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真心话
看她脸都吓白了, 乔漾哭笑不得:“没有晕啦,就是流了点鼻血。”
“谁造的谣啊。”麦初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乔漾取下鼻子里的棉球:“好像不流血了。”
麦初弯下腰:“我看看。”
“走吧。”
麦初才发现站在旁边的陈天衢, 她扶着乔漾起身, 问:“你送她来的啊?”
“嗯。”
麦初点点头:“哦。”
“他们是不是去吃饭了?”
“嗯, 都去食堂了。”
感觉鼻腔里堵着干涸的血渍,乔漾忍不住抬手想揉。
“还不舒服?”陈天衢问。
“没。”乔漾放下手, 对麦初说,“我想直接回宿舍。”
“你不吃饭啊?要不要我给你带点什么?”
“没事, 我那里有面包。”乔漾指着楼上说,“我想上去休息一下, 不用管我。”
陈天衢刚要开口,麦初就说:“好吧,那你自己小心点啊。”
“嗯。”乔漾站在宿舍楼下和他们挥了挥手,“你们快去吃饭吧。”
看着乔漾进了铁门, 麦初收回目光,和陈天衢说:“走吧,不知道现在去还有没有饭吃。”
某人三步一回头,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扯了一下陈天衢的胳膊:“别看了,她就是这会儿不好意思见人,没事的。”
陈天衢还是又回头看了一眼, 质疑道:“是这样吗?”
麦初叹气摇头, 加快脚步朝着食堂走去,她饿了, 她想吃饭。
风吹起男孩的衣摆,枯黄的树叶簌簌掉落, 乔漾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陈天衢一转身发现麦初已经离他一大段距离,扬声喊:“你等等我啊。”
麦初脚步不停,嘟囔说:“你干脆跟她上去得了。”
下午胡亮也来问了乔漾的身体情况,后面几天还有好几项体力活动,再三叮嘱她有不舒服的要及时反映。
乔漾不习惯一下子受到太多关注,挤出一个微笑点头应好。
“老师你放心吧。”麦初拍拍自己胸脯,“我会照顾好她的。”
“班里有任何情况都及时跟我汇报啊。”
“好的。”
等胡亮一走,麦初挽着乔漾小声说:“格鲁就是啰嗦怪,等着吧,他晚上还会来问你的。”
乔漾抿开唇角:“多好啊,比我爸还关心我。”
参观完某处名人故居第一天的行程就结束了,女生宿舍是三十人一间的大通铺,晚上麦初找班里女生借了棉签棒,替乔漾清理鼻子里的血痂。
“要不明天爬山你别去了,我陪你在宿舍休息。”
“不用,我真没什么事。”
“嘶——”
麦初赶紧停下手:“弄疼你啦?”
乔漾松开手指,掌心里一排月牙印:“没事,你继续。”
邹心意举着镜子在涂面霜,拆穿麦初道:“她就是自己不想去。”
“我才没有!”
乔漾笑着说:“去嘛。”
山路蜿蜒曲折,两旁岩石堆叠,清晨的空气夹杂着草木气味,麻雀在枝头啁啾。
她想想就觉得美好:“大家一起去山上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多好玩。”
这一夜乔漾兴奋难耐,宿舍里又总是响起各种细微却清晰的动静,一直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翌日又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乔漾跟随大部队来到山脚下,打开双臂狠狠嗅了一口清晨的空气,感叹说:“真好啊!”
半个小时后。
“还呼吸新鲜空气…….”麦初插着腰大口喘气,“我都快呼吸不到空气了。”
乔漾脸颊通红,拽着她坐到旁边的石头上:“休息一下,我走不动了。”
山间鸟鸣声清脆悦耳,此刻麦初却只觉得吵闹。
不断有人从后面超过她俩往上走,乔漾问:“我们继续?”
麦初摆摆手,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互为支撑:“再坐会儿。”
“我身体素质差就算了。”乔漾拧开矿泉水瓶盖,“你怎么也不行啊?”
“所有运动里面我最讨厌的就是爬山。”麦初脱下外套抱在怀里,“而且科学证明,爬楼的动作对膝盖损伤很大的。”
“你们俩怎么还在这儿?”
面前的光线被挡住,乔漾和麦初仰起脖子。
“你们不会已经登顶又下来了吧?”
“嗯。”莫知搭着陈天衢的肩,刚还在抱怨腿快断了,这会儿又张狂起来了,“小小龙山,不在话下。”
乔漾发现他俩手腕上都多了一个绿色手环,抬头问:“这是什么?”
“上面的老师发的。”
“啊?不会还要一个一个登记吧。”乔漾歪头倒在麦初肩上,她还想着等大家都开始返程就悄悄混在人群里下山呢。
麦初睫毛一落一掀,抬眸看向莫知,眨了眨眼。
“看我干嘛?”
陈天衢叹了声气,摘下手环递给乔漾,拍了下他的胳膊说:“自觉点。”
他说着就转身重新往山上爬,莫知赶忙把自己的手环丢到麦初怀里,迈步去追他:“等等我啊!”
“走吧。”麦初把手环套到自己手腕上,一下子恢复了元气,“下山!”
乔漾却有些犹豫:“这样可以吗?”
“他们自愿给的。”下山的路好走多了,麦初心情愉悦,脚步也轻快起来,“又不是我们抢的。”
“好吧。”乔漾戴上手环,问她,“下午要干什么啊?”
“我们班好像是去山上采茶叶。”
“啊?”乔漾失望道,“就没有什么坐着不动的项目吗?”
麦初哼哼一笑:“还觉得研学好玩吗?”
“好玩啊,反正比数学课好玩。”
这一天不是在山上就是在茶园里,新鲜空气乔漾是呼吸够了。
回基地前她们把采集来的茶叶交给茶园的工作人员称重,麦初悄悄对乔漾说:“我怀疑学校是打着研学的旗号把我们骗来打工的。”
乔漾捶了捶酸痛的后腰,点头说:“是该给我们发点工资。”
好在今天晚上就放他们自由活动了,吃过晚饭后乔漾馋冰淇淋吃,拉着麦初去宿舍楼下的小超市。
基地食堂的饭菜堪称泔水,很多人都来买泡面加餐,见里头挤满了人,麦初和乔漾退到旁边的大树下,打算过会儿再进去。
隔着窗户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乔漾问麦初:“那是不是杭以安啊?”
麦初踮起脚往里看了眼:“嗯,是我们班男生。”
“杭以安!”
被叫名字的男生抬起头四处张望。
麦初举起胳膊挥了挥:“这里,笨蛋。”
“诶?”杭以安终于发现她俩,走到窗前问,“你俩在这里干嘛呢?”
“帮我们带两根棒冰,等会把钱给你!”
杭以安比了个“OK”,回头喊冰柜前的莫知:“莫知,再拿两根,麦初和乔漾也要。”
莫知拉开冰柜门,问:“她俩要吃哪种啊?”
“没说,你随便拿两根吧。”
莫知挠挠头:“那我拿两根随便?”
陈天衢怀里抱着四五瓶水,伸长手臂挑了两支草莓味的冰淇淋递给他:“这个吧。”
“行。”
乔漾和麦初在门口等了半天,终于看到几个男生出来。
他们手里都拎满了东西,麦初问:“你们来进货的啊?”
莫知指着不远处的那块草坪:“我们打算去那边坐坐,一起吗?”
晚风清凉,夕阳逐渐消失在远处的高楼后,路灯亮起暖光。
反正回宿舍也没事干,乔漾和麦初对视一眼,点头答应:“好啊。”
草坪上都是三五成群的学生,他们找了快空地,莫知把冰淇淋都倒了出来,挑出粉红色包装的那两支丢到麦初和乔漾脚边:“你俩的。”
“草莓味的啊。”乔漾撕开包装。
“原谅他们吧。”麦初说,“在直男眼里全天下女人都喜欢粉红色和草莓味。”
“那你喜欢吃什么味道?”旁边的陈天衢问。
乔漾咬了一口冰淇淋,回答说:“巧克力吧。”
“哦。”
麦初看到出来散步的刘嘉络一行人,招手喊她们过来一起玩,草坪上不知不觉就围坐了一大圈人。
总不能就这样干坐着相顾无言,莫知提议说:“我们来玩游戏呗!”
“好啊,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
有人抗议:“什么年代了,太土了。”
“怎么?”麦初勾起一抹笑,“你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被我们知道的吗?”
“你猜。”
“来嘛来嘛!”莫知站起身说,“这么多人也没什么别的可以干了。”
“好好好。”
他拿了个饮料瓶放到圆心处,单膝跪在地上介绍规则:“瓶头指到谁谁提问啊,只能问瓶尾方向的那几个人。”
乔漾第一次玩这样的游戏,双手抱住腿,目光悄悄扫过在场的每个人,难掩紧张心情。
原地旋转的饮料瓶慢慢停下,瓶口最终指向了刘嘉络,众人的目光跟随着投向她。
“呃。”刘嘉络伸出食指在空中反复游移,最后锁定杭以安说,“那我选杭以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杭以安甩了下头:“真男人只选大冒险。”
“哦嚯。”麦初带头鼓起掌,“好!”
刘嘉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己噗嗤一声就开始仰头大笑。
“你先别笑了。”麦初一掌拍她胳膊上,“快说。”
“那你明天去问格鲁,哈哈哈哈哈,就说,‘老师你头发真多,平时怎么保养的啊?’。”
底下爆发出一片笑声,还有人拍手叫好,杭以安脸色骤变,双手合十认怂道:“我能不能重选啊?这么说他会揍死我的吧。”
其他人一个个都幸灾乐祸,不给他反悔的机会:“你不是真男人吗?”
“就是啊,别怂。”
“大家负责监督啊,明天一定要说!”
“再来再来。”莫知重新转动瓶子。
“是你,乔漾!”
乔漾看着对准自己的瓶口,一张口都结巴了:“那我、我选……”
她看向对面的几个人,不想为难女生,她指向莫知:“我选莫知吧。”
有杭以安的前车之鉴在,莫知举手说:“我要选真心话。”
乔漾脑子里一片空白,小声向两边的人求助:“我问什么啊?”
麦初在她耳边说:“问个劲爆的!问个劲爆的!”
“你……你有和别人表过白吗?!”
空气中响起“喀嚓”一声,莫知像被人摁下了关机键,一动不动地呆愣在原地。
夜幕降临,四周光线昏暗,遮掩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察觉到自己似乎让气氛冷场了,乔漾下意识看向麦初,对方却低着头在拔手指上的倒刺。
乔漾正犹豫要不要换个问题,沉默半晌的莫知终于开口了。
“有过吧。”
“什么叫‘有过吧’?”
“你们班班长谁啊?”有人来问。
麦初举起手:“我。”
许恩霖看向她,指了个方向说:“去广场那边领你们班的东西。”
“什么东西啊?”走了一天路了,麦初一坐下就犯懒不想动,“陈天衢要不你去?”
“哦。”陈天衢手撑着地站起身,“你们继续。”
“我去上个厕所!”乔漾也站了起来。
麦初问她:“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
“陈天衢一个人拿得动吗?”莫知嘀咕着想起身去帮他。
杭以安一把把他扯了回来:“你歇着吧你。”
第22章 巧克力
“陈天衢!”
陈天衢回头看到朝他跑来的乔漾, 停下脚步问:“你怎么来了?”
“我去上个厕所。”乔漾喘了口气,问他,“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啊?”
“没有啊。”
乔漾嘟囔:“那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
“哦。”陈天衢扯开嘴角, 两个人并肩继续往前走, “就是莫知和麦初表过白。”
“真的啊?”刚刚某一刹那这种可能性就从乔漾脑子里闪过, 但她没来得及细想,现在从陈天衢这里得到证实, 她反倒觉得事情不可思议了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
“就高一结束的暑假。”
陈天衢严肃语气:“你别说是我说的啊。”
乔漾举手发誓:“我绝对保密。”
“那他刚刚为什么要说‘有过吧’?”
“因为莫知说,当时麦初是这样回答的——”
“哈、哈、哈。”陈天衢毫无感情地大笑了三声, 又倒抽一口气装作惊讶的样子,指着面前的空气说,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他演技实在拙劣,乔漾抿唇憋住笑:“天呐。”
“所以人平时还是得正经点。”陈天衢放下手,“不然说正事都被人当成开玩笑。”
乔漾笑了笑没说话,麦初那么聪明, 怎么可能分不清是玩笑还是真话,她或许是不知道怎么回应,所以干脆装傻充愣, 只是效果适得其反,这比直接拒绝的伤害性高多了。
“那莫知是不是很伤心啊?”
“也没有吧。”陈天衢说,“他嘛,缺根筋少块肺的, 过两天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乔漾点点头。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长, 陈天衢低垂着视线,轻声开口问:“你今天, 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吧?”
“没有,好着呢。”
“嗯。”
“那边好像有厕所。”陈天衢慢下脚步, 把手伸进外套口袋,“你有餐巾纸吗?”
“不用,我不是真的想上厕所。”乔漾转身往回走,“我先回去了啊。”
“好。”
乔漾回到草坪上,卢奕辉正绕着圈追莫知,她盘腿坐下,问麦初:“这又是在玩什么?”
“丢手绢。”
乔漾哑然失笑:“小学毕业后我就没见人玩过了。”
麦初把手里的薯片递给她:“正好,追忆一下童年。”
幸福的瞬间总是稍纵即逝,研学的最后一个晚上他们搬着板凳坐到礼堂里,学校还准备了礼花和彩带,眼前的典礼盛大而热闹,乔漾却把脑袋靠在麦初的肩上,沉沉叹了声气。
“怎么啦?”
“就是有点难过。”乔漾说,“明天就要回家了,后天又要上学了,马上就期中考……”
麦初出声打断她:“这么快乐的时候你一定要提这些吗?”
乔漾撇撇嘴:“我就是觉得期待了那么久的事情,居然就这么结束了。”
“好吧,我理解你。”麦初轻轻拍了拍她,“我也不想回家,我们家最近又要世界大战了。”
乔漾直起身:“因为你爸要结婚?”
“嗯。”麦初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舞台上帷幕拉开,穿着礼服的主持人上场做开场白。
“搞得挺正式的嘛。”麦初伸长脖子,“还穿上小西服了。”
乔漾举起双手跟随众人鼓掌,和她说:“真想一睁眼又回到来的那一天啊。”
第一个节目是三班女生的合唱,听到身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麦初和乔漾回过头,是那群偷溜出去买零食的男生们回来了。
“喏。”陈天衢把两支冰淇淋递给她俩。
“还有我们的份啊。”麦初接过塑料袋。
“那怎么能忘了你们呢。”
胳膊被人碰了一下,乔漾偏头看到一条德芙,她伸手接过,说了声“谢谢”。
比起为即将逝去的快乐而悲伤,不如抓住此刻尽情享受,她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之脑后。
舞台上的女孩们青涩又美好,乔漾咬了口手里的巧克力冰淇淋,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下面有请高二(11)班的林书靖同学带来街舞表演。”
麦初偏头看向乔漾:“我没听错吧?街舞?林书靖?”
乔漾也傻了,这两天她问过林书靖要不要陪她一起排练,对方都说不用,让她在宿舍好好休息就行,乔漾也是第一次知道她要上台跳街舞。
没等她俩从震惊中缓冲过来,音乐已炸响整个场馆,白色追光打在一身黑衣的女孩身上,观众席瞬间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You gotta go and get angry at all of my honesty”
舞台中央的女孩跟随音乐节奏打开四肢,姿态随性松弛,却又让每一下动作都精准卡着节拍,灯光下她的头发丝仿佛都在按着节拍律动。
乔漾和麦初双手交握在一起,脑袋里嗡的一声,全身血液跟着沸腾。
“Is it too late to say I’m sorry now”
林书靖起身把长发捋到脑后,朝着观众席掀唇一笑。
“啊—————”
“林书靖!林书靖!林书靖!”
乔漾的耳膜快要炸了,她捂住胸口,皮肤下脉搏用力跳动。
“我感觉。”
麦初目不转睛看着舞台上的人,接着她的话往下说:“我都要。”
后半句两人异口同声:“爱上她了。”
完全不理解现场气氛为什么突然嗨到能把天花板掀翻的男生们面面相觑,莫知甚至觉得有些好笑,碰了下陈天衢的胳膊说:“你听到没?她俩说要爱上她了。”
“为什么?”
“不知道啊,哈哈哈。”
林书靖一下场就被班里女生围住,刘嘉络学着电视里的那些rapper和她打招呼说:“哟,Hip-pop girl!”
“我和乔漾还以为你会上去跳芭蕾。”麦初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你也太帅了吧。”
“那个。”乔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就不敢和人家对视,她红着脸从口袋里摸出巧克力,递给林书靖说,“跳饿了吗?我有巧克力。”
“还有薯片吗?”莫知问陈天衢。
见对方一直没回答,莫知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嘿,哥们,干嘛呢?”
“她居然。”
“居然什么?”莫知用胳膊肘顶他,“还有没有薯片啊?”
陈天衢咬紧后槽牙,弯腰把地上的一袋零食都砸他怀里。
莫知吃痛惨叫,他给自己揉了揉胸口,嘀咕说:“抽什么疯啊。”
第二天的闭幕式结束后他们就要坐大巴回学校了,乔漾依旧坐在窗边,她回头看了眼实践基地的大门,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这应该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吧。”
麦初剥开棒棒糖的包装纸,不以为然:“不一定啊,可能以后还要送小孩来这里。”
说完她又一个人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你笑什么?”
麦初从嘴里拿走棒棒糖,回答她:“我就是想到,可能我们班里就会出一对夫妻,啊啊啊,想想就好笑。”
“为什么?”乔漾嗅到八卦的气息,激动道,“谁跟谁在一起了吗?!”
“没有,但是社会研究表明,人类和老同学结婚的几率是非常大的。”麦初说,“我爸妈就是初中同学。”
乔漾提起一口气:“我爸妈是高中同学。”
麦初耸了下肩:“你看吧。”
乔漾回头看了眼后排的七个男生,莫知歪着脑袋靠在杭以安肩上睡得正香,陈天衢看着窗外在听歌,卢奕辉和其他几个人在打游戏。
“太可怕了吧。”乔漾摇摇头,“反正不会是我。”
麦初哼哼一笑:“最好不是你。”
今天是周六,乔汐还在医院上班,早上她打了通电话给苏桐,让她去接乔漾。
“要不今天住我那儿?明天我送你上学。”路上苏桐问乔漾。
乔漾摇头拒绝:“离学校太远了,我想多睡一会儿。”
“好吧。”
苏桐把乔漾送到老房子楼下,发现乔凯的车也在。
“你爸爸来了啊?”她拔下车钥匙。
乔漾也看到了那辆黑色轿车,解释说:“可能是来送东西的。”
“回来啦。”乔凯把烟头丢到地上踩灭。
乔漾把脸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朝他喊:“爸爸。”
苏桐没往那边看,她打开后备箱,想把乔漾的行李箱拿出来。
“我来吧。”乔凯走了过来。
苏桐收回手,往旁边退了一步,看着乔漾说:“那你上去吧,妈妈回家了啊。”
“妈杀了鸡,你也拿点菜过去吧。”
“不用了,给两个小孩吃吧。”苏桐朝乔漾挥挥手,“走了啊,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拜拜。”
乔凯拎着乔漾的行李箱上楼,问她:“怎么样?去玩得开不开心?”
“开心啊。”乔漾跟在他身后,“都不想回来。”
“零花钱够用吗?”
“够用。”
乔凯把东西拿进屋里就准备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啊,姐姐应该马上回来了。”
乔漾点点头。
走之前他还是从皮夹里抽了几张钞票出来。
“爸爸走了啊。”
“嗯。”
大门砰一声关上,乔漾打开行李箱,把脏衣服都丢进洗衣桶里。
好在老师们没有丧心病狂到布置周末作业,她洗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衣躺进被窝。
好几天没在这张小床上睡觉,乔漾闻着熟悉的馨香,困意逐渐袭来。
屋外阳光灿烂,她打了声哈欠,拉高被子闭上眼。
等一觉醒来夜已黑了,乔漾看着昏黑的天花板,一时间分不清现在是夜里还是早上。
她打开卧室的灯,揉着眼睛翻身下床。
“起来了?”乔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回来看到你睡得正香,就没叫你。”
“几点了啊?”
“七点多了。”乔汐拿起遥控器摁下暂停,“饿不饿?”
“有点。”
“我把鸡汤给你热一热。”
“别鸡汤了。”乔漾说,“我那天都流鼻血了。”
“啊?什么时候?”
“就去的那天。”
“怎么回事啊?”乔汐担心道,“有没有跟老师说?”
“没什么事,就是流鼻血,我怀疑就是鸡汤喝多了,我最近一觉起来背上都是汗。”
“我想给你补补气血来着,就放了点当归什么的。”乔汐摸了下她的脸颊,“真的好烫,鸡汤不给你喝了啊。”
“千万别给我喝了。”
万籁俱寂的夜晚,安静温馨的小家,眼前有她熟悉的一切,乔漾却忽然有些想念那个吵闹的、让人睡不好觉的大通铺。
“姐。”
“嗯?”
“我能问你一个很蠢的问题吗?”
“什么?”
乔漾抿了抿嘴唇,试探着开口问:“你觉得,爸妈有可能复合吗?”
乔汐把餐盘放进微波炉里:“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乔漾抠着手指,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是我同桌,她爸妈也离婚了,但是她爸爸有女朋友还准备结婚,她妈妈也有新的小孩了。”乔漾摊开手,“但是他们俩不是一直都,没有吗,所以我觉得,有没有可能,嗯……”
叮一声,微波炉停止运作,乔汐把热好的饭菜端到餐桌上。
“你就当我什么都没问吧。”乔漾问出来的一刻就感到后悔了,乔汐的沉默更让她觉得自己犯傻。
“你会这么想很正常。”乔汐把筷子递给她,“我小时候也做过这种梦。”
“什么叫你小时候也做过这种梦?”
“你肯定不知道。”乔汐提起嘴角,笑着告诉她,“爸妈离过一次婚,在生你之前。”
第23章 开放日
乔漾一眨不眨地看着乔汐, 似乎还在脑子里解析这句话的含义,尽管它听起来浅显易懂。
“反正你现在也大了。”乔汐坐到餐桌边,“可以告诉你了。”
“我不知道他们当时有没有办完手续, 那个时候妈妈带着我去外婆家住了很久, 有一天爸爸带着一大束花来了, 大人们在外面说了很久的话,我那个时候也很小, 不太懂,很快我们又搬回来了, 然后有了……”
乔漾打断她,重新确认她刚刚那句话:“是在生我之前还是有我之前?”
这两句话乍一听没有什么区别, 乔汐没有回答,她没想到妹妹会这么敏感。
“不会是因为有了我所以才复婚的吧?”
乔汐躲开她的目光,起身回到厨房:“他们两个人天生不合适,可能第一次是冲动, 你还记得我高考前的那段时间吗?突然什么架都不吵了,家里特别和谐。”
“嗯。”乔漾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是她关于家庭的最后一点回忆了。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 他俩完了。”乔汐打开水龙头,“连架都懒得吵了。”
喉咙口发紧,乔漾夹了一筷饭送进嘴里,试图通过吞咽盖住这种难受的感觉。
“我不否认他们可能还有感情, 但还是别复合了吧, 这样对大家都好。”
连续半个月都是阴雨天,风里已经有了入冬的迹象。
低潮的情绪如同厚重的乌云, 不止是麦初,连杭以安都看出来乔漾有心事。
“她怎么了?”男生小声问同桌。
陈天衢同样苦恼:“期中考试考得还可以啊, 怎么还是不开心?”
“诶麦初。”
“嗯?”
“你同桌最近怎么了啊?”
旁边的女孩一下课就伏在桌上认真做题,麦初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天气吧。”她看向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再不见太阳我都要发霉了。”
“谁的迪克推行借我看看?”莫知一手红笔一手英语练习本,走到她们桌前问,“麦初,你的好了吗?”
麦初在喝水,指了指身后的陈天衢。
“好了没啊?”莫知问。
陈天衢翻开本子拿起笔:“马上。”
看他本子上还有一大片没订正的,莫知又把目光转向乔漾:“乔漾,你的迪克推行好了吗?”
乔漾抬起头:“什么推行?”
麦初告诉她:“‘Dictation’,找你要英语默写本。”
“哦。”乔漾默念了两遍,轻声笑起来。
她抽出自己的本子递给莫知,一回头发现其他三个人都在看她。
乔漾往后仰:“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陈天衢说:“好几天了,你终于笑了。”
“是吗。”
麦初握住她的手:“你还好吧?你最近话都没怎么说。”
“没事,挺好的。”乔漾拿起手边的生物试卷,“就是有点闹‘生化危机’,你上节课的笔记能给我看看吗,我感觉我有一个地方抄错了。”
“好。”麦初放下杯子,从桌肚里找出生物书。
陈天衢看着女孩的侧脸,还是有些放不下心。
“好了没啊?我还等着抄呢。”杭以安催他。
陈天衢收回目光,低下头说:“马上。”
下节课又是班会,胡亮捧着一沓通知单走进教室,让前排女生帮忙分发下去。
“本周三下午是学校开放日啊,你们的家长会坐在教室后面听你们上课。但是教室容量有限,所以这次只有单数学号的家长可以来,下个学期轮到双数学号,短信已经发给你们的家长了,你们回家也跟自己的父母沟通好,到时候准时来,不要找错教室。”
听到只有单数学号的家长需要来,乔漾暗自松了口气。
“周三下午第一、二节是什么课啊?”麦初问。
“好像是英语和化学。”
“呵。”麦初冷笑一声,“让我爸来他听的懂吗?”
她拿起单子看了看,又嘀咕了句:“不过他也不一定会来。”
乔漾小声问:“你哥呢?在外面上大学吗?”
“嗯,在大洋彼岸呢。”
“哦。”
家长开放日是学校今年发起的新活动,周三午休结束后沈丽云早早来到十一班教室做准备。
“老师,你紧张吗?”邹心意帮着她开投影。
“紧张啊!”沈丽云搓搓手,“第一次给家长上课。”
“哈哈。”邹心意安慰她说,“没事,我妈肯定听不懂,你随便说。”
男生们一下课就去仓库搬椅子了,陆陆续续有家长走进教室。
“我去。”麦初捂嘴惊叹,“卢奕辉他爸跟他长得也太像了吧。”
乔漾往她的视线方向看了眼:“真的诶。”
“天天。”
乔漾和麦初扭头看向陈天衢:“不会在叫你吧?”
陈天衢冷着脸站起身:“嗯。”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悄悄学着喊:“天天~”
“不过陈天衢妈妈好漂亮啊。”乔漾看着教室后门口的女人,浅色毛衣衬得对方气质温柔,说话时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家长们在教室后方落座,陈天衢捧着一个铁盒回到座位,递给他们说:“我妈做的雪花酥,让我分给你们尝尝。”
“谢谢,你妈妈也太好了吧。”
“而且你妈妈好漂亮。”乔漾说,“看着像八零后欸。”
“她七九年的,也差不多吧。”
“这么年轻啊?”
“还好吧。”陈天衢不懂她俩为什么这么震惊。
麦初指着自己和乔漾说:“我俩都是家里的二胎,你妈妈居然四十岁都不到。”
乔漾“嗯”了一声,乔凯和苏桐生她的时候都已经三十岁了。
“好吃吗?”
乔漾点头:“好吃。”
陈天衢盖上盖子把整个盒子都递给她:“你拿去吧,多吃点。”
察觉到麦初的目光要看过来,他立刻补上一句:“你们两个多吃点。”
要上课了,麦初把剩下半块雪花酥都塞进嘴里,用手挡住上扬的嘴角。
铃声打响,沈丽云站在讲台上喊:“上课。”
“起立。”
同学们从椅子上站起身,边鞠躬边喊:“老师好。”
麦初悄悄往后门口瞥了一眼,门被关上,该来的家长已经到齐。
她翻开手里的课本,告诉自己集中注意力专心听讲,不要再期待一些根本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你爸妈呢,今天来吗?”
“有事,不来。”许恩霖搬起桌上的试卷。
“我还想跟他们说一下你竞赛的事情呢,那你让家长有空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啊。”
“好。”
许恩霖捧着试卷从数学办公室出来,一抬眼就看见站在楼梯口四处张望的丁岚。
“恩……”
“五班在二楼。”
他说完就走了,丁岚只能冲着他的背影喊:“你招呼都不跟我打啊?”
许恩霖抬起手指了指楼下。
小学初中两个儿子都在一个班,家长会可以一起开,偏偏这个礼拜许鸣升去了外地,只有她一个人有空参加学校的开放日。
丁岚知道这种时候要一碗水端平,收到通知后她问许恩霖和许长溪:“不是有两节课吗?要不我一个班听一节?”
“别。”
“不要。”
丁岚看了看两个儿子:“为什么?”
“你去许长溪班里吧,我们班的课没什么好听的。”
丁岚还想再商量,许恩霖拿起书包说:“就这样吧,不要来我们班。”
他一走许长溪也从沙发上站起身:“你去他们班吧,还是全校第一的儿子比较有面子。”
“诶你们两个。”丁岚气得胸口发堵。
玻璃窗蒙上水雾,七十多个人呼出的二氧化碳让教室里又闷又热。
一节语文一节政治,听得丁岚昏昏欲睡,掩着嘴打了好几个哈欠。
抬头发现讲台边上的许长溪也在犯困,她悄悄举起手机。
许鸣升在微信上问:家长会怎么样啊?
丁岚把刚拍的图片发给丈夫,打字回复:什么家长会,让我们也来听课的,困死了。
丁岚:你看看你小儿子的宝座。
许鸣升:这不我的老位置吗?
他又问:怎么没去恩霖班上啊?
丁岚:别说了,你大儿子不让我去。
许鸣升:闯祸了?
丁岚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下课后班主任也来了班里,不少家长围上去想要和老师单独交流。
丁岚走到许长溪座位边,问他:“我来的时候去找关老师问过了,他那边还有一个名额,周六送你去?”
“哦。”
“好好上课吧。”丁岚拍拍儿子的肩,“妈妈走了啊。”
许长溪点点头:“拜拜。”
离开学校前丁岚还是又去了趟高二数学办公室。
她敲了敲门,问:“请问杨平老师是哪位?”
男人从教案上抬起头:“是我。”
“杨老师你好。”丁岚扬起微笑走过去,“我是许恩霖的妈妈。”
麦初偏过脑袋看向门口。
“哦,你好你好。”杨平站起身朝她伸出手,“我还想找你呢,许恩霖说家长今天不来。”
“我来的呀。”丁岚回握住,指了下身后说,“我去五班听课了。”
“五班?”
丁岚说:“他弟弟在五班。”
杨平还是一头雾水:“弟弟?”
丁岚笑着点头:“对呀,我家里一对双胞胎,我来的时候去隔壁找关老师了,没来得及找你。”
“哎哟,这我还真不知道,那恩霖怎么还说家长今天没空来。”
丁岚嘴角笑容僵住,眨了眨眼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数好了吗?”
麦初把手里的反馈单理齐:“好了,二十四张。”
胡亮交待她说:“让单数学号的都领一张回去,明天填好给我,没来的家长也要写好原因。”
“好的。”
“回去吧。”
麦初走出数学办公室,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同学。”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女人朝她笑了笑,问:“你知道十二班在哪吗?”
“阿姨你跟我走吧。”麦初说,“我是十一班的,十二班在我们隔壁。”
“好,谢谢啊。”
现在是下课时间,走廊里人来人往,教学楼充斥着喧哗声。
察觉到身边的人一直在偷瞄自己,麦初梗着脖子目视前方,不自觉加快了些脚步。
“同学,你叫什么呀?我看你有点眼熟。”
“我叫麦初。”
“你就是麦初啊。”丁岚笑起来,“我老在光荣榜上看见你的名字,你太优秀了。”
“没有没有,许恩霖才是真的优秀。”说完麦初又赶紧解释,“我刚刚在办公室听到了。”
“那你跟恩霖,熟吗?”
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总是被问这个问题,麦初摇头,如实相告:“不是很熟。”
“阿姨,十二班就在这里。”她指着前面的教室说,“我回班级了啊。”
“好,谢谢你啊。”
“不客气!”
第24章 好朋友
麦初走进教室, 举起反馈单扬声喊:“单数学号的都来我这边领一下,回家让家长填好,没来的也要写原因。”
乔漾捧着铁盒, 拿起一块雪花酥喂到她嘴边:“陈天衢妈妈是开甜品店的吗?做这么好吃。”
麦初张嘴咬住, 把手里的单子分发给前来领取的同学们。
“之前看他填的好像是自由职业, 他爸爸在机场工作,平时不在家, 都是他妈妈照顾他。”
乔漾点了点头。
“你少吃点啊。”麦初说,“别又上火了。”
“上火好说, 你不觉得我最近又胖了吗?”乔漾抬高下巴,“下颚线都没了。”
麦初揉了下她的脸颊:“还好吧, 你本来就是圆脸啊,多可爱。”
“但不能再圆下去了。”乔漾盖上盖子,把铁盒递给身后的杭以安,“你吃吧。”
语文课打铃前陈天衢跟在于梅身后回来了, 麦初把最后一张反馈单放到他桌上。
“诶。”陈天衢叫住她,“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啊?”麦初接过他手里那本红色麂皮封面的证书,“我的?”
“上次征文比赛的结果出来了啊。”于梅站到讲台上, “我们高二年级一共有两位同学获奖,一个是八班的一个女生,还有就是我们班的麦初,都是三等奖, 但也值得鼓励。”
同学们鼓着掌向麦初看过来, 只有乔漾和杭以安默默把目光投向了她身后的陈天衢。
“你帮她写的那篇?”
陈天衢脸都绿了:“嗯。”
麦初憋了一节课,等于梅一走终于可以叉腰仰头放声大笑。
“五十块还附赠一张证书, 天衢君,你也太良心了吧, 太让我感动了。”
她脸上的笑肆意张扬,哪有半点感动的样子,陈天衢郁闷道:“你那篇我用了一个小时不到,我那篇我精心构思了两天,那群评委怎么打分的啊?凭什么?”
杭以安拍拍他的肩,感叹说:腾讯裙搜索8一⑷八1流96三,每日更新po海废更新文“造化弄人啊。”
“早就告诉你了。”麦初翘起大拇指指着自己,“MC always win,重点还是在于这篇署的是我的名。”
乔漾把新发的试卷传给两个男生,看着陈天衢冷不丁冒出一句:“马戏团待遇怎么样?”
她问得一本正经,杭以安没听懂:“什么马戏团?”
陈天衢捂着胸口,声音都气抖了:“她骂我小丑。”
杭以安用手捏住嘴唇,努力不让蠢蠢欲动的嘲笑声从喉咙口逃出来。
“哈哈哈哈哈!”麦初笑得更加放肆。
狡黠的笑意在眼底荡开,乔漾翘起唇角,在新发的试卷上写下名字。
“哎呀。”她拿起试卷回头问杭以安,“你还没写名字吧?”
杭以安摇头:“没啊。”
“这张给你吧,顺手写了你的名字。”杭以安老是不记得写自己名字,每次收作业都是乔漾帮他补上去的,大概是最近写多了,一提笔下意识地就写了个木字旁。
“哦。”
“你怎么不顺手帮我写一个?”
乔漾蹙眉:“你小学生啊?”
麦初抽走陈天衢的试卷放到乔漾手边:“帮他写吧,某人今天已经够惨了,哄哄他。”
反正也是举手之劳,乔漾拿起笔,在空白处写下“高二(11)陈天”,她抬头问麦初:“衢怎么写来着?”
麦初把衢字写在草稿本上递给她看。
乔漾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抄写,麦初回头看了眼陈天衢,用嘴型问:这就开心了?
陈天衢笑着点点头。
麦初无语道:小学生。
虽然最近重新开始学物化生地让乔漾这个百分百含量的文科生脑袋倍感痛苦,但好在她也慢慢适应了重点班的生活。
转眼大半个学期就过去了,身边有一大群同甘共苦的朋友,她发现高中生活也没有那么难熬。
“灿灿来了。”乔汐在外头喊。
“哦。”乔漾放下画笔,手忙脚乱地把画板藏到窗帘后。
卧室门被打开,她把手背到身后,朝夏灿扬起一个标准的露齿笑:“你怎么来了?”
“你在干嘛呢?”
乔漾搓了搓手指上沾到的颜料:“没干嘛啊,收拾东西。”
“我奶奶做了好多馄饨,我妈让我分点给你和你姐。”
“哦。”
两个人好久没见面了,夏灿打量乔漾一眼,总觉得她神情有些不自然。
“你最近还好吧?”
“挺好的啊。”
“诶你知道吗?”夏灿坐到她床边,“许长溪也来关老师那儿补课了。”
“啊?他不用训练吗?”
“不知道啊。”
夏灿把床上的小熊玩偶抱到怀里,问她:“你这周六有空吗?”
“这周六?麦初好像叫我看电影来着。”
夏灿愣了愣,问:“什么电影?”
“《雷神三》。”
“你什么时候开始看漫威了?”
“麦初带我看了两部,我觉得还挺好看的,你要不一起来?”没等夏灿回答,乔漾又说,“哦不行,你周六要补课。”
“我回家了。”夏灿从床上起身。
“就走啦?”乔漾跟着她走出卧室。
“汐汐姐,我走了啊。”
“嗯,有空再来玩。”
“拜。”乔漾第二个拜字没说完夏灿就带上了门。
乔汐坐在沙发上,啃了口苹果说:“不早了,你赶紧洗漱准备睡觉吧。”
乔漾转身回房:“白颜料不是很够,你明天再帮我买点。”
“知道了。”
夜已深,狂风呼啸,压弯了树枝。
那“砰”一声关门总是反反复复出现在乔漾脑海里,她翻了个身,拿起床头柜上的闹钟看了眼时间。
已经1点14分了,明早还要上学。
乔漾拉高被子,扯了下枕头,平躺着慢慢吐气,试图找到一丝睡意。
今天是十四号,她猛地睁开眼睛再次拿起闹钟。
那周六……十八?!
“夏灿!”
课间操结束了,学生们排队走回教室。
四周哄闹,夏灿在和身边的人说话,没有听见她在喊她。
但莫名其妙的,乔漾觉得她听到了,只是故意不回头。
“夏灿。”
夏灿一只脚刚踏出班级门口,面前就蹿出一个人,吓得她整个人一踉跄。
今天乔漾早早把书包收拾好,一打铃就飞奔到六班教室门口。
她扯开一个笑,说:“我这两天在路上叫你你都不理我。”
夏灿攥着书包带子,迈步往楼梯走:“是吗?我没听到。”
乔漾跟上她,瞥了眼她的表情,开口问:“你那天问我周六有空吗,是想约我出去吗?”
“没有啊。”
走到教学楼下,夏灿指着车棚说:“我去取车了啊,拜拜。”
乔漾挥了挥手,堵在心口的大石还是原封不动。
夏灿生气了吗?还是没有?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乔漾不知道她们两个是怎么了,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六那天胡亮拖了五分钟的课,等乔漾气喘吁吁地跑到六班门口,夏灿已经走了。
她没多犹豫,又直奔车棚。
冷风刮在皮肤上,吹得耳朵生疼,好在夏灿刚推着车出来。
乔漾弯腰撑着大腿喘了口气,走向她问:“你这几天为什么不理我啊?”
夏灿扶着车把手,回避她的目光,否认说:“我没有不理你啊,我有不跟你说话吗?”
她说的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委屈、憋闷,心底深处更是蹿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乔漾不自觉提高声音:“你最近很奇怪你知道吗?”
“是你奇怪吧!”夏灿朝她吼。
十一月万物萧条,天空总是灰蒙蒙的透不出阳光。
乔漾吸了吸鼻子,放轻声音说:“我没有忘记你的生日,你不要因为这个生气,我那天只是一下子没想起来是周六。”
“我没有生气。”
又是这幅态度,乔漾快崩溃了,气血一下涌上头脑,她质问对方:“那你怎么了?你没生气你干嘛甩脸色给我看?”
“我。”夏灿欲言又止。
“我不想表现得很小气。”两颗眼泪生生从眼眶里掉落,她说,“好像我不许你有其他朋友一样,但我越不想在意我就越在意。”
乔漾愣愣看着她,才反应过来:“你是因为麦初生我的气?”
“我没有生你的气。”夏灿把脸撇向旁边,深呼吸一口气平息颤抖的呼吸。
“我想问你很久了。”她看着面前的人,启唇说,“如果现在有人问你你最好的朋友是谁,你心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名字是谁?麦初还是我?还是别人?”
乔漾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下意识地抗拒回答这个问题。
“不是,你和麦初不一样,而且我、我跟她才认识多久。”
“是啊,你跟她才认识多久。”
“我还要去上课。”夏灿用手背蹭了下脸颊,跨上自行车说,“走了。”
“夏灿。”
留给乔漾的只有一道扬长而去的背影。
这几天夏灿撒了很多个谎,包括刚刚那句。
今天是她的十七岁生日,杨南青早早和老师请了假,所以前几天她才会问乔漾周六有空吗。
比起和一大桌子根本不熟的亲戚一起吃饭,她更想和好朋友庆祝人生的重要时刻。
“小寿星。”不知道该叫叔公还是伯伯的男人举着酒杯站到她旁边,说,“我来敬你一杯,祝你学业有成,生日快乐!”
夏灿端起手边的果粒橙,扯开嘴角把杯子轻碰上去:“谢谢……”
夏枫明小声提醒他:“小叔公。”
“小叔公。”
“姐。”夏阳阳扯了下夏灿的衣袖。
夏灿憋了一肚子情绪,不耐烦道:“干嘛?”
“你手机借我玩一下呗。”
夏灿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给他,不忘厉声警告:“不许瞎点啊。”
“知道知道。”
“诶你先给我一下。”
夏阳阳抬起头:“啊?”
“算了,你玩吧。”
这顿饭局吃到近九点才散场,堂弟还把她的手机玩没电了,最后半个小时夏灿无聊到在心里玩英语单词接龙。
夏枫明喝了一斤白酒,路都走不稳了,她看着依依不舍还在饭店门口说笑的大人们,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到底谁还记得今天的主角是她,所谓的生日不过是亲戚们聚餐的由头,热闹和快乐都是别人的。
“汐汐发消息问我们是不是快回来了,说要送东西来。”
好不容易上了车,夏灿系好安全带,把脑袋靠在车窗上,懒懒“哦”了一声。
他们到家的时候乔汐已经等在楼梯口了,夏灿拉开车门,喊她:“汐汐姐。”
“诶。”乔汐先把手里的塑料袋拿给杨南青,说,“这个是我奶奶山里养的土鸡,内脏什么的已经处理好了,直接烧就行。”
“哎呀,那是好东西啊,谢谢谢谢。”
乔汐笑了笑,又把另一只手里拎着的画板递给夏灿:“这个是乔漾给你的,今天生日?”
“嗯。”
“生日快乐。”乔汐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回家了啊,你们上去吧,早点休息。”
夏灿接过画板,想让她带句什么话给乔漾,到最后也只是说了句:“拜拜。”
“什么东西啊?”夏枫明带着一身酒气靠过来,夏灿赶紧往旁边躲。
“你走开。”杨南青拖着他往楼上走,“你别给她弄坏了。”
“我看看,我就看看。”
杨南青一回头发现夏灿还站在原地,喊她说:“快上来啊。”
夏灿回过神,抱着画板朝楼梯走去。
乔漾是用丙烯颜料画的,夏日晴空里一抹灿阳,繁茂绿植爬满了墙,粉橘色的蔷薇花盛开其间。
“哎哟,这乔漾画的啊?”杨南青走过来,“好漂亮啊,明天让爸爸拿个钉子挂你房间里?”
“嗯。”
夏灿看到右下角她留了两行字。
——HAPPY BIRTHDAY
——to my best friend
第25章 流浪猫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阵哼哧哼哧的偷笑声, 乔漾把手里的修正带丢回桌面。
麦初悄悄往旁边瞥了一眼,回头问那群男生:“又在笑什么啊?能不能安静点?”
莫知捂着嘴脸都快憋红了,刚想张口又笑得说不出话, 他推推杭以安的肩。
杭以安看向同桌:“你说。”
“他给乔漾取了个英文名。”陈天衢说, “叫佩奇。”
乔漾停下手中的笔, 眉心微蹙。
“So?”麦初不解,“这有什么好笑的?”
陈天衢补上后半句:“因为她弟弟是乔治。”
莫知趴到桌上, 两只肩膀剧烈抖动,用力捶着自己的大腿, 笑得快喘不上来气。
麦初死死抿住双唇,眼珠子朝右转。
“那你弟弟呢?”乔漾回过头, “是不是叫地道?”
她那冷冰冰又暗含杀气的眼神把陈天衢看得心脏一震,赶忙撇清关系:“莫知想出来的,不是我。”
乔漾继续盯着他:“那你笑了吗?”
陈天衢哑口无言,低下头认错:“对不起。”
乔漾重新坐正, 拿起黑笔继续做题。
麦初指了指他们几个,警告说:“看看你们几个干的好事,别闹了, 都安静点。”
杭以安睁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看乔漾又看看旁边委屈兮兮的陈天衢,问:“她怎么了?”
“可能是那几天到了?”
只有莫知还呲着牙傻乐,甚至不怕死地问乔漾:“怎么样, 是不是很好笑?”
乔漾提起嘴角看向右后方的人, 启唇说:“这节晚自习你再发出一下声音我就把你剁了做成墨鱼肠。”
莫知吓得立刻收声,等乔漾回过头去, 他给自己拍了拍胸口,嘴里嘟囔:“不怕不怕。”
“杜伊斯堡位于鲁尔河与莱茵河交汇处, 是鲁尔区重要的工业城市……”
脑海里思绪杂乱,乔漾不得不低声读出题目上的文字以防止自己又走神。
“其工业部门主要有医疗技术与医疗器械、新材料、新化工、机械工程及IT业等。”
她叹了声气,塌下腰,把下巴磕在手臂上。
学校天文地理什么都教,唯独没人告诉她该怎么和好朋友相处。
“夏灿。夏灿?”
听到自己名字,夏灿抬起头,目光和长桌对面的男孩对上。
“你叫我?”
许长溪点点头,问她:“刚刚那道题你抄完了吗?我抄到一半他就擦了。”
两个人偶尔会组队打游戏,但私底下面对着面却没说过几句话,夏灿“哦”了一声,把手边的草稿本丢给他:“我写的有点乱,你将就着看。”
“没事,谢谢。”
“老关。”客厅的人喊,“外面好像下雨了。”
“大吗?”
“树都在晃呢,要不今天早点结束?”
关正阳放下手里的记号笔,看向学生们说:“那你们就早点回家吧,错的题目自己再好好看看。”
“好的,老师再见。”
夏灿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她今天也是骑车来的,不知道这会儿夏枫明和杨南青在不在家。
同学们接连被家长接走,夏灿站在楼梯口,举着手说了一声又一声“拜拜”。
昏黄路灯映亮细密的雨丝,她唤醒屏幕看了眼手机,父母还是没有回消息。
“你还没走?”
夏灿回过头,许长溪正背着书包从楼梯上下来。
“嗯。”
“你爸妈来接?”男孩站到她身边。
他个子高体型壮,往那一站挡住了风口,夏灿瞬间觉得暖和了许多,她说:“我骑车来的。”
许长溪把手伸到屋檐下:“雨还挺大的。”
“诶。”
“嗯?”
“你跟你哥会闹别扭吗?”
“啊?”
夏灿心头烦乱,没心思和他多废话,干脆直接坦白:“我知道许恩霖是你哥,上次不就是他接的我的橘子吗?”
“哦。”许长溪摸了摸后脑勺,他忘记这茬了,那天丁岚要送他去医院,许恩霖放学没人接,就借了他的自行车回家。
“你要说闹别扭的话,还行,但我俩关系一般。”
“我没有什么同龄的兄弟姐妹,我问你啊。”夏灿攥着书包肩带,抬头看向身边的人,“一般吵架了的话,要怎么和好啊?”
许长溪蹙眉想了想:“就那样和好呗,过个几天不就正常了?”
夏灿收回目光,叹气说:“你这说了等于没说。”
许长溪重新开口:“那你可以找个台阶给对方下,自然一点,比如‘我这道题不会做,你教教我呗’。”
夏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刺眼的车前灯晃过,许长溪眯了下眼睛,听到滴滴两声喇叭。
“我妈来了,你家住哪儿啊?我让她送你吧。”
手机发出震动,夏灿低头看了眼:“不用,我爸打电话来了。”
“哦。”许长溪套上卫衣帽子,把手插进口袋, “那我先走了。”
夏灿朝他点点头,背过身去接起电话:“喂爸爸,我在楼下。”
教学楼、食堂、操场、体育馆,学校就那么点大,但不知道是命运捉弄人还是谁在躲着谁,夏灿已经快一个礼拜没见过乔漾了。
或许这应该叫作风水轮流转。
“那个大的保鲜盒是不是还在汐汐那儿啊?”
“对,上次拿来装馄饨了。”
“别的都太小,那我去拿吧。”杨南青从厨房出来,“应该还没睡。”
“我去我去!我去乔漾家拿!”夏灿放下筷子拿起沙发上的外套。
夏枫明喊她:“灿灿你就别去了吧,吃完夜宵早点睡觉。”
“没事。”夏灿已经换好了鞋,打开家门说,“我马上回来!”
叮咚——
听到门后的脚步声,夏灿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大门被打开,乔汐喊她:“灿灿。”
“汐汐姐。”夏灿踏进屋里,顺手带上了门。
乔汐把桌上的保鲜盒递给她,说:“我看到你妈妈的消息了,已经洗过了。”
“好的。”夏灿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小声问,“乔漾呢?睡了?”
“背书呢吧。”
夏灿点点头:“我去看看她。”
“嗯,去吧。”
夏灿站在房间门口,抬起手的那刻却犹豫了,什么时候她进乔漾卧室还要先敲门了。
自然点、自然点,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摁下门把手喊:“乔漾。”
坐在书桌后的女孩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嗨。”
夏灿拨着保鲜盒的卡扣,问:“你、你在背书啊?”
“嗯。”乔漾低着头,“明天要默写。”
“我有一个政治题目不是很懂。”夏灿说,“我Q/Q上发你?”
乔漾看向她:“我手机上交给我姐了。”
“哦。”
“那我回家了。”
“诶。”乔漾放下盘着的双腿,问她,“我姐下个礼拜要回学校做什么报告,我周末能去你家吗?”
“好啊。”夏灿舒展眉眼,看着她说,“那我回家跟我妈说一声。”
“嗯。”
“你背吧,我回家了。”
“拜拜。”
“拜拜。”
夏灿出门的时候没带钥匙,杨南青从厨房窗户看着她走进楼道,喊丈夫说:“回来了,你开下门。”
“这么开心啊。”夏枫明一开门就看到女儿笑容灿烂,他掐了下夏灿的脸颊,问,“笑什么呢?”
夏灿拍开他的手,把保鲜盒拿给杨南青:“乔漾周末来我们家住,汐汐姐要回学校。”
“行,我知道了。”
阴雨缠绵了近一个月了,天空终于放晴,只是气温一下子下降了十多度。
“咪咪,咪咪。”车筐里的花猫不为所动,倦懒地眯着眼安睡。
夏灿举起手又收回,叉着腰无奈地叹了声气。
“你干嘛呢?”
夏灿回头看了眼,指着自己的车筐说:“它赖着不走。”
见许长溪要伸手上去,她赶紧拦住他说:“诶,流浪猫,别直接碰。”
“没事。”许长溪取下脖子上的深灰色围巾,裹住车筐里的小猫说,“花花,我们换个地方睡觉。”
他找了个能被阳光晒到的角落,轻轻放下手里的小猫,和夏灿说:“它估计是看你车筐里有垫子,睡起来舒服。”
阳光打在脸颊上,夏灿眯起眼,仰头看向男孩问:“那你围巾怎么办?”
“送它当被子了呗。”许长溪走回自己的自行车前,取出钥匙蹲下身开锁,“它不算流浪猫,保安叔叔有时候会喂它东西吃。”
“哦。”夏灿跨上自行车。
“走了啊,晚上见。”许长溪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顶端,缩着肩膀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他一溜烟就消失在视线里,夏灿说了声“拜拜”,回头看了眼角落里蜷缩一团的小猫。
“花花。”她扶着车把手踩下自行车踏板,“真羡慕你啊,天天睡大觉。”
自从周六晚上去关老师那儿补数学,夏灿都快分不清周一周几,反正每天都一样,闭眼就是睡,睁眼就是学。
她打着哈欠回到家,把书包甩到沙发上。
乔漾听到关门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回来啦?”
夏灿有气无力地“嗯”了声。
“饿不饿?”杨南青问,“我给你们俩下碗面?”
“都行。”夏灿瘫倒在沙发上,指着冰箱对乔漾说,“帮我拿瓶可乐。”
怕厨房里的杨南青听到,乔漾轻手轻脚地拉开冰箱门,悄悄拿了一瓶可乐出来,坐到夏灿旁边问:“你要一直补到学期末吗?”
“等不上新课了就不去了。”夏灿拉开拉环,细小的气泡密密麻麻地炸开,她仰头灌了一大口可乐,说,“羡慕你有完整的周末。”
“也就比你多一个晚上,我还有一堆作业。”
厨房里响起锅碗瓢盆的声音,乔漾接过夏灿手里的易拉罐放到嘴边,冰凉的汽水滑过喉咙,她叹了声气,满足道:“爽。”
“下辈子做猫做狗都行,我绝对不当人了。”夏灿把脑袋枕到乔漾肩上,“太累了。”
晚归的车辆从楼下驶过,前照灯映亮天花板,转眼又熄灭。
“你睡了吗?”黑暗中乔漾轻声开口问。
夏灿睁开眼,回答她:“没。”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你也会可怜我吗?”
夏灿翻了个身:“什么叫可怜你?”
“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乔漾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光影说,“可怜?心疼?我不知道,是遇到麦初之后我才有这种,保护欲的。”
“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她的家庭关系比我家还复杂,她说家里只有一个保姆阿姨能陪她说话,我做的蛋炒饭你和我姐都觉得又油又咸,那天她一个人吃了两碗。麦初成绩好、性格好、家境也好,刚进班级一直是她照顾我,看上去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但其实……外强中干,我不知道这么形容对不对。”停顿了片刻,乔漾又说,“那天在校门口她看上去就像一只被雨淋湿的流浪猫,所以我说‘要不要来我家?’。”
夏灿放轻呼吸,在保持沉默的时间里,她想起了另一个女孩。
“你妈妈还没来接你吗?”
“你是不是也住星河湾?”
“爸爸,我们送她回家吧。”
第26章 投诉信
“你这样问我,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倦意袭来,夏灿揉了揉眼睛, “我不是可怜你才和你做朋友, 我是把你当朋友才会想要对你好。”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乔漾父母离婚, 她们一家也搬离了星河湾,整个初中她和夏灿都没怎么联系过, 但是兜兜转转,现在两个人又成了邻居和同学。
夏灿想起高一开学前的那个暑假, 夏枫明告诉她:“乔漾要回老房子住了,你还记得乔漾吗?”
她当然记得。
“我们肯定还是会有其他朋友, 但我一直觉得,别人来来去去,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老了也会一起去跳广场舞那种。”
“嗯。”乔漾笑起来, “我也这么觉得。”
日历本来到最后一页,冬日的天空总是泛着苍白肃穆的冷。
黑夜越来越漫长,晨光朦胧, 每天起床乔漾都会在心里祈祷一遍:今天下雪吧。
“已经十二月了,马上一个学期就结束了,我每个礼拜都布置摘抄,有没有按时做?”
底下稀稀拉拉地应:“有。”
于梅勾起嘴角笑了笑, 显然不太相信学生们的话:“那我要收上来查一查咯?”
乔漾回头看向陈天衢, 问:“你怎么办?”
陈天衢内心毫无波澜,早就想好了对策:“反正我收, 我说齐了,她又不会一个个数。”
“来, 今天先查第四组的,秦千叶你把你们组的收上来给我。”
陈天衢呼吸凝滞,一下子坐不住了:“怎么还带这样的?”
麦初从桌角的书堆里抽出自己的摘抄本,幸灾乐祸道:“完蛋了吧,课代表。”
杭以安同样面如土色:“我就写了六页,我靠,她怎么突然就要收上去看?”
乔漾弯腰从书包里找出两本笔记本,侧着身子问左后方的人:“准备好怎么报答我了吗?”
陈天衢抬头看向她:“什么?”
乔漾举起手里的笔记本:“我有两本摘抄本。”
陈天衢愣愣看着她,没有反应过来。
麦初问:“你怎么会有两本啊?”
“课内的素材一本,课外的素材一本,我习惯分开写。”乔漾翻开看了看,把其中一本丢给陈天衢,“这本写的比较潦草,像你的字,你写你名字吧。”
杭以安急了:“还有没有啊?能不能给我一本?”
“没了。”乔漾摊开手,“而且我们俩的字也不像啊。”
秦千叶抱着收来的摘抄本走到杭以安课桌边,问:“你们的呢?”
陈天衢在扉页上写好名字,合上本子递给她,笑得满面春风。
“乔漾。”他喊。
“嗯?”
陈天衢一字一句认真道:“你是天使。”
“就这一次。”乔漾严肃语气,“下次自己写。”
陈天衢盯着她的脸,眼含笑意,用力点头说:“一定认真写。”
麦初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尾巴都要摇成竹蜻蜓了。”
下课铃打响,于梅捧着摘抄本离开了教室,这几天大雾弥漫,学校停了课间操。
陈天衢嫌教室里太闷,想打开窗户通通风。
冷风灌进来,吹掀了桌上的书本,莫知套上帽子嚷嚷:“冻死了,关上。”
“太闷了,我都要窒息了。”
“那你吸雾霾啊?”
“好吧。”陈天衢只能又关上窗户。
乔漾找出一瓶牛奶,拆开吸管插进圆孔里。
不知道是不是牛奶太冰,喝了两口她突然感觉腹中一阵绞痛。
小腹涌起垂坠的涨感,乔漾把牛奶盒放回桌上,用手捂住肚子,心里暗叹一声不好。
“今天几号啊?”
麦初想了想说:“七号?还是八号?”
一阵又一阵的钝痛越来越清晰,乔漾把手伸进书包,额头上冒起冷汗。
“我去趟厕所!”
“要我陪你吗?”
“不用!”
十分钟后乔漾顶着一张万念俱灰的脸回来了,麦初一眼便了然,问她:“来姨妈了?”
乔漾点点头,抱着肚子问她:“你有多的姨妈巾吗?我一般都是月中才来,书包里没剩多少了。”
“我看看啊,应该有。”麦初抽出书包放到大腿上。
乔漾靠近她,小声问:“是网面的吗?我用棉的过敏。”
麦初抬起头:“那我没有诶,棉的不能用吗?”
“嗯,会痒。”
“我帮你问问别人啊。”麦初戳了戳前排的两个女生,又去了刘嘉络那组,但问了一圈都没借到网面卫生巾。
“刘雨晗倒是有,但是她也来姨妈了,没有多的。”
乔漾趴在桌子上,摇了摇头说:“没事。”
“你说小卖部会有吗?”麦初作势要起身,“我去看看。”
“诶。”乔漾拉住她的胳膊,“我刚刚去过了,那边连卫生巾都没的卖。”
“啊?一种都没有?”
“我问过了,没有。”
“为什么?”麦初不理解,“学校那么多女老师女学生,还有寄宿生呢,怎么可能连卫生巾都没的卖?”
乔漾说:“可能是觉得都会自己从家里带吧。”
“那也不应该啊,餐巾纸都卖,卫生巾不卖?”麦初越想越觉得离谱,“不行,我得给校长信箱写投诉。”
持续的疼痛抽干了乔漾的力气,她趴回桌上,绝望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麦初咬住下唇想了想,回头问杭以安:“陈天衢呢?”
“说出去透气了。”杭以安看向门口,“喏,回来了。”
“诶,陈天衢。”
“嗯?”男孩拉开椅子坐下。
“你午饭和晚饭都是你妈来送,对吧?”
“对啊。”
麦初问他:“那能麻烦你妈妈帮我们带个东西吗?”
“什么东西?”
麦初看向乔漾:“你要哪种?”
乔漾有些不好意思,摇头拒绝:“不用了吧,太麻烦了。”
“没事啊,她又不上班。”陈天衢把手插进口袋里,“你们要什么?”
乔漾犹豫了下,从笔袋里找出便利贴说:“我写给你吧。”
她在纸条上写好常用的牌子和种类,撕下便利贴对折又对折,回身递给陈天衢说:“你直接给你妈妈看就行,一般的超市都有,麻烦你了!”
“哦。”陈天衢接过纸条,“我知道了,我中午拿给她。”
麦初从草稿本上撕下两页纸,拨开笔盖就开始奋笔疾书。
乔漾凑过去看了眼,问:“你真写啊?”
“嗯。”麦初此刻义愤填膺,握笔的力道也不自觉加重,“你可以在小卖部买到十七种不同的辣条,却买不到一包卫生巾,这合理吗?合理吗?”
声声叩问把乔漾问懵了,点点头说:“我支持你。”
“他们既然占了学校里唯一的商品售卖渠道,就该考虑所有人的需求。”
不知道是不是高中总是久坐的缘故,乔漾每次到生理期都会腰酸背痛。
下了课她挺直腰往后仰,把背靠在杭以安的课桌上,叹气说:“真想有张床躺一躺。”
“你实在不舒服就跟格鲁请假回家。”这几个课间麦初都在座位上写信,考试写作文都没这么文思泉涌过,她抽空看了眼乔漾,担心道,“别硬撑啊,你脸色看着不太好。”
乔漾摇头:“请假也没人来接,我姐现在应该还在上班,没事,能挺住。”
天黑得越来越早,五点一过夜幕就悄然降临。
吃过晚饭陈天衢回到教室,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乔漾,说:“你的东西。”
“谢谢。”乔漾接过袋子,手腕往下一沉,“这么重吗?”
“那个,那个是我妈放里面的,她说你喝了会舒服一点。”陈天衢解开外套扣子,他一路跑回来的,后背冒了层汗。
纸袋里除了两包卫生巾,还有一只玻璃杯,乔漾打开盖子,温甜的味道混在水蒸气中飘散开来。
红糖姜茶有没有缓解痛经的功效乔漾不知道,但她捂着暖热的杯子,好像真的没那么难受了。
“帮我跟阿姨说声谢谢。”她看向陈天衢,“麻烦你们了。”
男孩喘着气,摇了摇头:“小事。”
“她还在写啊?”
乔漾看了眼旁边的麦初,点头说:“嗯,她说信箱里的信秘书部的人基本都是直接扔掉的,她要多写几封每天都投。”
“她怎么知道?”
“因为高一我就是秘书部的。”麦初回过头,对他们说,“你们每个礼拜写的要不就是食堂饭菜难吃,要不就是其它有的没的,别说送到校长那儿,行政处的老师看都不看,都是让我们直接扔掉的。”
“敢情那信箱就是个摆设啊?太形式主义了吧。”
麦初甩了甩酸痛的手腕:“我不会让它成为形式主义的。”-
好几天没清理校长信箱,许恩霖转动钥匙,一打开盖子,里头的东西居然哗啦啦全掉了出来。
“这么多?”许恩霖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信纸,看来最近学生们对学校的意见很大。
他走出行政楼,随手打开一封浏览起来。
又是吐槽食堂的饭菜难吃,许恩霖把纸揉成团,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老师布置作业太多,丢掉。
学习压力太大,要求周末双休,丢掉。
高三(7)班吴x宇同学始乱终弃……,许恩霖皱起眉头,都写的什么东西,丢掉。
“强烈要求学校超市增加售卖卫生巾!”
许恩霖打开下一封,入目便是一行大字,——“难道辣条比卫生巾更是生活必需品吗?”
“被忽视的女性需求是一种赤裸裸的性别歧视……”
“在西欧部分国家,卫生巾是免费用品,而如今我们生活在一个繁荣开放、平等和谐的社会中,却……”
“社会调查显示,大多数女性都有过突然来月经但手边没有卫生巾的情况……”
“写了这么多啊?”许恩霖翻了翻,看上去字迹还都是同一个人写的,张张力透纸背,他能感受到作者的满腔愤慨。
不能凉了这位壮士的心,许恩霖把手里的几张信纸叠好塞进书包,其他的统统丢进垃圾桶。
第27章 小卖部
体育馆空旷, 不像教室里一关门就能暖和,乔漾缩着脖子瑟瑟发抖,总觉得背后有哪里透风。
天气越来越冷, 冬衣笨重, 人也犯懒, 女生们坐在篮球场旁边的观众席上,一人手里都攥了个暖宝宝。
明天就是月考, 乔漾摊开生物笔记本,把手插进口袋里, 低声念背:“葡萄糖、果糖、半乳糖、核糖、脱氧核糖属于单糖。”
听到麦初打了个喷嚏,她往旁边挪了个位置, 说:“你过来点吧,那边好像有风。”
“好冷啊。”麦初站起身跺了跺脚,“今天都有零下了吧。”
乔漾回头朝窗外看了眼,冬日宁静, 薄阳穿过枯枝。
“什么时候能下雪啊?”
麦初吸吸鼻子:“下,下大点,最好停课。”
在这一直坐着手脚都快冻僵了, 她朝乔漾伸出手:“我们去小卖部买点热的东西吃吧。”
“好。”乔漾合上手里的本子,“我想喝阿华田了。”
空气湿冷,寒风刺得人眼眶泛红,两个女孩手牵着手, 一路从体育馆跑到旁边的小卖部。
“你们几个怎么也在这儿?”屋里暖和多了, 麦初摘下外套帽子,哈了口气。
陈天衢抬起下巴指了下门口, 问她俩:“看到没啊?”
“什么?”
“你好像革命成功了。”
麦初和乔漾绕回到小卖部门口,小黑板上的告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换了新的内容。
【本店备有卫生巾, 欢迎各位同学购买!】
乔漾往里看了眼,生活用品区的货架上果然多了一排卫生巾,她晃了晃麦初的胳膊,激动道:“真的有了!”
麦初扬起唇角,点点头说:“不错,不枉我天天跑行政楼。”
嘀嘀两声,小卖部老板把烧好的热水灌进保温壶里,喊他们说:“同学,水好了。”
“来了。”杭以安端着两桶泡面去倒水。
乔漾惊了:“这才下午几点啊,你俩没吃午饭吗?”
“别提了。”莫知取下叼在嘴里的塑料叉子,皱着脸说,“那群高一的太能抢饭了,我俩天天吃不饱。”
乔漾从保温柜里拿了一瓶阿华田,又转头问麦初:“你要什么?”
“帮我拿瓶纯牛奶。”
泡面的香味充斥在这间小屋子里,乔漾和麦初结完账,找了两张空椅子坐下。
看着杭以安和莫知狼吞虎咽的样子,陈天衢于心不忍,问:“要不明天你们跟我一起去小食堂?我让我妈多做点。”
“不用。”莫知摆摆手,“明天最后一节生物,东东不拖课,我不信还跑不过那群小崽子。”
“他们教室都在一楼二楼,有地理优势。”杭以安捧起泡面桶喝了口汤。
瓶子里的可可燕麦奶温热香甜,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乔漾慢慢放松肩膀,问他们:“你们不能下了楼梯从小河边走吗?那边离食堂近啊,还不用和高一的挤。”
莫知看向她:“小河边可以走吗?”
“可以啊,就是去教师食堂那个方向,老师们不都从那边走吗?”
麦初点点头:“对啊,你们不会还从图书馆前面绕吧?”
“靠。”莫知抱着脑袋揪紧头发,“那我白走那么多路。”
杭以安恍然大悟:“我就说你们女生为什么每次慢慢悠悠还比我们早到食堂。”
麦初哼笑道:“活该你俩吃不上饭。”
陈天衢拍了拍两个好兄弟的背,安慰说:“就当锻炼身体了。”
室内外温差大,窗外景色模糊,乔漾笑着抬高饮料瓶。
“你这个周末打算干嘛?”麦初问她。
“我妈说来接我吃个饭,好久没见她了。”乔漾旋紧饮料瓶盖子,站起身说,“是不是快下课了,我们回体育馆吧。”
“行。”麦初转头对几个男生说,“我们先走了啊。”
研学回来后乔漾就没见过苏桐,她最近似乎又在忙什么大案子,乔凯倒是有事没事就送东西来。
太久没见面,周六放学,苏桐在校门口一见她就说:“呀,什么时候把头发剪了?”
“嗯,发尾有点开叉,姐姐就带我去剪短了点。”
现在乔漾的头发长度只到肩膀,平时上学她都扎成一个短短的低马尾。
苏桐揪了揪她的辫子,笑着说:“你小时候一定要扎双马尾,不给你梳你就哭。”
乔漾最讨厌听大人提她小时候的糗事,低下头没吱声。
“那个时候离单位远,我自己上班都来不及,后来都是你爸爸给你扎的。”苏桐以为她忘记了,边笑边回忆说,“他手笨,老是扯到你头皮,但是你疼你也不说,你就一定要梳两条辫子。”
乔漾推了下镜框,偷偷抿开唇角,她大概从小就是个犟种。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披萨?牛排?”
“都行。”
“妈妈有个朋友开了家很好吃的私房菜,我带你去吃吧?”
乔漾点头:“好啊。”
苏桐说的那家餐馆藏进老巷子里,门口招牌上写着烟伙,下车时乔漾远远看了一眼,屋里闪烁着暖黄的灯光,正值饭点,大堂里坐满了客人,确实很有烟火气息。
“陆老板。”苏桐推开门,笑着问柜台后的男人,“还有没有位置啊?”
“你来肯定有啊。”陆云涛的目光转向她身后的女孩,问,“你女儿?”
“嗯。”苏桐揽过乔漾,“喊陆叔叔。”
“陆叔叔。”
“诶,高几了?”
“高二。”
“跟我来吧。”陆云涛走出柜台,“给你留了一个包厢。”
乔漾以前没见过这个陆叔叔,她跟在苏桐身后,脚步忽然有些沉重。
“喜欢吃什么?”陆云涛翻开菜单递到她面前,“菠萝咕咾肉喜不喜欢?”
苏桐说:“她喜欢的。”
“蛋黄鸡翅?”
“点,也是她喜欢的。”
陆云涛笑了笑:“那再来个什么汤?”
乔漾端起茶杯,目光在面前相谈甚欢的两人身上打转。
给她们点好菜陆云涛就出去了,包厢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隔壁间的喧哗声传了过来,填补了母女间沉默的空隙。
乔漾小口喝着热茶,苏桐不主动开口,她也不会主动问什么。
“最近学习什么的还好吧?”
“嗯,还行。”
精致可口的菜肴一道道被端上来,不知不觉就堆满了整张方桌。
“我们没点这个豆沙圆子吧,是不是上错了啊?”
服务员说:“是老板送的。”
“哦,那没事了。”
苏桐掀眸看向乔漾,伸手拿起她的碗:“我给你盛点尝尝?菜太多了,都要吃不下了。”
“谢谢妈妈。”
“又来了,跟我说什么谢谢啊。”苏桐舀起一勺汤羹,清甜的桂花香若有似无,“你慢慢吃,多吃点。”
这顿饭点的都是乔漾爱吃的菜,苏桐也没有骗她,味道确实很好。
“今天住我那儿吗?”
乔漾摇头:“我想回家。”
“好。”苏桐也猜到她会拒绝,又问,“那要带你去买点零食吗?”
“不用,家里都有。”
白色轿车驶进星河湾的大门,乔漾偏头看向窗外,大概是吃得太撑了,她胸口有些堵得慌,总感觉有口气喘不上来。
苏桐把车停在楼下,说:“上去吧,有事就给我发消息啊。”
“嗯,拜拜。”
家里亮着灯,应该是乔汐下班回来了,乔漾加快脚步朝楼上走。
“回来了?”
乔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听到她声音的那刻鼻子泛起酸,眼泪一下子模糊了视线。
她抽出钥匙关上门,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怎么啦?”乔汐发现她表情不对,走过来问,“哭了?”
“没……”
厕所响起抽水声,乔漾缓缓转过脑袋,她在这里,乔汐也在这里。
“谁啊?”
“我。”夏灿推开厕所门,给裤子的松紧带重新打好结。
“你怎么在这?”
“找你有事啊,你终于回来了。”
乔汐用手背贴了下乔漾的脸颊,问她:“怎么了?晚饭吃得不开心?”
“没。”乔漾捂着肚子,“好像胃胀气了,好难受。”
乔汐放下手,去给她拿健胃消食片。
乔漾转头看向夏灿:“你今天不用补课吗?”
“刚月考完,关老师说这个礼拜不用去。”
“哦。”
夏灿拽着她进卧室,神神秘秘道:“我有话跟你说。”
“怎么了?”乔漾取下肩上的书包。
夏灿关上卧室门,问她:“你手机呢?”
今天是周六,乔汐应该把手机还给她了,乔漾四处张望一圈,在床头柜上看见了正在充电的手机,说:“那呢。”
“我淘宝账号用的我妈的。”夏灿掏出自己的手机,输入密码解锁屏幕,“你帮我买个东西。”
“什么东西啊?”
“我把链接发你。”
乔漾把她发来的链接复制粘贴到购物软件里,屏幕上赫然出现“男士围巾”几个字,她猛地抬眼指着夏灿问:“你是不是早!”
夏灿一把捂住她的嘴:“我没有,你别瞎猜。”
乔漾挣脱开她的手:“你别跟我说送给你爸的,你爸生日在夏天。”
“是许长溪。”
“What?”
“不是送,是还。”夏灿坐到床边,把那天在车棚的事复述给她听。
“那他毕竟是因为我损失了一条围巾,我不还点什么感觉心里过意不去。”
“也是。”乔漾点点头,“行,我知道了,我帮你下单。”
夏灿把脑袋凑过来:“你顺便帮我看看哪个款式好看。”
乔漾斜眼盯住她,问:“你真的就还人情?没别的意思?”
“没有。”否认完夏灿又嘟囔说,“虽然他确实,人挺好的。”
乔漾怒目圆睁:“嗯?!”
“但我又不是初中生了,整天想着情情爱爱。”夏灿揽住她的脖子,“你放心,我目标坚定,姐们是要上医大的人。”
第28章 兄与弟
“谁要考医大啊?”乔汐推开门进来, 把健胃消食片丢给乔漾。
“我啊。”
“为什么想不开?”乔汐散开头发,揪出其中一根给夏灿看,“看到没?学医的下场。”
“你怎么都有白头发啦?”乔漾想上手帮她扯掉。
“压力大呗。”乔汐笑着问夏灿, “还想学医吗?看看我每天憔悴的。”
夏灿毫不犹豫地回答:“想啊, 我知道学医很辛苦, 先考上了再说呗。”
女孩的眼眸澄澈明亮,乔汐看着她, 忽然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她也这样乐观过。
“好。”乔汐点点头,“加油, 姐姐看好你。”
她又问乔漾:“你呢?想好以后学什么专业了吗?”
“我啊。”乔漾张开双臂躺在床上,“不知道, 不用再学数学就行。”
夏灿说:“文科的专业都不用吧。”
乔漾咧开嘴角:“那就都行。”
乔汐恨铁不成钢,一掌拍她腿上:“你就这点出息。”
手机屏幕亮起光,夏灿低头看了眼,起身说:“我回家了啊, 我妈催我回去了。”
乔漾一躺下就懒得起来,朝她挥了挥手:“拜拜。”
乔汐送夏灿到家门口,替她打开楼道里的应急灯:“有空再来玩啊。”
“嗯呐, 拜拜。”
难得有个悠闲的周六夜,回家的路上夏灿打开Q/Q,给她的御用辅助发了条消息。
【玩吗?】
对方隔了会儿才回复:我在爷爷家吃饭,等我五分钟。
“我吃饱了。”许长溪把手机塞进口袋里, 杯子里的椰子汁还剩最后一口, 他举起一饮而尽,从餐桌上站起身。
男人们忙着喝酒聊天, 只有丁岚注意到他要离桌,叫住他问:“给你盛点饭吧?晚上会饿的。”
“不用。”许长溪走出餐厅上了二楼。
许恩霖刚上完课回来, 丁岚夹了块排骨给他,说:“奶奶好像烧了甜饭,等会你端上去跟弟弟一起吃。”
“哦。”
许鸣升和堂兄弟说完话,转头看见桌上只有一个儿子,问:“诶,恩霖还没回来啊?”
他酒意上头,满脸通红,显然已经神智不清了,许恩霖懒得搭理他,继续低头吃菜。
“恩霖在这呢。”丁岚说,“许长溪说吃饱了上去了。”
“这小子。”许鸣升拍了下桌子,“最近老是捧着手机,别是谈恋爱了哦。”
大人们哄笑起来,丁岚只当他喝醉酒说胡话,许恩霖却倏地一僵。
“甜饭好了,叫长溪下来吧。”
“奶奶,我端上去给他吧。”许恩霖站起身。
丁岚盛了两碗甜饭汤放到木盘上,叮嘱他说:“小心点啊,不够再下来盛。”
“知道了。”
“还是恩霖最省心。”
丁岚朝堂嫂笑了笑,只说:“也不一定。”
许恩霖和许长溪六岁前一大家子都是住一起的,二楼有一间兄弟俩的卧室,虽然他俩早就睡不下那张儿童双层床了,但爷爷奶奶还是留了下来,没舍得扔掉。
许恩霖推开房门,许长溪斜靠在小床上,双手横握着手机。
“等我大招啊,别急。”他抬头瞥了眼,问,“干嘛?”
“甜饭好了,让我端上来给你吃。”
“哦,你放那儿吧。”
“我是不是要出个制裁啊?感觉打不动。”
许恩霖放下餐盘,耳朵敏感地一动,那女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他似乎不是第一次撞见两个人一起打游戏了。
“我不打了啊,再打我妈要骂我了,拜拜。”
“行,拜拜。”
许长溪退出游戏,一抬头发现许恩霖还直挺挺地站那儿,吓得整个人一激灵。
“次奥……”他闭眼缓了口气,问他,“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你才谈恋爱了。”许长溪眉头蹙起褶皱,打量他一眼,问,“你也喝多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月考排名第几?”
许长溪从床上起身,不耐烦道:“怎么,你知道啊?”
“嗯,学校排名出来了,我刚在桑老师家看见了。”
许恩霖抱着胳膊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看得许长溪心里一阵烦躁,他端起一碗甜饭汤,坐回小床上,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你这样下去过本科线都难,高二了,你就不着急吗?”
“许恩霖。”许长溪放下勺子,瓷勺碰撞碗壁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你也就比我大三分钟吧。”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眼里满是厌恶,“能不能别总用家长的口气跟我说话?你管得着吗?”
“我是管不着。”
“那我问你。”许恩霖收紧呼吸,压抑隐隐翻涌的怒意,平静语气开口问,“妈妈知道我们俩在学校装不认识了,她问我为什么,我要怎么回答她?”
“你实话实说呗。”许长溪无所谓道,“我的主意,我干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许恩霖盯着他,双手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
“难道我让你很丢人吗?”
空气安静了四五秒,许长溪垂着眼“嗯”了一声:“你是让我很丢人。”
“你他*。”
记忆中这是许长溪第一次听到许恩霖爆粗口,如果说天使恶魔总要成对出现,显然从小到大许恩霖都是那个good boy,老师喜爱,家长欣慰,亲戚朋友赞不绝口。
他愣愣抬起头,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惊奇,原来他哥急了也会骂人啊。
但许恩霖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猝不及防的一拳冲击得许长溪眼前一黑,他提起一口气,痛到失声。
视线慢慢恢复清晰,许长溪捂着脸颊,气笑了。
其实成为坏小孩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在打架这种事上他不会落下风。
汤碗摔在地上,里头的甜饭洒了一地。
童年因为怕黑而挤在一起睡的儿童床成了决斗场,许长溪摁着许恩霖的肩膀把他压在身下,腾不出手,干脆用脑袋狠狠撞在他鼻梁上。
砸下去的一刻他脑子里响起嗡的一声,眼前闪过许多画面。
“老师,真的是我自己做的,我们俩没有偷换卷子。”
“嗯,这次是我考砸了。”
“好了,我也不是第一次教双胞胎,以后这种无聊的恶作剧不要玩了,自己的试卷就写自己的名字。”
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许长溪开始无比讨厌学校、讨厌老师、讨厌自己和许恩霖不得不共享的一切,讨厌上天诞生他好像只是为了衬托另一个人有多聪明。
支撑他熬完三年初中的念头叫作“等上高中就可以和许恩霖分开了”,偏偏造化弄人。
“你什么都有,你怎么会懂。”许长溪突然就觉得没劲,卸了力道站起身。
“我不懂?”许恩霖扶正眼镜,冷笑一声,问,“那你呢,你除了逃避你会什么?”
他摸了摸失去知觉的鼻子:“都这么大了还只会这一招。”
忘了是小学几年级,许长溪和人打架,把班里男生的鼻子撞出鼻血,对方家长大闹学校,他却死都不肯认错。
最后许鸣升和丁岚只能带着他去同学家登门拜访,许恩霖扮演的“许长溪”又是跟人鞠躬道歉,又是在老师办公室立下保证,还得接受对方家长的冷嘲热讽。
明明他什么都没干。
“长溪、恩霖。”丁岚拿起两个孩子的围巾,站在楼梯口喊,“下来吧,我们回家了。”
许恩霖端着两只空碗先下了楼,丁岚接过餐盘:“都吃完啦?”
“嗯。”许恩霖低着头,接过围巾胡乱在脖子上绕了两圈。
“出去了再戴,屋里不闷啊?”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许长溪也走了下来,同样垂着脑袋。
丁岚总觉得他俩都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她往前走了两步,许长溪一看她要过来立马别过脸去。
“你脸怎么啦?”她踮脚掰着许长溪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怎么这边肿起来了?”
“不小心撞到了。”许长溪推开她的手,“没事。”
丁岚着急道:“撞到什么了啊?疼不疼?别伤到眼睛了,很危险的。”
“我。”许恩霖撩起眼皮,“我打的。”
丁岚愣住,这才发现他鼻梁骨也是肿的,她看了看两个儿子,问:“打架了?”
亲戚们都走光了,许鸣升在院子里抽完一根烟,隔着落地窗和他们招招手:“走吧,回家了。”
丁岚收回目光,沉着脸色说:“跟爷爷奶奶说声再见。”
回家的路上车里异常安静,许鸣升喝多了酒,一上车就歪着脑袋睡了。
许恩霖和许长溪还是老样子,一人一边互不搭理。
丁岚坐在驾驶位上,偷偷朝后视镜里看了好几眼,在心里安慰自己能打架也是好事,总比把彼此当陌生人好。
四个人一前一后地回到家里,许恩霖不想和许长溪走一起,刻意放慢了脚步。
“许恩霖。”丁岚出声叫住他。
许恩霖看到许长溪的脚步也顿了顿。
“你过来,我有话问。”
许恩霖转过身,丁岚很少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你先动的手?”
“嗯。”
“你们也大了,有什么矛盾我相信你们也有能力自己解决,所以我不想插手太多,但是家里总是这个气氛我和你们爸爸也难受。”丁岚叹了声气,“你是哥哥……”
“就大三分钟算什么哥哥。”许恩霖心里憋着气,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许鸣升端着水杯从厨房出来,车上睡了一觉他清醒多了,打了声哈欠问妻子:“两个人吵架了?”
丁岚脸色阴沉:“打架了。”
许鸣升朝杯口吹了吹气,问:“谁赢了?”
丁岚偏头看向他,抬腿一脚踢他身上。
杯子里的热水洒在手背上,许鸣升疼得直抽气:“烫烫烫。”
下个礼拜就是兄弟俩的阴历生日,又快到年底了,丁岚本来还打算请亲朋好友来家里吃饭。
“算了,我们自己过过吧。”想到那两张挂彩的脸她就来气,“小时候都不打,十七八岁了开始打架了,丢不丢人啊?”
“青春期嘛,都正常的。”许鸣升安慰她说,“没事,等我们都死了他们就知道彼此的好了。”
丁岚:“……”
“你信不信我往你脸上也来一拳。”
夫妻多年,许鸣升深知丁岚外柔内刚,他信她真的会那么做,放下杯子立刻逃跑:“我洗澡去了。”
第29章 平安夜
体育老师吹哨集合, 男生们停下动作,许长溪把手里的篮球抛给赵钰成。
“去不去小卖部啊?”
许长溪拿起旁边椅子上的外套,喘了口气回答说:“走。”
室外的冷风一吹他打了个寒碜, 拉上拉链问:“怎么这么多人?”
“马上平安夜了呗, 都来买巧克力的。”
许长溪蹙眉:“平安夜不是吃苹果吗?”
赵钰成勾起嘴角笑了声, 只说:“你谈个恋爱你就懂了。”
许长溪还是不理解:“什么意思?圣诞节又不是情人节。”
“圣诞节算什么,儿童节都要给喜欢的人送棒棒糖, 这叫情趣。”
赵钰成侧身挤进人堆里,听到许长溪喊:“帮我也拿一瓶。”
小卖部里的学生实在太多, 老板娘只能拿着另一台刷卡机站在门口分流,赵钰成从冰柜里拿了两瓶饮料, 从口袋里摸出校园卡递给她。
结完账他几乎是被人推着出来的,许长溪站在门口,伸手接过其中一瓶。
“下节什么课啊?”赵钰成问。
“语文吧。”许长溪拧开瓶盖,加快脚步说, “快点回去吧,好像这节课要默写,我还没背会。”
赵钰成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许长溪会说出来的话:“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发奋图强了?”
“奥运梦已经破碎, 我总得努努力有个好大学上,再不学真完蛋了。”许长溪仰头喝了口饮料。
“你一富二代说这种话,让我情何以堪?”
许长溪拿下瓶子,纠正他说:“我不是富二代, 我爸是, 他能啃老,我可不一定有老啃。”
赵钰成被他的话逗笑:“你得了吧你。”
“骄骄说期末考试有进步就放我回去。”许长溪看向赵钰成, “你觉得我行吗?”
“你进步空间那么大,肯定行。”
许长溪点点头:“我也觉得行。”
赵钰成看了他一眼, 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说他有一颗赤子之心还是纯纯地主家的傻儿子。
这几天气温直逼零下,清晨道路还有结冰,夏灿没再骑自行车上下学。
直到周六补课结束她才有机会和许长溪单独说话,楼道里的声控灯亮着白光,她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人。
“许长溪!”
男孩停下脚步回过头。
夏灿把书包背到胸前,边拉开拉链边走过去说:“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今早乔漾把到货的围巾拿给她,顺带送了她一盒费列罗,书包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夏灿只能先把最上面那盒巧克力拿出来。
“你等等啊。”她伸手摸到那层塑料袋,一抬起头发现许长溪双目呆滞,一动不动像是被人点了穴。
“你怎么了?”
“呃。”许长溪视线飘忽,眉头紧锁,似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我……”
“你什么?”
许长溪抿了下嘴唇,深吸一口气,看向对方的眼睛说:“我觉得有些事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啊?”
“可能我们最近确实,交流得比较频繁,让你误会了。”
夏灿挑起眉毛。
“我,我算是退役了,没法再做运动员了。”
夏灿眨眨眼睛,她不太擅长安慰人,一下子慌乱起来:“哦,那……”
“所以,我、我真的得好好学习,现在没有心思考虑别的事情。”许长溪又话锋一转,提高声音说,“当然不是说高考完了就可以,也不对,高考完了当然可以,但是我,我不是那种轻浮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一会儿扯东一会儿扯西,夏灿仰着脑袋脖子都酸了。
许长溪带着歉意地看了她一眼,启唇说:“巧克力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这不是给…….”夏灿反应过来了,“你不会以为我要跟你表白吧?”
这下轮到许长溪懵了:“啊?”
“所以你刚刚在,拒绝我?”夏灿先是觉得好笑,想想又觉得不对劲。
今天之前夏灿从来没觉得他们两人有任何暧昧之嫌,但刚刚许长溪的那番话让她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说他不是那种轻浮的人,所以她是咯?
“你不会觉得我平时找你打游戏也是因为我对你有意思吧?”
许长溪长睫扑扇,没说话。
他的脑容量和情商值显然不容许他即时处理好这么复杂的情况,但在夏灿眼里这叫“默认”。
她把包装好的新围巾摔到许长溪怀里,冷着脸说:“这个还你,谢谢你那天帮我把猫抱出来。”
“这个也还你。”
“嗷!”许长溪吃痛惨叫,腿一软弯下了腰。
夏灿走出去几步,又折返回去说:“我不是恼羞成怒啊,我是单纯地鄙视你。”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应该是夏枫明来接她了。
夏灿把书包甩回背上,一路摆臂疾走,嘴里嘀咕:“这辈子都没跟人表过白,倒是让你先拒绝上了,气死我了。”
“那个是长溪吗?怎么蹲在那里啊?”
许恩霖偏头往窗外看了眼,说:“系鞋带吧。”
丁岚摁了下喇叭,许长溪抬头看过来,伸出手说了句什么。
“他在说什么啊?”
许恩霖把脸贴近车窗,努力分辨许长溪的嘴型:“救,我?”
他慌忙拉开车门跑过去扶许长溪站起身:“没事吧?”
夏灿个子不高力气不小,许长溪感觉小腿骨都是麻的,他整个人都靠在许恩霖身上,憋着一口气说:“没事。”
丁岚也下了车,扶着许长溪另一只胳膊问:“怎么回事啊?膝盖又疼了?”
许长溪摇摇头说:“不小心撞了一下。”
许恩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居民楼,疑惑道:“你撞到什么了?”
许长溪抱紧怀里的新围巾,闭嘴不谈-
回家的路上夏灿越想越气,到了小区门口,她对夏枫明说:“我去乔漾家一趟,有事找她。”
“哦。”夏枫明打转方向盘,“那你就在这边下吧,早点回家啊。”
“知道了。”
乔汐今天晚上不在家,听到门铃声乔漾走出卧室,扬声喊:“谁啊?”
“我。”
乔漾摁下门把手,问夏灿:“你怎么来了?”
“我跟你说。”夏灿踏进屋里,十指用力弯曲成爪,“我要气炸了!”
“怎么了?”
“刚刚我想把围巾给许长溪,你猜怎么着?”
乔漾摇摇头,催促她:“你快说。”
“我书包里都是东西,我就把你给我的巧克力先拿出来。”夏灿叉着腰,哈哈笑了一声,“他居然以为我要跟他表白。”
“啊?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
乔漾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忍俊不禁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平安夜啊?那谁让你把巧克力拿出来的。”
“那谁让你把巧克力给我的?”
“哎呀,我爸前两天送了一堆吃的来。”乔漾指着电视机柜上的塑料袋,“你还要不要?随便挑。”
“不用了。”
“你就因为这个生气?”
“关键是他说的那些话。”夏灿双手紧握成拳,恨不能捶点什么东西,“把我说的好像是要勾引他误入歧途一样,谁不要好好学习啊?我看起来很轻浮吗?”
乔漾坐到沙发背上,说:“男生都是白痴嘛,别生气了。”
“我也不是生气。”夏灿撅高嘴,“我就是郁闷。”
“郁闷什么?”
“跟他打游戏挺快乐的,操作好,脾气好,胜率还高。”夏灿坐到乔漾旁边,“但是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他以为我在钓他,完了还拒绝我?这算什么事啊?”
“男的都这样,你别说对他笑一笑,有的时候你跟他说句话他都觉得你看上他了,自大是男人的本性。”
夏灿看向乔漾:“但我感觉你们班男生就不这样啊。”
“这怎么说呢。”乔漾想了想,“毕竟文科班的男生,是不是直男都不一定。”
夏灿点点头:“也是。”
乔漾侧过身子,夏灿这次似乎是真被惹毛了,她弯起唇角,问:“你真的只想跟许长溪做朋友啊?我还以为你对他有好感呢。”
“倒也不能说没有好感……”夏灿站起身,“反正现在是一点都没了。”
“我回家了啊。”
“就走啦?”
“嗯,我就来发泄一下的。”夏灿走向门口,“拜拜。”
“拜。”
大门砰地一声合上,乔漾转身回房间。
手机嘀嘀嘀响个不停,之前麦初给他们几个人拉了个小群,现在群里正在热聊元旦节的安排。
莫知:@陈天衢来我家不?
莫知:@杭以安来我家不?
杭以安问:去你家干嘛?
莫知:陪我睡觉 /斜眼笑/斜眼笑
陈天衢:不去,我爸要回来了。
麦初:能不能有点健康的活动啊?
麦初:我们去图书馆写作业呗。
麦初:你元旦在家干嘛?
乔漾刚翻完上面的聊天记录就看到麦初艾特她,捧着手机打字回复:我元旦有事,应该不能出去玩。
麦初发了两个哭脸表情:好吧。
前两天苏桐喊乔汐和乔漾元旦一起吃个饭,乔漾大概猜到她是有事要宣布。
莫知又在群里张罗男生们一起去陈天衢家里玩,把陈天衢烦得连发了好几条滚。
莫知贱兮兮地回:滚哪去?滚你怀里吗?
乔漾笑着放下手机,翻开杂志继续做好词好句的摘抄。
今年元旦学校也只吝啬地给了两天假期,好在周六下午还能有个文艺汇演给他们放松放松。
下课前五分钟大家都默契地开始收拾东西,胡亮知道他们的心早就飞远,干脆合上书说:“把书包收拾好就去走廊里整队吧,我们早点去报告厅。”
麦初伸了个懒腰,和乔漾说:“下次上数学课就是明年咯。”
“如果下次上数学课是下辈子就好了。”乔漾拉上书包拉链,从椅子上站起身。
文艺汇演结束就正式放假了,学生们一个个背着书包走进报告厅。
乔漾找到老位置坐下,看到旁边的麦初从文件夹里掏出数学卷子,她一把抱住对方的胳膊:“你不会是打算在这写作业吧?”
“对啊。”麦初识图抽回自己的手,“早点做完假期还能轻松一点。”
“别啊。”乔漾靠在她肩上哀求道,“你这样我也想做,但我不想做,所以我们能不能好好享受一下精彩的演出?”
“好吧好吧。”麦初放下手里的笔,“不做了。”
“有没有节目单啊?”杭以安问。
前排的刘嘉络举起手里的单子,回头问:“这里有一份,你们要看吗?”
“要要要。”
乔漾也伸长脖子凑过去,好奇道:“都有什么节目啊?”
麦初靠在她身上,喊:“杭以安读一下。”
杭以安清清嗓子,抑扬顿挫道:“高二(4)罗毅、王泽宇《夜空中最亮的星》,高二(14)班……”
女孩倾身靠过来,陈天衢后背贴着座椅,下意识收紧呼吸。
四周哄闹,乔漾有句话没听清,开口问:“《明天》什么?”
她偏头问旁边的陈天衢:“《明天》什么啊?”
猝不及防的对视让心不在焉的某人一下子慌了神:“啊?”
“六班要唱什么?”
“我也没听到。”他别开目光,心脏失序跳动。
第30章 放假前
“贺月钢琴独奏《欢乐颂》, 教师合唱《红日》。”杭以安合上节目单,“就这样。”
“啊?”乔漾重新坐正,失望道, “就没点劲歌热舞吗?”
“这次的节目都是音乐老师一个个审的, 隔壁班想唱英文歌都没让。”麦初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 “知足吧,高三的还在教室里上课呢。”
乔漾拉开书包拉链:“我们还是做作业吧。”
“对嘛。”麦初把棒棒糖塞进嘴里, 迫不及待拿出黑笔和草稿纸,“两个小时够把数学做完了。”
放假在即, 虽然节目无趣,但躁动的学生们让报告厅里的气氛持续高涨。
莫知把手里的干脆面递给旁边的人, 等再传回到他手上袋子里就只剩下碎屑了。
他用胳膊肘戳戳杭以安,问:“还有什么吃的吗?”
杭以安又扭头问陈天衢:“还有什么吃的吗?”
他一直专心致志地吃零食看节目,这才发现左边的三个人在写元旦作业,气愤道:“喂, 你们也太过分了吧。”
陈天衢把试卷翻了个面:“她俩先开始的。”
杭以安转头向莫知告状:“报告,有人偷做作业!”
莫知站起身看了眼,指着那三人警告道:“诶诶诶!都收起来!”
麦初做题速度快, 已经写到最后一道大题了,她合上笔盖,把试卷收进书包里,举起双手说:“我不做了。”
“收起来收起来。”莫知横眉立目, 模仿着胡亮平时说话的语气。
乔漾只差最后一面就把数学做完了, 加上此刻正当进入状态,回家之后可就没这个劲头了, 她不想半途而废。
杭以安一把抽走陈天衢的试卷,又伸长胳膊要来收她的笔。
乔漾缩手想躲, 陈天衢抬起胳膊替她挡住,说:“你做吧,我帮你拦着。”
莫知远远指着他俩:“你们真的是。”
杭以安两只手腕都被陈天衢摁住,补上后半句说:“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有道人墙替她挡着,乔漾安心趴回桌上,在草稿纸上继续列算式。
“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到了,祝愿老师和同学们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祝大家新年快乐!假期快乐!”
舞台上的主持人说着结束语,乔漾把试卷翻回第一页,跟随众人一起鼓掌。
她心情大好,转头对麦初说:“把数学做完我感觉假期都多了一天!”
“几点了啊?”
乔漾捋起衣袖看了眼手表:“快四点了。”
麦初点点头。
“你急着回家吗?”
“怎么了?”
前面几排的同学陆续离开报告厅,乔漾把书包放到腿上,她犹豫好几天了,再不开口就真没机会了。
“我有事想跟你聊聊。”
麦初起身站到过道里,朝她伸出手:“那我们去后面走走?”
“好。”乔漾挽住她的胳膊。
两人从后门口离开报告厅,学校里响起下课铃,高三的也准备放学了。
通往体育馆的小路上空旷无人,麦初把手插进口袋里:“你说吧。”
“我就是,最近心里怪怪的。”乔漾撇撇嘴,想起这个她就胸口发堵,“我妈可能有男朋友了。”
麦初转过身去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问:“那你为啥觉得心里怪怪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乔漾耸了下肩,苦恼道,“我应该支持她吗?”
“如果你要问我的意见的话。”麦初重新站到她身侧,“我觉得你应该支持她。”
“可是我心里又有点排斥。”
“很正常。”
麦初又问她:“那你觉得如果你反对的话,她就会一直保持单身吗?”
“肯定不会。”
“那不就行了。”
“有的时候就算她说‘我完全尊重你的意见’,当你有了其他意见她也只会想方设法说服你,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反对,就当卖个乖讨个好,这样将来你要是有什么事,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乔漾被麦初的远见卓识震撼:“这是你总结出来的经验吗?”
“是我从我哥身上吸取的教训。”麦初抱着手臂说,“大人是不会听小孩的话的,只有小孩听大人话的份,跟他们对着干有什么好处啊?我哥就是以前处处都要跟我爸唱反调,所以他现在有什么想法我爸也都第一个反对,何必呢?”
“那你是怎么想的?当你爸妈要再婚的时候。”
“我啊?”麦初踢走脚边的枯枝败叶,“我好像没什么感觉,就随便吧,他们开心就好,我管不着我也不想管。”
乔漾垂着脑袋叹了声气。
麦初偏头看向她:“怎么了?”
“感觉你比我成熟好多,思想上。”
麦初不以为然:“没人逼着你长大才是好事。”
“我们回去吧。”她转身往回走,“我哥马上要放假回来了,我们家又有好戏看咯。”
和麦初聊完乔漾心里舒畅多了,她随口问:“你哥在哪上大学啊?”
“NYU。”
“什么?”
“纽约大学,New York University。”
乔漾对国内的高校排名都没什么概念,更别提国外的大学,但她直觉应该很厉害。
“那你哥帅吗?”
“干嘛?”麦初勾住她脖子。
乔漾弯唇笑起来:“我就问问。”
“劝你不要有别的心思,我哥渣男一个。”
“真的假的?”
“他以前附中的,一个班有三个前女友,你觉得呢?”
“天呐。”乔漾捂住嘴,“怎么做到的?”
“要不是他高二就出去读预科了,我感觉他还能谈更多。”
“你这样说我更好奇了。”
麦初收紧手臂:“你就爱渣男是吧?”
乔漾一笑就没力气,缩着脖子否认:“我没有。”
“诶,那你怎么没考虑出国上大学啊?”
麦初放下手:“家里倒是有这个想法,但我不想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
乔漾点点头:“我懂,我也怕。”
“要是也能一起上大学就好了。”她仰头望天,忽然心生惆怅,“每天跟你们嘻嘻哈哈太快乐了。”
“行啊,咱清华还是北大见?”
乔漾哈哈笑了声:“梦里见吧。”-
新年将至,六七点开始屋外的烟花声就没停,五光十色,点缀了静谧的夜。
听到门上咚咚两声轻响,许长溪摘下耳机,从书桌上抬起头。
许恩霖推开他的房门,说:“爸妈说吃太饱出去散步了。”
“哦。”
“这个给你。”许恩霖走了进来,放下手里的笔记本。
他看过许长溪这几次考试的各科分数和排名,数学能到班级平均分,但语文和英语落后太多了。
许长溪翻开看了看,问他:“你不用了吗?”
“高一的,现在用不上了,你可以看看,补补基础。”
“哦。”许长溪把耳机塞回耳朵里,客客气气道,“谢谢,我会看的。”
半个月过去,脸上的淤青已经消了,但心里的疙瘩还在。
“我还有话要说。”
许长溪的目光落在手里的课本上:“你说。”
“是因为我害你膝盖受伤,所以你才怪我吗?”
许长溪抬眸看向许恩霖:“什么?”
问完他又自己否认了:“不是。”
许恩霖看着他没说话,似乎是在质疑他的回答。
许长溪只能再次开口:“你不是故意的,而且那次是我自己要爬上去的。”
“那是为什么?”这几天许恩霖想了很多,这是他认为最有可能的答案了,因为他害他放弃运动员这条路,所以许长溪怨恨、疏远他。
“我不知道怎么说。”许长溪顿了顿,“可能你做一天‘许长溪’你就懂了。”
“你意思是只能这样了?”
许长溪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可能吧。”
许恩霖捏紧拳头,转身朝门外走,想了想还是回过身说:“我真的希望那天摔下来的人是我,不管是不是因为这个,对不起。”
许长溪戴着耳机,翻了页手里的书。
许恩霖也不在乎他有没有听见,他收回视线,轻轻带上了门。
“灿灿。”杨南青推开卧室门,沉下脸色问,“你怎么又在打游戏啊?”
夏灿从屏幕上抬眸,对方眼里的责问看得她心脏一紧。
“作业做好没啊?”
夏灿心虚地应:“差不多了。”
杨南青替她抖了抖床上的被子,弯腰捻起枕头上的头发丝,嘴里说:“有时间多看看书,马上就期末考试了,我不收你手机是怕你有急事要联系我们,不是让你整天打游戏的。”
“我哪有整天打啊?”这把又是逆风局,打野还挂了机,夏灿正憋屈着呢,杨南青还一直在耳边唠叨,她心里越发烦躁。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杨南青对她说,“把垃圾桶给我。”
“等等。”
杨南青直起腰,厉声道:“你再这样以后手机还给我。”
队友大概是心态崩了,直接发起投降,夏灿也心态崩了,她拔走数据线,把手机丢到床上:“你拿去吧。”
“你什么态度啊?”
一共就两天假期,她要去老师家补课,要去爷爷奶奶家吃饭,还要留一天做作业,好不容易想放松一会儿也没玩尽兴。
夏灿摁下圆珠笔趴在课桌上,没回答。
“坐坐好。”
夏灿只能又挺直腰。
“想不想吃什么?”杨南青把手机放回她手边。
“不想。”
等杨南青走出卧室,夏灿立刻又趴了回去。
她转头望向窗外转瞬即逝的烟花,打不起精神,更提不起兴致。
怎么这么累,怎么什么事都不顺她的心。
早知道那天就不一怒之下把许长溪的好友删了,连游戏都让她觉得没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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