱食物的清单。
晚自习下课。
夏栀回到宿舍，将宋屿给的饮料放在了桌上，她没喝。
这瓶饮料的包装纸很好看，无论是从颜色饱和度的搭配还是设计，都让人眼前一亮。
夏栀将包装纸小心翼翼地撕了下来，剪裁整齐，夹进了她的手账本。又在马克笔里挑选出蓝灰色，在笔记上写下：5.18-
深夜。男生寝室里传出吵闹声音，混着游戏音效的声响，很聒噪。
白天画画，傍晚打球，深夜再打会儿游戏。这帮男生们搞起了现实里寝室版铁人三项。
有个男音在麦克风里哀嚎：“哥几个是吃了韩国人吗？这么能熬，我最多再打一个小时。”
周清笑，“你小子是不是肾亏啊，年纪轻轻就熬不动了。”
“屿，上号了没。”张明宇两条腿翘在桌面上，手指在好友列表翻了半天也没找到眼熟的ID。
宋屿懒散回应，不是很积极：“上了。”
“我靠，我怎么找不到你的ID了。”
“因为你眼瞎。”宋屿不咸不淡地丢了句。
张明宇磨磨蹭蹭的劲儿引发了队伍的不满，麦克风里传来了哎呀哦呀的烦躁，旁边的周清比对了下头像，“屿哥改名了，现在叫A-F-I……”
“行了，你那蹩脚的英文就别念了。”张明宇点击了邀请，话风凉飕飕的，“屿，你这改的什么名啊？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这是个巧克力的牌子吧。”麦克风里再度传来声音，“我查了下，是个黑巧的牌子，阿屿你什么时候喜欢吃巧克力了？你不是最讨厌苦的东西。”
宋屿手指切回到微信界面，他目光划过被置顶的仓鼠表情ID，玩味在眼底划过，“嗯？现在喜欢了，怎么？”
爱屋及乌，她的习惯，她喜欢的东西，他也喜欢。
游戏打了几把，因为宋屿的心不在焉输得惨烈。打到后面寝室里好像被谁按了静音键似的，其他人又不敢吱声。
“要不今晚就这么结束吧。”语音里的男生说，“兄弟们头都被锤爆了。”
“同意。”
“同意。”
静默了几秒，男生语气忽然变得贱兮兮，“对了，睡前给你们分享个好东西，让你们晚上做梦有素材。”
“记得赶紧保存啊，不然一会儿群给炸了。”
张明宇，“什么东西啊？”
男生，“哎哟明宇哥，你就看吧，绝对好东西。”
话音落，几个男生的微信群里跳了条消息出来，动图，一男一女，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
“嗤，真无聊。”
“接个吻的动图有什么好当素材的？你来点干货啊，小儿科。”
“这尺度还炸群，我表情包都比你这图丰富。”
张明宇和周清吵嚷着，而宋屿目光微微停顿，他没说话，熄了屏，抬起的掌心覆盖在眼眶，呼出的气息很热。
在所有人都无比平静的夜晚，宋屿做了个梦。
梦里，小姑娘柔软的身体，羞赧的表情。
接吻似乎变得无师自通，湿热的触感，躁动不安的心脏像是要爆炸了似的，他的手指钳住她的下颌线，指腹轻刮。
宋屿看着她的目光茫然又无措，唇齿碰撞的酸涩，过于用力的纠缠让小姑娘的眼角都渗出了模糊的泪痕，她的眼眶红彤彤的。
“宋……屿……”小姑娘声怯怯地喊着他的名字。
太过可爱了，想把她嵌进身体里。
要死。
他真他妈的要死了。
热潮汹涌，难受的感觉撕扯着他的理智，叫嚣着想要冲破阻碍。
醒来的宋屿怔了好一会儿，他坐直，抬手摸了摸后脖颈，吸了口气，思绪持续空白。
其他人睡得正香，窗外的天还泛着鱼肚白，刚蒙蒙亮的时间。
良久，他起身去洗手间接了捧凉水。水泼在脸上，冰冷刺激着感官，他将脸埋进了掌心。
过了会儿，宋屿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额前的发梢被水渍打湿，他瞳孔漆黑，眼底涌出的欲望却如此清晰。像是仍旧不能抚平燥热，宋屿站在了花洒下面，拧开的水龙头哗——
他短袖湿透了。
从洗手间出来，宋屿擦着头发回到桌前，他目光落在那盒包装精美的黑巧，手里的动作慢了几拍。
一大清早。
张明宇小声地问周清，“屿怎么了，脸色那么差？阴得都能看见雨点了。”
“没睡好吧。”周清也一头雾水，“可能是要跟明诚碰上了，屿哥也紧张，毕竟去年打成那样，今年讨不回场子，哥们的面子往哪儿放。”
话音落，周清拍了拍张明宇的肩膀，“一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欢迎加入看文脸色差成这样就能看得出来他有多认真了，屿哥真的疼你。”-
周末和明诚的比赛是在市体育中心篮球馆，闷燥的空气浮动着热浪。
今天的天气相当好。
上半场的比赛，宋屿的状态要顶爆了，他拍球的动作都跟带着火气似的，咣咣作响。
球馆里的女生们一声赛一声的高喊，音浪强的要冲破顶棚。
有个学生的原话是，“今天把宋屿送到火箭底下，他都能把火箭点着。”
何文领着自家学生们在规划好的观众席落座，好几个学生穿着米拉达的篮球服，黑色镶嵌银边，前胸后背都印有硕大的数字，坎肩搭配短裤，衬得个头更高挑，也难怪场上米拉达的男生们都看起来气势很凶不好惹。
只要是宋屿他们进了球，何文就挥舞着手臂让学生们叫好。
“我还是觉得我们画室的队服好看，就很帅你们懂吗？我看明诚的篮球服丑死了，刺眼的亮黄，明诚的男生比宋屿他们矮那么多，这是群小黄人在打比赛吧。”
“说起来，老何是不是已经预定啦啦队服了。”
“已经在预定了，老何说宋屿肯定能领着那帮男生打进四强。”
“每年一度的相信宋屿环节又到了。不过老何定的啦啦队服是什么样的，你们知道吗？”
“黑色的吧？老何说要合影的时候好看，所以要和他们的篮球服颜色和谐，不过我人气挤不进前十。我也好想和宋屿合照啊！”
女生们边看边讨论。
想到什么，有个女生左晃右晃在人群里看了圈，压低声，“夏栀今天是不是没来啊？”
“没看见，估计是没来吧。倒是看见徐颂了。”
“我还以为她和宋屿的热度炒那么高，她今天会来呢。”
稀稀拉拉的议论声淹没在声浪里。
上半场，宋屿完全血虐了对面，几个根本不讲道理的三分球直接击垮了明诚的心理防线。
馆内的呐喊声，都只为宋屿两个字而热烈。
夏栀姗姗来迟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比赛的中场休息了。
本来今天她也能早点赶过来的，但是奶奶昨晚突然咳嗽，所以夏栀起了个大早，陪着她老人家去了趟医院，检查结束拿药，确保奶奶吃完药她再出来的。
虽然上半场没看到，但好在她赶上了下半场。
夏栀在心里想，还好，她没有错过宋屿的比赛。
手机震了几下，是徐颂给她发来的位置信息。
夏栀寻着她说的区域走过去。
可能是跑得太快，明明馆内空调开的很足，冷气扑面，夏栀还是呼哧呼哧的直喘，额前沁出薄汗，衬得她鼻尖粉嫩又透亮。
她拐进B区，还没等找到同伴，迎面却撞见个熟悉的面孔。
男生简单的短袖搭配牛仔裤，少年独有的瘦削感，漆黑的眸散漫又冷漠，他手揣进牛仔裤的兜里，神色淡淡。
夏栀的唇动了动，男生的名字划过她的脑海，“孟……”
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他。
市一中的孟溪啊。她的高中同学，南城出了名的优秀学生，天才学霸，无论是学习天赋还是运动天赋都点满的少年。
作者有话说：
宋同学：哪有什么无师自通，不过都是在梦里的千锤百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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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 Chapter 031
◎蟹青◎
Chapter Twenty-seven
要不要打声招呼？夏栀默默地在想, 毕竟她和孟溪是同班同学。
但对方跟她又不是很熟，同班两年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他会不会根本不记得她是谁？
市一中是南城的重点高中，最好的教育资源全部都向这里倾斜, 双一流的升学率高得离谱, 比例接近百分百。其中的原因不仅是因为市一中严格按照成绩名次划分班级, 更因为它实行末位淘汰制。想留在市一中就要做好往死里学的准备。
说是内卷最严重的高中也不为过。
而孟溪在市一中是最众星捧月的存在，家世好，书香门第, 祖辈父辈都是知识分子。
听说他的外公在国防机密中心任职, 他的小姨是国内非常出名的外交官。
夏至今还记得同桌蒋凡如数家珍地报出孟溪的技能点。
什么孟溪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考下了大提琴八级，钢琴六级, 既精通国际象棋又对围棋颇有造诣。篮球打得好，又会击剑和跆拳道，情绪稳定，没人见过他生气, 再加上他的相貌也出挑，德智体美劳全方位碾压同龄男生。
完美得不像是真人。
此时, 压迫感已扑面而来。
面面相觑了半晌, 夏栀眨眨眼, “好巧, 孟同学，很久没见了。”
“是挺巧。”孟溪神色淡淡，目光瞥过她额前细薄的汗，黑眸略有所思, “怎么跑得这么急？”
“这不是我们班在比赛, 我来晚了。”夏栀伸出的小手指了指场中央, “你今天也是来看比赛的吗？”
一中的比赛是在下周吧？这段时间都是艺术类学校先比，不过以孟溪的能力，带一中打进决赛肯定没问题。
他别有深意的视线撞进夏栀的眼底，顿了顿，“算是吧。”
“嗯……看看比赛挺好的。”小姑娘抿唇，杏眸心不在焉地向旁边瞥了瞥。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尴尬到仿佛能听见钟表咔哒咔哒的卡顿声。
夏栀已经看到徐颂旁边的钟婉思在朝她挥手，几个女生坐在了很靠后排的位置。
于是她微微点头示意：“我朋友在叫我，那我先过去了，有机会再联系。”
客套话而已，她压根没想过会和孟溪再有联系，毕竟两人的生活环境完全不同。
但对方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
“夏栀。”
“嗯？”夏栀走出的步伐顿住。
“你去集训的那段时间，我刚好不在校，所以一直都忘了问。”孟溪抬起的视线淡淡地笼着她，两人站在体育馆过道的角落，他说，“你怎么突然去学了美术？”
和场馆中央明亮的大灯相比，这里的光线很黯淡，静谧，像是被隔绝在外的气氛。
夏栀愣了愣，“也没有什么原因，想学就学了。”
“集训结束还是会回学校上课吧？”
夏栀笑笑，“当然会回去，联考结束就要回学校冲击文化课了，我可不想被大家落太远。”
小姑娘笑容洋溢，恰到好处的张扬，看起来自信又明媚。
这瞬间让孟溪有点恍惚，他印象里的夏栀坚韧，倔强又不服输，不管什么时候扬起那张白嫩的小脸，都像紧绷在弦上般拼着股冲劲。夏栀的性格不松弛，她更像是传统的好学生，没有肆意妄为的资本，有的只是背负着父母的虚荣心不断前进而已。
孟溪一直觉得，在某些方面他和夏栀挺像的。他们同样是家长的提线木偶，必须完美，不允许人生出现任何的污点。
但是什么时候起，她的性格竟变得这么可爱了。
恍惚间，他竟有了些错觉。
好像自己仍被困于桎梏，而夏栀却已逃出框架。不过几个月，他没变，她变了。
孟溪敛过视线。
“已经有想去的大学了么？”他语气很平淡，就是在随口闲谈。
大学啊，夏栀沉思片刻，再抬起的目光坚定清明，“有。”
她有想去的学校，她的梦中情校。“我先过去了。”
结束话题，夏栀往徐颂旁边走过去。
“你刚才站在那半天做什么呢？”
“嗯？碰见了同学。”
“话说怎么来这么晚？”江梦接过夏栀的包，帮她放在了旁边空出的座位，“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夏栀说，“我早上起来陪我奶奶去了趟医院，看着我奶奶吃完药我才敢过来的。”
“夏夏，我跟你说。”钟婉思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宋屿，他疯了。”
“欸？”夏栀茫然地看着钟婉思，“什么意思，什么叫疯了？”
“杀疯了。”
钟婉思瓮声瓮气，“他把明诚打爆了啊！感觉对面人都被打傻了，直接表情管理失控，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笑死，这比赛看得真爽。”
“好了好了，你再叫我耳膜都要震碎了。”徐颂捂住了钟婉思的嘴巴。不过她漂亮的狐狸眼稍扬，明显也是很赞许。
闻言，夏栀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球场，但这会儿是中场休息，零星的几个球员们都坐在休息区喝水擦汗，没什么人。
她扫了一圈，也没瞧见宋屿的身影，他人在哪？
不知道是不是钟婉思的音量过大，连她们座位后面的男生也顺着她们的话题讨论。
“那个叫宋屿的，去年就打得很猛吧。”
“是，但去年他们都没进四强。”
“不懂为什么溪哥今天非要叫我们来看比赛，我感觉姓宋小子打的很一般啊。”男生难掩轻傲，像是有点刻意说给前面的夏栀和钟婉思听的意思，“更搞不懂这群女生有什么好叫唤的，投几个三分球也能叫成这样。”
“跟溪哥比，真的差远了。”
“……”
钟婉思激动的表情冷却下来，转过去看了对方，翻了个白眼又转回来，压低声：“后面的男生真烦，关他们屁事啊，不爱看别看。跟他们又没关系说个屁啊。”
夏栀正想说些什么。
这时，一道清冷散漫的男声在她们身后响起，“郭锐，你知道你为什么永远没有长进么？”
看见来人，被叫作郭锐的男生气焰一下子就熄灭了，他轻咳声，“溪哥。”
孟溪坐在了夏栀的后面，阶梯式的座位刚好能瞧见少女头顶的碎发。
他姿态懒倦，语气很慢，对郭锐说道：“你太自负了。”
话音落，孟溪目光划过前方少女微动的耳尖，他眸底极快地闪过丝情绪。
“啊，溪哥我错了。我这不是觉得场上的人都没你打得好。”郭锐奉承地说道，“溪哥你每次打球，欢呼声比他们高多了。”
孟溪神色淡淡，没有再接他的话茬。
伸出的手碰了碰夏栀的肩膀，动作很轻，他稍微向前靠近了些，凑到少女耳边笑了笑，“夏同学，好巧，我们又碰到了。”
其实在孟溪刚才说话的时候，夏栀就已经意识到了后面的人是他，但她没好意思主动打招呼，毕竟旁边的几个男生她完全不认识。
话音落，不止钟婉思、江梦看向夏栀，就连徐颂都若有所思地瞥了瞥。都像是在用眼神示意她：你和后面的男生，认识啊？
夏栀脸颊有些烫，眼神也慌乱，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转过身和他搭话，她礼貌地笑笑，“确实，没想到你的位置就在这儿。”
“他们几个说的话别放心上。”孟溪对她说道，“没有别的意思。”
“嗯，不会放心上的。”反正她和那几个男生都不熟，怎么会把陌生人的话听进去。
还不等再聊更多的内容，夏栀的旁边倏地坐了个人过来。
男生刚打完球，灼热的体温蔓延过来，场馆的灯光似乎变得更亮了，亮到夏栀悄悄看过去，能瞧见宋屿黑如鸦羽的睫毛在轻颤。
他额前还覆盖着薄汗，细碎的发梢湿黑，鼻梁高挺，喉结随着粗重的喘息上下滚动。
夏栀突然感觉自己的呼吸变慢了，在偌大的篮球馆内，心跳的声音也变得很响。
他目光停顿几秒，划向夏栀身后的孟溪，和对方的视线轻轻触碰，他收回来，问夏栀，“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会。”夏栀杏眸有点慌乱，两只小手无所适从地摆着，忙解释道，“奶奶生病了，我上午陪着她去了趟医院。”
“我有在很努力地赶过来的！”小姑娘强调，“绝对没有想错过的意思。”
“这样啊。”宋屿若有所思地笑笑，唇角挑了上去。
气氛稍微沉默了会儿。
宋屿低声叹息，“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会什么巫术。”
不然怎么会两句话就能让他的心情跟着跌宕起伏。
看不见她会低沉失落，当她出现，又觉得，啊，活过来了。
“嗯？？你在说什么？”夏栀愣住，被他的话惊到，这话题跳转也太快了，她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维，“什么，什么巫术？”
“没什么。”宋屿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掩住眼底的欲念。他从兜里拿出块黑巧，将包装纸撕掉以后递给了夏栀。
宋屿，“你没吃东西吧。”
夏栀摸了摸肚子，摇头：“着急赶过来，所以就没吃。”
主要是她当时也担心会赶不上宋屿的比赛，哪儿还有心情吃饭。
倏地，她的唇□□燥温热的手指触碰，夏栀怔了怔。
趁着她发呆的空档，黑巧就这样被宋屿喂进了她嘴里，苦涩润滑的口感在舌尖蔓延，夏栀却尝出了些甜味。
哨声吹响，下半场的比赛开始了。
在回到赛场前，宋屿不经意地瞥过孟溪，视线碰上，孟溪神色淡漠，丝毫不掩饰他也在观察他。
气氛绷紧，宋屿斜睨过去，嗤了声。
等宋屿离开以后，夏栀咬着黑巧才想起来要和旁边的室友们解释。
“那个，那个刚才的动作不是你们想得……”
她和宋屿的关系还没到可以互相喂东西的地步，刚才的事情只是意外的！估计是宋屿只是觉得她去接更麻烦，干脆直接喂了。
“其实啊，夏夏，我们都习惯了。”
“宋屿过来就没看我们一眼，完全当我们是透明背景墙。”
“我说真的，考完试你俩就在一起吧，交往吧。”
“……”她和宋屿，真的没有呀！
下半场的宋屿比上半场打得还凶猛。
完全就是打了鸡血，明诚的男生跟不上防不住，开局五分钟，比分就被打到了2:18的冲击波。
明诚的学生不是没搞鬼，互相使眼色，挤表情，明里暗里也用了各种小动作，但在真正的实力面前，所有的诡计都发挥不出作用。
宋屿看向对方时，甚至懒得摆出表情，真正做到了杀人诛心，也彻底击溃了对面的心理防线，打到后面，明诚的学生连跑都没劲了。
比赛结束。
酣畅淋漓的胜利。
在所有人的欢呼声里，孟溪目光淡漠地瞧着场中央正在向观众席走过来的宋屿。
与周围刺耳的尖叫声不同，后排寂静得像是被世界屏蔽了，旁边的郭锐脸色挺阴沉的，似乎也没想到下半场的宋屿竟然能打出这样的实力。
“宋屿他，还是挺猛的。”最右侧的男生咂舌，“怎么突然间打得这么凶了，跟吃兴奋剂了一样。这架势，我们学校碰上了也不好说谁胜谁负吧。”
而就在米拉达的学生们高兴地冲向那帮男生时，张子显却眼尖地留意到，有个穿着明诚球服的男生正举起篮球，表情狠厉，对准了宋屿的方向。
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的张子显来不及多想，他径直地冲向了男生，手肘直接怼到了对方的肚子，将他撞倒在了地面。
但手中的球已经被抛了出去，猛劲地冲向了观众席。因为张子显的撞击，球的原定轨道发生了变化。
当夏栀注意到有黑影冲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球太近，近在咫尺，她连发声的时间都没有。
耳畔忽然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心脏剧烈狂跳的声响，她甚至能感觉到球拍向她面部捎带的劲风。
夏栀下意识闭上眼，倏地，她感觉到有股拉力猛地将她向后方拉扯。
等缓过神来，宋屿挡在了她的身前，球砸在了宋屿的肩膀。她半倒在了孟溪的怀里，手腕正被孟溪握着。
场内哗然。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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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 Chapter 028
◎云灰◎
Chapter Twenty-eight
宋屿是因为保护她才受伤的。
这个认知像是根刺般扎在夏栀的潜意识里。
球弹远了, 宋屿仍然站在夏栀的身前没挪动半分，他捂住肩膀受伤的地方，因忍耐疼痛，额前渗出了薄汗, 他眉头皱得很紧。
肩胛处已经能瞧见些隐隐约约的瘀青。
闷热感涌了出来, 空气安静几秒。从孟溪的手中挣脱, 夏栀看着宋屿有些无措。
她下意识地站直身体，整个人绷得很紧。
“宋屿，你有没有什么事？”她没见过宋屿脸色这么难看的时候, 窘迫和愧疚感袭来, “对不起，我。”
“你什么？”他声音从上方传来, 淡淡地，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又没做错事情。”
“道歉的习惯改改。”宋屿目光稍抬，唇抿得紧了, 嘶口凉气，“我就肩膀有点疼, 其他没什么。”
小姑娘的神情还是不见半点放松, 焦灼和不安交织在她的眼底浮现。
宋屿抬起没受伤的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他声调懒散, 尾音故意扬长, “好严肃的小仓鼠，原来你这么心疼我？”
这招果然奏效。
夏栀这样认真的女生，经受不住半点激将法。
“谁，谁在心疼你。”当着大家的面说这话！夏栀更窘了, “我就是担心你受伤的话, 接下来不能比赛了吧。”
宋屿无奈地敛眸, 他都想说就这点伤，再晚两天去医院都愈合了，怎么可能耽误比赛。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两个突如其来的大嗓门给打断。
“屿哥！”周清和张明宇简直就是飞过来的，拨开人群，两个人凑到最前面。
“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砸没砸到别的地方？”
周清脸色阴沉，“操，他妈的别让老子知道是哪个傻逼砸的。”
张明宇倒是停顿了会儿，看向夏栀，“小仓鼠你没被砸到吧？”
“我没事情的……”
那个球砸过来的劲儿真的很重，要不是宋屿替她挡了下，估计现在砸到的就是她的脑袋了吧。
夏栀回想起来仍又气又惊，掌心沁出层的冷汗。
徐颂从刚才就在检查夏栀有没有受伤，这会儿几个女生仔仔细细地看了夏栀，确定她没受伤才松口气。
“真吓死了。我刚回过神就瞧见黑影冲过来。”
“心理素质不好的，都得吓出点毛病。”
“宋屿没什么事吧？多亏宋屿了，不然打在夏夏头上怎么办？”
看热闹的人聚得越来越多，把这里围堵得水泄不通，绕着中心形成了个圈。
“我靠，到底什么情况？谁砸的啊？”
“不知道啊，怎么就突然有个球砸过来啊？故意的吗？”
“哪个神经病在那发癫，这明显就是故意往观众席砸的啊？而且目标就是宋屿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等着体育馆的工作人员过来。
“那不用想啊了，肯定是明诚的呗。宋屿打这么好，对面绷不住了吧。”
主要刚才比赛赢了大家都挺开心，也没留意球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就是突然出现。
“我好像看见谁砸的，就张子显手里拽的那男的吧，刚才打球的时候那男的就故意绊人，素质真的差劲啊。”
果然人类的本质是八卦，聊起恩怨，热情忽地就高涨。
四周的窃窃私语散了出去。
在工作人员挤进来前，倒是张子显拎着个男生的脖颈，一路拖着他向何文那边走过去。
趁着刚才乱套，砸球的男生被张子显偷偷打了一拳，这会儿屁股磨着地面拖拖拉拉，形象全无。
他还想挣扎，然而没动两下就被张子显狠狠地钳制住。
张子显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警告对方，“再乱动，哥们找人打死你。”
说完，男生果然老实多了。
张子显直接将人扔到了何文面前，趁着大家不注意又闷劲踢了脚。
“这傻——”张子显紧咬着牙根，傻逼两个字又咽了回去，“就他故意砸的，我刚才看见了。”
体育馆的医护人员赶过来，从人群里拨出道路。
他们对宋屿的伤口检查了下，几个人看了看。
“问题不严重，就是肩胛这挫伤了，有点肿，过两天消肿就好了。不过还好没砸到耳朵，否则可就不好说了。”
“等会儿找人陪他去趟医务室，上点药。”
“我去吧！”夏栀怀着愧疚自告奋勇，“宋屿，我陪你去医务室。”
原本张明宇和周清想说要不要他们也陪着，结果两人扫到宋屿的视线，顿时悟了。
旁边的钟婉思还想说什么，话没出口就被张明宇搭着肩膀拉走了，“思姐走走走，请你们吃饭，打了一天的球了，都饿死了。”
人群聚得快，散得也快，见没大伙的事了，没到一会儿的工夫，场馆内就空空荡荡。
瞧着没人，跟着孟溪一块来的男生们也兴致缺缺了，拍着孟溪的肩，“溪哥，我们也走吧。”
孟溪应了声，语气冷而清淡。目光扫过正和夏栀说话的宋屿，他略带了些审视的意味。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宋屿眉尾稍扬，遥遥地递了个挑衅的眼神过来。
两个男生就这么寂静无声对视着，一个神色平静淡漠，一个眉梢眼角都透着散漫张扬。
仿佛有硝烟弥漫。
夏栀本想领着宋屿出去，结果她往前走了两步，回过头瞧见宋屿还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她如临大敌地凑近，“果然还是伤到其他地方了吗？”
宋屿收回目光，看向夏栀，“过来扶我。”
啊？夏栀愣了愣，她歪着脑袋在想，扶？
扶这个动作，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不对劲的感觉一闪而过。
伤到的好像是肩膀吧？那应该也不影响走路呀。
但夏栀此时被「要把宋屿顺利带去医务室」的使命感驱动，她还是乖乖听话地走过去。
到了近前，少年周身清冽好闻的气息吹拂，他的眼眸湿润漆黑，映衬着光影，仿佛点了最亮眼的高光。
宋屿比她高出很多，她的目光平视过去，只能到他的胸口。
夏栀抬起的手顿时就停在半空，她该怎么搀扶？把自己当成拐棍吗？让宋屿摁在她的脑袋顶上吗？
面对面地站着，气氛稍微有些尴尬。不等她想明白，温热的气息压过来，他的胳膊径直跨过了她的脖颈，垫在了她的颈窝里。
重量倾压，夏栀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两步，他的下颌剐蹭过她的耳梢，顺势将她揽到身前。夏栀也下意识握住了宋屿的手，肌肤相触，他的体温很高，手掌也很热，滚烫到她感觉自己脸颊的热度又要沸腾了。
手蓦地松开，夏栀连忙换了动作，只是虚拽着他的衣角。
“稳住啊，不然怎么扶我。”短促的笑声，带了点胸腔震动的气音。
夏栀的心脏突然空了拍，很轻很轻地在跳动，她别开视线，小声且认真地说道：“你伤到的是肩膀又不是脚，跟走路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啊。”
她迟疑地看向他，贴得近了，有些熟稔又亲密的错觉。
“什么关系？”她问。
宋屿，“有句话叫，牵一发而动全身。”
夏栀还是没理解，“这跟肩膀受伤有什么联系吗？”
“嗯，有关系。我疼痛转移了，现在疼的地方是脚。”
夏栀，“……”他是怎么做到胡诌起来也脸不红心不跳的。
他就知道对着她耍无赖！
两人说着话，从孟溪的面前经过。擦肩而过时，宋屿蓦地侧过视线，他目光看向孟溪。
小姑娘还在继续问，“那我现在拍你肩膀受伤的地方，你就不疼了呗？”
“疼啊，怎么会不疼。”宋屿淡淡地收回目光，将怀里的小姑娘揽得更紧了，“你往哪儿拍，我哪儿就疼。”
“我的伤势随心情转移，所以对我好点。”他说，“不然全身都疼给你看。”
“……”她无话可说了。
体育馆内的医务室不远，为的就是防止赛场上受伤这类的突发事件。
而宋屿的伤势也的确如当时的急救人员所说，不严重，上点药就好了。
可是当医生将他的整个伤口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夏栀还是清楚地看见了宋屿被砸的地方。
他肩胛高高地肿了起来，左右两边明显不对称，之前在馆内还是淡淡的瘀青，这会儿已经变成了很深的青紫色，像是随时会渗出血来似的。
看着触目惊心，很让人心疼。夏栀悄悄地攥紧掌心，指甲陷进了肉里。
“同学，你再去那边的药房给他拿点药来，外敷再配合吃点药，好得能更快。”
虽然医生都说没问题了，但夏栀还是不放心，“医生他这个伤势确定没大碍吗？”
不是说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
“没问题，放心吧。”医生嘀咕道，“不过，也是挺不小心的。怎么能撞得这么狠？”
“哎你先去给他拿药吧，然后观察会儿就可以走了。”
“好。”夏栀点点头，从恍惚中缓过神来，她接过医生递上的药单出门。
话音落，气氛又归于寂静。
涂完药膏又拿了些药，夏栀和宋屿就从医务室走了。这次走出去，他总算是没要求她搀扶。
傍晚，街边的夕阳快尽了，霞光漫下来，路上的车和行人都在等红绿灯。空气中闷燥的风吹拂过来。
夏栀闷着头和宋屿往前走，她没有目的地，也不知道宋屿要去哪。
倏地，她的鼻尖抵到了坚硬宽阔的背部，他的篮球服上有很淡的洗衣液味道萦绕。
“小仓鼠。”他在喊她。
宋屿的声音混进了风里，好像也变得有温度。
夏栀“嗯？”了声，抬起头去看他。
“我饿了。”宋屿俯视着夏栀茫然的神情，忽觉燥热涌出。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下，漫不经心地说，“陪我吃饭。”
作者有话说：
QAQ忘记设置发布时间了，姐妹们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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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 Chapter 029
◎朱红◎
Chapter Twenty-nine
吃饭的地点是宋屿选的, 在奶奶家相隔三条街的春杏路，不远，走路的话大概需要十五分钟。
夏栀还没来过。
春杏路是附近比较著名的小吃街，能在这儿尝到南城地道的美食。虽然店铺装修看着挺老旧的, 但飘香的味道闻着就正宗。
夕阳尽了, 闷燥更盛, 空气里就像攒股劲儿散不出去似的，非得下场雨才觉得痛快。
夏栀看着宋屿熟门熟路地带她拐进巷口，目标明确。
又想起她和宋屿的朋友吴俣、宋寒松也曾见过面, 夏栀步伐顿了几秒, 稍稍出神地望向宋屿，“你好像对这边很熟？”
“我在这边住啊, 怎么会不熟。”宋屿问她，“这家老板做的牛肉面很好吃，不过稍微有点辣。”
“能吃辣吗？”他问。
夏栀平静地笑，透着大隐隐于市的傲娇, “实不相瞒，其实我妈妈不是南城本地的, 我祖籍在川蜀。”
很奇怪, 人们总是在吃辣这方面有着莫名其妙的自豪感。能吃辣, 就像是有很强的超能力似的。
“那你小时候在南城, 还是在川蜀？”宋屿问她。
夏栀回忆了下，“我四岁前都在川蜀，因为上学的户籍问题回来的。”
“宋屿，你在这边住了很久吗？”夏栀想起她曾经见过的吴俣和宋寒松, 他们跟宋屿都是好朋友, 好像也在附近住。
人生有时候真的很奇妙啊, 初见时她和宋屿的关系剑拔弩张，可如今她对他的事情越来越好奇，不受控制地总是想着再多了解些再多关注些。
此时面馆里没什么人。里面不大，一楼大约有个七八张桌子，柜台后面有个门，能通向后方的院子。院里好像有人在烧烤，辣椒爆香和肉烤的味道飘散进来，勾得食欲大发。
老板在收拾，年纪不大，看起来约有四十多岁的模样，可能因为开店卖笑脸的缘故，眼角的皱纹有点多。他围着围裙，手腕挂了块很显眼的金表，瞧见两人进来，老板热情地跟宋屿打招呼，“哟，来了啊，我还想说最近怎么老没见到你。”
“最近学校事情多。”宋屿笑着寒暄，“来两碗牛肉面，都不要葱花香菜。”
两人落座，宋屿从旁边的餐盒里拿两双筷子出来，递给夏栀，“大概从我妈出事以后就到这边来住了，三年了？”
他手不方便，夏栀接过筷子以后，把宋屿那份餐具也拿出来用热水烫过一遍，再递到他面前。
原来他妈妈出事到现在，也就才过去三年时间。夏栀有点心疼。
其实她挺好奇宋屿未来有什么打算的，也不可能一直被困在联考，他还是要回到学校去学文化课的，毕竟人生也总是要往前走。但她又想起两人在天台谈心时，宋屿说自己不想上大学的那些话，疑问便被她咽回了肚子里。她没有办法左右宋屿的思想，她也不是任何人的人生导师。
能做的，也只有顾好她自己罢了。
可是联考结束以后，她的生活一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欢迎加入看文里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出现宋屿这个人了啊。
想到这，夏栀突然就很沮丧，感觉要吃的饭都不香了。
两人没再说话，气氛倏地就陷入了沉寂。
而那边老板的动作很快，没到十分钟就端上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红油飘了一层，牛肉块在汤面上铺满。
“两位慢用，有什么需要招呼我。”店老板笑呵呵地说道，“配料小菜还是老样子，赠送的。”
汤的热气扑面，夏栀正准备拿起筷子吃。
倏地，她看了看一动未动的宋屿，目光又移向他受伤的右臂，若有所思，“你的惯用手，应该不会是，左手吧。”
“是右手哦。”宋屿目光戏谑，垂眸划向夏栀的手，“我用不了左手吃饭，所以。”
话音停住，暗示意味明显。他淡淡地扬起眉梢，漫不经心地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忙。”
夏栀：“……”他的意思该不会是，帮忙是指他需要她喂他吃饭吧。
宋屿嗓音轻慢：“放心，这家店里没人，你不用觉得害羞。”
这不是有没有人看见的问题呀！是，是，是这个动作也太亲密了。真的会让她产生错觉，会误以为他们的关系，如张子显所说的那般。
夏栀心里慢腾腾地涌出羞赧的情绪，还在顽强挣扎：“要不然我去问老板，帮你要个叉子吧。”
左手用叉子总会方便点，慢慢吃就好了嘛。
“果然我还是不吃了。”宋屿将下颌伏低，声听着还有点委屈，叹息道，“其实被球砸也不会怎么样的，就像一顿饭不吃也饿不死。”
“没关系，夏同学，你不用顾及我，你自己吃吧。”
“其实我带你来吃饭也就是，怕你饿了。”宋屿，“毕竟看球时间那么久，不用顾及我的，你快吃吧。”
夏同学的称呼都喊出来了。
夏栀：“……”他都这么说了，她能喝进一点的汤都有鬼！
啊！！好无赖的宋屿！！
“停。打住。”夏栀脸颊红得跟什么似的，明知是对方挖的坑，她还是跳进去了，“我、喂、你、吃。”
“好。”宋屿站起身，径直走向了夏栀的身边，落座后，他左手肘撑着桌面贴近她。眸间沉沉地，他喉结滑动。
他动作自然极了，仿佛和她之间的小亲密都已经在他的脑内排演了无数遍。
夏栀却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她像是被丢进了火炉里，炙热灼烤着她的心脏。用筷子夹起块牛肉，她下意识用手接着递到宋屿的唇边。
他的薄唇微微扬起点弧度，漆黑的眸底被似笑非笑的痞劲浸染。
两人凑得近，她感觉自己的手指都能蹭到他，夏栀背脊挺得板直板直的，再往前伸了些。
见他没有吃的意思，夏栀疑惑：“你要张嘴，我才能喂进去。”
宋屿的智商应该能懂吧。
“烫。”
“欸……？”夏栀咬唇，无奈地吹了吹，“现在不烫了。”
宋屿咬住了牛肉，却没着急撤走。他的齿间又咬住了她的筷子，拉扯间，眸底因暗流涌动而显得深沉。
两人保持这个姿势，目光对视。明明很正常的动作，却因为对面是宋屿而显得暧昧不清。
夏栀心慌了起来，小声道：“你，你到底要不要好好吃饭？”
“不好意思。”宋屿松开，懒洋洋的语调，不太真诚地道歉，“还没习惯有人喂。”
“……”她也不习惯喂别人吃东西好不好。
宋屿，“再来一次，我会表现得更好点，尽量不让你紧张。”
夏栀又夹起面吹了吹，心说，他这话怎么听着感觉如此别扭-
张子显出现在店里时，夏栀很是震惊，她夹起的面刚好递到宋屿的唇边。
而张子显也挺诧异，他看向宋屿和夏栀的目光瞪得老大，“你们？你们两个怎么在这？”
不对，“你们两个在干吗啊？”我靠，不会是，不会是——
在发狗粮吧！我靠！
张子显怔住，这两个不开窍的人终于迈出第一步了？
夏栀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但她淡漠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空气莫名僵滞。
“臭小子，对我的客人尊重点。”听见张子显动静的店老板从门后面走出来，他手往围裙上抹了抹，“你又跑哪儿鬼混去了？我是不是告诉你今天家里要吃烤肉，让你早点回来？”
“我这不是回来得挺早的啊。”张子显不以为然地抓抓头发，“而且，老叔，我都说了啊，我今天有篮球比赛。”
夏栀诧异，“这里居然是你叔叔家的店？”
“有什么问题？”张子显不耐烦地把包扔到柜台里面，“我没爸妈，所以我叔养着我，怎么样？”
话刚说完，张子显脑袋就被重重地拍了下，他很不满意地叫嚣：“老叔，你再拍我头，我真成傻子了啊。”
夏栀看着眼前生动的画面，觉得张子显在家人面前也挺活泼的，和之前打劫保护费的学生简直判若两人。
许是她看得太专注，耳梢倏地吹过一阵热风。
等夏栀回过神，宋屿已经贴到离她非常近的位置，近到什么程度呢，感觉她身形晃晃就能亲上……
“在看什么看得这么认真？”目光相触，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夏栀收回视线，“没什么。”
而那边，店老板已经在到处寻找擀面杖了。
“你这个臭小子啊，瞎说什么呢，你爸妈是在外面务工，要让他们听见你说这话真的要气死。”店老板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
挨了店老板两下巴掌，张子显不耐烦地掏着耳朵，“知道了，你让他们先回来再说吧，估计早就不记得还有我这个儿子了吧。”
老生常谈话题了，等闹剧结束，店老板得知了宋屿和夏栀都是张子显的同学，便笑呵呵地说要多送盘水果。
店老板不容夏栀拒绝，热情地将她邀请到了院里去拿。
等小姑娘进了后院，张子显才慢吞吞地坐到宋屿对面，“宋屿，你好像在这儿看见我，都不吃惊。早就知道我住这了吗？”
“我是来吃饭的，又不是来看这家店老板儿子是谁。”宋屿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语气，“你就是住大街上跟我有什么关系。”
也是。张子显搭话失败，自讨没趣地碰碰鼻尖。
“你还有事？”他挑眉。
张子显抓抓头，他头发已经染黑了，发梢也剪短了，显得整个人都干净立整。
其实男生间的态度转变，也挺快的，比如稍微给个台阶。
“屿哥，老何找你谈话了没？”最近画室里吊车尾的学生都被何文谈话了，内容无非是关于人生奋斗理想目标，然后让他们好好学习考上大学。
宋屿，“谈了。”
老何基本上每周都要找宋屿谈次话，劝他从良。
张子显，“那你怎么应付的？”他现在也很愁，何文要给他爸妈打电话了。张子显自己是不在乎被叫家长的，但他很烦牵扯到亲生父母。
张子显是留守儿童，比起同龄人，他更叛逆，也更讨厌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不想让他们知道关于他的丁点消息，最好老死不相往来才好呢。
“我说我要考大学。”宋屿漫不经心地说道，“他就闭嘴了。”
“你要考大学了？”张子显有点吃惊，他下句话本来想说「能考上吗？」，但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宋屿没答，只是他的目光跟随着柜台后方的门，小姑娘端着水果盘的身影出现。
看见两人都在看她，小姑娘不好意思地说道：“张子显你叔叔，他，真的好热情。”
张子显顿时懂了。
宋屿，这次是真的打算要弃暗投明了，为了夏栀。
他是想和她，考同所大学吧？
作者有话说：
哎嘿嘿，今天熊很准时叭=3
以及，宋同学要为爱考大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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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 Chapter 030
◎熟褐◎
Chapter Thirty
夏栀的背包落在篮球馆了, 徐颂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人还和宋屿在一块没回来。
到了夏季，天气的变化简直比翻书还快，刚还沉闷着, 这会儿就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零星几道闪电划过, 雷声也随之而后。
这样雷电交加的时刻，徐颂看到路边很多顶着书包或者衣服慌忙逃窜的路人。
“啊啊啊打雷真的太可怕了。”
“快跑快跑快跑。”
“我真的超级怕打雷。”
稀稀拉拉的叫喊声混进风雨里，脚踏进水坑里的迸溅声作响, 与四周的人反应不同, 听着轰鸣声由远及近，徐颂却反而觉得很平静。
下雨天, 最能将世界的寂静与喧闹割裂，她喜欢所有人都孤独的感觉。
徐颂拎着夏栀的包，出现在夏栀奶奶家那条路的巷口时，她浑身都被雨浇湿了。
来时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雨。
她的发梢还滴着水, 潮湿萦绕在四周，豆大的雨点浇得路面泛起白汽。徐颂在附近找了个遮阳棚底下躲了会儿, 拿出手机给夏栀发去了消息。
对方回得也很快, 光是看着她发的文字, 徐颂都能想到她愧疚的神情。
【夏宝：颂颂, 雨下得太大了，我现在回不去。我让我哥哥去帮我拿包了！奶奶病了，他这周刚好在。】
【夏宝：我这就把他的微信推给你。】
【夏宝：实在不好意思哇，我太粗心了。还麻烦你跑这一趟。】
徐颂没回, 她的视线落在哥哥两个字, 停顿许久, 她轻轻地在键盘上敲下个「好」字。
夏栀那边很快就将夏祁的名片推过来了。
他的ID非常简洁，只有个大写字母Q，头像是很简单的猫猫表情包，看着就让人有很容易亲近的错觉。
徐颂手心攥得很紧，她深吸口气，感觉胸腔的跳动都像是灌了水般沉。
她的目光稍抬，远处都是灰蒙蒙的，被风雨笼着，瞧不真切。
微信加上，对方很有礼貌地和她问好，随后询问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因为下雨的话也不方便让她送过来。
在徐颂向夏祁报了位置大约二十分钟以后，朦胧的雨雾里，有个撑着黑伞的人走过来。
清浅的脚步声混进雨里，慢慢地向她靠近。男生的个头很高挑，单手撑伞，另一只手则揣进裤兜里，腕骨搭在兜线边缘，带了点慢条斯理的少年气。
徐颂的目光落在了男生已经被迸溅湿的球鞋，没说话。
“徐颂？”男生的声音清冷低沉，喊她的名字时带了几分不确定，他撑的伞扬起，边缘洒了些水渍，他露出的喉结动了动。
徐颂点了点头，“嗯。”她把夏栀的包递过去，对方没着急接。
“你自己来的？”夏祁问她。
徐颂略带疑惑的目光，“这里，还有其他人？”
夏祁走进遮阳棚里，把伞给收了，一路走过来，他额前细碎的发梢也沾了湿气。闻言，他笑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想，你似乎没带伞。”
棚外的雨势越来越大，混着猛劲的风，噼里啪啦地砸过来，这架势今晚大概是不会停了。
“没带。”徐颂慢慢地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
她不是个暗恋了就一定会寻求结果的人，所以不会急迫，也不会期待。
可正当徐颂想随便找个借口冒雨离开的时候，夏祁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稍作停顿，夏祁将外套递向了徐颂，“在附近，还是需要坐公交地铁？”-
店门口被水给淹了。
店老板朝院里面愤愤不平地嚷嚷：“早说了要搞点土来把门口垫高，这下好了吧，道门口都没地下脚。”
“你说得轻松，你就埋十层土也不管用，全给冲走了。咱们这里是低洼，懂什么叫低洼吗？”
门外哗哗的雨声，店门内几个大老爷们闲磕牙。
夏栀回完徐颂的消息，又给夏祁打去了电话。再三嘱咐夏祁，要保证徐颂安全回家以后，她才看向宋屿。
“你家是不是在附近？”她问他，“我先送你回去，我再回家。”
她现在简直把受伤的宋屿当成了一级保护动物来看待。
可他们两个都没带伞。
宋屿向店老板借了一把雨伞，黑色格纹的，撑开的伞面说大不大，不过挤两个人的话还是挺勉强的。
“其实，店里有两把伞的。”张子显犹豫着说道，“也不是非要你们两个一起打。”
但他的话比店内的风扇声还轻，等话音落，那两个人已经撑着伞踏出了店门外。风从门口灌进来，张子显摸摸后脖颈，他目光扫过少女努力高举起的手臂，和男生有意无意地靠近，画面和谐到像是从漫画里跑出来似的。于是，剩下的话就咽回了肚子里。
也是，要他多废话做什么，人家屿哥乐在其中啊。
下雨的缘故，夏栀走得很慢。她和宋屿的身高差太多，导致即便她很用力地撑伞，可伞顶还是时不时就磕到宋屿的额前。风吹得劲大，又是顶风。
小姑娘的头发丝胡乱地贴向脸颊，她轻轻地将发丝拨至耳后。
潮湿水汽扑在面颊，衬得她鼻尖红彤彤的，倏地来了股风，夏栀单手拿伞没握住，差点连人带伞都被风卷走了。
手忙脚乱间，她的手背贴过来道温热的触感，宋屿的手指握得很用力，像是要将她的手指都融进他的指缝里。
夏栀神色讷讷，他在牵她的手。
在牵手啊……
下着暴雨，四周没什么人，偶尔有几个撑伞的路人走过，也都是低着头疾步，各走各的。
夏栀踩在地砖没有积水的地方，伞笼着的空间像是被隔绝在外，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他们两个人的心跳声在响。
她倏地就紧张起来。
所以等下她是不是要把宋屿送到他的家里？要进他的家吗？宋屿的卧室吗？
他现在，是在自己住还是和宋清研一起住哇？那她会撞到宋清研吗？
一串问号在夏栀的脑袋里闪过。夏栀在考虑要不要给宋屿送到小区楼下就走。
正当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余光瞥向远处，不经意地瞧见了前方也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在撑着伞走。
黑色的伞，男生穿了件白色短袖，女生的肩膀盖了件非常宽大的外套，两人靠得不近，或者说像是刻意在避嫌似的，两人的肩膀都被雨水打湿了。俊男美女的组合，即便在暴雨中也相当惹眼。
也非常眼熟。！！！
夏栀猛地吸了口气，是夏祁和徐颂啊！
夏栀没和夏祁说她和男生在一起，她就是怕夏祁多想，所以跟他撒谎说她在跟女同学吃饭。
现在迎面撞见，这不就穿帮了吗？
想起夏祁阴恻恻的眼神，夏栀后背噌地就冒出股凉气，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似的，也不顾对方是否也看见了她，夏栀猛地将伞狠狠拽下来，恨不能直接将她和宋屿两个人都摁进地底。
挡住挡住。
而旁边被伞压扁了头发，还被浇了满脸雨水的宋屿：“……”有时候身高差太多也不是件好事。
“你在做什么？”宋屿被迫弯腰，歪着脑袋看她，“还能看见路？”
“嘘！”眼看着她们和夏祁两人就要擦肩而过，夏栀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直接扑向宋屿，用她本就不富裕的身高使劲揽住了宋屿的肩膀，“你别说话！”
“？”什么意思？
小姑娘扑过来的身体暖呼呼的，鼻息间萦绕着好闻的香橙气息。他喉结滚动，互相触碰的地方像是在不断地升温，被掩盖在伞内的小动作，勾人又隐秘。
她的发梢被风吹的，蹭过宋屿的下颌，又麻又痒的微妙感在蔓延。
那晚，梦里的难受又压抑的感觉再度袭来，宋屿觉得自己身体变得很热，欲盖弥彰地将视线移走，他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些距离。
夏栀像是做了贼似的弓着腰，直到夏祁和徐颂从旁边走过去。
幸亏是下雨天，估计夏祁也没留意到她。
等缓过神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和宋屿贴得有多紧，呼吸交错，可以接吻的距离。
这个念头闪过她脑海，夏栀整个人要惊得跳起来了，她连忙往旁边靠了靠。举起的伞向宋屿的方向遮挡，不出两秒，她的肩膀就被雨打湿。
“靠过来点。”宋屿轻笑，“刚才还跟考拉似的，这会儿又想起来男女授受不亲了？”
“不是。”夏栀辩解道，“刚才是因为撞上我哥了。”
“你哥？”宋屿回过头去看，在身后不远处果然瞥见了撑伞一男一女，那男生也在回过头看，两人的视线刚好撞了个正着。
宋屿面无表情地收回。
“嗯。”夏栀说，“我没跟他讲我在和男生吃饭。”
“这样啊。”宋屿低垂视线，看着她，半开玩笑的语气，“所以是我太拿不出手？”
“欸？”夏栀哪儿禁得起他逗，当即就认真地反驳道，“怎么可能！只是我哥现在不允许我……”
谈恋爱几个字刚想说，夏栀撞上宋屿漆黑漂亮的眼眸，又硬生生地被她改口道，“和男生走太近，担心我会早恋。”
“啊。知道了。”
夏栀把宋屿送到小区楼下就走了，因为夏祁突然的夺命连环call。
没想到的是，他住的地方离她奶奶家还是挺近的，就在后面新盖的公寓。那边都是新楼盘，无论是从园区装修还是设施都与四周的平房格格不入。
也难怪那天她在幸福超市的门口会碰见宋屿了。夏栀想着，过多的巧合就像是老天爷安排好的，连同她的喜欢，也是注定-
篮球赛告一段落，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其他学校在打。
夏栀又被宋屿拉去补课。大部分时间都是他给她补专业课，那天，连何文路过看了看她的画面都说，夏栀的画现在越来越有宋屿的味道了。
但相似，却也不完全相同。宋屿的笔触更多的是散漫，这样的慵懒劲儿是其他人怎么都学不来的。而夏栀的画，则更多是追求完美。
只是因过度追求完美，而导致整个画面陷入不协调的僵硬，这也是夏栀面临的小问题。
周四的傍晚，已经是六点钟，窗外仍是透着亮。
夏栀拎着水桶准备去洗笔，教室里人太多了，开了空调却丝毫不见凉意。
门打开，外面的人不多。她一路向卫生间的方向过去，走廊的地刚被阿姨拖过，显得湿滑。
水龙头哗哗地冲刷着，她搅了搅桶里浑浊的水。
略显空旷的氛围，两个小姑娘的说话声就那么传进了她耳朵里。都说卫生间是最好的八卦场所，果然不假。
只是，夏栀没想到的是，这两人讨论的话题竟然她自己。
“丁梦雪给我发的那个链接我看了，价格太贵了，我根本都不敢加进购物车里啊。”
“她是真的有钱。你没发现最近丁梦雪和夏栀衣服撞了很多。”
“我发现了啊，上次那个小黄花的开衫外套是不是？但丁梦雪看着就很精致，夏栀的就很廉价，感觉不知道从哪儿淘的地摊货。”
夏栀洗笔的动作顿了顿，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她的衣服都是林庆华女士选的，款式舒服最重要，她不在意价格。
两个女生还在继续。
“我感觉夏栀有点绿茶，她明明知道丁梦雪在追宋屿，还和宋屿走那么近。”
“这种人最婊了，也难怪丁梦雪看不上她。”
话题开了个口子，两人对夏栀的攻击也就多了起来，从她说话的语气，到她行为举止，再到她对待生活的认真态度。
“在装什么可爱啊，真当我们女生都是眼瞎？她这套也就男生最吃，真的是。”
“她勾搭的男生可多了，连宋屿的朋友周清也被她勾搭上了，周清喜欢她。”女生叹口气，“草。”
夏栀简直无大语，她勾搭周清？周清喜欢她？她宁愿相信周清其实喜欢的人是张明宇，这两个人每天都腻腻歪歪的，大家看到的世界难道不是一个嘛？
“我看她就很烦，能不能搞她一下？”
“你想怎么搞？”
带有恶意的笑声，“哎，你知道我们学校有间教室荒废了吗？因为好几年前有个女生在里面自杀，所以给封锁了，就一楼那个。”
女生自杀四个字重重地砸进了夏栀的耳朵里。
她眼前蓦地浮现出林岁的模样。心口被沉闷击中，她没有过多停留，而是换了桶新的水，提着东西就走了。
这两个女生是丁梦雪宿舍的，夏栀听声音能听得出来，只是她也不想过多搭理。
因为人活在世，怎么可能让每个人都喜欢你，总是会有人讨厌，会有人排斥你的存在。
但无足轻重的人，又何须在意呢？
回到教室，夏栀迎面就撞上丁梦雪，两人打了个照面，夏栀想到方才在卫生间里听到的那些话，神色略有些不自在。
她看了眼丁梦雪的穿搭，白短袖加上牛仔裤，搭配上白色板鞋，很清爽。
也和自己今天的衣服完全，撞了。可能是闲话的原因，夏栀甚至留意到了丁梦雪的头发剪短了不少，微微过肩的长度，如果从背影看的话，她和丁梦雪确实很像。
“夏夏。”丁梦雪像是没注意到她不自然的神色，热情的态度如常，“下周我过生日，你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吧。”
“我，下周可能不太方便。”夏栀拒绝。
丁梦雪倏地拉住了她的手腕，“不麻烦的，我就在学校里办。到时候你来学校就好啦，全班同学我都邀请了，要是少了你，我心里过意不去。”
这动作大有夏栀不答应，她就要磨到底的架势，夏栀着急回座位画作业，便顿了顿，“那我考虑一下吧，如果没事情的话——”
不等她说完，丁梦雪兴高采烈地弯了弯眼眸，“我就当你答应啦。说实在的，前段时间我刚来这个学校，还有点不适应，现在感觉已经适应很多了呢。”
“也多亏那段时间你会陪我。”丁梦雪，“不然我自己真的很难熬。”
夏栀笑笑，“没什么的。”
丁梦雪热情的态度，让夏栀默默对自己方才的小人之心很是鄙视，她怎么可以因为别人的闲话就影响自己的判断。
回到座位，宋屿瞥到她的身影，他摘下耳机，“换个水去这么久。”
偷听八卦来着，但夏栀没把这话和宋屿说。
宋屿，“老何刚才过来，让我跟你说，我们两个最近互帮互助的学习效果不错。”
“他在考虑要不要推广这样的模式。”
夏栀了然似得点了点头。她心思不在这，反倒在意的是。
“对了，刚刚在和丁梦雪聊天，她说她下周生日，邀请全班同学来学校参加她的生日聚会。”
夏栀想问他，“她和你说了吗？”
“不知道。”宋屿不太在意，但是提起生日了，他漆黑的眸看她，“你生日在什么时候？”
“我吗？”夏栀用笔戳着自己的下巴，“在八月份。”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宋屿敛眸：“七月。”
“看来我们离得很近哦。”
作者有话说：
咳咳，七，上，八，下（sorry 污了）
「有get到我说的这个体位的小宝们吗 =v= pps：总感觉自己是车速飞快选手」
小红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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