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很大程度上, 佟珍瑶的烦躁就源于这里,她未来和谁一起生活,居然不能自己选择,一切都要交由别人安排, 这真的是想到就要疯狂尖叫的事情好吗?
而这个制度之下, 选秀的确是为了满足皇帝宗室, 还有一些大族的婚姻需求,她又找不到理由去更改,只能暗自生生闷气。
虽然知道康熙应该不会乱点鸳鸯谱, 但担心总是存在的,她最近情绪不好也挺正常的。
与她不同的是, 看完比赛, 三格格仍有兴致, 执意拉着她逛街,好在三格格尚且有警惕,随身带着侍卫,她这才敢陪着一起玩。
“这城里还真是大不一样了啊。”三格格一边看一边点评。
“如今京城人都爱洁。”街边的店里随时可以见到肥皂香皂的,已经算是明证了, 更不消说到处招展着的汤沐旗帜,能不干净么?
三格格别扭的夸了一句,“总算太医院做了点事。”
两人刚转过街角,就被侍卫拦了下来, “二位格格,前面安济堂被堵住了。”
安济堂听起来像医馆药铺,什么事引得人围起来了?
佟珍瑶还未问出口, 那边就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
“儿啊——”
三格格再不犹豫,命侍卫分开了人群, 走上前去。
走进人群,她们这才发现中间是两个女子,年老的抱着年轻的跪在地上,年轻的那个大着肚子躺在类似躺椅的东西上,几乎没了声息,虽然没有任何交待,但那股血腥味和濡湿的下裙,还是昭示了缘由。
“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啊——老身给你们磕头了!”那年老的女人又哭起来。
另一方则是表情沉重的老大夫,闻言只能叹气,“你儿媳已经在生产,我们也是无能无力啊!想来你们家也请过产婆了,论及妇人生育,我们尚且不如她们。”
听到这里,三格格要斥责的话就咽下了,这不是大夫草菅人命,治不了也不能强令他治,还有什么可训的呢?
佟珍瑶刚从冲击里缓过神来,如今医学虽然改制,但是考核中选报妇人方的本就是少数,再者生育的事情大都被交托给了接生婆,这方面竟然是个盲区了!
宫里培训了一些医女,倒是有意识在往妇产科医生的方向培养,可也是远水解不了……
等等!
“三格格,宫中医女是否有在医院轮值?”
三格格有些莫名,但还是努力回忆,给出了肯定答案,“是,她们多学新术,必然要在医院轮换学习。”
“那让她们去医院啊!”佟珍瑶急道。
年长的女人听了,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贵人说的可是真的?医院能救她?”
佟珍瑶有些不忍,但话还是要说在前头,万一结果不好造成了医闹,医院就更难被接受了,“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那边的医女专研妇人之症,又有新术,总比这里有办法,只不过去了也未必能救下她,你自己斟酌吧。”
“去!我们去!阿泰,走——”年长的女人未必没有犹豫,但是她看着几乎没有动静的女人,还是咬牙做了决定。
“哎……”那老大夫伸出了手,欲言又止,还是没有拦她们。
“什么时候医院还有医女了?”
“医院竟然真的能治病?那边不是只有新术?”
“这两人是谁啊,竟然知道医院的事……”
三格格转身看着离开的一行人皱了皱眉,指派了一个侍卫过去,“你去说明了这是宫里的意思,别叫她们被拦下了。”
这话一说,在场议论的人都收了声,宫里,那可惹不起。
三格格也意兴阑珊起来,“我们回去吧。”
佟珍瑶没什么意见,她该把住处的东西收拾回家了,至少在选秀结束前,她不必在宫里上课了,得小小的搬个家。
去收拾的路上三格格和她分开去见荣妃了,她却正好偶遇了五阿哥,不过五阿哥背对着她,没有注意她这边,倒是他手上牵着的九阿哥正对着这边,小家伙一看到她就咧开了嘴,笑得很不值钱。
“姐!姐——”
“哎~小九出来玩吗?”佟珍瑶招招手,把小孩揽过来。
胤禟点点头,又小声贴着她说,“五哥不好玩。”
佟珍瑶看着那边冷静淡然的五阿哥,嗯,确实和这个皮猴子玩不到一起去,也不知道太后怎么带的孩子,五阿哥就非常健康且情绪稳定,只除了,成绩不大好。
“姐姐陪你们玩吧。”
说来有趣,这些小的对着她已经不叫姨母了,一直叫的是姐姐,佟贵妃也没为这种事纠正。
胤禟够着看了一眼胤祺,念叨着,“十……十弟!”
“十阿哥不在吗?”佟珍瑶这才注意没有十阿哥,这两孩子生得近,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一块玩,偏偏今天不在。
“皇贵妃额娘带十弟去贵额娘那看妹妹了。”五阿哥熟练的用满语回答了她。
佟珍瑶这才想起来宫里的变化,首先是六阿哥,在五月初的时候六阿哥病倒,太医院几番施救,也只把人留到了七月,这位在历史上就夭折的阿哥仍然没能逃过宿命。
但是另一方面,康熙二十四年也是添丁进口的一年,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都是这一年出生,格格也出生了两位,最小的就是贵妃生的,而德妃目前又一次的有孕在身。
这种前提下,后宫的格局其实是有变化的,年轻的妃子们陆续在崭露头角,但是德妃和宜妃通过一次又一次的生育,也让地位得到了稳固,佟佳氏虽然代行后职,养育了大部分的阿哥,但的确少了一点名正言顺。
所以佟佳氏几番斟酌之后,借口照顾太皇太后,免了往承乾宫请安。也因为这样,孩子养在这里的妃嫔不好来看孩子了,才有她主动带着孩子去,所以佟珍瑶听说她带着十阿哥去看贵妃,也没有很奇怪。
目前七阿哥已经搬去了阿哥所,佟佳氏膝下只有八九十三个小阿哥,十一阿哥的身体不是很好,因此被留给宜妃和她妹妹照顾,十二阿哥胤裪的身体倒是不错,但是康熙心里另有打算,就暂时留给了定嫔抚养。
原本佟佳氏见状提议把十阿哥送回贵妃处,没道理妃位都能自己养孩子,贵妃反而不能,九阿哥那也是因为宜妃要照顾十一阿哥,无暇分身,她也不是很想再养新的孩子,只要带了必定要操心,她对胤禛的注意已经被分薄了很多,要知道胤禛可不是普通的阿哥。
康熙听完倒是同意了,但是被钮祜禄氏以身子不便推拒,那时候她也的确有孕在身,佟佳氏也接受了,目前两人关系维持得不错。
但是宜妃却未必这么想,连让五阿哥带九阿哥这种主意都能出,也不看看这两个根本玩不到一块去,这里面多少是有点想法的。
但这一切和孩子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五阿哥,也才读了一年书,佟珍瑶只是带他们回了承乾宫,拿了之前做的那套大富翁一起玩,顺便让张氏去收拾要带走的私人物品。
“五阿哥第一次玩吧?这是金钱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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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宫。
婉月悄悄揉了揉发胀的手腕,咬牙提起了精神,继续捡着眼前的豆子。
自打六阿哥病了,她们的日子就没有好过,在她的刻意巴结下,去年才得了个看屋子的差事轻松了一些,没想到一转眼六阿哥就病了,德妃娘娘把他接回来照顾,她想着露个脸跟着捧盆打水,现在却一起吃了挂落。
德妃命她们伺候过六阿哥的,每日都来捡佛豆为祈福,拿着筷子夹豆子,一跪就是两个时辰,成日里腰酸背痛的,还要继续干本分差事。
她是真的有些熬不住了,如今她也十四岁了,那个佟家的应该要参加选秀了,就冲那得宠的样子,也不会指给差一等的人家,真是叫人又嫉又恨,这就是什么都不如生得好。
而她自己呢?宫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宫女罢了,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她不想认命!宫里并不是没有宫女出身的主子,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
而眼前就有机会,德妃再度有孕,万岁爷总是会来看的,若是……
“你们都仔细点!这是娘娘给你们的福分,少做那副丧气的样子!”
德妃身边的大宫女巡视过来,婉月暗暗压下心中所想,捏着筷子专心致志夹起来。
宫女看了一圈,没捉到什么问题,甩了甩袖子往主殿去了。
德妃正靠在榻上打盹,她四下一看,拿过羊毛的厚毯轻轻盖在主子身上,又拨了火盆中的炭火,换了里面的香片,这才心中叹息着出去了。
六阿哥都六岁了,都能进学了,谁能想到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养不下,主子的几个孩子里,四阿哥养在承乾宫,也不算亲近,七格格生下来不久就夭了,也就是六阿哥被主子寄予厚望,谁能想也没了。
如今膝下只剩下一个九格格,这格格到底比不上阿哥,也无怪主子对如今肚子里的孩子这般小心,生怕自己不好连累了孩子,可……主子如今孕中的精神短多了,不比从前怀六阿哥时了。
只是她们能做的也只有照顾,今年又是选秀,谁知道还有多少新人入宫,主子年岁到底上去了,不比那年轻鲜活的女孩子们,妃位上的几个主子膝下都有阿哥,这一回是不拼也得拼。
“主子睡着了?”当班的宫女轻声问她。
“是啊,动作都轻些。”
那宫女拉着她到一边,“我才听说皇贵妃去贵妃那了,她妹妹进宫来了,眼看着要选秀了,今年的选秀说是给妃位上料理,这位可真是轻不得重不得,主子这——”
“这也不用主子操心,这位佟格格的牌子还能撂了不成?指谁就更不必主子拿主意了,总不会差了的。”
第四十二章
“我说闺女啊!你就没有点意向?你阿玛不是那食古不化的老头子, 你要是有看上的,直说就是!”佟国纲愁得手直拍膝盖,这是怎么个事啊?
那头皇上找他问对女儿婚事有没有安排,他还以为有什么事, 几番打听那些乾清宫的太监也只是说, 格格和阿哥格格们都亲近, 现在回来问女儿,也是说没有喜欢的,这到底是有事没事啊?
佟珍瑶表情放空, 爹啊,这个年纪也算早恋吧?她搞学业已经很辛苦了, 实在是精力不足啊, 在康熙手底下读书还想有力气搞别的, 她是胤礽那种亲生的卷王吗?
“阿玛,真没有,我在宫里恪守本分!”
这时候倒也不用本分!
佟国纲烦躁得搓脑袋,这是怎么个事?早几年他就以为不是皇上安排就是女儿自己看中一个,怎么现在真要他来选女婿了?去哪儿找个“不委屈”孩子的女婿, 那几个阿哥宗室什么的,一个没看中?
“对了阿玛!”
佟珍瑶突然开口,叫佟国纲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
“你说我那个庄子,能不能自己决定种点什么啊?”
“你、你你……就想说这个?”佟国纲一脸的不可置信, “爱种什么种什么吧!”
“那我就放心了!”
佟珍瑶却是认真的,陪两个小孩玩大富翁,她忽然就想到了自己手里的庄子, 前两年因为手头紧,每年的粮米都是换了钱投给印社, 如今那边打出了名声,专门出戏本话本,也算是彻底不需要投入了,又有海贸的进账,她也能把这块地方动一动了。
玉米如今已经进了国门,距离推广开大概也就是上面的宣传,那她来种一点就是了,这种能做主粮能炒菜的好东西,不愁没有市场啊!
她选秀又不耽误,正好做点事情免得天天想烦心事,管他嫁谁,实在把她逼急了,就想办法让康熙允许她出家去!反正明年她还不满十六,总还是会在家里,带上这一回扩大的海贸利润,刚好一起为下一步的计划做铺垫。
这无聊的日子她也是过够了!是时候弄出一点改变了!
看着女儿越来越兴奋的脸,佟国纲难得再次觉得,这怎么就没生成个儿子,要是儿子一心做事,他只有高兴的,也不至于现在这么发愁了。
“去见你额娘吧——”算了,先别愁了。
有什么都交给皇上吧,谁让他是主子呢!应该多担待点。
佟国纲丝毫没想过他是不是会错了意,康熙问他的意见,只是想看看他有没有自己挑女婿,有的话最好放弃,从那些发现新种的故事里,他已经知道佟珍瑶这里还藏着很多事,怎么可能把人放远了。
“所以主子您拿定了主意,要得一个佳媳啊?”
梁九功凑趣道。
康熙笑了两声,有些不怀好意,“说不得是一对怨偶呢?”
反正他就决定了,小年轻互相了解,算得上青梅竹马,凭什么过不到一块去?
真有问题反思一下自己吧!
“哟~奴才差点忘了,惠妃主子那里要了两个十六七的齐整宫女过去,这一个弄不好——”
康熙手上的笔停顿了,两息后再次落下,“罢了,孩子的事他们自己决定吧。”
这本是对胤褆的一点保护,有了佟珍瑶做福晋,不管是胤礽还是胤禛,总会给点面子,不至于再落到圈禁的地步,但是好不好,只能看他自己的心意了,这样的事就当是一点考验吧。
至于惠妃……这也不能说错了,毕竟他没有明文限制男子的成婚年龄,算算虚岁,胤褆也差不多到年纪了,送个教导的宫女,很难说惠妃做错了。
钟粹宫。
“我不要!”
胤褆看着两个宫女,难得在额娘面前摔了杯子。
他刚想到婚事,就被额娘招来说什么年纪也大了,可以开始预备着婚事了,才觉得和额娘心有灵犀,就被塞了这么两个人,什么教导人事……
胤褆心里委屈啊,人体构造什么的,他早在医学课程上见到了,要谁教导?
而且他好端端的住在阿哥所,为什么非要多两个人?本来地方就不大,他的火铳都没地方单放一间,还要带回去两个活生生的人占地方?
“你这孩子——”惠妃叹了口气,“对她们不满意重选就是了。”
“我说,我不要,额娘!”胤褆嚯的站起身来,表达了强烈的反对,“我要也是要订婚,要我未来的正经福晋,要这些什么干什么?”
惠妃挥退了人,脸色几度变化,方才期期艾艾的开口,“你是看中谁要做福晋?要不额娘去试探试探你汗阿玛的口风?”
哪有看中什么!胤褆不耐烦,“省省吧,汗阿玛都不爱来钟粹宫,反正总不会被汗阿玛忘了指婚,有空您不如多练练那些什么五禽戏的,活久一点等……我把您接出去。”
这还怎么说?惠妃捻了一下手里的佛珠,孩子也不能说是没孝心,就是不会说话而已,毕竟也不是她亲自教的,算了吧,有什么可计较的,也是那个道理,反正是皇上第一子,怎么也不会漏掉,大不了和太子妃一起选了,总会有个着落的。
“那额娘你歇着,我去造办处。”胤褆利落的躬身行了礼,转身就出了钟粹宫。
实际上他的内心完全没那么平静,就在刚才拒绝的那个瞬间,他的脑子想的居然是,完了!佟珍瑶最喜欢说什么男人要自爱,被知道了肯定要被笑差点不干净了。
可是这里有她什么事啊!难不成真的是平时交流太多被荼毒了?
还是最近他老想着从那边挖点什么信息,走个捷径,所以才总想着?
“阿哥吉祥——今日还看蒸汽机么?”
造办处的人差点撞上。
胤褆点了点头就自己往房间去了,那人在身后欲言又止,那边不是放蒸汽机的地方啊。
心不在焉的推开了房门,胤褆也发觉这边是负责木工的地方,散落着的还有一些圆润矮胖的动物,看着就像是佟珍瑶搞出来的玩具。
他随手拿起一个,看得入神,佟珍瑶命人制作这些玩具的时候,是在想什么呢?
最早认识她,还是因为太子莫名的沉默,他听到了一个番邦故事,知道了这个从杭州找回来的佟家格格与众不同,之后又有女学,因为和姊妹们相见,也和她熟识起来。
那时候她时不时就弄出点新东西,不管是吃的玩的,全然不像现在这副规矩学好了的样子,算算在暗地里她和太子传递的信息,说不准明里暗里朝上的事都有她的参与。
结果现在她倒是因为选秀消沉了?
这有什么可愁的!不就是成婚吗?不就是男婚女嫁,成家立业,多个人一起……
算了,多个人一起确实很挑战生活,但这也不是不能商量啊,选个合适的不就行了?难道谁还敢拦着她佟格格不让出门做事?
大不了……我娶就是!
都是一个年纪的,都是想去外面看看的,不能说不合适吧?
念头一出,胤褆越想越觉得妙,这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一时间哪有比他们还合适的组合啊!
只不过,佟珍瑶她会同意吗?
想想她的作风,如非必要的接触,实际上对他和太子都有一点敬而远之,早先他还以为佟家是看上了太子妃的位置,图谋下一代的富贵,但事实证明她不过是公事公办,毫无论感情的意思。
胤褆的表情几番变化,最后定格在咬牙切齿上,“她不会是想跑吧!”
比如选个在外地的丈夫,然后名正言顺的跑出去什么的?
一想到佟珍瑶和一个莫名冒出的男人成亲的场景,胤褆就觉得不舒服,这种画面怎么都别扭。
“不行!”胤褆收紧了手上的木雕,抬脚就想去找人,又忽然觉得不对。
“不对劲,我不对劲……”不应该啊,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胤褆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思来想去直到值守的人员发觉他进来太久了,才暂时从这种纠结的情绪里出来。
虽然不是很愿意承认,但是他的确是有点想法,男子汉敢作敢当嘛!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给汗阿玛打个招呼,免得佟珍瑶被赐婚给其他人了。
说做就做,他的行动力大概也是值得称道的优点,晚间掌灯之前,他就出现在了乾清宫请见。
他的出现还挺让梁九功意外的,这位主可不常来,只有太子才会近乎日日到访。
“阿哥您这是?”
胤褆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我有要事求见汗阿玛。”
梁九功纳了闷了,这时候能有什么要紧事,让这位这样急着来说。
“您稍待。”
没一会,梁九功就出来了,“皇上请您进去。”
胤褆提着一口气进去了,行了礼也不敢啰嗦,直接开门见山,再晚一些就到传召后妃的时候了,他不敢多耽误。
“汗阿玛可想好了给佟格格指婚何人?”
康熙从书本里挪出来,抬头看过去,有点意思啊,这小子亲自来问这个了。
“想好了如何,未想好又如何?”
“儿子……”胤褆有些面红耳赤,声音也低了,那句话在心里滚了又滚才敢说出来,“儿子想求汗阿玛赐婚佟格格。”
“哦?”今儿太阳哪边升起来的?叫木头都能开窍了?
胤褆只听出了康熙的犹疑,一咬牙,又添了一句,“儿子是真心的!”
第四十三章
“真心的?那你现在应该去征求佟格格的同意, 征求佟国纲的同意。”康熙难得看这个儿子的乐子。
胤褆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接下来就是极力控制但是难以抑制的扭曲,没人告诉他这里会有这一步啊?
“汗阿玛不是向来都是直接赐婚秀女吗?”
“哼。”康熙缓缓摇头,“你以为赐婚就是看哪个名字顺眼, 再牵上另一个看得顺眼的吗?多少考虑两家的想法吧!”
当然出于各方面的考量, 也不是每个求来的他都应, 比如佟国纲,但凡他吐出一个不合意的名字,他都会说已经选好了, 好在佟国纲还算看得明白,并没有这个打算。
“那儿子能多几天假吗?”胤褆一皱眉, 瞬间想了百八十个对佟珍瑶坦白的办法, 然后才发觉为了备选, 人已经搬出宫了。
康熙锐利的眼神盯过去,他还没忘那年佟珍瑶怎么跟他讨假期的,不爱上学这一点上,两人真的是一致,“你倒是说说什么理由请假, 是选秀后见不到吗!”
“这……”会不会太迟?万一佟国纲已经找好女婿了呢?现在才正月啊!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人不在的时候说,你到底是因何求娶——”康熙佯怒道。
胤褆说不出来,只有脸慢慢的红了, 康熙忽然想到和仁孝当年认识的时候,心里泛出了一点惆怅,再看到老大就觉得十分碍眼, 并不想再看这场面,直接给他撵出去了, “行了,你的事知道了,退下吧。”
胤褆发挥了毕生的聪明才智,品出了他汗阿玛这是同意了,当即喜形于色,一边退一边喊,“谢汗阿玛!”
等殿门再次关闭,胤礽才从一边的幔帐后走出来,“汗阿玛早就有这打算了吧?为什么不对大哥直说呢?”
“哪能叫他这么容易就如愿了?”
胤礽看了一眼突然小心眼发作的阿玛,在心里祝福了大哥一把,“说来大哥怎么忽然转性了,往日那许多日子的相处,也没显出端倪。”
“大约得谢你惠额娘。”惠妃挑走的两个宫女,出现得真是时候啊,一下就把人敲醒了。
胤礽有些不明所以,但涉及后妃的事他一向不多问,“说起佟格格,前几日她和三姐姐在外头送到医院来那个孕妇,经过救治母子平安,今日已经醒了,听闻几家医馆都耐不住去医院探看,如今再正一正医院的名声恰是时候。”
“那就好好安排,这件事就给你处理了。”
胤礽看着康熙平淡的表情,品味到了背后隐藏的考验,他的历练终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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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家。
“哎哎~下肉,先下肉!”佟珍瑶架住佟馨兰的筷子。
虽然立了春,但是佟珍瑶仍然对火锅爱得深沉,这样的天气里肉片冻好了一刨,就是成型的肉卷,实在是很适合涮火锅。
难得在家比较放松,佟珍瑶立刻就请了佟馨兰来同住,她不参加这一次的选秀,因此仍然致力于她的绘图事业。
有了和印社的合作,她的自信也明显提升,如今和三年前已经大不一样了。
“怎么?姐姐舍不得这蔬菜?”佟馨兰看向桌上摆的新鲜绿叶菜。
佟家人人都知道佟珍瑶喜欢蔬菜,这些菜蔬更是佟国纲从温棚里特意给她留下的,是以佟馨兰有这样一句揶揄。
“什么舍不得?我是怕你们不会吃!这可是新鲜的牛羊肉,尤其是牛肉,可是大格格弄来的,这样的肉质,只需要轻轻一烫,夹起来拿酱一裹,就能很有味道了,那肉味涮进汤底了,再下菜,这才能好吃!”
“听着有理,就按姐姐说的尝尝!”
佟珍瑶看着她,“妹妹有空没有?我想请你画一个本子。”
“是什么?”佟馨兰升起了好奇,自从她开始做蒙书,姐姐就没有指定过本子要她画,这得是什么才能故事才能叫姐姐开口。
“我想叫你画一出海船的故事……”
船队已经跑过一趟了,目前上层是都知道这份利润了,但是民众还不知道吧?这不好好煽动,带一带出海淘金的热潮?哪能只靠官方啊!
“可是姐姐,能买得起画本,听得起戏,怎么也不会是普通的百姓啊——”佟馨兰有不同的意见。
这倒是很有道理,那种家境过得去,还能有点闲钱的,在京城几乎指向了一群人——八旗子弟。
因为有铁杆庄稼,总是饿不着的,所以只要能有个差事,家里的日子就能过,现在又没有晚期的靡废,整体来说都还过得去,这种人眼红海贸的利润是可能的,但是要他们去投资是不够格的。
至于自己去?
想什么呢!没有正当的理由,旗人怎么离京?
那和康熙商量,把出海作为正经理由?这又回到了官方许可,少了一些民间的活力,她要的是百花齐放,不是这种特许。
不过话说回来,白养着八旗,对财政也是不小的负担,这些食禄者历朝历代都会带来财政上的压力,这一点倒是可以提一下,让康熙有这个心理准备,另一方面就是继续勾起民间的兴趣,等议论得热烈的时候,自然有人提出去闯一闯。
“就按这个出吧,故事有什么不知道我帮你找人问。”
这次出海真的很精彩,康熙派出了亲信李熙,但是根据不完全可靠的消息,李熙他是有些晕船的,所以这一路上也就很辛苦了。
另一则就是,李熙愤而上书,说海上不闻大清威名,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目前他已经迁往广州口岸为官,江南一地的织造工作尽数交给了曹家。
结合来看对康熙还是很感动的,一个努力克服不适,准备继续航行海疆,为君主牟利,为朝廷扬名的臣子,怎么能不表彰呢?但是就佟珍瑶所知,康熙和李熙的关系本来就非常好,现在更是信赖有加,通信的信件很可能已经到了肉麻的程度了。
另外还有一点非常有意思,这一队出航的船只是硬帆大船,辅以小船,虽然安全返回了,但是小船的损毁也很大,可见这一路的艰险。
李熙调往广州也有很大的一项任务是盯住造船厂,对风帆等项目进行改良,这很可能是康熙迟迟没有松口第二次航行的原因。
但是一件事要是一帆风顺,只要去做就能成功,很多人反而不会去相信,现在这样有得有失,冒了大风险才有大收益,反而能激起人的兴趣,所以佟珍瑶认为这里面有故事可以挖掘。
“那好吧~”佟馨兰应承了下来,“姐姐你这次想要什么画风?”
“这次啊……”佟珍瑶大吃了两夹肉,“我不要色彩,只要墨色线条,等着我给你举点例子啊!”
是时候整点漫画了,现在的娱乐项目还是乏味了一点,没有追过连环画,对小孩来说童年不完整!
接过莺儿递来一张的纸,佟珍瑶比比划划,划拉出边框和画面,过了几秒又觉得不太直观。
“先吃吧,吃完我们直接去印社说。”
“主子要出门?”莺儿难得提出了异议。
佟珍瑶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并不想妥协,几年了,难得有一个月的假,不出去逛逛呆在家里做什么?她十岁前跑的地方都比现在多!难道作为她的身边人,莺儿还做梦她是大家闺秀么?
两姐妹出门的时候,刚巧遇上觉罗氏回来,互相一照面,觉罗氏就操心上了,“去哪儿?慢点!多带几个人!”
“知道了~”佟珍瑶拉着佟馨兰,欢快的跑上了马车。
刚好和赶来约人的大阿哥哈哈珠子错过。
对宫中变化一无所知的佟珍瑶,第一次到访她投资扶起来的印坊。
如今负责印坊工作的已经换成了芒芒,其他更年长在外负责各种生意,书店、戏班、说书人……合作都是需要人去维系的,芒芒因为出门的风险比较大,所以留在了印坊做日常经营安排。
“抬进去——放里面点,这几天天气看着不好。”
她们到的时候,芒芒正在接收材料,看到马车停在附近也只是看了一眼,直到熟悉的印章出现在眼前,她才想到了什么,脸上迸出惊喜。
“老大?!”
“是我是我,干嘛这么激动~”佟珍瑶一手揽住扑来的芒芒,一边退了小半步扎稳底盘。
佟馨兰在一边很有兴趣的看两人,“老大?这家印社和姐姐有关系吗?”
“是啊,我们一直有合作。这是我堂妹,我今天来是想借一下工具演示。”佟珍瑶对着芒芒眨了一下眼睛。
“哦~”芒芒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快进来吧,这不是贵客待的地方。”
三人随意寒暄了几句,到了工房的桌前,佟珍瑶取了几份刻好的版画模子,又让工匠用墨线在纸上弹出框来,在框内盖了几个不同的图。
“你看这个仕女是一直在的,她先看到了这个,然后消失了,接着她的衣着也变了,能看出来是她回忆从前的景象对吧?这样能表达出故事……”
第四十四章
“你再说一遍?人去哪儿了?”
胤褆把挑好的扳指扔到桌子上, 语气不满。
连着三天派人去,都没约着人,这是怎么的?佟家不愿意还是身边人被谁指示了?
哈哈珠子弓下腰,恨不得缩地里, “佟公的家人说格格去了手下的皇庄, 明儿也不回来。”
哼——
胤褆撩了袍子, 带着气坐下,“行了,知道了, 还站这做什么?再探再报!后天不回就不必说了!”
前天刚巧带着妹妹出门,昨天去拜访养父家, 今天去庄子, 行啊佟珍瑶!生活够丰富的, 宫里还真是限制你了!
逃得开一时,能逃一世吗?
胤褆心里拧着,把扳指又扔回了盒子里,把身上的衣袍一掀,歪在了塌上。
再晚他又要上衙门里了, 哪有空去陪?等着选秀算了!
胤褆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佟珍瑶的脸,风携裹着散落在肩上的发丝, 贴在脸颊边舞动,她在马上回头看他,唇边带着笑意, 显得有些不真实。
“你说你喜欢我?”眼前的人开口了,一瞬间把笑容扭曲成了嘲讽的意思。
胤褆瞬间弹起来, “她不会来真的吧?!”
越想越觉得心慌,这话才像佟珍瑶的风格,他冲上去说喜欢,弄不好真的会被拒绝甚至被嘲讽。
“不行……”不能这样,得想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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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庄子。
莺儿拿起一根玉米,递到佟珍瑶面前。
“格格真要种这个?”
佟珍瑶摸了摸熟悉的玉米棒子,虽然小了一点,看着没那么饱满,但基本还是熟悉的样子,这是商队在西南边境买到的,那边有零星的人种植,所以在这片土地上种植是可行的。
更何况比起南方,北方才是后世大片种植玉米的地方,在京郊的环境种出来不会颗粒无收,这就够了,品种什么的慢慢选育嘛,先种出来要紧。
“为什么不种?我们都不指望这块地过活,南边的人也种成过,也算是给餐桌上添个口味吧,吃来吃去几乎都是那些东西。”
拍了拍手,佟珍瑶转头走向地头,“今年预备春耕积极些,那块留下的地是你们的口粮,但是这边的要是给我种坏了,你们还是出去讨生活吧,我的庄子养不起不会种地的农民!”
庄头陪着笑答应了,又听到这个刚换了三年的主子问。
“庄上都养些什么禽类?怎么今年没见你们进上?”
庄头的心头一紧,心知戏肉来了,“去年闹了瘟,那些东西都处理了,已经报给了府上,向来是格格事忙,忘了?”
“呵~”佟珍瑶嗤笑一声,“闹了瘟?什么瘟?之前养了多少?死了多少埋了多少?请人看了没有?什么瘟这么厉害,不管是鸡还是猪都能染上?这样大的事怎么不往上报?你们自己就解决了?”
庄头低下脑袋,嘴角撇了撇,没想到这也是个难伺候的。
“说不出来?那还是我来说,报给府上是什么意思?这个庄子是皇上赐下的私产,和佟家有什么相干?你一个庄头竟不知谁来做主?糊涂得有些过了吧!我忘了?你怕是不知道,我每每回家都是要处理这些事的,你要是真报上了,那就该知道我才问你的那些,而不是在这里耍刁。”
佟珍瑶看着莺儿招了招手,“把家里人都叫过来,这庄上闹过瘟,说不准庄上人什么时候就发病了,我记得那头有个不用的屋子,原来是磨房的,把人迁进去再把院子封死了,别传外头去。”
莺儿看向庄头,亲自上手把他手流到后面看起来,又不老实了?犯到格格手里有你后悔的!
庄头挣了几下,没挣开,一面在心里骂,一边堆着笑,“格格误会了……”
“格格也是你叫的!”莺儿手上使力,痛得庄头消了音。
论起来格格是他唯一的主子,不喊主子喊什么格格。
“好了好了,随他叫什么,论心论迹不论言语才是,只要好好办事,谁在乎这个。”佟珍瑶抬眼,扫过周围搬运做活的几个庄上人,“不过为了稳妥,咱们回去还是往医院一趟吧,请那边的大夫来瞧瞧,不然这闹得,以后哪有人敢过来啊~”
说真的,过去几年产量也就那样,她懒得追究,只是收粮食对账本,没想到今年还玩出花来了,连年礼都不凑一凑,胃口也是太大了点,再不收拾别糟蹋她的种子,这几筐玉米来得不容易,费时费力的,要是毁在偷懒上,她要杀人的心都要有了。
“主子——饶命啊主子!”庄头又喊起来。
“几时要你们的命了?”佟珍瑶不解的看向莺儿,“你说这隔开他们不是为了大家好嘛?这一片又不止咱们一家庄子在,要是出了事,我罪过就大了。他们不能干活,我再找人来干就是了,他怎么就不能体会我的好意呢?”
“可不是辜负了格格一片苦心!”莺儿和道。
“主子!主子——”庄头意识到佟珍瑶准备换了他,慌忙挣了两下,扑到地上,“奴才真不是故意的,求主子开恩!”
“然后呢?你叫几句我就饶恕你,那我的威信何在?你连过失都不肯交待,这让我真的很难办啊~”一点价值点都没有,“把人压下去——”
“堵上嘴!”
“奴……唔唔唔~”
庄头被带了下去,莺儿靠近佟珍瑶,“格格预备命谁来管庄子?”
“你看张嬷嬷怎么样,她年纪也上来了,我也不好让她跟着操劳,庄上安定些,我记得她还和家里的两个小子人了干亲,一并调来就是了,总归这里的人还要换的。”
莺儿点头,“张嬷嬷细致,若要管必是比这个东西强。”
“那就这样吧,先把真正种地的老农叫来说清楚,这片地就种玉米了。”佟珍瑶叉着腰,看着空置的一片田地,吐出一口郁气。
还是有很多事情可做的,没必要因为一点不爽,就全盘影响其他的部分吧?
管他是谁,努力搞事,争取出京,然后出海不就是了!征服不了这片大陆,还征服不了海上来客吗?说不准还能和出去的胤褆做个伴打个配合什么的,也不孤单啊!
佟珍瑶信心满满的迎来了选秀日,一早被从床上挖起来,穿着朴实无华的袍子开始排队,好在佟国纲在汉军镶黄旗本身就是地位高的,没有等多久,佟珍瑶就进了屋子,扒了衣服被嬷嬷一顿检查,记档上落下了寥寥几个字,就这么过了初选。
她甚至觉得人还没完全醒,就被嬷嬷含笑送出了门。
接着就是几天后的复选,复选按照各旗排列,不巧,他们镶黄旗还是前面。
因此在上午,佟珍瑶就被传进了殿,里面坐着的正是四妃,荣妃还冲她做了个表情,让她差点没忍住回一个表情,好在最后还是绷住了。
“一等公佟国纲之女——年十五。”
果然被算作十五了吗?
佟珍瑶一边腹诽一边出列,坦然接受四妃的打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一向不太管事的惠妃看她的时间有点长。
四妃对视一眼,确认没有人在这里突然逆反,很平静的对太监点了头。
“留用——”
佟珍瑶利索的行礼谢了恩,转身往外走去,在预备出宫的地方等着。
说真的选秀这事有点简单到她了,根本没有她曾经见过的那些小说里那些事,只是确认里人没有问题,大约还得再加一条家世如何,就这么简单的决定了去留。
什么住宫里更是没有的事,初选不过的秀女可能身上不够干净,或者没有发过天花水痘,这种人是不会被放进皇宫带来风险的,复选就更不用说了,能有多少人啊?一天看几个旗的,没几天也就能看完了,住宫里是为什么?
要入宫的选好了日子自然会派去姑姑教授规矩,不入宫的赐婚完了备嫁就是,这都是很容易办的,没必要弄到宫里,完全没有那种什么宫里学规矩,藏心眼子的,时间短到她都没能在旗内交个朋友,一出门连站旁边的人脸都要忘了。
不过她不认识别人,别人却未必不认识她——
“格格留步,皇上嘱咐您不可忘了学业,歇息两日还是回来读书。”
传话的太监笑得一脸喜气,上来就扔下了这个消息。
佟珍瑶瞬间被目光淹没,她敢说,这次她真的要在格格里出名了,未来的谈资必定有她一份。
“不会忘的,放心吧,我后日一早就去课室报道。”佟珍瑶咬着后槽牙,勉强应承了。
她的自由时光告一段落了。
殊不知乾清宫里的皇帝,只是突然慈父心肠,受不了儿子天天翻来覆去的煎熬,才决定催一催她。
另一位慈父则在接受拷问。
“你和皇上到底看好了哪一个?今儿孩子都去复选了,我这个当额娘的还不知道,是哪家的阿哥这么金贵不能要我知道?”
面对觉罗氏的问话,佟国纲只能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事弄的,本来还想着找一找,前阵子散了朝,皇上又跟他说已经找好了,要留在自己家,但是叫他暂时不要往外说,尤其是对着孩子。
你看看这……
皇上啊皇上!你真是害苦我了!
“金贵是金贵,不是坏事,放心吧,我有打算,怎么也不能我这边提,我们家是女儿啊!”
觉罗氏和他老夫老妻了,根本不吃这一套,“有多金贵?爱新觉罗?”
佟国纲顺了顺头发,眼神颇为忧愁,就知道瞒不严实。
“你小点声!知道就行了。”
觉罗氏诧异了一瞬,接着又问,“哪一个爱新觉罗?”
阿哥是爱新觉罗,宗室王爷也是爱新觉罗。
“就咱们那位外甥的长子——”佟国纲直叹气。
那不就是……
觉罗氏再次想起之前看到的,“早就说他两不对劲了!这青梅竹马的!”
“他们要是真有青梅竹马的觉悟那倒好了!”佟国纲摇头。
“什么意思啊?”
第四十五章
佟珍瑶回到家中, 觉罗氏已经张罗好了饭,就等着一家子入席。
“辛苦一天了,瑶瑶你赶紧吃吧。”觉罗氏一脸热情。
但是佟珍瑶就是觉得不对,潜意识觉得觉罗氏的热情里有点别的意思, 可又看不出来。
“额娘别忙了。”
觉罗氏顺着意思坐了, “这选也选了, 下一步就是指婚了,皇上和娘娘向来对你关爱有加,你可知道些什么?”
“我哪儿知道啊, 还不都是看皇上的意思,应该坏不了。”起码她往宫里去还得方便吧?应该也就是亲近的那些人, 数都数的过来。
“你自己就没什么想法?”
怎么都这么开明, 这真的是清朝吗?佟珍瑶迷茫了, 这年头搞点儿女私情居然是被允许的吗?但她没有哎,才几岁啊,她把自己当成年人,不能对年轻男孩下手吧,这太怪了, 也有点不道德了。
“儿实在是没有这种想法,课业也挺重的,二哥他们学的未必有我多,但是有这个机会, 我想着也该珍惜。”所以我读书真的在读书啊!信我!
觉罗氏隐蔽的看了一眼佟国纲,耐性继续问,“那你认识的里头, 就没有处的比较好的?起码你愿意和他待着的?”
“额娘是相好女婿了吗?皇上不指婚了?”佟珍瑶疑惑更甚。
“没有的事!”觉罗氏笑得有些不自然,“吃饭吧, 菜要凉了,我就是想着里总在宫里,平时也没空问。”
看来这旨一时半会怕是下不来了,希望大阿哥好运吧,难题在自己家女儿这边,能叫她开窍也挺难的。
佟珍瑶有些莫名其妙,又怕自己是起早了精神不好比较敏感,只好默默吃饭。
第二天她就开始收拾东西了,提前让莺儿给她送进宫里,然后狠狠睡了一觉之后,她就再次踏进了熟悉的场所。
“你可回来了。”三格格眉飞色舞,“选秀怎么样?”
“就是看看人,除了等的时间长了点,也没什么。”佟珍瑶在熟悉的地方坐下,对着场上的人露出笑容,算是打了招呼。
如今这里上课的又添了两个人,一个是六格格到了年纪,一个是瓜尔佳格格,或者叫石格格。
这个姓氏让她有了一点联想,康熙年间瓜尔佳氏的格格,最有名的不是后妃,反而是未来的太子妃瓜尔佳氏,也经常被称为石氏,这位儿媳可是被康熙点头认可,能够配得上太子的,恰好这位格格现在十岁,太子十二岁,年龄上也合适。
只不过她不大清楚瓜尔佳格格的出身,并不敢很确定,但是这位才十岁的格格表现得宜,并没有和任何一个人生出不快,虽然也没有和谁很好,但维持交际还是没问题,这就让她更觉得像那位太子妃了。
她是没有透露过太子妃的身份,但是选太子妃的本来就是康熙,同一个人的眼光看中两次并不奇怪,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一个正白旗的格格能够选进来读书,即使是陪伴六格格读书这个理由。
“你不在这学里都冷清了,在外头有什么新鲜事,快给我说说——”三格格的胳膊已经勾了上来。
佟珍瑶一边把三格格的胳膊拨掉,一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了几本话本,分作了两堆,一堆给大格格,一堆塞给三格格。
这两人的口味不同,三格格的偏好更像男频,大格格倒是不管传统还是现在时兴的,只要是感情本就看。
“我去了印坊,这里有些还没发出去的,要不要?”
瓜尔佳格格转头看着几人的互动,脸上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犹豫。
大格格看到了,“别惊讶,她在的时候向来是这样的。”
“就是啊!”三格格也补了一句,“她才是我们这的魔王,最能闹的!”
佟珍瑶瞪她,“诽谤啊!这可是你们喜欢的,我又不看!别在人家面前坏我的风评啊!”
说着佟珍瑶熟练的从大格格的书袋里翻出一本,递给瓜尔佳格格,“你有学汉文吧?拿着看。”
瓜尔佳格格抿着嘴笑了,接过了她的书,“我们家在汉军旗,汉文学得还过得去,谢谢佟格格。”
“汉军旗?”瓜尔佳不是满姓吗?
“我们祖上是满人,不过祖先早就入关谋生了,也就改了汉姓,如今一家子的职务都在汉军旗,是以不好改旗,只是记档上记作满人。”
听了解释,佟珍瑶的怀疑越来越大了,既然在汉军旗待着,肯定有个汉姓,那这个石家是那个石家,概率上就非常大了,说不定这里的太子和太子妃,也能青梅竹马一下?
“咳嗯~”
老师来了,佟珍瑶迅速收回飘到天外的注意力,开始早上的读书任务。
等课程结束,三格格扭脸就和她聊上了,“那天医馆门前遇到的那家人还记得吧?那个女人出院了。”
“她没事了?我还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啧~这就很有意思了,你知道那个年长的女人和躺地上那个,是什么关系吗?”
佟珍瑶疑问,“不是母女么?”
“你也觉得应该是母女吧?可这是一对婆媳!”
“啊?!”那女人的焦急情真意切啊!关系这么好?“这怎么……”
“听说,这家主事的走得早,儿子又混,当初说亲也是花了大力气的,但是那妇人的儿子也就是收敛了一年,就故态复萌变本加厉了,反而是这个媳妇家里家里的照顾着,和她婆婆也处得好。这次的事情,也是妇人想着儿子管不了,养个孙子她们婆媳好好教出来,谁知道临到要生了,她那儿子回去找钱,媳妇看到了说了两句就被推到了地上,这才难产了抬到医馆去的。”三格格的宫女凑上来解释。
“啊……”真是意想不到的故事啊,“那现在呢?她们婆媳两怎么了?”
“那个做婆婆的确实有决断!”说话的又换成了的三格格,“她同意了剖腹的手术,好险医院的各项条件都有,没有出意外,母子两都保下来了,养了这么些日子,可以回家滋源来自企鹅群要而无要死要死幺儿整理修养了,就是肚子上的口子得留老长一道疤了,还好她们没闹事,说是保下命就很好了,还在外面说医院的好话。”
“哎~好歹人活下来了。”大格格插了一句话。
“这不就是研究医学的意义?原来不能活的研究出办法后能活了,不然学着背方子吗?知其然就不好奇所以然?”佟珍瑶靠在椅背上,转动着手里的书本。
那边赫舍里格格和瓜尔佳格格却都看了过来,这也是没人和她们讲的道理,男儿读书还有人去说为万世开太平,她们虽然读了书却不知道做什么,学文不能为生民请命,学骑射亦不能驰骋沙场,就连语言,学了她们也不能外出做通译。
这时候佟珍瑶又接了一句,“不过这是他们的事,不与我相干,我没那么大志向,只想日子好过点,有志气的追求志气去,我过我的。”
两人一脸的欲言又止,尤其是瓜尔佳格格,更觉得佟格格的形象是个谜。
不等再说什么,门口就有人探出半边身子,一脸期待,“佟格格来了吗?我们阿哥找她。”
三格格看了一眼来人,伸手拉佟珍瑶,“快去吧你,一会儿上课了。”
佟珍瑶一脸莫名的起身,大阿哥急着找她什么事啊?
拐出来课室,她一抬眼就看到大阿哥一身宝蓝色的袍子,很是亮眼的在太平缸附近转圈圈,心里更觉得莫名,这还真的着急啊?
“找我什么事?”佟珍瑶把手背在身后,抬着下巴仰头看他。
“我……你——”
胤褆直接失语,等了这么久,人是见到了,但他话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佟珍瑶收回下巴,平视看过去,这家伙不太对劲。
“我等你好半天了,上个月派人去找你总不在,怎么回事啊?”
不对,我说这个干嘛,胤褆在心里懊悔。
“啊?你找我了?怎么没人告诉我,好歹让我回个话啊~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你找我什么事啊?问那个秘密相关的话,我不会回答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看着眼前人隐隐约约透出来的得意,胤褆的嘴角根本压不住,直接笑了出来,这才像她啊!
“你……你笑什么?”佟珍瑶低头审视了自己的衣服,没有问题。
“那什么,你都选秀完了,有没有什么想法?”胤褆在舌尖滚了几次,才抛出了这句试探。
“什么?你说出海的梦想吗?再等等吧!信我!现在不行,再等两三年肯定行!反正现在还没结业呢,不着急吧?”
“我……不是说这个!”什么出海啊,征服异邦啊,这都不是这个月他想的事情。
“那你想说什么啊?还有什么事这么让你挂心啊?”佟珍瑶疑惑的目光投过去,眼睛眨了眨。
“我……”说出来啊胤褆!她不吃暗示!“我就是想问——”
“嗯?”
“你对未来的夫婿有什么想法!你看我怎么样!”
第四十六章
佟珍瑶瞳孔放大, 伸手揉了揉耳朵,又把手放在眼前晃了晃,捏了一下小臂上的肉,没敢狠心到掐自己, 但还是觉得自己像是幻听了。
不然她怎么会听到康熙的儿子, 未来的直郡王, 在她面前问她能不能考虑他做结婚对象,这都是哪和哪儿啊?这相关吗?!
抛开其他的不谈,和这人认识也有几年了, 她们什么时候发生过能让感情突破原本就稀薄的友谊的事情吗?
这突然一下子太奇怪了啊!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啊?难道选秀会让人接收到春天来了,是时候来个早恋了, 这种意思吗?就算是, 为什么早恋对象会是她啊?
“喂——你起码给点反应吧?!我白问了吗?考虑一下啊!”胤褆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 原本还在紧张,谁知道紧接着她就在走神,半天也没有表露出一个字。
虽然知道这家伙不同寻常,应该没有普通女孩被诉说情意之后的羞涩,但是没有反应是不是太超过了。
“别吵!你等会, 我捋一下啊——”
抛开离奇的动机和可行性不谈的话,这家伙好像也是个合适的对象啊!
首先她们同岁,这就意味着她不会着急的男方过早催婚;然后他是爱新觉罗家人,出入皇宫的合理性也搞定了, 是康熙可以允许的婚事范围;最后她们也算从小认识,这家伙的脑子几斤几两,她不说门清, 八成还是知道的,加上一致想去外面看看的想法, 她们的相处应该也没有矛盾。
“也不是不能考虑……”佟珍瑶点点头,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长相也在接受范围内。
“你同意了?”诧异的换成了胤褆,这么顺利吗?
“我同意有什么用?你的婚事你说了算吗?不也得等皇上安排指婚?”这不能说是同意婚事吧?只能说可行性不错,她本人也不太抵触,实际上婚事的解释权不在她们两手里啊!
“没事!”胤褆忍了一下,没有直接说出来,按照汗阿玛的意思,他得自己解决了佟珍瑶和他未来岳父佟国纲,才能对外说,“你就说你是不是愿意?”
“我……”佟珍瑶觉得心跳有些快了,她愿意吗?刨除一切外部因素,只问本心,她愿意吗?
“我不知道啊!咱们也没从男女之情的角度想过吧?要不给我点时间想想?”
胤褆表情定格,早知道就不问了!这还问出麻烦了!
“那你要想多久啊?”
“这还能有个期限吗?行不行不是看感受?”佟珍瑶皱眉,这不可控啊!
胤褆深吸了一口气,酝酿了一下,“要不咱们今天起,从男女之情的角度试试?”
恋爱演习吗?哥你玩得真潮流……
“也行……吧?”佟珍瑶忽然看到了课室里三格格探出的脑袋,“那什么先上课了啊!有事下课找我!”
胤褆本想拦一下,但是顺着那个方向也看到了妹妹,还是忍住了,万一被这个妹妹发现什么,说不定所有兄弟姐妹都知道了,他还没这个被人看着谈感情的癖好,下课就下课吧,人也跑不了。
佟珍瑶心不在焉的上完了课,打开了食盒,继续不在状态的准备吃饭,忽然收到了瓜尔佳格格的提醒。
“佟格格——筷子。”
她忽然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清醒,低头看向了筷子,拿反了,怪不得。
“谢谢啊~”她转过了筷子开始吃饭。
“哎呀~我们佟格格这是想什么呢?饭都吃不香了?”三格格揶揄道,眼神里满是看戏的趣味。
佟珍瑶的筷子停住了,“能有什么事啊~就是好久没起这么早了,有点不习惯,犯困了。”
“是吗?不是因为有人说了什么吗?”
果然这家伙还是看到了吧……这么意有所指。
“说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事我错过了吗?三格格你怎么不说呢?”佟珍瑶笑着看她,八字还没一撇呢,她最多就是觉得这个人比其他不认识的能接受,要想刺激她有点早了吧。
三格格眨了眨眼,继续看她,“那就当没有吧~说起来你和大哥同岁,你都选秀了,婚事也该定下来了,不知道和大哥什么时候定亲,说不定你们还能一块成婚呢~是吧大姐姐?”
大格格的婚事几乎定了下来,科尔沁对大格格满意得不行,多番示好只有已经得到了康熙松口,只是没有明旨,但是科尔沁年节下送东西,单给了大格格一份,这就已经是明示了。
所以这里三格格的这段话,实际上是一次调侃了三个人。
大格格没有什么威慑力的眼刀飞向妹妹,轻轻叹了一下,“你别觉得看我们笑话,才差着几岁呢?这日子过得快得很,早晚看你的笑话!”
佟珍瑶瞬间得色起来,“就是啊,我们三格格,很快也到能相看的年纪了,这样能干,不知道谁会看中?”
“好啊~想笑话我是吧,我就这等着,看看谁的乐子最先出来!”三格格挑衅的看了一眼佟珍瑶,又隐蔽的对着大格格眨了眨眼睛。
大格格立刻就知道妹妹是知道了点什么,但她对佟珍瑶的事情也很有兴趣,立刻就修复起了感情。
“那我们还远着,汗阿玛都说了要对婚龄做个典范,怕是选秀的赐婚先出来,总不能让留牌子的人家一直悬着心。”
佟珍瑶觉得有点不对,挪着食盒就挤到了赫舍里格格旁边,“还是这里吃饭安静。”
“哼~”三格格也不甘示弱,挪到了大格格身边,挨着说起了悄悄话。
堂中其他人见安静下来,便安心吃起了饭。
现在吃饭已经不会和阿哥那边混在一起了,一是人逐渐增多,一间里排不开,二是有年龄渐长不合适,又有瓜尔佳格格这样非亲非故的存在,不像赫舍里格格和佟格格,好歹能算是姨母,所以干脆就分开了。
不过饭后的时间还是能交流的,这不四阿哥已经出现在了门前,“佟姐姐吃完了吗?”
众所周知四阿哥背后是皇贵妃,这里的格格们看到四阿哥找她,那是一点都没觉得奇怪,佟珍瑶瞬间松了口气,其实一直都是她主动上赶着去撩拨的,胤禛还真没有主动找她的习惯,出现在这里也很怪的。
“胤禛有事吗?”佟珍瑶走到了门口,和四阿哥会和,然后一起走远了一点。
“大哥让我带话,叫你今天课后去一趟造办处。”胤禛说这话的时候,眉毛皱得死紧,心里很是矛盾。
“知道了。”佟珍瑶点头示意,“你最近怎么样?回去还练字吗?这个不用这么急的,你小小年纪多动一动,长个子要紧。”
胤禛的眉毛松开了,就这个烦人的劲头,大哥应该也讨不了好,没必要担心,再说既然是嫂子,那以后他也能看护到。
“又不听是吧?人家五阿哥比你小,拉的弓都比你重了!你要是不喜欢找人陪你玩蹴鞠也行啊,你还是不喜欢,就没有你喜欢的运动吗?”佟珍瑶一想到那个四力半的说法,就想抢救一下。
“姐姐你先回去吧——”胤禛耷拉着眼睛,转身就走。
佟珍瑶暗自运气,小孩子真难管!她以后绝对不要管孩子!
等等,大阿哥是不是有著名的连生四个还是五个女儿,然后求子的辉煌历史,他要是敢还是想办法给他打折了吧!女儿怎么了?再怎么他也不会有皇位继承啊!
不对,她也没同意啊,想这么远干什么,不如去想想漫画的营销方案,这年头搞娱乐方式创新也怪不容易的,还要打消市场上的警惕……
上完课,佟珍瑶快速的擦洗完给自己换了衣服,往造办处而去。
她到得晚,胤褆已经在那里了,这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房间里点着油灯,但仍然不是很明亮,她的思绪一瞬间跳转到了煤油灯是不是可行,电灯是不行了,但是煤油灯也亮啊。
“进来啊,站门口做什么。”胤褆手里捏着一个船型的东西。
这是要做什么?佟珍瑶的好奇心被提了起来,抬脚迈过门槛走近了桌子。
只见桌面摊着的是一大张图,看轮廓她依稀认出来是南面的半岛和岛屿图,其余的空白部分被涂成了蓝色,暗示为海洋,上面压着一些小的薄木牌和纸片。
“地契和建筑?”大富翁?
“就是你弄的那个,我找人改成了海上版,这是旗子,我想着海上还是改成船比较合适。”胤褆放下了几个拇指大小的小船,船舷被涂上了不同的颜色。
佟珍瑶拿起一个红色的仔细端详,连船舵都雕出来了,这东西做的怪精细的。
胤褆趁机把手上那个大的模型压在一角,“这样看着才知道是什么主题。”
佟珍瑶又看向图面,远一点地方还画了南欧和非洲的部分,这样的了解是工匠不能有的,地图一直都是有战略性的,再看这个不是很整齐的颜色,她蓦的产生了一种猜测。
“你画的?”
“还行吧?也就麻烦了一点,你玩的时候小心点。”胤褆脸上略微有点不自然,好在光线不好,并不明显。
我玩?佟珍瑶再次产生了一点惊讶,“给我的吗?”
“不然呢?不给你让你看什么?”
看着胤褆的理直气壮,佟珍瑶发自内心的笑了,不错,起码知道送东西,还用心了,比那些借着直男的借口,送“女朋友都感动哭了的礼物”人好多了。
“不玩一局吗?你费劲做的。”佟珍瑶开始认真考虑,虽然现在还是早恋,但是情势所迫,入乡随俗的想一下也行吧?
第四十七章
佟家。
觉罗氏和舒穆禄氏说起佟珍瑶的婚事。
“放心吧, 皇上心里早有谱了,只是不好太早说出来,咱们家要有一位皇子福晋了~”
舒穆禄氏精神起来,拉着她的手, 靠近了问, “大阿哥啊?两孩子什么时候定下的?”
“没定下!瑶瑶这孩子啊, 心实,读书就一心想着念书,皇上的意思是, 叫两孩子自己处处看,这都愿意了才好赐婚。”
“也是, 总得孩子自己愿意。”
觉罗氏拿起帕子还遮不住笑, “咱们家孩子乐不乐意不知道, 大阿哥必是愿意的,这礼都送上门了,就是老家伙不乐意,收得不情不愿的。”
“别怪他不乐意,他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 宝贝得很,哪能随便就许出去,凭他是什么皇子王孙呢?”又不是隔壁家里,那女儿跟看不到一样, 随手就料理了。
“孩子也回去念了三个月的书了,不知道现在开窍没,这真是——我们大人等着孩子处出感情定亲, 都不知道怎么说。”
“你不是也看得高兴?”
皇宫内。
“啊————”
佟珍瑶做呐喊状。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你回来之后不久吧?你们总凑在一起,当我们瞎啊?”三格格面露得色, 果然还是她火眼金睛,早就看出了这两人的苗头。
就知道这宫里没有秘密!
她不就是送了点东西,探讨了一下个人爱好,商讨了一下京城周边值得打卡景点,偶尔搞点新衣服打扮一下小伙子吗……
这真的很明显吗?
“所以你们都~嗯……不找汗阿玛求个赐婚吗?”三格格的攻击继续。
“咳~”佟珍瑶正色,“还早呢,现在也才五月啊。”
二月选秀前后胤褆才过了生日,这才满十四到十五,她就更远了,完全没必要这么急,就最近太子那平静的反应,她不相信康熙不知道,既然康熙都没有急着定下来,她着急什么?也没有那么急着把余生绑定吧?虽然相处还是挺愉快的……
这家伙不想气人的时候,是个不错的交流对象,现在她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合适的选择了,毕竟现在的背景下,阿哥们的教育是顶尖的,眼界上完全是超前的,加上她时不时说一些有的没的,如果这世界上,胤褆再不能和她正常交流,恐怕就没有能交流的男的了。
能够好好交流的话,她还是不想受罪的,到现在为止她已经很接受了,正在坦然的进行互相了解,就是回家看到佟国纲比较心虚,害怕他问女婿,毕竟今年选秀后已经赐了一拨婚了。
不过现在回去应该不用被逼问了,听说施琅将军再次清扫了岛上的土人势力,预备营造新的补给点,以供刚刚下水的第二批船队使用,是时候在城里再来一波竞争上船了。
端午节后,留在京城的书生再次和友人相携出门,这一次又赶上了难得的热闹,南边口岸的人回京复命,带来了不少洋货和干制海货,如今又是人人谈出海的时候。
“恭喜恭喜啊!搭上了那位大人,眼看这要上船,兄长何愁财路不通啊~”
“哪里哪里~你才是,这次补了不少洋货吧?听说你还抢到个座钟?”
“嗨~照样挣口辛苦费罢了,要不是家里扔不开,我也亲自去海上跑跑,长长见识!”
“怎么,老弟你也看了那海上寻宝记?”
“家里的小子天天喊着叫着,哪能不知道,只是这样跌宕起伏的人生,我可承不起,能发点小财就可以啰~”
“二位要挣钱,也可以合包一条船啊!听说上边开了口了,只要能凑到出海的船,除了不许对本国的船出手,就再不管了,何不往这边想想?”
书生忽然听得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喜道:“赖大哥!”
赖老三定睛一看,这不那个汤沐店里见过的书生吗?
“你还在京里啊?想来你们读书人家境都不差,这样的好事你给家里递个信吧,别管是什么货,丝啊绸的,或者瓷器一类的,送出去能换到真金白银啊!家里没船搭一股货也是好的。”
书生还有些发愣,身边的朋友却清醒,“大哥这是哪来的消息?”
“哪来的?能哪儿来的呀~都是从那些贵人府上听来的,也没有要瞒的意思,其实外头的海上到处都是洋人的船,人家能来家门口,我们还不能走一步么?”
“这开海竟真的做成了。大哥,可有空闲,咱们店里说——”
“你不是要去配副眼镜吗?”书生呆问道。
“这急什么,先说说眼前的海外之事啊~”
他的友人一摇扇子,寻了个茶馆就邀着赖老三过去了。
三人找了个空桌落座,远处正在讲一个什么升仙的故事,他们并不在乎,只给小二会了茶水钱,就远远的对着台上聊开了。
“要说如今在京城住了也要半年了,可比起了解,还是不如大哥这样土生土长的,更不用说消息灵通了,我们闭门读个几天书,出来就又是新东西,要说这京城也是怪,过去也没听过这样啊,如今这样多的新花样。”
赖老三端正了姿势,尽量掩盖自己的得意,这几年他也跟着挣了一点钱,不然也供不了他如此游荡,但就是这样,他更关注城里的新机会,这第二趟出海的海船,就是他最近瞧上的新机会,只是他没那个本钱自己干罢了。
“这就是咱们朝廷不同的地方啊!”赖老三压低了声音,“没什么忌讳的,是好东西就用,所以你看那些新玩意儿,总是差不了的,年前那回遇到小兄弟,医院还空着呢,等闲谁去?如今再想去也得排号,看医院能不能看到你。”
两个读书人没病没痛的,也的确不知道医院的变化,“我还听说城里一个衙门,如今都住着僧道,有的还经常外宫里和城外去,大哥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要说朝廷清明吧,那也不能信僧道啊?
“你们这就落后了吧!那是当初和那些学医的前后脚改的,他们也要经过考核才能拿到许可,这可比大夫难多了,到现在出去的,你猜有多少?两个巴掌都没有——”
“那这些人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做研究啊!这个词你们懂吧?大夫们要研究医学,他们也要研究东西的,就是咱们不知道是什么,总归也没什么事,那个院子里只供粗茶淡饭,他们比我们急着出来。”
两人略略放心了些,这也算是约束,可以算是明君所为。
“这海船的事,大哥可知道之前他们走得什么路线,换了什么来?咱们若是想分一杯羹,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这你倒不妨看看那海上寻宝记的本子,若是不愿意买,如今也有人租,那些货品和夷人洋船,说的倒也是那么回事,只是生意到底怎么做,那只能自己想着了,如今满城的人都盯着这个生意,各显神通吧!”赖老三对这个倒不敢吹,他知道什么啊?真知道早发财了!
“如今也真是人心浮动,可我既在京城,也免不了想着沾些好处。”书生叹道。
“咱们只是沾一点,里头的贵人才是真真切切的在得好处,一条船半条船的,如今都在皇上面前争自己的脸面呢!”
他这话反倒不怕谁说,如今宗亲大臣们,的确是忙着套关系,得到这上船的许可,不管是银子还是香料洋货,实惠体面总能得一些,这才入关多久,日子好了也没多少年,没有谁不想着更好些的。
佟国纲倒是不愁没有他的位置,也不是很发愁带什么货上去,上次也是按他主意大的女儿说的装的,如今依样画葫芦就是了,他比较发愁的是他几个儿子,法海读书有天分,老师已经建议叫他下场一试,这就意味着他要考虑着给这个儿子谋个出身了。
再想想已经努力供出来的大儿子,也该动一动了,侍卫一做几年也没什么大的出息,文也不成,武也稀松,个性还刁钻,更是难办。
一时间中年男人的惆怅就漫了上来,唯一欣慰的是儿媳已经有喜,总归有后代延续是件好事,勉强算是安慰。
“就没个闲的时候!”
这厢佟国纲才叹完,他的长随就进来报信了,“皇上传主子您即刻进宫。”
这下他也不叹了,家事国事的,办什么不是办?
“萨布素传信说沙俄有意议和,朕预备派你去作为正使签订这次的条约。”
一到御书房,康熙就开门见山的派了差事。
佟国纲一边起身一边疑惑,“奴才并不长于谈判之事。”
“这倒无妨,你是去把握方向的,身为朕的舅舅,作为正使的分量够了。”康熙很和气的叫人看茶,“再者,你的女儿说,原本这趟差事就是佟家人做的,未免你们再被后世人叹息责备,朕想着还是先说清楚的好。”
噗通——
佟国纲瞬间就跪了,女儿到底都知道些什么,这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事?
“何必如此?她的秉性我所深知,说这话也是为着大清的未来,不然也不会留下做自家人。”
“多谢皇上抬爱——”佟国纲觉得背上都要汗透了。
“这个你拿去看吧,看完就知道要把握什么度了,咱们是胜者,不必为了休战妥协,萨布素也不怵再战一场。”
一打信纸落在佟国纲的眼前。
第四十八章
“格格, 皇上传您去乾清宫,佟大人也在。”
佟珍瑶很意外的被请走了,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刚好她在和胤褆聊出海应该带什么回来有价值。
她注意到传话的太监说到佟大人的时候, 胤褆动作有一点僵硬, 心里有一点好笑, 完全想不到这两边瞒着她隔空交流了些什么,理了理发皱的衣裳就走了。
殊不知她走后,胤褆急得整个人都要着了。
“他们肯定是要商量婚事, 爷这边还没准备好啊,你们几个不会想想办法啊!几个月了, 佟家都没表露任何意思, 你们那些注意一点用都没有!”
哈哈珠子们无声叹了口气, 对视间看到了彼此的无奈,他们也没有成亲啊!怎么知道如何讨好老丈人?
“你不是自己也想不到吗……”有胆大的说了出来。
胤褆瞪了他一眼,这个哈哈珠子算是他的表哥,他也不能如何管制,只好继续着急。
那边佟珍瑶到了乾清宫。
“给皇上请安, 给阿玛请安。”
康熙表情和煦,立刻就叫了起,“陪你阿玛坐吧。”
佟珍瑶觑着佟国纲的脸色,眉间皱得有点过于严肃了, 不是很好看,所以是什么事情暴露了?
“阿玛?你还好吗?”
佟国纲看着她,只能叹气, “你少折腾点阿玛才能好!”
“我不折腾那你就该想想眼前的是不是你女儿了~”佟珍瑶卖乖的笑了笑,说话却丝毫没有乖巧的意思。
“你啊……”佟国纲指了她一下, 忽然开始庆幸这家伙以后能托给康熙管了。
“哈哈哈——”
康熙看得倒开心,“你们父女何必这么严格,都是我大清的重要人物,怎么还互相嫌弃上了?”
您也没少嫌弃啊……
佟珍瑶默默吐槽,表面上回道,“重要人物哪能算我啊!我就天天吃喝玩乐的,心无大志说的就是我!”
过了啊!佟国纲使劲给眼神。
“你那些消息怎么不重要了?难为你注意那些对大清有用的,这怎么就不是一片赤诚之心?”
康熙走了下来,挪到坐榻上坐下。
“今日找你们来,也是互相通个气,特异之处舅舅你也知道,往后若有什么事直接入宫禀报就是,不必耽误。”
这话佟国纲还没接,佟珍瑶就先瞪大了眼睛,“您要把我赶出去吗?”
康熙无奈的摇头,“你啊——总要出宫备嫁吧?”
备嫁是备嫁,现在不是没有未婚夫吗?“嫁谁啊?”
两位男性同时看向她,你真的不知道吗?
佟珍瑶败下阵来,有一丝心虚,好吧也不是不知道,但是也没这么着急吧?
“我可还没满十六!”
“所以今天要说的也不是私事,你在宫里讲了很久良种的故事,都是存在的吧?还有你说的北面那块地下面的资源,都说说吧。”
佟珍瑶意识到了什么,“北边有结果了?那可以开始准备西边了!”
佟国纲的手正放在胡子上捋,惊闻此言,差点把胡子一把揪下,但即使松了手,也还是扯掉了几根,顿时心疼不已。
“你是说的噶尔丹?朕已经命附近几旗严密监守动向,必不至于打得那般久。”康熙倒是脸色如常,“北边沙俄遣人要求和谈,朕预备让你阿玛过去。”
“阿玛!”她眼睛亮了,“请务必保住我们的每一寸土地,石油天然气、煤铁矿石、金矿!那边埋着的东西可重要了,留在咱们自己手里啊!”
“你阿玛也不傻!”就是那石油天然气又是什么?和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呢!
“我记得他们主要住在西边,就是靠近西洋人那边,其实也可以从他们这边通商,就是远了些,但是西域对外的贸易不是自古以来就有的嘛~我觉得怎么也比海上容易些,等我们的船到洋人家门口,都不知道多久过去了,走陆上快点吧?”
康熙看她,“怎么不早说?”
都忙着造船去了,倒是忽略了这个捷径。
“说也没用啊,那边的通道把持在一个国家手里,送送信大概行,货是过不去的,再说那些良种什么的,也不是西洋人那块原产的,都是海外搜罗的。”出海探索是必要的啊。
“也罢。”现在总不能对着远处的国家开战,“还是说说种子吧。”
“好,种子嘛,咱们也不是什么都要的,但是能吃的能用的,还是很值得花点力气带回来的,像是主粮类的,就有红薯玉米土豆,红薯很高产!虽说后来的人觉得吃多了不好,但是现在很多人都吃不饱,这个就先别考虑了吧~玉米的话我弄来了一点,今年种在庄子上了。”
“土豆保存上比较麻烦,但是它好吃,可以当菜,所以我也想弄回来。除此之外还有辣椒和番茄,也是不错的调料和蔬菜,其中番茄在西南蜀中一带很是流行,用来作汤底烫锅子很是刺激,辛辣祛湿又很好吃……”
“好了好了~”佟国纲伸手拦她,“先别说怎么吃了,先弄回来要紧呐!”
“那再说说用的吧,别的不说橡胶树得弄回来,就是我不记得这树长什么样,大概就是一种在树身上割出口子,能流出乳白色液体的,加工之后有弹力也不会漏,可以说是比杜仲胶更好用的东西。”硫化处理之后可以做很多东西啊,起码弄个车轮,现在的减震还是一般。
康熙扔下了手上的信纸,小幅度的表达了不满,“这怎么不早说?”
佟珍瑶挠了挠头,“这不是没想起来?原本现在的任务就是以稳定为主,海事刚开始,也不好这样委以重任,只要有利可图,出去的人多了,还怕带不回来吗?”
这个时候说差不多合适,但她也不敢说这一两年间能看到效果,作物的培育即使由官府牵头,也不是那么快有结果的,只是说比民间自发种植然后被发觉效率高。
佟国纲这时候已经不说话了,忽然就想到女儿刚回来的时候,说起杭州情势的时候,再到如今评判如今以稳定为主,他才发现女儿的敏锐度一直没有变化,这几年大约也是因为那个机缘,才被束缚住,这样看来也未必是好事。
“有些朝官上本,说不应该放任京中逐利的风气,放任出海与民争利,你们看呢?”
康熙并不是真的要问他们的意见,只是想进一步了解满人的想法,有掌控的继续推动这件事。
“这出海的利什么时候给寻常百姓吃了?”佟珍瑶嘀咕,“这些人家里也不干净吧?说什么为了民,前朝就是这么被忽悠的,商税也不好好收,还来啊!”
康熙哂然,就是这么回事,谁都知道这背后是各自的小算盘,明面上倒是说的冠冕堂皇的,既然利润在这里,他们不拿总有人会去拿,再者没有水军清道,出海又能成什么气候,人家都走到家门口了,这里的垃圾还没扫完。
水军都出力了,不能没有分润,但这钱又不能让商船出,不然水军就像是打手帮闲,东南的经略对水军多有倚重,不能这么坏了根子,损了长久的打算,所以由朝中管理是最便宜的。
“皇上恕罪,孩子童、不知道轻重。”
佟珍瑶侧目,亲爹你刚才是想说童言无忌吧?
“你也别做这样子,朕还不了解她?这话也不算刻薄,不过是实话,有什么不敢讲?之后你去往北面与沙俄商讨,可不必如此温和,不然我们的子弟是做什么的?”
“这……奴才一个粗人,说话也难听,只是同行之人未必如此想吧?向来中原是礼仪之邦。”
“你为总裁,自行决定。”
康熙不准备再多说,正准备嘱咐佟珍瑶把记得的作物模样画来,忽然听见梁九功报信。
“万岁爷,大阿哥求见。”
听到这话的时候,佟珍瑶微垂着头,正在努力的思考还有什么要说的,这话一出她的思维瞬转,开始想胤褆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不会突然脑子发热冲动一把吧?双方家长可都在这。
所以她瞬间就把视线再往下挪了一点,装作毫无波动,等待康熙的反应。
那边两位家长对视,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颇有兴味的等着后面的发展。
“叫他进来吧。”
“嗻——”
很快门扇打开,大阿哥大着步子几步就到了几人面前,先是喊了一声汗阿玛,然后又对着佟国纲告罪,“不知道舅公在此,打扰了。”
佟国纲认真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多新鲜!这么多年哪里听过这样亲近的称呼?
“不敢不敢。”
康熙只觉得有些遗憾,没有让太子一起看看现在的场面,这准翁婿两真有意思。
胤褆也有一丝退却,动作刻意的转头面向康熙,“汗阿玛,造办处匠人对蒸汽机已有眉目,只是宫内狭窄不便施展,是否迁移还请汗阿玛指示。”
蒸汽机不能吧?难道是阶段性成果?难怪早不来晚不来,真给他找到借口了!
佟珍瑶趁着他具体汇报的时候,隐蔽的甩出了一个眼刀,就现在的钢铁技术,这话说太早了可圆不回来!知道了怎么利用推力有什么用!
胤褆毫无所觉,说完之后心思就活络开了,“汗阿玛今日怎么同时约见了佟大人和佟格格?”
康熙再次看向佟国纲,年轻人的小把戏能瞒过谁呢?看来这是有进展了,什么时候对你女婿松口。
佟国纲头一转,选择了逃避,反正他闺女还不到年纪,急什么?
就算是皇家阿哥,他也得说这个女婿算不得高明,他现在不是很想认,要娶他女儿,那是几件礼物能打发的吗?
“今日说了一件关乎佟家的大事——”
第四十九章
胤褆的心提起, 他们的大事吗?汗阿玛这是改主意要发明旨了?
“阿玛要出外几个月谈判确实是大事,这定下来的条约说不准就留于青史,的确该慎重些。”
凭借对胤褆脑子的了解,佟珍瑶及时出声截住了话头, 把话题往别处带。
“蒸汽机这样的机械, 大小上吃不准, 挪出去也好,只是我想着要不找个学会了物理的人去负责,如今这些都是匠人, 是不是太勉强了?”
胤褆怔在了一边,不是谈婚事啊?
好险他就说出来了, 按汗阿玛的意思, 肯定不会帮忙说服佟大人, 只是佟大人要远行,少说也要几个月,那不就是说这几个月婚事还是定不下来?
佟国纲听不懂什么蒸汽机什么物理的,犹豫了一瞬选择告退,有皇上在也不会出事。
康熙挥手准了, 转头就这个问题说了下去,“那就挪到城西去,宫里的匠人还是以造办处的需求为主,精通物理的人手既没有, 便试着招些人培养几个出来。”
既然未来科技是重点,专门养一些人手出来便不亏,想来有其他地方能用到。
“招人?那多招几个吧, 戴先生那应该添几个学徒帮忙的,不能只靠他一人。”佟珍瑶提醒到, 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武力啊。
————
内城门口,一张崭新的告示贴了出来。
“写的什么?”
“这是有什么事啊?”
“祝先生能给我们说说吗?”
祝博文拉着险些被挤出去的朋友,也就是和赖三结识的那个书生,凑近了去看榜文。
“现置天工处,需精通格物之学者,念格物之学不曾通晓,可于月内至天工处学习格物基础,一月后正式报名考核,预备选录笔帖式十名……”
周围的人齐声嗐了一声,“这倒没我们什么事了,祝先生倒是可以再看看。”
甭管什么学者,它起码得识文断字啊!
祝博文倒是没在意这些百姓说了什么,他只是敏锐的觉得这里面有门道!这个朝廷的不同寻常他们早已领教,如今这格物虽然是新式样,但单独建设院子,一看就是寄予厚望的。
他倒是还想着正经走科举的路子,但他却恰好有个痴迷此道的表弟,前几个月递信给在福建的外家包船出海,舅舅回信说把表弟打发来叫他看着些,最好能掰到正途,如今算算还有三五日的功夫也该到了,倒是恰好赶上,与其让表弟读不爱读的,不如去试试这个。
祝博文倒是对自己有自知之明,但是许多人都有一份天然的自信,万一自己就是那个在格物上天资出众的呢?
因此佟珍瑶旬休出门的时候,只看到那巷子附近人头攒动,但是并没有太大的动静,甚至他们还在讨论,什么又出来一个,这个看样子又听不懂,完全是把物理基础课当成乐子看。
其实课程方面真的没什么复杂的,这时候也不兴什么理论,直接就是力的概念,能听明白就留下,觉得听不明白自己走,强撑着留下也是没用的,只会平白消磨这些人的时间。
目前笔帖式的待遇还没有公布,也就不会有人奔着待遇强撑,所以这个巷子的进出基本是等的,一个上午大约都留不下一人,可以想见在物理面前,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根本没有碰运气的余地。
教授的老师是传教士,康熙付出了不少赏赐才让他接下的任务,这也给这门课带了一层异域的色彩,洋人的教授固然能让人看热闹,但也会让部分读书人因此芥蒂。
佟珍瑶觉得招录并不会顺利,那十个名额大约还是多了。
“让一让让一让~”
一辆堆着货的大车经过,意外的是提醒的声音是清脆的女声,佟珍瑶顺着看过去,看到了一张微褐色带几点雀斑的脸庞,刚觉得有些眼熟,还来不及辨认,这队人就推着好几辆大车飞快的跑过了这一段路。
“塔娜咱们是不是快到了?”乌日娜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望了望前头的路。
塔娜从后面冒出头,“姐姐,咱们不都是第一次来吗?”
“这不是——心里没底吗?这可是京城啊,阿爸怎么也想不到我能到京城来。”
这事说来就话长,当初公主预备建纺织厂要招织工的消息传开,他们住帐篷的都是不敢信的,那是什么位置啊?除了草和羊粪蛋什么都没有,在这种地方建厂?
果然消息传了两个月后仍然没有下文,几乎无人记起。
但就是这时候忽然迁来了一群人,一个姓雷的匠人领头,在那块地上走了好几天,然后就扎上棚子开始挖地基了。
那之后源源不断有砖瓦木料送来,还有一包一包奇怪的灰土,竟然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建好了那高大宣阔的房子,再往后这些人也不走,一波人进城去探查倒塌损毁的民房,另一些仍住在棚子里,开始平整土地,用那奇怪的灰土修起路来。
后来乌日娜才知道,那种灰土叫水泥,是特地磨出来的,而那条从厂房开始修筑的路直通京城,是第一条水泥路,在这路上奔跑激起的尘土几乎可以忽略,拉起马车来更是平稳。
这时候她的阿爸本想让她去城里做侍女,她不想被主人打骂,就强撑着要等工厂招人,未免不通过招工,她特意和城里的一个汉人女人学了一个月,早晚不停的练习,只要有空都在练习纺线织布。
可即使是这样,在公主的管事来选女工时,她仍然不能去做纺织,看在她熟练的份上,问她要不要去捻线,她一咬牙就答应了,捻线一个月也有四百个钱呢!还给一个铺位,包两顿饭一顿点心。
签完契约之后,她才知道她们要纺织的是羊毛,除了她们这样年轻略懂一点纺织的,后面还招来一群膀大腰圆的婶婶,负责清洗甩干晾晒羊毛,之后还有不会纺织的去做分拣梳理,再后才是纺线组。
而她的捻线位置也比较特殊,她们这组人专门负责把细线几股合在一起,捻做更粗的线,开始她还不知道这样的区分是为什么,还是在管事穿上毛衣后,她才知道这线是为了织成毛衣。
这毛衣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比那些毡子之类的柔软暖和,所以她当时就生出了要给阿妈买一件的想法,阿妈成日里做活,冬日里骨节都肿得肿大,只要袖子做长一点,阿妈的手就能够拢进去……
她这么想也鼓起勇气这么问了,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吴而似救0八乙救2管事倒是没什么傲气,只告诉她们刚出来的毛线价贵,愿意等的话,会有纺得不匀染得不好的卖给当地,只要学一学怎么织,有两个棒针就能自己织一件,大约只要五百个钱就够了。
也是那个瞬间,她才知道她捻线一个月,都不够买有瑕疵的毛线给阿妈,顿时羡慕起做织工的组,那个组里一眼看过去全是汉人,她们操作着复杂的织机,织着一种细密柔软的布,一个月上满就能拿到七百个钱,还有专供的食物和奶,说是怕她们熬坏了眼睛。
除了纺布,染房也是她羡慕的地方,不过染坊都是调来的匠人,她是绝对挤不进去的,所以她就把目标放在了织工身上。
后面经过一个冬天,毛线卖得好,她们组进了人,恰好织工组有人生病,无法做活,她才央求了管事让她去试试织工的位置,当时她拿了两个月的二百钱,才算是跟上了织工组的工作。
但人有时候就是不知足,一个月净赚七百钱,还能在月初和月中休假回家看望家人,按理说她不应该有什么不满意,可在织机面前熬了几个月开始腰酸背痛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想,能不能做个管事这样的人呢?不用在织机面前煎熬,还能拿到一千文钱的月例。
大约她真的有几分运道在身上,毛呢往草原的销路并不好,但是公主说在京城卖的不错,便想抽调人手到京城,一是在铺子里出掉一些毛呢,二是在京城找个地方单独办新厂织毛呢。
公主指明了要伶俐的人,要她们自荐,乌日娜虽然没卖过货,还是咬牙站了出来,这一步要是走对了,那就是公主的家臣,而不是她手下一个可有可无的织工,她想试试。
最后果真叫她过来了,但是意外的是她的小表妹塔娜也在队伍里,还是被管事指明送来的。
塔娜的故事就比较简单了,那日遇到公主的人手,然后传出要建纺织厂的正是她家,她虽然技巧不够好,只被分在检查组,但是在毛线出来的时候,她立刻就让她的阿妈学了怎么织毛衣,有了她阿妈带头翻着花织毛衣,那一带的妇女们才知道这是个好东西。
可以说毛线在归化城一带的普及,得记塔娜家一功。
有了这样的功劳,塔娜的灵活会抓住机会,也在大管事心里挂了号,这才第一个想着她。
不过对塔娜而言,来京城并不只是被推荐来,她还想留在京城赁一个住处,然后把她的阿妈接过来,毕竟只有京城这样的地方,才能让她的阿爸胆怯,不敢再打她的阿妈,也不敢把她像买牲口一样随便指出去。
好在有公主作为靠山,她们在京城一切顺利,很快就结识了一个同样刚来京城的热心邻居。
“陈五哥上学啊?”
陈康和犹豫了一瞬,还是放弃了和她们解释去天工院和上学的区别,只是点了点头,“正好要去。”
“今日怎么没见你兄弟?”
他又听到她们好奇。
“表兄在学里坐馆授课,我去天工院,就不一起了。”
第五十章
陈康和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 原本他是被家里打发来的,一路上还有些不情愿,福建和京城何止千里之遥,再加上他的口音和官话不一样, 他一路上还要跟着家里的管事学官话, 日子很是痛苦。
不过表兄那日一接到他, 当日接风洗尘的时候就说了天工院招笔帖式,他本不以为然,表兄却说要的是会格物的笔帖式, 还是先听课后报名选录,他便觉得去看看也无妨。
等表哥给他安排好住处, 再拉扯着他到天工院外面的时候, 距离张榜已有十日, 只为凑热闹的人群已经散去,只有零星几个人在排队,只稍微等一等他就进入了课堂。
进门一看,环境很简单,甚至连一般的学塾都不如, 座椅都没有摆整齐,看起来只是随意的整治出了这么一间房,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个高鼻深目的洋人,手里捏着两个小球, 见到新人进来,司空见惯的招呼了一声。
“找地方坐下。”
这就是那个洋人老师?汉话说得还挺清楚,陈康和想, 随便找了个门边的椅子就近坐下。
“要想学习,我们要理解一个概念, 什么是,力……”
洋人一点不耽误的开始讲,陈康和听着概念,只觉得和自己想的格物不一样,但又不想离开,硬着头皮听了下去。
听着听着,他又觉得有点意思,这个力在生活里无处不在,可这力似乎又不太一样。
当他问出这句话时,那洋人眼前一亮,“感谢上帝!总算是遇见能明白的人了!请你一定要来报名!”
陈康和听完这一节课,尚且在犹豫,这固然不是科举的圣人文章,但是和他想象的格物到底是不一样的,是否真的要把精力放在这个被称为物理的格物课程上?
老师看出了他的犹豫,“哦~你看起来家境不是很好,是担心报酬吗?这是一个既学习又工作的位置,听说报酬很丰厚,你的话我想是很有希望的。”
陈康和听懂了这个洋人直白的暗示,实际上作为当地的富商,他的家境岂止不差,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只是刚到京城,他的新衣没来得及做好,故而显得比较朴素。
不过他也并非完全不通俗物,笔帖式这个位置更像是不知道怎么安排,勉强定下的名头,既然报酬十分可观,也可证明朝廷对此处的重视,这样一来倒是叫他有兴趣对这天工院一探究竟了。
“既然要报名选录,想来要懂的不止这样皮毛一样的知识,我应该在哪里学习更多的物理知识?”
这位临时的老师很高兴他有这样的觉悟,“何必找其他地方,每天早晨你就过来见我吧,我的桌子和书你都可以使用!”
就这样,在额外的关照下,陈康和彻底掉进了这个大坑,这些力居然真的和工巧相关,他一一和天工开物上对应,大约能分析出用了什么力,又反过来能明白这些设计的巧妙之处。
因此时限到达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报了名,想揭开天工院的面纱了。
考核的试题对他而言并不难,只是特殊的是这里考核的,并不只是读书人,他见到一个自称是铁匠的北方大汉,用口述的方式在隔壁答完了题目,虽然用词不是很精准,但的确是正确的答案,他便预感这是他未来的同事。
果然,在对一百来人考核后,最终被选出了八名笔帖式,甚至不够满额,但是那个大汉正在其中。
这之后就是正式的上值了,中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陪他来的管事终于发现这个笔帖式,并不是什么正经的职位,未来的升迁也很难说,不面对介绍的表兄有几分意见,便劝阻他不要接下这个位置。
他理论数日,管事始终拿出他的父亲来压他,说这是辜负了父亲的期许,但是忽然间有了正经的商事要处理,这才顾不上他,由着他日日前去应卯。
陈管事倒不是不想管,实在是管不来,家里的根底还是生意,虽说才和人一起包了船跟着南下,但是须知多年的禁止下,大船难找,这趟生意的赚头便有了限制。
恰好他听闻京中要办一个海货认筹拍卖,是哪些有船位的富贵人家,要向商人认购货物,这样的事哪有不参与的,不说赚头,能搭上京里的关系也是好的。
为了谋一个入场的帖子,陈管事就顾不上家里一向不晓事的少爷了,今儿一早上少爷都没出门,他就已经到场等候了。
但许是他到得太早了,只看到街口有贵人清道,长长的一队人马经过,那为首之人骑在马上,身披官袍,好不气派。
“这又是哪位大人要出去办差?”
“我瞧瞧——”
蹲在檐下的几个帮闲搭着话。
“像是佟大人,那会儿弄蜂窝煤的时候,近近的见过一面。”
“哪个?大的那个?他出京做什么?”
一旁的店里闪出一个伙计,“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北边儿~就那什么沙俄!总算是肯认输了,佟大人这次应当是去负责和谈的。”
“北边儿?这有什么可谈的!那冻死人的地儿,能有什么好东西,别还要咱们接济。”
“你这就小看他们了,听说他们的京城和王公们都在西边,东边不好西边好啊,要是能弄来他们的货,不也和西洋的一样卖!”
“哎哟——”伙计正指点着,忽然被斜后方伸出的一只手,拧着耳朵进去了,“什么一样卖?活不干就在外面吹!”
伙计是进去了,但帮闲们话头还没完,“你看这话做不做准?他们家倒是卖洋货的。”
“什么准不准?你还真当他自家打听出来的啊?那他们恨不得捂得死死的,哪会这么说出来?”
“你说打哪儿知道的?”
“那个四时印社,不是出了个什么漫画吗?生意可红火!秋斋的眼红这份生意,就包了画师仿,可人家讲船出海见到的西洋事,他们去哪儿知道,这不就仿出来一本陆上的,我听了一耳朵像是提到了什么沙俄的。”
“这倒像话了,他一个伙计,字也不认得多少,哪会去看正经书……”
陈掌柜没有再听,他搭上的大商人过来了,得紧着点奉承。
————
承乾宫。
佟珍瑶难得一早就过来。
毕竟佟贵妃早逝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这忽然的生病,由不得她不紧张,反正早上是文学课,也就那么些东西,儒家经典嘛,也不会忽然多出一本,少上一节并不碍事。
加上她们到底年纪大了,如今这位老师并不是很管束她们,有几分避嫌的意思,她让宫女带了话过去,就理直气壮的赶到承乾宫来了。
“格格万安。”
佟珍瑶只是抬了抬手,脚下毫无迟滞,直接就进了殿内。
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热气,如今热起来,佟贵妃又病了用不得冰,即使宫女细心打扫了,到底里头空气不是很好。
“太医可说了是什么问题?”
刚才宫道上她看到太医从承乾宫的方向走了,想是刚来复诊过。
“主子风邪入体,太医已经开了方,嘱咐要静养一些时日。”佟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回道。
“你着急忙慌的赶来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佟佳氏歪在榻上,一身家常衣裳,头上勒着抹额,脸色倒是不算憔悴。
佟珍瑶挨着坐了,“都发热了怎么不算大事?”
要知道到现在也没弄出退烧药啊,发烧还是很危险,谁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已经好多了,歇几日也就没事了,你这一跑,胤禛也得跟着跑来……”
话音未落,两人就听见外头传来了八阿哥清晰的声音。
“四哥!”
看吧,话都没说完人就到了,佟佳氏和妹妹对视一眼。
一阵请安声响起,佟珍瑶转头看过去,之见胤禛牵着胤禩走近来,两人的关系看着很是亲近,一时间有些晃神。
“给额娘请安——”
佟佳氏叫了起,佟珍瑶对着他们点了点头,权当打招呼。
“额娘可好些了?太医怎么说?”
胤禛一脸的担心,立刻关心起她的身体。
“好~原本就没什么大事,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来看我,倒像是什么大事。”
咕~胤禩的肚子忽然叫了,他抬起头期待的看向身边的四哥。
“胤禩还没用早饭?赶紧摆进来吃了。”
佟佳氏立刻招呼起宫女。
所以四阿哥和八阿哥小时候关系这么好的吗?佟珍瑶有些晃神。这一屋子都和胤禩相熟,但他第一反应是看哥哥,而不是承乾宫的一宫主位佟贵妃,这就很能说明他们的关系足够好了。
“吃完了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特别是胤禛你,好端端课也不上就跑来,额娘在这里又不会跑,你又不是给额娘看病的。”
“额娘,我学医了。”胤禛抗议。
“你们那学的我还能不知道?离开方看病差远了,快点吃了去上课。”
佟佳氏侧头看了一眼坐着晃神的佟珍瑶,大约猜测到了什么,从刚才两个进来就不大对劲了,故而没出声喊她,只等着把这兄弟两送出去,才开口询问。
“小四和小八有什么不对吗?”
佟珍瑶看着放到手边的点心碟子,迟疑了一会,还是开了口。
“就我所知的,他们两的关系不说势同水火,也是各自为政,原来关系也会这么好吗?”
这有点超纲了!九龙夺嫡她也就是看个乐子,只知道老四老八是竞争者,两个人还有这一段兄弟情吗?那岂不是反目成仇,这是发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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