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个表情包

    元旦那天, 不知道是谁做主拉了个群,粟愫定睛一看,里面大部分都是之前露营那个群里的人。

    有人发言说是寒假前最后一次狂欢,艾特全体成员一定要来, 开个房大家一起唱唱歌。

    粟愫不想去, 干脆不在群里说话, 当哑巴,顺手把群给屏蔽了。

    没想到第二天蔡思睿跑来宿舍问她要不要去。

    她缩在被子里,探出一个头说:“不想去, 太冷了,冷起来做什么事都没有动力, 只想躺在宿舍。”

    蔡思睿软磨硬泡许久, 粟愫都没答应,最主要的是,她在群里看到池煜川了。

    她已经好久好久都没看到池煜川了,好不容易心情平和一些了,她无法想象再见到他自己会是什么心情,她尽可能地和他保持着距离。

    结果不知怎么的, 卫晴空、何婧、范珂也被拉进群, 让她们这个宿舍的都去。

    范珂倒是坦然, 她如今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花在管公司上,没有时间娱乐。

    范珂:【不好意思, 要继承家产,那天回家管公司,你们玩得开心!】

    她有正当理由, 大家就不再拿她说事了。

    何婧刚刚结束一段恋情,看到这么多人, 想着到时候来场什么艳遇,于是开始在宿舍当说客。

    粟愫被缠得没办法,只好答应

    把粟愫说动了又去说卫晴空:“阿空你还不抓紧,黄栩文现在不是在节目里塌房了吗,口碑急速下降。你去看看,说不定找个比他更帅的,让这小子后悔!”

    卫晴空心思不在这上面,她对于感情的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何婧这样说也没能让她心动。

    “随便,我真的不在乎,我都好久不看那个综艺了,没什么意思,现在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何婧最后威逼利诱:“我不管你对男人感不感兴趣,是好朋友你就必须陪我淌这浑水!”

    粟愫在上铺笑到快要岔气,卫晴空拿何婧没有办法,最后只好跟着去。

    不知道是谁做东,选了荟市最贵的一家KTV,还包了一个最大的包厢,有上下阶梯的那种,一看就是给人办生日的。

    粟愫这个宿舍没人通知,大家都没有带生日礼物。

    等到了之后才被人告知,今天是池煜川生日。

    其余两人没所谓,人这么多,反正不缺她俩的生日礼物,该吃吃该喝喝,当无事发生。

    粟愫却有些尴尬,她好歹也是他的前任,竟然连他的生日是什么日子都不知道,生日礼物也没有准备。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好和宿舍的人一起躲到角落里去坐着。

    这场生日会本来就邀请了很多人,大部分都不知道今天是池煜川的生日,有人到了现场知道是池煜川生日,赶紧给好友打电话让人也跑来凑热闹。

    然而整场快到结束,也没有看到池煜川出现。

    粟愫坐在角落里有些无聊,她不唱歌,也没有交友的欲望。

    在手机里翻来翻去,社交软件最新资讯也刷完了,最后只好玩起了做饭小游戏。正玩到一半,有人高呼一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按了暂停抬起头看,发现是池煜川来了。

    他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羽绒服,面容清俊,眉宇深邃。

    粟愫已经很久没再见过他,猛地这么一下见到,心脏乱跳个不停。

    他的视线和她的撞了个满怀,可只是这一瞬,他就移走了视线。

    旁边很多人簇拥着他和他说生日快乐,有人送上礼物。

    粟愫觉得这就是他,自带光芒的那种,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出现就会有目光迎着他。

    曾敏琪也上去了,不知道送了个什么,很娇羞的样子,旁边有男生起哄。

    何婧在一旁撇着嘴:“啧,瞎起什么哄啊,又没在一起!”

    蔡思睿也在一旁搭腔:“就是啊!她牛什么!”

    卫晴空:“我去,她为什么坐池煜川身边了!”

    粟愫低着头继续玩游戏,旁边何婧拉她的手:“宝你快看啊。”

    “别别别,我快结束了……”粟愫小声说。

    其实刚刚她看到了,她看到他接了曾敏琪的礼物,她看到他笑了。

    心脏一层一层地泛着抽劲儿,连带着她举手机的这根筋一疼。

    她的游戏也打得很差,池煜川出现后,她的小游戏错误百出,配菜做错了,扔掉。菜糊了,扔掉重做,结果客人气走了。

    最后她那一关压根就没过得去。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身旁不知什么时候没人了,好像是那边有男生在耍B-BOX的特技,何婧她们都围过去看热闹了。

    粟愫听见何婧问:“你为什么要挡脸啊,如果不挡脸会怎样?”

    那男生笑了一下,不知做了个什么表情,逗得周围的女生大笑。

    她视线又回到了手机上,准备重新开一盘游戏。

    身边座位凹陷,好像坐了一个人,她没抬头,准备点确认。

    那人出了声:“宁愿玩这个游戏,也不祝我生日快乐吗?前女友。”

    粟愫心头一惊,抬起头来,看过去,差点陷入他那深情眼眸中。

    “生日快乐。”她木讷地开口说。

    池煜川笑笑:“这还差不多。”

    说完他靠在沙发上:“累了,歇会儿。”

    粟愫和他相处这么久,知道他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今天这么热闹估计早就已经疲乏。

    那边麦霸唱歌,正唱到:“我无法只是普通朋友,感情已那么深,叫我怎么能放手~”

    粟愫低头继续玩游戏,结果又因为他在自己身边而玩得一塌糊涂,再次地没过得去这一关。

    池煜川偏着头看她打游戏,轻笑了一声:“你这技术不行啊。”

    粟愫瞪他一眼:“我只是没给食材升级,我没钻石升级了,等我升级了就可以过了。”

    池煜川:“那怎么不买点钻石。”

    “我不给游戏充钱。”

    他不说话了,侧着头看她专注的侧颜,彩色灯光移动,照亮她的发丝,又擦过去。他说不出话来,想伸出手把人揽在怀里,但他没有这么做。

    “想见你一面好难,我好想你。”他轻声说。

    他的声音那么轻,她却听见了,手紧张地一抖,把做好的菜给扔进了垃圾桶,接着她再没法做下去。

    手机屏幕里的顾客逐渐变了脸色,挥舞着双手抗议,最后气呼呼地走了。

    她低垂着头,游戏已经结束了,她退出游戏。

    “有点晚了,我先回去了。”她是看着前方的大理石桌面说的。

    说完,她去找何婧她们一起回去,几人也有想回去的想法,收拾东西和她一起走。

    四个女生手上拿着外套商量着叫车回学校,走了没两步,蔡思睿嚷着要上洗手间,刚刚几人和另一个宿舍的男生一起聊天,大家小酌了几杯。

    蔡思睿说要上洗手间,何婧也要上,两人一人找一个人拿包和衣服,才走了没两米远,卫晴空忽然说:“不行,我也得去一趟。”

    说完,她把手上的衣服和包一股脑往粟愫身上一放:“辛苦你了宝贝!”

    接着她往前跑两步,大叫一声:“等我一下,我也去!”

    冬天的衣服又重又厚,粟愫自己的外套还没来得及穿上,手上抱着三件羽绒服和一件呢子大衣,挎着四个包,手沉沉往下坠。

    她就站在KTV的走廊里,因着有人进出而往边上靠了靠,等那几个人影走过,接着就看到了池煜川。

    他垂眸看着她手上的衣服,又瞥了眼她身上单薄的马海毛毛衣,踟躇了一下开口:“我帮你拿着,你先穿衣服?”

    粟愫摇摇头,因为刚刚在暖气十足的包厢里,双颊是粉色的,她剪刘海了,露出清澈的眉眼。

    可能真的累了,眼皮耷拉着,无精打采,看起来有些呆萌。

    池煜川想,如果还在一起,他会直接接过她手中的衣服,捏捏她的脸。

    粟愫心想,如果还在一起,她会觉着抱怨今晚不好玩,然后趁没人的时候扑到他怀里。

    “不用了,谢谢。”她说。

    她这么说,他便不再要求,自动退到她对面,靠着墙,双手插在口袋里。

    粟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只好侧站着,望着遥远的洗手间。

    池煜川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尴尬,开始看手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粟愫心想,如果旁边没有人的话,她也想拿出手机玩一玩,至少时间不会那么难熬,但她不能,她两只手没有一只是空闲的。

    她也没问他站在这里干嘛,可能是觉得屋里无聊出来透口气吧。

    粟愫兀自想。

    就这么等了几分钟,那边三个女生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粟愫听见她们在说今晚某个男生。

    等走近了,几个人发现了池煜川,还是蔡思睿和他稍微熟一点,问了句:“男神你在这儿干嘛?”

    他悠哉转过头去:“我有点困了,也想先回去了,你们要和我一起吗?我开车来了可以送你们。”

    “哇哦!”何婧惊讶出声。

    粟愫心里一惊,几个女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坐他的车。

    他又说:“不用有压力,顺路的事,你们不坐我的车我也是要开车回去的。”

    话音刚落,有人推开门出来,曾敏琪穿一件紧身的针织连衣裙,衬得身线很好,粟愫觉得她好像又瘦了一些,但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肉。

    粟愫刻意不去看他,把手上的衣服给何婧她们,让她们赶紧拿走,她手快酸死了。

    曾敏琪声音娇软:“你们要回去了吗?可不可以带我一个呀?”

    池煜川连扫都没往曾敏琪脸上扫一下,只说:“你来晚了,车只坐得下我们五个。”

    “这样啊……”她略显遗憾道。

    池煜川见粟愫穿好了外套,正在拉拉链,结果把头发给拉进去了,她轻轻嘶一声,又把拉链往下拉一点,把头发撇开。

    “那我们几个走吧。”池煜川说的是肯定句,他是对粟愫这边的几个女生说的。

    曾敏琪站在一边显得有点尴尬,她有些在意如今没人理她的情况。

    “那个,可以再加我一个吗?我也想回去了。”

    池煜川走在前头,没理她。

    何婧声音轻轻的,食指左右晃了晃:“不行欸。”

    一副十分欠揍的表情走了。

    剩下曾敏琪在原地翻了个大白眼。

    他的车停在地下车库,有服务员帮他把车开出来,他上了主驾,卫晴空打开后排车门先上去,接着是何婧,最后是蔡思睿。

    粟愫站在门边愣住,她还想再往里挤挤,四个人的话应该是可以坐下的……

    蔡思睿:“你还站着干嘛,快坐前面去,衣服穿得多,后面挤不下了。”

    粟愫只好闷着头上了副驾。

    池煜川把暖风打开,用手在前面探了探,不着调地说:“你把我当司机了?”

    粟愫知道他是对自己说,这种时候也不忘嘲讽自己。

    她撇撇嘴没做声。

    后排三人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池煜川也心情甚好地轻扬嘴角。

    全车只有粟愫一个人尴尬得想找个缝钻进去。

    这家KTV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粟愫这几天为了应付考试,熬了好几个大夜,到了这会儿犯困得厉害,在车上昏昏欲睡。

    强撑着眼皮好几次,她实在撑不住,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就这么睡了过去。

    池煜川往她那边看了眼,把车速降下来,尽量避开在修的路段,车子开得稳稳的。

    等粟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宿舍楼下了,她是被身后的蔡思睿拍醒的。

    三人都有些疲惫,声音懒懒的。

    粟愫已经睡迷糊了,伸了个懒腰,解开安全带,下意识地把左手伸过去掐了掐池煜川的脸。

    第52章 第52个表情包

    车上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半秒后, 粟愫醒过神来,慢慢把手放下,缩回到自己身前,表情有些惊恐:“不好意思, 睡懵了。”

    旁边那人, 声音中带着些克制的笑意:“嗯, 没关系。”

    粟愫僵着身子开门,脸上表情难看,闭上眼睛一瞬, 想死的心都有了。

    几个女生下了车,纷纷向池煜川道谢, 他摆摆手, 开始倒车,然后驶离这里。

    卫晴空用手肘怼了怼她:“看不出来呀,你胆儿挺大。”

    另外两个人也跟着说:“看不出来呀,你胆儿挺大。”

    粟愫抠抠脑袋:“对不起,我真的睡迷糊了。”

    几人上楼,各自回宿舍, 粟愫去刷牙洗脸, 想着要不要给那人发个消息解释一下, 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 断都断了,再解释就真的显得自己有点在乎了。

    她断了这个念头,爬上床, 抱着草莓熊一起睡觉。

    刚躺下,她又想起今天是他生日, 点开他的对话框,敲敲打打,生日快乐四个字在输入框中许久,她又一一删除,再重新打。

    反复好几遍,她实在觉得不该发这条消息出去,正欲退出,池煜川发来一条新消息:

    【是想和我说什么?打了这么久。】

    她心头一跳,一不做二不休把“生日快乐”四个字发了出去。

    等了许久,对方发来消息:【谢谢,早点休息。】

    只是这样?也该只是这样。

    粟愫放下手机,闭上眼。

    黑暗的环境中,指尖上像是聚集了许多蚂蚁,一点一点啃噬她的指腹,竟然全都是摸上他脸颊的触感。

    粟愫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嗅到的是熟悉的香味。她买了和他一样的洗衣液留香珠。

    又或许是太累,她只是翻身了这么一下就睡着了。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她以为自己睡在池煜川家,后来猛地睁开眼,伸手往左边一摸,是冰冷的墙壁。

    这样的情况不是一次,好几次半夜睡醒,因为被子的味道和他的太相似,她都有些恍惚。

    夜晚漆黑,像是坠入一个无底深渊。

    粟愫在学校又呆了两天,收拾东西回家过年。

    池煜川也收拾了东西先回云深谷。

    这几天有空他会去龙博森家,表姨妈前段时间跟着女儿出国旅游,这两天才回,一直给吃池煜川打电话让他来吃饭。

    长辈对于喜欢的小辈总是厚爱的,说他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在学校吃不好,睡不好。又谴责龙博森,肯定把自己的外甥当牛马使。

    说得严重了,龙博森弱弱反驳:“我怎么让他当牛马了,我对他再好不过了,我还教他追人呢……”

    表姐修年假,还有几天才复工,此刻也闲赋在家,听到关键信息:“池煜川你有喜欢的人了?!”简直不可思议!

    表姨妈倒是高兴,拉着他问对方长什么样,平时喜欢吃什么,到时候带回家来看看,我们也不卡女方的条件,只要人好,你们小年轻相互喜欢就行。

    龙博森:“我见过,”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有点自豪。

    “长啥样?”表姨妈和表姐两人八卦凑上去。

    “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人也好,性格软软的,不知道有没有被这小子欺负。”

    池煜川反问:“我欺负她?”这真是冤枉,她欺负我还差不多……

    表姨妈高兴,话语里满是喜气:“那姑娘现在回家没?要是没回去你问问她愿不愿意来我们家吃饭,不愿意就算了不强求。哎哟!这是好事啊!我就怕你这性格以后孤独终老呢,还是你老妈保佑,她知道了指不定多开心!”

    龙博森拍拍她,示意这时候别说些有的没的。孙娅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反倒白了他一眼:“有你说话的地儿吗?”

    池煜川不介意别人说起妈妈,他认真回答:“大概不能了,她已经回去了,而且我们分手了。”

    三人做惊讶状,还是龙博森率先开口:“没事,咱再看看,不合适以后再说,总会遇到喜欢的。”

    龙芷媛嗤笑道:“你惹人家了,你这性格肯定你的问题。”

    他老实应下:“是我的问题,所以我打算重新追回她。”

    “哎呀!这好!追姑娘就是要厚着脸皮,不然追不到的,你不要摆着个架子知道吧!还是我们孙家祖坟好,保佑后辈幸福健康。”

    孙娅乐观派,见池煜川还有要追回女朋友的心,也不管追没追到便开始打鸡血般地幻想他已经带着女孩子上门来了。

    中午在这里吃过饭,池煜川按照以前的习惯走至厕所的窗户边往外望。

    龙博森家在小区的边缘处,从洗手间的窗户往外看能看到小区外的大马路。

    此时有人穿着未来星机构的围兜站在街边送小孩上车,然后那老师招招手再返回去,很快就被建筑物遮挡。

    龙芷媛来上洗手间,被他这么大个人吓一跳:“你在这儿干嘛,抽烟?”

    她想起公司那些抽烟的男同事,可喜欢寻着窗口抽烟。

    池煜川说:“透透气。”

    龙芷媛指着不远处的马桶:“你在这,透气?”

    “嗯。”

    龙芷媛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姐姐知道你失恋了很难过,但是你还是要振作知道吧?虽然我是个牡丹,但好歹我也是个过来人,你一个男生大概不懂女生心里想的什么,但是我懂啊!你不如和我说说,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你。”

    明明自己也没有过感情经历,却当起了情感大师,池煜川是不信她的,但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大概说了两人的情况,分手的原因。

    龙芷媛摩挲下巴:“嘶~我欣赏这孩子,我肯定和她聊得来。”

    池煜川白她一眼准备走。

    “哎!我还没说完呢,着什么急啊!”她一把拉住他:“你听我跟你分析啊,首先我判断这个女生大概还是喜欢你的,所以你可以再追一追;其次她应该是一个比较现实的姑娘,觉得你们后续没有什么可能就干脆分手,土象星座吧……”

    越来越无厘头了,池煜川要走。

    “有没有可能!”龙芷媛抓住他:“我是说假如啊,有没有可能你爸知道了,然后给了她一张支票让她离开你啊?”

    “啧,不可能不可能,我小说看多了,脑子就是这么看坏的。你当我没说哈,给不了你什么建议了,你出去吧,我要上厕所了。”

    池煜川无语从洗手间走出来,坐到沙发上一瞬,突然又想起龙芷媛那句话,心中仿若被震动。

    池煜川有一瞬间是懵的,回想起国庆那段时间她的反常行为,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

    追溯起来,特别反常的那天大概是自己在国外和她视频那天,她从来不会主动去他那儿住的,现在想来给小悠悠上课,还能上到什么多晚?

    他猛地起身,拿起外套和在厨房收拾的夫妻二人说了声:“我走了。”

    还没等龙博森反应过来,人已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池煜川去小区物业调监控,说是最近见到了可疑的人总是在小区附近转悠,想查查是不是三个月前见到的那个人。

    物业的人员按照时间给他找。

    池煜川看到当晚九点十五分,粟愫从小区出来,上了王秘书的车。

    他喉头滚动两下,忽然有些发紧,涌出一股酸涩的围绕不去。

    “谢谢,我想可能记错了。”他和物业人员说,然后转身走掉。

    抵达池家时,家里只有佣人,管家和池煜川说:“董事长还在公司,太太约了朋友组局打牌,小姐还在学校。”

    他耐心坐在沙发等,晚上九点,池明杰回来了。

    许久不见的儿子坐在客厅沙发处,他又惊又喜,却又有些责怪他长时间不回家,只知道去龙博森那儿,不知道谁才是他的爹。

    这会儿便端起架子:“大少爷还知道回来啊,呵。”

    池煜川没有闲心和他开玩笑,只是起身道:“我有事问你,到书房说。”

    他说完就往楼上书房走,剩池明杰在原地发愣,问了管家一句:“到底谁是爹?”-

    书房里开着明亮的灯,洒在池煜川的身上,他站得笔直,没有坐下的意思。

    池明杰进门关门,走到书桌后坐下:“你坐,自己家不用拘谨。”

    他直奔主题:“你是不是去找粟愫了?”

    池明杰反应了一秒:“是,有什么问题?”

    他那天找过粟愫后,就把事情交给王秘书去做了,后期也只是王秘书告诉他,那女生已经和煜川分手。

    他没费什么力气就做到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所以,池煜川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的迟钝,还回忆了一下粟愫这人是谁。

    池煜川克制自己:“我有没有说过不要管我的闲事?”

    池明杰嗤笑一声:“什么叫闲事?你和那种女生在一起我怎么可能不管?我都和易家谈好了,你和易清歌订婚,我们什么都好说。”

    那种女生?哪种女生,她明明是他高悬的月,他贪恋她的冷光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再次见到她,已经是上天的馈赠,池明杰竟然说她是那种女生。

    “你要我细数你做过的事情吗?”池煜川脸色如寒霜至。

    池明杰上次见到他这么生气,还是在填报志愿的时候。

    他明明早在各大竞赛中拔得头筹,清北已经开着车争先恐后来抢他,他却扭头选择了荟大。

    那天,父子两人没有哪一个是和颜悦色的。

    池煜川只是冷冷说了一句:“你没资格当我的爸爸,更没资格管我的人生,也没有任何权利左右我的未来。”

    池明杰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那时,池明杰把所有的希望全部放在池煜川身上,希望池煜川继承家业,想把他培养成接班人。

    他聪明、果决,甚至因为过于冷漠而不会被任何感情绊住脚步,走联姻是最好的出路,集团未来的发展会更好。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周密的计划被池煜川直接反驳,儿子为了破坏他的计划竟然扭头选择了荟大。

    那一次,他许久没和池煜川说话,父子俩吵得天翻地覆,池煜川搬去云深谷住了一段时间,开学后,直接入住宿舍。

    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池明杰想,行,他要读荟大那就让他读,谁知道,又突然冒出个粟愫。

    此刻,书房的气压一低再低,池煜川冷静出声:“你要我细数你的罪证吗?”

    第53章 第53个表情包

    还小的时候, 他就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家庭和别的家庭不一样的地方。

    他由母亲带大,大多数时间都和母亲生活,偶尔能见到父亲,也只是匆匆一面。

    他的记忆里, 是灰蒙蒙的天, 开着轿车的父亲, 以及穿着朴素的母亲。

    构成了他童年记忆里挥之不去的画面,他不爱那种阶级差别。

    小孩子最懂究竟谁才对自己好,一个一年都见不了几次的父亲, 每次见面就会引起母亲的伤感的父亲,还不如不要。

    那时的他不知道抑郁症的存在, 也不知道母亲每日都在想什么, 只是母亲那一双眼睛越发凹陷乌黑。

    直到孙芸将他带回老家,直到她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等长大一些,他懂了感情的存在,以为母亲对池明杰是爱而不得。

    可后来,他终于能和表姨妈见面的时候才知道,哪里是什么爱而不得, 池明杰是踩在自己爱人的背脊上才走到如今的地位, 他毁掉的是母亲的一生。

    他无尽冷漠, 根本谁也不爱。

    池煜川黑暗的童年全是池明杰造成的,他是罪魁祸首。

    尽管在母亲去世后, 池明杰把他接到了自己身边抚养。可最开始的时候,他根本就对池煜川不上心。

    直到发现儿子的天赋异于常人才重视起他来,这份“爱”起源于利用。

    往事种种浮现在心头, 池明杰能坐到这个位置靠的不是一般人的手段。他看着怒气正盛的儿子,不再与他争吵, 只是坐下来沉默着。

    他承认最初的居心不良,可同住屋檐下,他也曾推掉手上的工作,只是单纯为了陪儿子参加比赛,吃个饭。

    人年纪大了,总是会开始感怀伤秋,想要弥补曾经,可走进池煜川的内心哪里有那么容易,他弥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弥补过来。

    屋子里仅有细微中央空调运作的声音,池明杰不再说话,眼神也不再聚焦在儿子身上。

    这是他示弱的表现。

    池煜川懂这个讯号的意义,胸膛起伏好几下,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问他:“你和她说了什么?”

    荟市的这天,下了一场冻雨,冷得不行,树枝上结了一排冰棱子,室外气温低至零点,呵出的寒气在空中凝结成型。

    池明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是真的长大了,逐渐有了自己年轻的模样。池明杰依旧不想放弃,开始和他分析利弊。

    池煜川说:“我不能选择谁作为我的父亲,但我经常幻想,假如你不是我的父亲就好了。你可以对自己的妻子做到心狠手辣,我自然不奢求你会如何善待我喜欢的女孩。我只希望你不要伤害她,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你这么想联姻,那你就自己联姻去吧,别和我说这些,我不会听,也不可能听。”

    池明杰还没说完的话堵在喉头,上不去下不来,怪难受的。

    池煜川一字一句道:“我现在就想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荟市的冬天真的很冷,池煜川从池家离开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雪籽,时不时有几粒落进他的衣服里,一阵一阵的凉意往身体里钻。

    他走了好几步才想起今天是开车来的,又折返,上车。

    车内皮质内饰也很凉,他开了暖气,空气中冷暖气交替。

    池煜川鼻头一酸,眼圈红红,瞳孔上起了一层薄雾。

    那是他心爱的女孩,他都不舍得让她落一滴眼泪,可与他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人竟然直接践踏她的自尊心。

    他后悔自己什么都没看出来,还去责怪她铁石心肠。

    雪籽落在挡风玻璃上,弹跳两下后滑落。池煜川拿出手机买好票,离开这里-

    粟愫回家后两天,便去当地有着悠久历史的御家上厨酒楼工作。

    实际如今家里并不需要她再出去打工,但她闲不下来,又临近过年,酒楼生意很热闹,酒楼忙得脚不沾地,招聘启事就没撤下来过。

    她心里不平静,不想闲着,不然脑袋瓜会想很多。

    粟元正本不让她去,她随口胡诌了个借口,说是新故事需要积累素材,粟元正这才放她去。

    饭店工作自然没有以前在机构教小孩轻松,粟愫上完第一天班回来,洗完澡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她准备做到小年就不做了,在家里好好休息。

    青州入冬后,天色只是发着灰,气温却并没有荟市的那么低,通常都是几度到十度这样的天气。

    御家上厨是青州的一家很有名气的老字号酒楼,这家酒楼后来扩成了酒店,只不过粟愫不是在那家酒店工作,而是在原来的老字号。

    酒楼后期生意越做越红火后,重新装修过,大厅尽显富丽堂皇,来这里吃饭的也都是一些非富即贵的人。

    这天,粟愫正和同事一起在收拾包厢内的残羹冷炙,呼叫器里领班让她过去一趟。

    这几天快到小年了,饭店的客人急剧增加,此时又正好是晚餐的高峰,传菜的人员不够了,只能从各个岗位来调取。

    粟愫被调去的是一间很大的包厢,有同事悄悄告诉她:“那间包厢在开同学聚会,里面有帅哥哦,不止一个。”

    同事在匆匆忙忙传菜的途中还不忘告诉她:“抓紧机会。”

    粟愫只是笑笑,没当一回事,毕竟现在实在是有够忙的,她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无心听八卦。

    等到了包厢,敲门进入,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包厢里都坐着谁,只知道有很多人,里面好大一张桌子,大家声线都很年轻。

    粟愫把菜放下准备离开,突然有人不确定似的喊了她的名字。

    “粟愫?”

    粟愫下意识回头望过去,只看到一个燃着红头发的男生,穿一件棒球外套,浑身透露着不羁,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号人。

    “还真是粟愫!”

    “粟愫,谁啊?”

    “我小学同学啊!”

    “是哪个粟愫?校花那个?”

    “我去,还真是,和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简直等比例长大。”

    很多人七嘴八舌地参与了讨论,粟愫的呼叫机里传来声音,让她尽快回到后厨,那里需要她。

    她没想起来对方是谁,只说道:“抱歉,我现在没空。”

    红头发的男生走过来:“我啊,李书衡!不记得了吗?”

    粟愫想起来了,那个在她屁股后面追了她很多年的小学同学,只是,粟愫本来已经忘记他的模样,如今再见到他无法对号入座,只能依稀想起这个人的名字。

    “我想起来了,但我现在有点忙,抱歉。”

    她说完,准备转身就走,结果就在这转身的一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那人其实和李书衡坐得很近,只是她进门后只关注手头上的事情,所以压根就没有注意。

    强忍住狂跳的心脏,她匆匆出了包厢,才能喘上两口气。

    池煜川怎么会在这里?这间包厢不是同学聚会吗?池煜川一个荟市本地人,怎么会和自己曾经的同学认识?

    她跑去后厨去了另一个包厢传菜,心里却一直惦记着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

    她恍惚想起来曾经池煜川说过在青州呆过一段时间,暑假也说是来找老朋友的,或许他以前在青州读过书。

    又或许,他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女朋友,陪女朋友来参加聚会再正常不过。

    心绪飘散,直到她再次来到池煜川所在的包厢外时,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进去后要看一看他的身边是不是坐了一个女生。

    开门,迈步,把菜放上桌,转身。

    这一套动作,她做得行云流水,她也看到了,池煜川身边的确坐着一个女生,还是一位很漂亮的女生。

    正准备走,李书衡又跑过来:“哎,粟愫,你现在在做什么?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老同学还是联络一下感情嘛,下次有同学聚会我再叫你。”

    粟愫的呼叫机又响了,她真的很忙,此刻也庆幸自己很忙。

    “抱歉,实在太忙了,下次吧。”

    她说完,夺门而出。

    这下确认了,心也死了。

    李书衡不太甘心,却又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又坐回原位。

    有女生嘲笑他:“李书衡,你挫不挫啊你,从小到大追粟愫那么久,人家甚至差点没记起来你是谁!”

    旁边人跟着笑。

    “去去去!你们知道什么,她真的是我的女神来的,直到现在也还是。”

    有人在旁边接一句:“估计她也不记得我了,不过她这张脸倒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变过,等比例长大的。”

    李书衡:“开玩笑,我看女人的眼光就没有差过,她就是漂亮,长大了也漂亮。”

    这场同学聚会其实是初中同学聚会,里面有一些同学和李书衡是小学同学和初中同学,有的则只是初中同学,所以并不认识粟愫。

    有人好奇道:“不是,我就奇怪了,你们小学不是贵族小学吗,你们的小学同学怎么会混到来饭店端盘子的?”

    李书衡接话:“你不知道,我听我爸说是她爸被亲戚坑了,家里一夜间破产,还有人上门要债,差点把她爸砍死。”

    众人唏嘘。

    池煜川拧着眉,心里抽着抽着地疼。

    一旁的女生是来找他要微信的,只知道这人是李书衡带过来的,却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问李书衡,李书衡只说:“曾经的小学同学。”

    女生又问:“那为什么就你认识?”

    李书衡又给出解释:“他只来了一个月就转走了,那会儿我们都还小,不记得正常。”

    最后一道菜不是粟愫送来的,李书衡明显失望得不行。

    他有些心不在焉,旁边有人看出些门道来:“你不会还喜欢她吧?”

    李书衡压不住嘴角笑了下:“其实我后来还梦到过她……”

    他话没说完,一旁有男生瞎起哄,说他做梦肯定是做春.梦,亵渎女神。

    李书衡和人打闹一阵接着说:“我本来觉得对她没什么了,结果刚刚看到她我就又有点心动,你们说假如我帮她把家里的钱还了她会不会感激我,我俩有没有可能?”

    坐他旁边的男生笑得邪气:“还是你会想啊,用这种手段追女人。”

    有女生看不下去,冷嗤一声:“你要不拉泡尿照照呢?人家长得是真美,你五官没错位已经是上天的恩赐,还想着吃天鹅肉。还想帮她还债感激你,干嘛?你想让人女孩子以身相许啊?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

    他刚想和那女生叫板,注意到池煜川的神色不太好,想起这是同学聚会的场合,何况他还是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叫板也确实不像样。

    池煜川脸色很沉,带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他站起身看向李书衡,抓起桌面的啤酒瓶向他头上砸去。

    第54章 第54个表情包

    啤酒瓶反射着光砸向李书衡, 他抬手护住头,半晌也没传来痛感。

    李书衡半睁开眼,只见池煜川就站在他旁边,天花板上的大吊灯被他的身形挡住, 一层阴影将李书衡完全罩住, 他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 但这会儿却全然没有怒意,只感觉池煜川气势逼人,他甚至生出胆寒之意。

    啤酒瓶悬停在李书衡的脑门之上, 池煜川偏头盯着他的眼道:“下次嘴巴放干净点儿。”

    池煜川把酒重新放回桌面,发出“咚——”的一声。人头也不回地从包厢离开。

    刚刚怒意正盛, 理性及时占了上风, 那酒瓶还是没能砸下去。

    这终究是她工作的地方,闹出事情,是给她添麻烦。

    粟愫不知道后面发生的这些事情。

    她整晚都很忙,直到过了那阵高峰,她才稍微能松口气。

    又做回原先的工作,她和同事去收拾包厢, 房间里只有碗筷碰撞声, 粟愫有些走神, 只是机械地收着,思绪却还停留在刚刚那间包厢里。

    直到听到同事忽然对着门口问了一句:“请问您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这里了吗?”

    粟愫这才回神, 朝门口看去,池煜川穿一身黑站在门口,靠着门框, 视线落在粟愫身上。

    “我没落东西,你们继续忙。”

    同事狐疑了一下, 看了粟愫一眼,发现粟愫在埋头做事,她也只好低下头继续工作。

    但还是不太习惯有人在门口看着自己做事,像是有人在监工,同事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请问您是要找人吗,需不需要帮忙?”

    池煜川:“不用,我找粟愫。”

    同事戳了戳她:“喂,找你的!”

    她耸肩摇头:“不认识,别管。”

    “哦……”同事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怎么也不相信两人之间不认识,分明像闹矛盾的情侣。

    池煜川不再说话,依旧等在门口。

    同事又瞥了他一眼,贴到粟愫耳边:“你要不还是和他说清楚吧,不然等会儿领班看见了不太好。”

    粟愫抬眼看去,池煜川安然地靠在门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陡然间放下手里的碗碟,连手套都没有脱,也没和他说话,直接走到走廊尽头处。

    池煜川跟在她身后。

    “你什么意思?”

    “我想和你聊聊。”他认真道。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该说的已经都说完了,你赶紧回去吧,别打扰我工作。”她挥挥手赶他走。

    “那我等你下班。”

    粟愫绕过他的身边时,听到他这么说,顿时来了点火气。

    “你,你有没有羞耻心?我让你回去你是听不懂?”

    “我等你下班。”

    “我不需要你等我下班。”

    “我等你下班。”

    这话题绕半天绕不出去,粟愫被气到,干脆懒得管他。

    她很快溜进包厢,小声跟同事道歉:“不好意思啊,让你一个人收拾。”

    “没事,你男朋友好帅。”

    “他不是,他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闹着玩的。”

    同事偷着笑,见她不承认也不再说了。

    推着餐车出来时,他还站在走廊里,见她出来,便跟了上去。

    粟愫把餐车送去后厨,猛回头发现他还在,又是汩汩往外冒火。

    “你有完没完!”粟愫压低声音。

    “你什么时候下班,我想聊聊。”

    她深吸一口气:“池煜川,我在上班,别耍赖。”

    “但是对你只有耍赖才有用……”他低声说。

    粟愫愣住,忽然再也说不出什么狠话出来,心里顿时软了下来。

    “我十点下班。”

    “那我在门口等你。”他说完就走,只留下一个清隽的背影。

    粟愫微不可查皱了皱眉,心里又乱成一团。

    终于忙活到十点钟,她磨磨蹭蹭换好衣服,背着包从餐厅出来。

    夜里气温越来越凉,这会儿天空竟然飘起了小雪花,很小很小一片,粟愫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她抬起手臂接雪花,盯着那片完美的雪花良久,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粟忱。

    小姑娘要是知道下雪肯定开心死。

    青州好几年没下过雪,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身后酒楼的红灯笼挂在屋檐下,灯穗轻飘,年味越来越浓了。

    粟愫没觉得池煜川还会在门口等着自己,直到她看见他站在暑假开过的那辆车前,挺拔的身影让她的心脏又猛地跳个不停。

    她特意拖了点时间的,怎么还在这里等……

    “你还在啊?”粟愫走到他面前。

    “你说十点下班,我就会一直等你。”

    “那我万一从小门溜掉了呢?”

    “我明天再来。”

    粟愫别开脸,沉了沉声:“你要说什么,说吧。”

    “冷不冷?上车说吧。”

    粟愫回头看了一眼,酒楼门前人来人往,有人喝醉,说话豪迈,又或是扶着墙壁呕吐,这里的确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她上了车。

    池煜川弯弯绕绕,开到了莲湖边的停车场。

    两人在车上坐着,粟愫不想故地重游,只想赶紧结束。

    “你要说什么,赶紧说吧,已经很晚了,等会儿我妈该担心了。”她点亮手机屏幕看了下时间。

    “我想了一下,不想和你分手了,我们和好好不好?”池煜川也不废话,开门见山。

    粟愫转过头盯了他半晌,像是看什么怪物似的:“池煜川,你以为我们说分手是闹着玩的是吗?说分手就分手,说和好就和好,全凭你一个人定夺?”

    池煜川丝毫不怕她恼:“在一起和分手我一直以来都依着你的。你和我在一起,你要分手,一直以来都是全凭你定夺。还有,你说不让我公开,我就不公开,一直以来也做得还可以不是吗?我从来没有真正地让你感到失望过不是吗?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和好呢?我觉得我们之间一直就没有矛盾。”

    她咬咬牙:“我们之间一直有矛盾,一直有!只是你没有发现罢了,你觉得没有吗?那是你根本不在乎,你压根没有考虑过以后。”

    他看着她激动的红脸颊,耐心问:“我们有什么矛盾?”

    粟愫握成拳,用指甲抠着手心:“很多,我现在不想举例了。总之我们已经分开了,既然分开了那就不要再说这个事,让这件事过去我们还能做朋友。”

    “可就算能做朋友,你在学校也不愿意和我说话不是吗?”

    粟愫心脏倏地一紧。

    她错了,她一开始就不该上他的车,相信他的什么鬼话,什么只是聊一聊。天知道,她只要见到他,他明明白白举起曾经的例子,她就已经无话可说,她没有论点能站住脚跟。

    池煜川笑了一下:“你看,你不说话了,默认了。”

    “说完了吗?说完了我们就此别过。”她不接他的茬。

    “还没有。”

    突然想到了一个可以反驳他的:“你都有女朋友了你在我这里装什么深情?”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这倒是令他有些惊讶了。

    “今晚在包厢里,你陪着你朋友一起来参加聚会的,我看得见。”

    他微怔,随即扬起嘴角:“原来你那么忙,还不忘关心我啊。”

    后知后觉,又着了他的道。粟愫想,池煜川一定是她的克星,不然为什么逻辑都无法自洽了呢?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对你不感兴趣,只是刚好看见了,你不要自作多情。”粟愫说。

    “今天晚上,我们算是聊完了,以后你别来找我,我们之间彻底结束。”她说着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要是我不想结束呢?”

    “你想怎么样?”

    “用一切办法留住你。”

    外面有一辆救护车开过,声音响彻整条街,开远了还能听见。

    临近过年,总有老年人又熬不过这个冬。

    粟愫怔住,有些喘不上气来。

    “我要走了。”

    “我送……”

    “你”字被粟愫关在门内,她只听见闷闷的一声。

    走至路边打了辆车,报了家里地址。

    她看向窗外,心跳得很快。

    粟忱给她回了消息,是一条语音:“天呐,姐姐下雪啦!我明天是不是可以堆雪人了!”

    粟愫抬眼看天,零零散散的雪花不断从空中飘落,只是还没落到地面就成了水,这雪积不起来。

    车在小区外停下,粟愫付钱下车,两手抱在胸前往小区里走。

    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屋。

    粟忱已经躲进了被窝,见她回来,抓着她的袖子要看雪花。

    “早就化了!”粟愫用食指戳戳她的小脑袋瓜。

    粟忱瘪瘪嘴:“我知道,但是这里有它来过的痕迹,我摸一摸。”

    粟愫无奈发笑,把外套脱下丢给她,穿上珊瑚绒的家居睡衣去洗漱。

    等回来,涂上护肤品磨磨蹭蹭一阵才上床躺着。

    明明那么困,却怎么也睡不着,粟愫拿起手机看消息,除了寝室群里热闹地聊什么明星八卦,她适当地出去冒了个泡,接着就看到池煜川发消息问她是否到家。

    她没回,断都断了还回什么。

    睡不着又想起黑头像。

    黑头像有女朋友之后真的很健谈,总喜欢问她一些女生的问题,她偶尔得空了会回。

    今天上线竟然看到黑头像发来消息:【我也分手了,现在和你一样……】

    黑头像:【不过我是被甩的那一个。】

    粟愫挑眉:【什么原因?】

    冬日的夜晚,屋外寒风凛冽,还绿油油的大树枝桠上结了一层层的寒酥。

    粟愫窝在暖暖的被子里,等对方回消息的时间,去查看天气预报,竟然在界面上看到了一个雪花的标志。

    她有点难以置信,青州都多少年没下过雪了?

    她进了微博搜索青州的当地词条,也有人发出感叹,没想到青州要下雪,还有网友说:要是青州下雪了我就去莲湖边上裸奔十圈!

    正看到这里,屏幕上跳出一个横条,漆黑的头像在白色的条框里特别明显。

    黑头像:【她觉得我们两家人不太配,说我家庭条件不是很好。】

    ……

    看到前半句的时候,粟愫心头还跳了那么一下,直到看到后面那半句才稍稍平复下来。

    她沉默了,并不擅长安慰一个男性,何况这种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是一个偏现实向的人,她过过有钱的好日子,也过过捉襟见肘的日子,钱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粟愫决定装睡,假装没看见,反正明天还要上班。正准备把手机关掉装作没看见,就看到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

    黑头像:【其实我很理解,所以我现在开始努力攒钱了。】

    不对,看到这句粟愫突然想起来了,对方明明就是一个优质精英,每次给自己红包都那么阔绰,哪里会没钱呢?

    粟愫:【你的条件不是不差吗?】

    黑头像:【嗯,养活自己和她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我原生家庭条件一般,可能会是一个累赘。】

    粟愫明了了,不再说什么。

    黑头像:【你现在还喜欢你男朋友吗?假如说没有那些所谓的现实因素的话。】

    粟愫呼出一口气,把屏幕给弄花了。她摁掉屏幕,用手掌在屏幕上擦了擦再解锁。

    却在要打字的时候迟疑了,片刻后,她回复:

    【都过去了,我不会回头看。】

    发完这句,她把手机扔在枕边,把头缩进被窝里,闭上眼睛睡觉。

    睡着后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和池煜川还没有分手,池煜川带她回去见家人。接着场景转换,她看见长长的餐桌那头,坐着池明杰,他暴怒站起来,用一个装着鸡汤的青花瓷口的大盆往她身上淋,池煜川为了不让她被淋到,转身把她护在怀里。

    闹钟强制把她唤醒,粟愫睁开眼,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发愣,冰冷的空气已经灌满了整个房间,她用被子蒙住头,懊恼为什么这样的天气还要去上班。

    再把杯子掀开的时候,她一头乱发,从旁边的椅子上拿来衣服一件一件往身上套。

    边穿边在想,为什么会梦见鸡汤?还梦见池煜川被淋了一身鸡汤。

    她回想起梦里池煜川被淋成落汤鸡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他那样子也真是够狼狈的。

    粟忱听见她起床的声音,在另一张床上睁开眼睛,迷糊着问她:“姐姐,你上班去啊?”

    “嗯。”她应了声,过去看了粟忱一眼,小姑娘的被子有一大半都坠在地上,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给粟忱掖好,然后出了房门。

    一打开门就仿若踏进了一碗大鸡汤里,空气中全是浓郁的鸡汤味道。粟愫眉心一跳,心想不会吧,难道还在梦里?

    她走到厨房,看到闻青正在厨房忙活,她买了一些年货备用的菜,有些菜工序繁琐,她现在就开始在制作了,煤气灶上陶罐里正在熬鸡汤,香味扑鼻。

    “这么早就熬鸡汤啊妈妈。”

    “你今天早班吧,下午早点回来吃饭啊,别磨磨蹭蹭的,妈妈买的老乌鸡,得多炖一炖,肉烂了才好吃。”

    “哇!好,我喜欢吃烂烂的肉。”

    闻青宠溺道:“就知道你喜欢,小馋猫,快去洗漱,我给你买了早饭。”

    粟愫转身去洗手间洗漱,吃过早饭去上班。

    冬日早晨的空气凉得人鼻子发酸,粟愫吸吸鼻子,明显感觉这两天又降温了。

    今日出门早,她慢悠悠走到车站等公交,拿出手机解锁,发现还是昨晚的聊天界面,她当时只是按灭了屏幕并没有退出。

    最底下靠近输入栏的那一块,是黑头像发来的消息:【早。】

    粟愫还没反应过来,公交车已经到了,她赶紧退出打开乘车码上车。

    找了个座位坐下后,她再次打开了两人的对话框。

    黑头像以前从来不会给自己发早安的,最近不仅和她聊天的频率变高了,今天开始突然开始给她发早安。

    她翻了翻聊天记录,看到他昨天发来的那条消息,说他和女朋友也分手了。

    粟愫心头涌起一个不详的预感,这人该不会是……-

    池煜川到青州已经有三天,暂时住在一家酒店里。

    这几天,他有空会去池明杰转手给粟元正的那家建材厂。

    那家厂子不在市中心,在偏远一些的地方,他开车到附近,下车随意走走,看到了粟愫的父亲。

    父女俩长得有一点像,他一眼就认出来。

    起初,他只是想着去看看,只是去看一眼那家厂子长什么样。

    见过之后,他站在厂子外的池塘边,望着发灰发臭的池子出神。

    粟元正望着这个年轻人一个下午,实在是没忍住上前喊他:“小伙子,别站在这里,这两天露水重,地上打滑,小心摔进去了。”

    池煜川听话地远离池子,顺势和粟元正聊了起来。

    中年人大都健谈,粟元正也一样,他见池煜川一脸阴郁样,又见他站在池边,以为他有轻生的想法,苦口婆心劝说他,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家里的情况,意在让池煜川不要放弃生活的希望。

    池煜川因此得知了粟愫的工作地点。

    他是做足了心里准备去找粟愫的,却没想到会遇到李书衡那群人。

    他和李书衡那么多年没见,竟然还是李书衡认出来的他。

    “这是我小学同学!可牛了!我经常在新闻里见到他!”李书衡对他的态度和以前大不一样,池煜川当时挑了挑眉,从记忆深处里挖出来了这个人。

    他已经不记得李书衡的容貌,但是根据他说话的语气和动作还是能认出来他曾经的影子。真奇怪,有些人竟然从小到大都是一样的动作和神情。

    “你要去吃饭吗?要不和我们一起去吃?今天我请客,我们同学聚会。”李书衡特别豪气。

    “既然是同学聚会,那我就不去了。”他本意不在同学聚会上,他要的是见到那个人,可这样一来,他也有了和她偶遇的借口。

    还是应了下来。

    人是见到了,就是对方冷冷的,不愿意和他沟通。

    粟愫离开拦了一辆车,他远远的跟在那辆出租车后面,直到看到她安全地进了小区。

    他驱车回酒店,用小号和粟愫聊天。

    她总是不咸不淡,公式化地回复他的消息,尤其是在两人分手后。

    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继续用这种方式和她套近乎。

    但结果是,他在赌,赌粟愫心里还有没有自己,赌她会不会对自己这一层身份有感情。

    没有进展,他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睁眼到天亮。

    他给粟愫发了早上好的消息,没有收到回复。

    到粟元正的建材厂去,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这天,他刚到地方,还隔得老远,就看见粟元正背着双手站在工厂门外,面朝工厂内,不知在查看什么。

    池煜川正准备上前打招呼,就见粟元正忽然捂住胸口往地下一倒,看起来极其痛苦。

    他想起来,池明杰提过,粟愫的爸爸有心脏病,刚做过手术。

    池煜川赶忙跑去扶起他,去摸他的口袋,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了速效救心丸。

    几分钟后,粟元正脸上的痛苦表情逐渐淡去,能正常说话了。

    粟元正能顺气之后,对池煜川说的第一句话是:“谢谢。”

    池煜川摆摆手:“不用谢,您没事吧?心脏病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粟元正摆摆手:“已经去检查过了,前段时间做了手术,偶尔还是会这样一下,年纪大了。”

    池煜川看着他的脸,依旧能窥见年轻时的英俊样貌:“哪有,您还年轻呢,要好好保重身体。”

    “谢谢你年轻人,你刚刚从哪儿找到的药?”

    池煜川指指他另一边的外套口袋:“就在那个口袋。”

    粟元正摸了摸,回忆了一下,继而笑着说:“我老婆放的,我换了件外套,刚刚还想着没药的话大概是要交代在这里了,没想到她还给我放了一瓶。”

    池煜川笑笑:“您和阿姨关系很好?”

    “那是,不怕你笑话我,虽然我们老了,我还是经常会趁着小孩不在家的时候和她一起去逛逛街看看电影,偶尔也浪漫一下。”

    池煜川笑笑,依旧担心他的身体问题,刚刚那一下,他心都跳到嗓子眼,无法想象要是他没在这里会发生什么。

    “您还是去医院复查一下比较好。”他坚持。

    “好,谢谢你了。”粟元正说:“你和我大女儿一样唠叨,她也天天念叨我去医院做做复查。”

    “她一定很爱您,时刻把您放心上。”

    粟元正这两天和池煜川聊得多,透露出不少家庭消息出去。

    他依旧认为池煜川之前是想轻生,便说道:“这下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算是扯平了。”

    池煜川笑,从一旁拿来保温杯递给他。

    粟元正见到他的外套衣角沾上不少泥巴灰尘,只怕拍拍抖抖是弄不掉。

    “哎!小伙子,你这衣服都被我弄脏了,要不你给我我帮你送去干洗吧。”

    一边有人跑过来:“老粟!老粟!你还好吧?我刚刚在楼上看到你躺地上呢,怎么样没事吧?你要是有事我真不知道怎么跟嫂子交代了,你家那两个小姑娘得跟我拼命。”

    粟元正呵住他:“你别这么激动,没事儿,我好着呢。这位小伙子救了我。”

    黎春脱了手套想和他握手以示感谢,低头看见自己那手脏得不行,又缩回去了。笑得憨憨的:“我这手太脏了,就不和你握手了,谢谢你救了我大哥。”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这么客气,我先走了。”他本意只是过来看看,没准备多待,这就要准备走了。

    粟元正道:“那哪儿行,你这衣服还是留给我,我帮你送去干洗。”

    池煜川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正欲拒绝,转念又道:“那就麻烦您了,到时候我来拿就行。”

    这么说着,他又不走了,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来,和两人闲聊。

    粟元正一直对池煜川感到好奇,这几天见他一直一个人,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不像是青州人,便问起他是不是回老家来过年的。

    他一本正经道:“其实我来青州是寻亲的,小舅舅早年做生意和家里闹得不愉快,已经许久不回家了。现在外婆人快不行了,我听说小舅舅在青州,就来找他,估计消息滞后,来得晚了,没找见人。”

    “哎哟!这不好办啊,你要不和叔叔说一下说不定叔叔认识呢。”粟元正道。

    “那叫啥名啊,你知道不?”黎春也问他。

    “外婆告诉我他叫李彦华,但应该改过名字,去派出所找过都不符合小舅舅的特征。”

    他撒谎越来越得心应手,张口就来。

    粟元正听到他这个事情后,颇有些惋惜:“哎,可惜我们好像没听过这个名字,帮不到你。”

    “没关系,我小舅舅和外婆之间的恩怨有点深。”

    说起家长里短,便有些没完,厂里正好来了活,粟元正让池煜川把衣服留下,过两天给他送去。

    “那行,我不跟叔叔客气了。”池煜川把外套脱下递了过去。

    他里面就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看起来单薄得很。

    粟元正:“哎,你这不行啊,会感冒的,你要是不嫌弃叔叔的话,就穿叔叔这件衣服回去得了,叔叔今天刚换的。”他说着就把外套脱下,拍了拍后面的灰尘。

    “就是刚刚弄脏了点,你不嫌弃的话可以穿一下。”

    “这……这怎么好意思,您穿什么啊?叔叔我身体好,我就这么回去就行。”

    “没事你拿着,我这还有一件工作棉服,你拿着去穿。”说着,他也不管池煜川到底同不同意,直接把衣服扔给他。

    池煜川礼貌接下,穿上衣服和粟元正作别。

    黎春望着池煜川远去的背影笑着说:“别说,这人长得帅,把这么件普通棉服都穿得好看哈。”

    粟元正点点头,笑了笑,把池煜川的衣服叠好装进袋子里-

    粟愫下午下班回到家,家里菜香四溢,老爸坐在沙发上看晚间新闻,看她回来了问她有没有时间,接不接家教,黎叔叔的那个侄子最近需要家教老师。

    粟愫把围巾拆了,摇头:“不接,黎叔叔那个侄子我教过的呀,不好好上课,很调皮,你帮我拒绝了吧。”

    粟元正应了声,不再强求粟愫。

    晚上一家子坐一起吃饭,粟元正提到今天早上犯病的事情,被闻青一阵数落,说还好给他的衣服里塞了瓶药,不然今天还不知道在哪里见到他。

    粟元正一个劲和闻青道歉:“哎哟,对不起了嘛,我看我现在好好的,不是没事吗?”

    “那你过两天跟我去做检查,复诊一下。”闻青说。

    “好嘛,跟你去复诊。”粟元正拿纸巾给闻青擦泪:“哎呀,哭什么,让小孩子看笑话。之前遇到的一个小伙子救了我,要是没他我今天是有点危险。”

    “什么小伙子?”粟愫问。

    粟元正把今天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说这年轻人长得帅,人又好,他看着和他亲切。

    粟愫浇他冷水:“你小心点哦,可能是个骗子。大过年的,骗子也要KPI。”

    粟元正拍拍手身上:“我浑身上下有什么可以给他骗的啊?那人穿的外套还是件几万的羊毛大衣,什么骗子还穿这种羊毛大衣还刚好救了我啊?就算他是个骗子,至少救了我,也应该感恩嘛。”

    粟愫和大人的一些理念说不到一起去。粟元正一心向善,感恩一切。但她做不到,目前还达不到不到粟元正这个境界。

    她不和家人争这些,点点头:“好,你说得对。”

    她喝了满满一碗鸡汤,还吃了鸡翅膀,胃里暖暖的好满足。吃过饭帮着把碗筷收拾了,回房间给粟忱念听写。

    粟忱一年级的寒假作业很简单,除了一本《寒假作业》,剩下的就是语文老师额外布置的单元听写,每一个单元都需要家长签字。

    正给她念着,手机振动了两下,粟愫低头看,发现是池煜川发来的消息,说今晚在暑假她带他取得那家饭店吃的晚饭,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还拍了照片发过来。

    粟愫拧着眉,正要发作,粟忱拍拍她:“我写完了,你接着念啊。”

    她暂时把手机放下,继续念听写。

    等念完后,她把书搁在桌上,给池煜川回消息:【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回去好吗?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待在青州干嘛?】

    池煜川:【我在青州过年。】

    他在青州过年?从没听说过他在青州有什么亲人的。

    他接着回:【不用担心,我在这边住的很好。】

    谁担心了?粟愫觉得好笑,冷嗤一声,干脆不再回。又习惯性地切到了小号,看看黑头像有没有再发消息来。

    他果然还是发消息来了,分享的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最后问她什么时候放假。

    粟愫胡编:【我小年放假。】

    发完消息,她去洗漱早早钻进被窝看电影,一边开电脑一边看手机,她看到对方发来的消息时,把她吓得电脑差点掉到床下去。

    粟愫一把搂住电脑,放到床内侧,然后开始仔细看他发的消息。

    黑头像:【不知道你会不会和我有一样的感觉,但是我想说其实认识你就很有缘分,没想到竟然和你断断续续联系了两年半的时间。最近我越来越发现,自己对你的感觉有些不一样,我想了很久,我大概是喜欢上你了。】

    粟愫扶额,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她深呼吸一口气,认真给他回复:【我想你可能误会了,这并不叫喜欢,只是因为你和女朋友分手了所以把情感转移到我身上了,你再仔细想想清楚。】

    黑头像:【我想清楚了,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当然,我知道你现在可能难以接受,但你可以慢慢想,我不着急。】

    粟愫:【不是慢慢想的问题,我压根都不认识你,更别提什么喜欢,只能告诉你现在不可能,以后也不可能。】

    黑头像:【你怎么知道未来没有可能?你不是说,你已经不喜欢你前男友了吗?既然不喜欢为什么我们就没有一点可能?】

    粟愫:【我撒谎了,其实我还很喜欢我前男友,我大概至少五年内都不会再交男朋友了。】

    黑头像:【你在用这种借口搪塞我吗?】

    粟愫:【我在和你说实话,我对我男朋友的感情很深,不是和你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我不想耽误你,你也别把希望放在我身上。】

    黑头像:【所以,你真的还很喜欢他?】

    粟愫:【我可以非常确定地告诉你,我还很喜欢他。即使未来我不会再和他有任何联系和瓜葛,我依然会记得他把他放在心底。】

    池煜川坐在酒店的沙发上,看到这句话时,扬起唇角,把这一句话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截图下来保存。

    等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做完后,他才回:【好吧,既然如此,我不会再说这种话,祝你幸福。】

    粟愫:【嗯嗯,谢谢,你也是。】

    聊天到这里戛然而止,粟愫吐出口气,心想还好对方这种阶层的人不会对自己纠缠不休,不然她还真有点害怕。

    本来她是不愿意把池煜川搬出来的,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一激动就直接把底交出去了。

    事实上,她也没有撒谎,以后她不敢保证,至少到现在为止,她还是很喜欢他。她以前说过,和他分手后,自己大学时期不会再谈恋爱,这个也是认真的。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粟愫在小年前一天和领班辞了职,不用再去饭店上班,每天在家当一条咸鱼躺着。

    青州的雪依旧没有下下来,手机里的天气预报把下雪的日子无限期地往后拖延。

    网上越来越多人开始叫嚣:青州要是下雪,我从城南舔到城北!

    青州要是下雪,我男扮女装在莲湖跳肚皮舞……

    粟愫每每看到这种言论都忍不住发笑,觉得这倒是也没有必要。

    粟忱也盼着下雪,每天早上醒来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一身秋衣裤,光着脚丫就跑去拉开窗帘看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每次都失望地钻回被窝。

    越来越临近年关了,粟愫带着妹妹和妈妈去超市买年货,回来后,她帮着妈妈在厨房做晚餐。

    粟元正裹着一身寒冰进屋,直奔厨房:“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件事情,我和那小伙子聊得实在是太投缘了,今天我才知道,他大年三十一个人在青州过年,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想请他来家里吃年夜饭。”

    粟愫扯扯嘴角:“你没搞错吧?大过年的,你要带一个陌生男人回来吃年夜饭?”

    闻青在后面用手肘怼了怼她示意她说话别放肆。

    粟愫抿住唇不再多言,听到粟元正耐心解释:“你们放心,我带他回来那肯定是真的信得过他才带回来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救了我,后面我们又遇到两次,实在是投缘,我真的觉得大过年的,一个人实在是太冷清了。”

    粟愫后续没再管这件事,做完手上的活便回了房间,第二天醒了问闻青才知道,闻青同意了。

    粟愫无语,就当这件事和自己无关得了。

    年三十前一晚,粟愫灵感爆发,码了一通宵的字,第二天是被粟忱给叫醒的。

    她没睡醒,起床气有些重,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粟忱,你别烦我,我还没睡饱。”

    “你别睡了!爸爸真的把那个男的带回了!你快起来看看是不是坏人,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粟愫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套上家居外套,头发用一个鲨鱼夹随意夹起。

    她拍拍粟忱的头:“好,我去看看啊。”

    说着,她打开门出去。刚迈出门就听见厨房一阵热闹,俩夫妻声音洪亮而高亢。

    她闻声走过去,一个小小的厨房,竟然塞了三个人。

    越过父母的身影,她看见一个高高的男生穿了一件灰色的卫衣站在最里面,背对着门口正在切菜,粟元正和闻青围着他夸。

    粟愫正准备悄悄走掉,粟元正已经发现了她:“哎,粟愫起来了。来,小池,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大女儿,她还在读大学。”

    穿灰色卫衣的人放下菜刀,慢慢转过身来,面带微笑:“你好,粟愫。”

    第55章 第55个表情包

    粟愫当即像是被雷劈了似的站在原地。

    那人穿得工整帅气, 而自己则穿着连油点都还没有洗掉的家居珊瑚绒睡衣,头发乱遭,脸没洗,牙没刷, 昨晚熬了一个通宵, 眼睛现在大概不是肿的就是乌黑一片。

    她脑子很乱, 半天没回过神来。

    闻青走过来拍了拍她:“喂,你这孩子,怎么看到帅哥傻了?快去刷牙洗脸去, 人家小池来了之后一直在帮忙呢,你赶紧去洗漱好了过来帮忙。”

    池煜川温声道:“没关系的阿姨, 我喜欢做这些事。”

    粟元正笑:“我家粟愫也很勤快的, 做饭也好吃。”

    粟愫扯着嘴干笑了两下,赶忙进了洗手间,她站在镜子前愣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池煜川会在她家?

    她刷着牙,满口的薄荷香气, 凉得她又清醒了两分。她串了串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 终于捋顺了, 也就是说池煜川就是救了她爸爸的人。

    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她吐掉嘴里的泡沫,含了一口水漱口。

    粟忱过来和她说悄悄话:“姐姐, 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个男的,能不能赶出去啊?”

    粟愫把水吐掉:“抱歉啊, 我也没办法,你看爸妈那样子, 是我能把他赶出去的吗?等会儿把我俩赶出去了。”

    “那怎么办嘛~姐姐……你快想想办法啊!”

    粟愫被她摇得头晕,放下手中的漱口杯,正准备说话,池煜川从门口走进,两姐妹大眼瞪小眼看着他,粟忱被吓得躲到粟愫身后去。

    “我……来抓鱼。”池煜川指指厕所那片空地上盆子里放着的一条鱼,因为怕鱼跳出来现在用一块板子盖着,上面放了一盆水压着。

    粟愫点点头:“哦……”心中莫名生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趁着他进了厕所里面,粟忱赶紧跑了,躲回房间里。

    粟愫对着镜子洗了把脸,正用擦脸巾擦脸,听到厕所传来一阵鱼儿翻腾的水声,她伸着脑袋看了眼,刚好碰上他抓着鱼出来。

    池煜川向她点头示意一下便出了房间,直奔厨房而去。

    厨房里粟元正大声道:本文由疼训群814⑧1六9流伞更新发布,欢迎加入“你看这孩子,你去坐着休息,我们来!”

    “没关系的叔叔阿姨,我就喜欢做事,让我做吧。”

    粟愫冷嗤了一声,突然想起心中这怪异的感觉是什么,池煜川在她家自然得就好像在自己家一般。

    粟愫回房去擦面霜,粟忱双手抱胸一脸严肃地坐在书桌前。

    “你干嘛呢? ”粟愫随口道。

    “我真的觉得这男的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就是想不起来了。”粟忱右手撑在左手上,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敲着自己的太阳穴。

    粟愫看到她这小大人的样子,没忍住笑了笑。

    她正在往脸上擦面霜呢,粟忱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是谁了!”

    粟愫早已经习惯自己的妹妹神经兮兮,没理她。

    粟忱神秘一笑,连脚步都放轻了,凑到粟愫的耳边:“他就是你的男朋友!”

    粟愫心里一惊:“粟忱,你别乱说。”

    “我没乱说啊,我暑假的时候看到他送你回来了,那时候我还看到他就站在我家楼下呢,我们两个还对视了!就是他不会有错的,我要告诉爸爸妈妈去。”

    粟愫一把拉住她:“你多管闲事我就把你放学后偷偷买辣条的事情告诉爸妈!”

    粟忱止住脚步,“啧”了一声,脸上带着怨气:“那你把他赶走,他是你男朋友你说话他肯定听。”

    “现在不是了,我们已经分手了,现在他是爸爸的客人,你想赶他走你就去和爸爸商量。”

    粟忱满脸不情愿,又磨了她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被说通,闷闷不乐坐在一旁。

    粟愫擦好脸,站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衣服上的油点子,想着还是换一件衣服吧。手刚触碰到衣柜门又缩了回来。

    会不会显得我太重视他了?明明还穿着睡衣,结果却突然换了衣服。她视线往粟忱那边一瞟,发现小姑娘今天倒是穿着前段时间刚买的新衣服,脚上还穿着她亲自选的小皮靴。

    “你什么时候把睡衣换掉的?”

    “我今天早上和章钰出去玩了,而且今天是过年我当然要穿新衣服啦!”

    粟愫点头,有道理,她也得换衣服。

    她拿出一件暖黄色的羽绒服换上,后面有一个大帽子,披着头发显得有点虎背熊腰。粟愫拿来头绳把头发扎成一个丸子头。

    她又在镜子前检查了好几遍才心满意足,她自我安慰:我不是为了他才换衣服的,我是为了大过年的穿得好看点迎接新年新气象。

    开门出去,她想着去厨房帮帮忙,走到门口一看,狭小的厨房里,三个人都快站不下,粟元正和闻青两人快把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扒清楚了。

    她还是意思了一句:“要不要我帮忙?”

    没人理她,她慢悠悠走到沙发上去坐着,顺手从茶几上拿了一块小面包拆来吃。

    正吃着呢,粟元正走过来:“你这孩子,快去帮帮忙,别真的让客人做事,说出去像什么样。”

    粟愫放下那半个没吃完的面包脱外套进厨房。

    闻青见她来了,和她错身出来:“你去帮妈妈切一下那个菜,妈妈去上个厕所。”

    粟愫去洗了个手,擦干,挽起袖子走到一边,利索地开始切葱姜蒜。

    池煜川正在煎鱼,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小黄鱼的香味。

    粟愫里面穿的毛衣是大袖口的,刚刚她只是随意往手臂上挽了几下,而现在却因为切菜的动作而不停往下掉。她只好放下菜刀先去把袖子用手背给掀到手肘上,再接着做事。

    然而每次都持续不了多久,不足十秒就要全部掉下来。

    她干脆懒得再动,就任由这袖子掉下来。

    不一会儿,池煜川伸手帮她把袖子慢慢卷上去,他卷的很细致,平平整整的,好像生怕给她的毛衣弄出褶皱来。

    粟愫有些发愣,下意识往门口看了眼,发现没有来人,便抿着唇没说话。

    左手卷完了卷右手,中间粟愫竟然主动把手臂伸过去,好像早就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等卷好,他又转身去给他的那条鱼翻面。

    她则是低头继续去切菜,这下顺利很多,很快就能全部切完。

    粟愫把配菜切好全部放进盘子里,端起来:“你什么时候要,我放哪里?”

    葱姜蒜目前只有他正在煎的这条鱼需要了。

    他稍微侧了一下头:“你就放边上吧,我等会儿拿。”

    粟愫手快,已经把盘子放到了他的左手边,还没来得及收回手,油点子迸溅出来,溅到她露出来的手臂上。

    她惊呼一声,迅速把手缩了回来。

    “我看看,”池煜川把火关了转过来抓着她的手查看,白白的手臂上有好几个显眼的油点子。

    他从一旁抽了几张抽纸轻轻擦掉,朝她的手臂吹了两下,轻声问她:“疼吗?”

    粟愫不自然地咳一声:“可以了,在我家呢。”

    她别了一下手臂,又往门口看了一眼:“不疼了,你赶紧做你的菜,别管我。”

    池煜川松了手,又重新把火打开,继续煎他的鱼。

    粟愫手臂上刚刚被他握住的那一圈突然有些密密麻麻的痒,好似他还抓着她的手臂般,这使她一瞬间慌了神,顿时不知道自己还要在厨房做什么。

    粟愫茫然地看着眼前流理台上众多的生肉,脑子宕机似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碰巧遇见叔叔突然生病。”

    池煜川盯着锅里滋啦乱煎的油开口道:“后来叔叔邀请我来家里吃饭,我实在是拒绝不了,我希望你别误会,其实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话音刚落,闻青赶了回来,把粟愫往外推:“你去叫你爸过来。”

    粟愫只好去叫粟元正,听到厨房里闻青在和池煜川说:“小池,你出去休息吧,不用在这里待着了……”

    “爸,妈妈叫你。”粟愫说。

    粟元正拍拍腿起身,去厨房帮忙。

    池煜川没再推脱,和粟愫错身而过,往沙发那边走去。

    粟愫则是在厨房继续留了一会儿帮忙,没多久便出来,走到客厅发现池煜川坐在她刚刚坐的位置,手上拿着小面包在吃。

    倒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粟愫走到沙发的另一边坐下,伸手要去拿自己没吃完的那块面包,桌面却空空如也。她愣了愣,这才发现,池煜川吃的那块就是自己没吃完的。

    她的手僵在半空,池煜川边看电视边吃,目光没有往她那边偏一分,要是外人看起来,会是粟愫想要和他牵手。

    粟忱刚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此景,立刻冲上去坐在两人中间,虎视眈眈盯着池煜川,见池煜川要扔垃圾,生怕他是要坐过来了,立刻坐到沙发的正中间去,四仰八叉坐着。

    粟忱时不时往他那边瞅一眼,然后不屑似的轻嗤一声。

    本来还在尴尬中,被粟忱这么一闹,刚刚的感觉也被冲淡,转而将注意力放到粟忱身上来缓解这种尴尬。

    “你那嘴漏风啊?”粟愫拍她一下:“给我坐好,像什么样子,都快躺下了,干脆在这里睡觉好了。”

    粟忱“哦“一声,立刻坐好。

    电视频道不知道是谁调的,正在播放今天春晚的后台采访。

    粟愫余光看去,看到池煜川端坐着,细细咀嚼小面包,面色平和。

    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面包,怎么感觉他吃起来要更好吃一些?

    粟愫也顺手拿了一个拆开吃,吃到一半就吃不下了。

    粟忱见状,凑近问道:“姐姐,你吃不完了吗?”

    “嗯。”粟愫盯着电视,随口应了一声。

    粟忱积极道:“那给我吃吧!我能吃,我饿了!”

    粟愫狐疑地看她一眼,平时明明最嫌弃自己的口水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把面包递给粟忱,只见粟忱三两口就塞进嘴里吃了。

    “你慢点,等会儿噎着了。”粟愫给她拍背。

    她的确是有点噎,脸上表情逐渐变得痛苦起来,粟愫立刻起身去给她倒水。

    就在粟愫去倒水的功夫,她已经把气给顺完了,用力地吞下了面包。

    粟忱侧头看向池煜川,挑衅似的开口:“看到没,我可以吃我姐吃不完的面包,你可以吗?”

    池煜川愣了愣,两秒后突然笑了一下,往粟忱那边靠了靠,轻声说:“当然可以。”

    粟愫接了水回来后,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两个人虽然各自坐在一边,看似疏远,实则空气中有一股浓郁的火药味正在不断加深。

    她把水端到粟忱面前,粟忱极其夸张地向她道谢:“谢谢姐姐!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好的姐姐。”

    粟愫皱了皱眉,实在无法理解她突如其来的拙劣演技,坐下不再说话。

    中途粟忱喝完了水,又跟一块牛皮糖似的黏在她身上,弄得粟愫莫名烦躁,把她推开:“你实在无聊去扫地。”

    这么说她倒也听,真就老老实实去拿扫把过来扫地,但时不时还是要往粟愫那边看一眼,看池煜川到底有没有和粟愫说话。

    等粟忱扫到窗边,开了小差,往窗外望了半天,突然大叫一声:“下雪了!姐姐!下雪了!”

    粟愫起身去看,发现果真下雪了,雪花很大一片,随着风慢慢往下飘。

    粟忱一阵风似的又跑去告诉自己的爸爸妈妈。

    窗前就剩下了粟愫,她掏出手机拍视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因为过于专注,身边什么时候来了一个人她都不知道。等那人走得离自己近了,她才偏头看过去,正好和他一个对视。

    粟愫迅速把头掰正,强迫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外面手机上去。

    视频拍完,池煜川才开口说话:“我来青州的时候,荟市也下雪了。”

    荟市每年冬天差不多都要下一场雪的,虽然同是南方地区,但荟市明显更容易下雪,而且有时候天冷起来,一年还会下个一两场。

    粟愫轻轻“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粟忱很快跑回来,故意挤开池煜川,一把抱住粟愫的腰,望向池煜川,撅着嘴哼一声,很明显对他不满意。

    粟愫把下雪的视频发到群里,告诉她们青州也下雪了。

    前几天,每个人都各自回老家,分别从不同的时间发来喜报:下雪了!

    她当时羡慕不已,而现在,她不用羡慕别人了,因为青州也下雪了。

    青州的习俗是中午吃团圆饭,丰盛的菜肴渐渐出锅,粟愫把家里的大餐桌支起来,帮忙去端菜上桌。

    池煜川也没闲着,甚至跑的趟数比粟愫还要多。

    正式开饭,粟元正喝酒,喝青州当地有名的白酒,问池煜川喝不喝,池煜川点头说要喝,粟元正便去拿了两个小酒杯来。

    粟忱喝她的旺仔牛奶,粟忱和闻青两人喝果粒橙。

    开饭前,大家共同举杯,说些好听的祝福语,也就正式开始吃饭。

    外面有人到吃饭的点放鞭炮,震天响,热闹得很。炮仗的烟往上升,粟愫看到外面灰蒙蒙的烟和往下飘的雪混在一起,混混沌沌的,好不真实。

    视线往下,她再次对上池煜川的眼睛。

    怎么总是看着她?

    粟愫拿出手机在桌下悄悄给他发消息:【别总是看我。】

    消息发完,她像做贼似的把手机放回口袋,拿起碗筷开始吃饭,闻青夹了一块今天做好的麻辣鸡翅给她:“这道菜叫展翅高飞,妈妈祝你新的一年能够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展翅高飞,鹏程万里。”

    “谢谢妈妈。”粟愫笑着回应,也夹一个鸡爪给她:“那我给妈妈夹一个抓钱爪,祝妈妈新的一年打牌多多赢钱。”

    粟忱捧着她的小猪碗:“那我呢那我呢?”

    “给你夹一个鸡腿,祝你新的一年继续蹦蹦跳跳,健康长大。”

    “耶!谢谢妈妈!”

    闻青又夹一个鸡翅放到池煜川碗里:“也祝小池新年快乐,吃了这个鸡翅完成自己的梦想,心想事成。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请你来吃饭,结果变成你在厨房忙上忙下的。”

    池煜川接过:“谢谢阿姨,没关系的,我已经很麻烦你们了,要是真的坐在一边休息我良心上过不去。”

    池煜川举起酒杯敬粟元正和闻青:“今年过年特别开心,谢谢叔叔阿姨的收留,也谢谢两位妹妹,这个年我过得很开心,真的要感谢你们。”

    说完,他直接一口闷。

    粟愫不记得他会喝酒,好像也从未见他喝过酒,不知道他这样喝白的会不会有什么事。

    粟元正见状也举起酒杯:“没有没有,叔叔要感谢你,要不是那天你救了我,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大家新的一年都好,叔叔祝你学业顺利,早日挽回你的女朋友。”

    粟愫正在喝果粒橙,听到这句话,差点一口喷出来,猛烈咳嗽了好几声。

    粟元正笑了笑:“我家这个老大看着心细,有时候也挺马虎的。来,咱们碰杯,不管她。”

    粟愫背过身去咳嗽,好半天才转回来,接过粟忱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闻青在旁边给她顺气。

    她深呼吸,又喝了两口水才缓过来劲。

    看到圆桌对面,池煜川和粟元正两人仿佛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正在聊天,你一杯我一杯。

    粟愫眉心皱起,又听到闻青问:“小池,你这手艺还可以哦,你是跟着谁学的啊?家里应该有一位很会做饭的长辈吧?”

    池煜川摆摆手:“没有,我家里长辈都很忙,我这都是在网上跟博主学的菜谱,是因为我女朋友很爱吃我做的菜,我才去学的。”

    粟愫抿唇,顿时觉得口里的菜味同嚼蜡,心里的火气越冒越高,又掏出手机发消息:【不要总是说这些。】

    然而对面的人和粟元正聊得起劲,根本就没去看手机。粟愫只好默默忍下这口气。

    粟元正:“你上次说你在追你女朋友,追得怎么样了?”

    粟愫心里又是一梗,瞪了池煜川一眼,他接收到,很快移走视线,像是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他慢条斯理地回答:“还没有追回来,是我之前太想当然了,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她的心情,不知道她曾经经历过那么令她恐惧的事情,要是知道的话我不会轻易松开她,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粟愫听得心里一窒,他知道了,他知道池明杰来找自己那件事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闻青捂嘴笑:“哎哟,小池还是个痴情种。”

    “没有,阿姨,我作为她的男朋友还有很多地方都没有做好,其实我没有你们看到的那么好。”

    粟愫清了清嗓子,招呼大家:“快吃快吃,天气冷,菜凉得快。”

    这才把大家的注意力给召唤回来。

    饭吃完,粟愫起身去放碗筷,最后餐桌上只剩下了池煜川和粟元正两人还在吃。

    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真的很好,一边喝酒一边聊,像是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粟愫知道粟元正酒量好,从前谈生意应酬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回来后还精精神神的抱一抱她。

    但她没听说过池煜川会喝酒,今天这情况,她还是有一点担心。

    此刻,粟元正依旧神色如常,池煜川已经喝得脸都红了,却还在喝,那样子看起来实在是有些令人担心。

    粟愫走过去岔开两人的话:“可以了,别喝了,大过年的喝成烂醉像什么样,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粟元正很明显没有尽兴,摆摆手:“你别管。”

    粟愫拧眉看池煜川一眼,他都快趴下了。

    还想说什么话劝一劝他,那边闻青葱厨房钻出来冲粟元正喊:“你赶紧过来洗碗,把客人喝醉了算怎么回事。”

    粟元正这才打算放过池煜川,他站起来,轻拍池煜川的肩膀:“小池呀,你这个酒量不行啊,再练练我们下次接着喝。”

    池煜川口齿不清:“好,好……叔叔,我们再来……”

    粟元正被叫到厨房,池煜川直接趴到桌子上睡着了。

    粟愫去收碗,等收完了回来看到他还趴在那儿睡又有点于心不忍。

    她走去厨房:“老粟,你把人喝趴下了不管管?”

    “啊?真喝趴下了?”粟元正擦擦手走出来看,只看见桌上一颗黑色的毛茸茸的脑袋。

    “哎哟,我没想到他酒量那么差啊。”粟元正说着推开自己的房门看了眼,闻青早上起得早来给一大家子做这一餐团圆饭,早就累了,现在正躺在床上午睡。

    粟元正轻轻拉上门:“这没办法了,要不,咱俩把他放你床上去?委屈你一下了乖乖,爸爸给你包大红包。”

    粟愫面露难色,半晌没说话。

    “你看他一个人在青州,又没有亲人的,今天来又给我送了两瓶茅台,你说说,咱让他在这桌上趴着睡万一感冒了怎么办?外面下着大雪啊,天寒地冻的……”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让他睡还不行吗?我可抬不动他啊,你去抬。”

    粟元正把碗洗了,去客厅抬池煜川。

    池煜川嘴里还念念叨叨:“叔叔,我们再喝……再喝……”

    “别喝了,小池,你先睡一觉,醒了我们再说。”

    粟愫替他掀开被子,然后帮着盖上,给他掖好被角。

    粟忱上完洗手间回来,见到池煜川睡在粟愫的床上,张口就要闹:“怎么能让他睡姐姐的床呢!他是男的!我都不睡姐姐的床的!”

    粟愫把她拎出来:“好了,暂时让他睡一下,爸爸给我们发大红包,我们等会儿就去买烟花玩怎么样?”

    粟忱依旧不满意,嘴巴撅得高高的,但还是小孩,用东西收买一下情绪又恢复正常。

    她果然不再闹,笑起来,屁颠屁颠找粟元正要红包去了。

    粟愫轻手轻脚进屋,去拿粟忱的围巾和手套,拿完后又去拿自己的围巾,就放在床边的凳子上,等她拿起来才发现,围巾的一角被池煜川的脑袋压着。

    她暗叹不好,用力扯,发现这喝醉的人和死猪没什么区别,只好靠近他一点,手掌放在他的脑后,把他的头抬起来,再把围巾抽出来。

    就在放下的那一瞬间,池煜川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看着粟愫,接着嘴唇蠕动两下,勾着浅笑说:“老婆……”

    他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样安静的房间里足够人听清了,粟愫害怕被人听见,赶紧一手捂住他的嘴,看到门口没人来才放下心。

    再回头,池煜川已经再次沉沉睡去,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他的梦呓。

    “瞎叫什么……”粟愫喃喃道。

    手心是他喷洒出来的温热气体,粟愫松了手,又帮他把被角掖了掖,才轻手轻脚出门去。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才一上午功夫,屋顶上就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屋外的墙角也挂了一层薄雪。

    刚出门,粟忱兴奋得奔出去,去抓墙角的雪,接着兴奋地喊:“是雪啊!真的是雪!”

    说着,她张开嘴准备把雪玩嘴里放,粟愫赶忙上前两步拍掉她手上的雪:“很脏,这么脏也往嘴里送。”

    粟忱嘟嘴,头发上已经沾染上了白白的雪花,她又高兴起来,朝天空张开嘴,吃了好几片雪花。

    “姐姐,没掉在地上可以吃吧!”

    粟愫哭笑不得,给她系上围巾,问她:“好吃吗?”

    她砸吧砸吧嘴:“没味道。”

    粟忱高兴地在一旁转圈:“姐姐我是艾莎公主!”

    粟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个老妈子似的,看到妹妹那双手冻得通红的,给她把手套戴上:“好了,艾莎公主,跟我一起去买烟花吧,再晚去点人家就该关门了。”

    这话一出,粟忱果然变得积极起来,就连伞也不打了,抓着粟愫的手就往外走。

    小区外有一家很老的超市,这家超市老板是本地人,过年还开着门,但是到了下午三点就要关门,粟愫到的时候,老板正好站在门口看雪。

    住在这里这么久,老板都已经认识粟愫。

    “老板过年好啊!”

    粟忱跟着姐姐喊,小大人模样,逗得老板笑起来。

    听说两姐妹是来买烟花的,剩下的很多打折卖给她们。

    老板感叹道:“今年这么大雪明年一定是个好年啊!”

    “是!老板明年生意节节高,发大大的财!”粟愫这么说,粟忱也跟着她说,老板被两姐妹哄高兴了,又多送了两盒仙女棒。

    粟愫领着妹妹到旁边的小公园去,带着她在雪地堆雪人,还拍了好多照片。

    一下午,两姐妹玩尽兴了,手牵着手往回走。

    粟忱一路上蹦蹦跳跳,路上问粟愫:“姐姐,你还喜欢那个男的吗?”

    粟愫反应了一阵才想起来她说的是池煜川,笑道:“什么那个男的,你要喊人家哥哥的。”

    “可是我不喜欢他。”

    小孩子对于喜欢这个概念其实很笼统,粟忱觉得池煜川来这里是要抢走姐姐的,所以讨厌他,只要看到他和姐姐挨得近一些,她都讨厌,连带着池煜川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讨厌。

    粟愫大概能想明白她这种心理,没有去责备她,只说:“可是,他现在是爸爸的客人,不管你再怎么不喜欢他,你也要叫一句哥哥是不是?再说了,他没有惹你啊,如果他惹了你你再讨厌他也来得及。”

    “可他要抢走你……”小姑娘噘着嘴,眼睛里隐约含着泪花。

    粟愫停下来,弯下腰看她,把她的眼泪擦去:“都上一年级了怎么还总是哭,姐姐不会被他抢走,永远都是你姐姐。我也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我是我自己。你也一样啊,你是你自己,不是任何一个人的,不用担心我好吗?”

    粟忱吸吸鼻子点头,戴着手套的手在眼睛上一擦,擦掉刚刚溢出来的眼泪。

    粟愫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鼻涕。

    “等会儿你见到他,不要这么没有礼貌了,好好说话好吗?”

    粟愫的声音轻柔,粟忱听进去了,尽管心里还是有些想不明白这件事,但依旧决定听姐姐的话。

    她点了点头。

    “好了,抱一下,今天晚上我陪你去放烟花好不好?”

    粟忱又点点头。

    粟愫站直身子,重新牵起粟忱的手,手中的伞往她那边倾斜。

    等她站直身子往前走了没两步,一抬眼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雪落在他的头发上、肩上,身体挺拔,身形颀长。

    今天的雪真的下得很大,明明现在也才下午五点,天都已经黑完了,路灯都亮起来。

    雪在眼下纷纷落下,还有些看不太清那个人的脸,她往前走又走了两步,才确认那人就是池煜川。

    池煜川笑道:“要吃饭了,给你们打电话没接,我说出来找找你们。”

    粟愫深吸一口气,闻到了雪的气味:清淡的、冰凉的寒气。

    “你酒醒了?”

    “嗯,有点难受,睡一半起来吐了,叔叔给我喝了醒酒汤。”

    粟愫依旧牵着粟忱,三人缓步向前走:“以后别喝那么多了,我爸是个久经沙场的,你又喝不过他。”

    “没关系,叔叔开心。”

    粟愫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想说什么,碍于妹妹在这里只好把话生生吞下去。

    进了单元楼,粟愫收伞,把伞上的雪抖落,看着池煜川满肩的雪,忍不住想要给他掸掉,手伸在半空中,又缩回去。

    屋内虽然没有暖气,但相比起来还是暖和多了。

    粟愫和粟忱玩了一下午的雪,鞋面上全是雪,在门口跺了跺脚,抖落一地的雪,没一会儿就慢慢化成了一滩水。

    屋子里开着烤火炉,暖洋洋,中午吃饭大桌子没有收起来,现在放了热气腾腾的菜,满屋子菜香四溢。

    粟愫解下围巾往沙发上一扔,去打了泡沫洗手,到厨房去帮忙。

    等她端着一盘腊肠出来时,正好看见围巾落在地上,而池煜川弯腰去捡,把她的围巾抖开,摸了摸,似乎是在摸围巾的湿润度。

    粟愫想起来再外面玩了一下午,围巾上沾了好多雪,只怕在刚刚进屋的时候都已经化成水了。

    池煜川把她的围巾挂在门口的挂衣架上,转过头来刚好看到粟愫端着一盘菜放在桌上。

    粟愫在想,这人下午到底有没有醉,为什么这会儿精神这么好,解酒汤这么有用?

    晚上吃饭吃得慢,大家伙闲聊好久,等结束的时候正好碰上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电视画面热闹,欢腾的音乐从电视里流出,好一个太平盛世年。

    粟元正到了这种时候总想再小酌一杯,又想拉池煜川来一杯。

    粟愫看他一眼:“你能不能别瞎闹,中午都醉成啥了,你还让人喝。”

    池煜川连忙道:“没关系,酒量都是训练出来的,等我喝多了酒量自然就上去了。”

    两人一唱一和就像说好了似的。

    粟愫没了话说,干脆不管了,抓一把瓜子在手上,躺进沙发里:“那行,你俩就喝吧,接着喝。”

    池煜川愣了一秒,和粟元正对视。粟元正小心翼翼地看了女儿一眼,呵呵一笑:“那我们不喝了,不喝了,我们看电视吃零食。”

    粟愫直视前方,就当没听见两人说话。

    电视里正好在播放小品,几个大人看着没有笑,倒是粟忱看着电视跟着乐呵,也不知道在乐呵什么。

    等到电视转移到了歌舞节目的时候,粟忱就没有了兴趣,非要拉着粟愫去放烟花。

    粟愫累了一下午,这会儿外面还在持续下雪,看着就冷。她往火炉子边缩了缩:“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了。”

    “姐姐,你陪我去嘛,我们放完烟花就回来。”

    粟愫摇头:“等会儿零点陪你去一趟,我们去放大的,现在我累了,歇一会儿。”

    粟忱实在想出去玩,抓着粟愫的手摇,过一会儿又哼哼两声,听得实在让人心里烦躁。

    池煜川在一旁说道:“要不我带妹妹出去放吧。”

    粟忱立刻安静了,缩到粟愫怀里:“那我不去了。”

    过一会儿,还是她坐不住,小品和小品之间要过度好几个歌舞节目,她腾地坐起来:“那你陪我去,你放。”

    池煜川:“可以。”

    她去门口穿鞋,指挥池煜川拿烟花塑料袋,跟指使什么奴仆似的,趾高气昂。

    粟元正细心嘱咐了两人几句,什么不要走远了,记得用火安全,烟花没点燃就算了别上前去看……

    两人应着好,把门关了。

    没多久,粟愫接到了粟忱发来的语音,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话,她听了好几遍才听明白她说的什么。

    粟忱说:【我帮你盯着他。】

    粟愫满脸黑线,噗嗤一声笑出来,但还是认真回复:【谢谢你啊,放完就早点回来。】

    没一会儿,听见外面有烟花燃放的声音,还有摔炮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好不热闹。

    又约摸过了半个小时,两人回来,关系竟然变好了。

    粟愫看过去,粟忱在池煜川换鞋的时候主动接过手上的烟花袋子放到一边,两人还有说有笑的。

    粟愫没当一回事,毕竟小孩子都这样,熟起来了自然就和你关系好了。

    她一手抱着热水袋,一手拿手机继续看小说。没一会儿,手机屏幕上方跳出一个横框。

    池煜川:【放心,刚刚玩得很好。】

    ……谁关心了?

    粟愫用手指一划,继续看小说,不再理他。

    快到零点的时候,粟忱这次真的坐不住了,直奔到一旁提起袋子,也不管粟愫是不是要去,直接去找池煜川:“哥哥,你陪我去放烟花吧,求求你了。”

    池煜川朝她使了使眼神,粟忱会意,跑来抓粟愫,粟愫被她扰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放下热水袋起身,三人穿好鞋子出去。

    走到单元楼下,粟愫被迎面的风一吹感觉脖子凉嗖嗖的,反应过来没有戴围巾,正准备上楼拿围巾,正面遇上池煜川,他一只手往前递了递,手上是她的围巾。

    看她没反应过来,他帮她把围巾戴上。

    粟愫往后退了一步:“我自己来。”

    外面热闹,刚出门就在夜空中看见有人放了小烟花,在天上绽开好几种颜色,不过就只有几发,很快就结束了。

    粟忱“哇”了几声,很显然没有看过瘾的样子。

    粟愫下午买了一种圆柱体的烟花,放在地上点燃会往上冒火花,照粟忱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大型仙女棒。

    池煜川去点火,刚点了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没点燃,又去了第二次,粟愫嘱咐他小心一点。

    他过去一看,果然是在中途灭了,又点了一次,亲眼看见引火线窜进了圆柱包装里才回来。

    “这回应该没问题了。”他是对粟忱说的,小姑娘看半天没有点燃,失望都快溢出来了。

    结果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烟花还是没燃。

    池煜川:“我去看看。”

    “你别去了。”粟愫拍了拍他。

    “没关系,就去看一眼。”

    “别去!”粟愫拉住他,眼睛瞪大,似威胁。

    他起了玩心,故意往前作势。

    粟愫气急,大叫一声:“池煜川!”接着一把把人拉住使劲往自己身边拽,结果脚下的雪出溜滑,她这么一使力,反而栽进了他的怀里。

    就在这一瞬间,烟花突然点燃,往上窜了一米多高,粉的蓝的黄的,漂亮极了。

    第56章 第56个表情包

    雪落到粟愫的睫毛上, 眼皮一阵凉,像是有什么东西扫了下眼睛,她抬手揉了揉,再抬眼的时候, 眼睛变红了。

    池煜川唇边噙笑, 目光锁在她脸上, 开口:“你关心我啊?”

    不远处的烟花颜色映在两人脸上,粟愫有了愠气,呼吸重了几分, 把人一把推开,张口就道:“你去……”

    她及时住了口, 因为过年不让说那个字, 不吉利。

    接着她抿唇走到一旁,双手揣在兜里不再说话。

    粟忱看了闹脾气的两人一眼,摇了摇头,不管两人,自己掏出仙女棒点燃,在空中画圈圈玩。

    外面越来越热闹, 越是临近跨年的零点, 鞭炮声越响, 声音大得吓人。

    粟愫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很快感觉到有人圈住了自己, 接着手背上被人覆住,一股暖意贴着她的神经末梢。

    粟愫抬头,看到他, 心里火气腾起,手用力一撇, 把他撇开,又往旁边挪了两步,狠狠剜了他一眼。

    零点的脚步越来越近,夜空快失去它本来的颜色,整个天空轰隆隆响。抬头看,粟愫头顶上的这一片天,边边角角被周围的树框住,中间的烟花不断盛开,像在看一副会动的画。

    她愣愣看着,总感觉有那么点落寞。

    池煜川和粟忱两人正在数三二一,一起放最后两个圆柱筒烟花。

    两人点完跑回粟愫身边,接着烟花往外窜,窜的高高的,向两边洒下银花。

    池煜川轻声对她说:“新年快乐。”

    粟忱高声喊:“新年快乐!”

    粟愫对粟忱说:“新年快乐。”

    瞥了眼某人,没理。

    烟花放完,零点一过,这个年就突然间变得索然无味。

    鞭炮声还在持续,但都已经越来越远了。

    三个人打着手电筒去收拾地上的垃圾,等一切都做完才返回楼上。

    春节联欢晚会还在播着,里面歌舞热闹非凡,三人里只有粟忱一个人最开心,拉着妈妈说刚刚那个烟花超级漂亮。

    池煜川弯腰向大家道新年快乐和晚安,他准备回酒店了。

    这么大一晚还让人走,粟元正觉得不太好意思,但家里太小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以住人,真要挽留,他还不知道人家嫌不嫌弃自家这环境。

    “不用,没关系叔叔阿姨,我住的离这边很近,明天再来给您拜年。”

    粟元正连忙要去送他,两人推推搡搡往楼下走。

    粟愫没再管,去洗漱准备上床睡觉。

    粟家没有守岁的习惯,除夕的晚上父母也不管小孩几点睡。

    粟忱还守在电视机前看电视,用电话手表给朋友们发语音祝福。

    粟愫已经躺到床上,拿出手机给朋友发消息。

    一溜发下来,她发现最底下那条最新消息竟然是池煜川发的,卡着零点发来的。

    那会儿大家应该都还在外面放烟花,他什么时候发的消息,粟愫都没有印象了。那会儿还在生他的气,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把手机拿出来的。

    思来想去,还是给他回了一个【新年快乐。】

    过了三分钟,池煜川回:【新年快乐,等你回复好不容易。】

    本来还不准备给你发的呢……

    她撇撇嘴,习惯性地伸手去抓草莓熊,抓到塞进被窝抱住的一瞬间,她突然想起来,池煜川下午岂不是看到这只草莓熊了!

    粟愫腾的一下坐起来,忽然觉得这床有些烫屁股,她抓抓头发,又无奈躺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不会暴露吧?他会不会多想啊?这跟扒光了被人看到有什么区别啊!

    ……

    粟愫头往墙上磕,刚撞上去两下,她借着微弱的床头灯光,看到床边好像有个什么东西。

    粟愫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把那盒子拿过来仔细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盒子放着的位置就是刚刚放草莓熊的位置。

    盒子打开,是一条项链,中间是一颗粉色的钻石,切割成心形状,外面是月桂叶形状的碎钻包裹住这一刻心。

    她没有拿起来看,那条项链只是在它本来的盒子里待着就足够璀璨夺目了。

    边上是一张卡纸,上面是池煜川的手写。

    【祝粟愫:新年快乐,心想事成,平安喜乐。】

    他的字是自成一派的龙飞凤舞,粟愫曾经见过他的字,飞得太快了根本看不清他写的什么字,反而今天他竟然有好好的、一笔一划地写。

    规矩地写下来后,粟愫才发现他这字体像极了小学生字体,若不是从他的笔画中能看出来他平时的笔顺习惯,她真的会以为是不是随便拉的一个小孩写的。

    她看着那些拙字,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完觉得身上热热的,拿着那张卡片当扇子扇风,偶然间瞥见,那卡片背面其实还有字。

    她拿卡片对着台灯,仔细查看,上面写着:

    【我太自以为是,所以才会把你放走。你再回头看我一次,我会比以前做得更好。】

    粟愫陡然间感觉自己的世界开始摇晃,逐渐崩塌。

    第一次不知道该拿池煜川怎么办……

    她从床头柜上抽出抽纸擦擦眼泪,又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卡片上的字,心动不已,却又不敢往前走。

    她又纠结了。

    心里暗骂池煜川一声,把礼物扔在一旁,用被子盖住头。

    几分钟后,她脸上泪痕已干,又抬起手背把新冒出来的眼泪擦掉,然后把手表和卡片全都放好,好好盖起来,放到一边。

    她重新躺下闭上眼睛继续睡觉,终究睡不着,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盯着那礼物盒看了几秒,还是打开,拿出那张卡片又看了一遍,然后拿手机把卡片的正反两面都拍了一张照片。

    一切归位,她关灯缩进被窝里,拿出手机反反复复看那两张图片。

    越看心里越是难受,她咬咬牙,心想还是算了,删掉了那两张照片-

    翌日,粟愫起了个大早,眼皮浮肿,眼白中还有红血丝,她一晚上没有睡好。

    粟忱昨晚在客厅看了一晚上的动画片,一直看到大早上实在撑不住眼皮了才回床上来睡觉,并嘱咐粟愫一定不要叫醒她,一年里,难得有时间这样让她放松一次,粟愫答应了她。

    粟愫去下了碗汤圆吃,等吃完,又回到房间里,纠结半晌,还是决定主动和池煜川联系一次,她得把东西还给他。

    或许时间太早,池煜川没有给她回消息,她又等了好久,等到爸爸妈妈都起床了,池煜川还是没有回消息。

    粟愫记得这人不是个赖床的人,平时精神不知道有多好,精力很旺盛。

    粟愫借口出门玩雪,顺便给他打了个电话。

    外面白茫茫一片,时间还早,没有人踏足雪地。外面的雪像一块雪白的年糕,粟愫一脚踩下去,嘎吱响。

    她走到一边,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圈,拿出手机来给池煜川打电话。

    外面太冷,她忘了带围巾手套,整只手缩在袖子里,只露出大拇指和食指孤零零的在外面。

    听筒传来有节奏的“嘟——”音,粟愫不知为何有些忐忑。

    响了许久,就在粟愫以为他不会接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他的声音又慵懒又嘶哑:“粟愫怎么了?”

    她被这一句话撩得心脏乱跳。

    “你住哪里?我来找你一下,有点事。”她转念一想,又补充:“不方便就算了。”

    “方便的,你直接过来吧,我把地址发给你,如果你可以顺便帮我买点药就更好了。”

    “你怎么了?”

    “好像有点发烧。”

    “真发烧还是假发烧?”

    “我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他无奈轻笑了一声:“应该是真的,很不舒服。”

    粟愫沉默半晌说:“嗯,那你发给我,我现在就过来。”

    她挂了电话,往楼上走,去房间里拿了他送的东西,用纸袋装好,和父母说去找一个同学,接着出了门。

    她去药店买药,轻车熟路报出那几个药物的名字,有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之前,他也是说自己病了,要粟愫给他买药。

    今天初一,其实不好打车,她住的地方本就不是什么繁华地段,在寒风中等了好一阵才等到车。

    到酒店门外,她再三核对了一遍酒店的门牌号无误才摁响了门铃。

    旁边有人路过,看了她一眼,她顿时觉得怪怪的,好像自己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没一会儿,里面的人来开门,他穿着睡衣,外面罩着一件外套,脸色带着一抹发烧的红色,嘴唇干涸起了皮。

    明明才一晚上没见,怎么变得这么狼狈了?她甚至产生了一种两人是不是大半个月没见过面的错觉。

    关了门,屋内空调在运作,房间里干燥得很。

    尽管他病了,房间里依旧摆放整齐。

    粟愫抬起手覆在他额上,烫得不行,她推他去躺下,从袋子里拿出温度计递给他。

    角落里有他买的一箱纯净水,粟愫拿着水壶去接水来烧,烧得差不多了就拔了线,把纯净水放进去烫着。

    池煜川半坐在床上,看着她忙碌,心里软的不像话,他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看到礼物,有没有看到他写的那些话。

    他好想起来好好和她说,把她拥进怀里,可惜他生病了,他害怕传染给她。

    该死,为什么会生病!

    等他测量体温的时候,粟愫也在等水被加热,她坐到一边的椅子上,静静等待时间过去。

    池煜川偏过头看她,就那么直勾勾盯着,没有丝毫掩饰,看得粟愫心里一阵慌乱。

    她没忍住,问:“看什么?”

    “你好看。”

    “我知道,别看了。”

    “你有看到礼物吗?”

    “看到了。”

    “卡片呢?”

    “看了。”

    “卡片有两面,你……”

    “都看了。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温度计拿出来看一下。”

    粟愫岔开话题。池煜川闻言也不说话了,老老实实把温度计拿给她。

    39度,粟愫挑眉,有够坚强的,这样还不去医院。

    她不说话,神情是严肃的,池煜川舔舔唇不敢做声。

    粟愫去把水瓶拿出来,因为水温过烫,瓶身变了点形,先放在床头柜晾一晾,接着去给他掰药丸,一股脑倒进他手里后又去拧水瓶的瓶盖。

    带着水,她拧不开,瓶盖摩擦齿刮得她的掌心生疼,搓红了还没拧开。

    池煜川把药丸塞进嘴里,朝她伸手示意她给他。

    他拿到手两下拧开,喝了一大口把药丸咽下。

    粟愫去撕退烧贴,没好气地贴在他脑门上,发出“啪——”的一声。

    池煜川轻轻“嘶”了一声,被粟愫一蹬,瞬时熄了火。

    “都这样了还不去医院。”她低声说。

    池煜川勾着唇角笑,只是一瞬很快压下去:“你能陪我去吗?”

    “不能。”她把药一个个塞回药盒,又问:“怎么发烧的?”

    “可能昨晚喝酒喝的。”

    她瞥他一眼:“池煜川,你下回能别这样喝了吗?”

    “下次都听你的。”他说。

    粟愫见他的样子,知道他大概是误会了,从一旁拿过纸袋:“我是来把这个还给你的。”

    池煜川呼吸一顿,手蜷在一起,缩回去。

    “我送出去的东西不收回来。”

    “随便你,我反正把东西带到了。还有,记得按时吃药,温度要是还没降下来就去医院,有什么事给前台打个电话让他们帮帮你。”

    粟愫站起身:“我就先走了。”

    池煜川立刻坐起来,一把拉住她的手:“粟愫……”

    他艰难出声:“你明明……明明也还喜欢我的不是吗?为什么还要把我推开?我们重新再试一次。”

    粟愫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按捺住心里一阵阵的抽痛。

    “我是喜欢你,但是喜欢不代表就得要在一起,我说过和你不合适就不合适。”

    池煜川哑声说:“可我想在一起就一定要在一起。”

    粟愫叹口气,问他:“你饿了吗?”

    他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又说:“再试一次。”

    粟愫说:“我等会儿给你送饭过来,多少吃点。”

    “我知道,是我爸去找了你。”

    粟愫刚准备转身的脚步顿住,回头看他。

    “我都知道了,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察觉到,是我那时候就那么放你走了,你那会儿是不是天天都生活在害怕中?王秘书是不是总是来找你?”

    “我现在不想说这个……”粟愫心里一阵慌乱,那段时间的事情,她一个字都不想再提。

    “你好好休息,祝你早日康复。”

    粟愫往门口走,又回头:“我不想把画面搞得多么悲情。池煜川,别再提这件事,如果想让我在你面前能够抬得起头来,就别再提。”

    粟愫走到门外,替他把门关上。

    走廊是柔软的静音地毯,她穿一双马丁靴,抬起脚的时候有些无力,鞋头怼在了地毯上,差点栽一个跟头。

    她趔趄几步,稳了步子,往电梯那儿走。

    出酒店是满眼的雪色,又开始飘小雪了,被风卷着漫天飘。

    寒冷气息钻入她鼻腔,涌出一股酸意。

    今年的冬天,可真冷啊……

    她又掏出手机打车,手僵硬无法伸展,等好久也没等到附近有车来。她太冷了,干脆打开地图查公交线路,跑去等公交车。

    过年公交减少了趟数,粟愫又等了很久,身上冷得不行,一直在吸鼻子。

    等上公交车时清鼻涕已经流了出来,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也不知道是用做什么的,连外包装也没有,就那么塞在衣服口袋里的,她直接打开用,擦鼻涕。

    大年初一这一天,粟愫过得有些沉闷。

    快吃午饭时,粟元正给池煜川打电话,喊他来吃饭,得知池煜川发烧了,给予了一阵暖心的关心。

    到饭桌上,特意嘱咐两姐妹:“等会儿你们出去玩要记得穿得厚一点,小池就感冒发烧了,你们两个别整感冒了。”

    粟忱乖乖点头,粟愫则是随口应了一声。

    下午粟愫不再乐意出门,粟忱用电话手表约了住在附近的同学一起出门堆雪人,房间里就只剩粟愫一个人。

    她又想起早上的事情来,开始有点懊恼,她说的话会不会有些过分了……他再怎么说还是个病人,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要是一直拖着的话脑子会烧坏的吧?

    她怀着这种忐忑的心情过了一天,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拿着手机刷,正好看到前段时间好几个说青州下雪就要去裸奔的,真有网友拍了视频发网上了。

    粟愫跟着视频笑一阵,关了手机落寞又悄然而至。

    家里这会儿没有人了,她悄悄点进手机的相片垃圾箱,把昨天晚上删除的那两张照拖了出来,仔仔细细放大看了一遍,她又给删了。

    这一次,他大概是真的不会再理自己了。

    第57章 第57个表情包

    初四那天, 粟忱吵着要吃栾宗街的糕点,明明平时不爱吃那家老糕点铺的小孩,今天却吵个不停,非要吃。

    没办法, 粟愫带着她去买。

    栾宗街是青州的老城区, 临近市中心的地方, 这样的老字号一直都排着大长队,大过年也不休息。

    栾宗街街头的牌匾两边贴着新春对联,整条街都挂着红灯笼, 还没融化的雪落在灯笼上,道路中间的雪被铲到两边, 街上人群涌动, 年味十足。

    粟愫带着粟忱排队,牵着她的手生怕她走散。

    好不容易买上,从拥挤的队伍中出来。粟忱眼尖看见了自己的同学,糕点也没吃,跑去一边和同学说话。

    粟愫追过去,心里责怪她也不和自己说一声就瞎跑。表面还是对着粟忱的同学笑, 和同学的妈妈寒暄了几句。

    刚准备走, 同学又跑回来邀请粟忱一起去看电影, 同学的妈妈和粟愫说两个孩子正好搭伴,晚上送粟忱回去。

    粟愫见粟忱实在是想去, 满脸写着期待,只好答应。

    小孩走了,她一个大人拿着栾宗街老冯铺子的糕点, 像个傻子似的站在路中间,一直望到粟忱离开前面的转角, 她才走了。

    今天出门的本意就是买糕点,糕点买了,要吃的人不吃了。她一人无心逛街,还是决定回家。

    出太阳的融雪天,反而出奇的冷,没一会儿,她的手就冻僵了,路上又人挤人,地上雪水一化,特别容易摔跤,她走得极其小心。

    迎面走来一对情侣,大概是吵架了,女生双手插兜走路带风,后面穿黑色羽绒服的男生追得有些狼狈。

    等走到粟愫这儿来的时候,突然从商场门口涌出一批人,把他挤到一边,他用力扒拉两下人群,想去追女朋友。

    粟愫眼瞅着形势不对,往边上走两步躲一下,没躲掉,被殃及到了,脚一个出溜滑就要往地上摔一个屁股墩。

    下一秒就被人给搂住,粟愫一只手本能地抓住那人的手臂,抬眼看到了池煜川。

    她干脆抓着他的手臂借势站起来。

    刚刚那群混乱的人群已经散去,这段路的人流量变得正常。

    粟愫站直了身子,满脸疑惑,怎么在这里也能碰到他,有点太巧了。

    “你感冒好了?”她大概是真的惦记他生病的事情,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结果一张口便成了这句。

    她的关心令池煜川原本冷冽的神情稍显放松:“好了。”

    粟愫点头:“好了就行。”

    没别的话了,粟愫指指自己身后:“我走了啊。”

    “一起。”

    没问他一起到哪里去,粟愫只觉得不想再继续站在这里了,人多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等过了这一段路,拐一个弯后,抵达了一栋写字楼,这里不是商店的集中区域,人少了很多。

    池煜川还跟在粟愫身后,粟愫实在是没忍住,回头问他到底有什么事。

    她神情有些不耐烦,池煜川嘴唇嗫嚅了两下,突然咳嗽了两声。粟愫性子软了两分,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抱歉……我不知道粟忱那么靠不住。”他说:“我和她商量,让她把你带出来,带到指定地点就行,可她转身就跟同学去玩了。我那天脑袋晕晕的,可能有些话没有和你说得很明白,我现在想重新和你说。”

    粟愫拧眉问他:“你什么时候把粟忱给收买了?”

    他愣了愣说:“那个我等会儿再和你解释。现在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偷偷存钱,准备还钱给我爸?”

    粟愫嘴唇微张,没反应过来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这不过是她心里的想法,从没和任何人说过。

    “你明知道池明杰不会要你还钱的,他用这个办法的目的就是想要你离开我,你再去还这个钱又有什么意义呢?”

    粟愫眼睛有点涩涩的:“这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他轻声问:“粟愫,我不想让你背负他强加给你的债务去生活一辈子,你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你真想等多少年之后再后悔吗?我可以等你把钱还完,等到那时候你大概可以也愿意挺直腰杆和我说话了,可我不想等那么久。我已经替你把钱还给池明杰了,你先不要生气,听我说。”

    粟愫脸上有些愠怒,差点要爆发,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擅作主张把自己的欠款还了,尽管池煜川提醒她先不要生气,可她还是无法原谅他的先斩后奏的行为。

    这让她觉得她又矮了他好大一截。

    “你知道我会生气,你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我也想和他把界限划清。这件事不仅仅是你和他之间的,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他以前没管过我和我妈,现在却来充当烂好人要管我,给我规划未来的路。我还钱,是要告诉他,我现在不再需要他来管,我喜欢谁就是谁,从来不会因为别的条件而改变。当然,我也有私心……我还了钱,你可以选择把钱还给我,不管怎样,我多了和你说话的机会不是吗?”

    粟愫无法言语,第一次见有人做了一件惹自己不高兴的事情还这么理直气壮说原因的。她感觉胸中的怒气快要被一团火给点燃,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燃起来,成了星星点点的火星子,只发出灼热的温度。

    她胸膛起伏好几下,想要张嘴说话,却半天说不出来,只能气得扭头就走。

    她走得极快,池煜川追得紧,他个子比她高,腿比她长,迈一步等于她的两步,她根本没把他给摆脱掉,他还是紧紧跟着她。

    “别跟着我,我现在不想看到你!”粟愫恶狠狠对他说,眼睛剜人得厉害,像是要把他给吃掉。

    池煜川不听,依旧跟着她走:“我不走,我这次再放你走就真的追不回来了。”

    “是吗?我看你挺厉害的,都能帮我还债,你这么厉害,那你再买套房给我好了,到那时候再告诉我,你是想套牢我,然后房本上写我的名字,那我给你套。”她用讥讽的语气说。

    池煜川眼睛一亮说:“好,给你买房子,房本写你的名字,但我现在没那么多钱,你可能要再稍微等等。”

    粟愫停住脚步,转头去看他,面带不解,她咬了咬唇:“你是真傻呀?听不懂我骂你呢?”

    “听得懂啊,但这个办法确实可行。”

    粟愫朝他翻了个大白眼,继续往前走。

    前面到了一个小坡,本来铲了雪,但因为今天融雪,这里走的人又少,不可避免的结了一层薄冰,粟愫走得快没看到那里结了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摔了下去。

    这次是真的摔了,她人坐在地上,感觉脑袋里有东西跟着晃了晃,第一次觉得自己脑袋里可能装的真的是水。

    愣了两秒,她屁股传来痛感,抬头一看,看到池煜川安然站在她的身旁,背后的树杈子的形状像一只蜈蚣,从她的角度看去,池煜川就是一只大蜈蚣。

    蓦地,她突然发出爆笑,竟然抱起双膝,把脸埋在臂弯里笑得无法自拔。

    池煜川满脑子疑惑,心说这脑袋也没着地,不能真给摔傻了吧……

    粟愫眼泪都给笑出来,直到池煜川蹲下,蹲在她身边,轻声询问:“摔到那里了?要不要紧?”

    她这才把头抬起来,发现他不再是那只大蜈蚣,变成了一个正常人,顿时不想笑了。

    “还看,扶我起来。”粟愫拍他一下。

    池煜川赶忙把人给拉起来。

    粟愫往前走两步觉得屁股钻心疼,几乎走不动路了。今天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大霉,差点摔到好几次。

    池煜川最后背起粟愫带她去医院,软组织挫伤,屁股摔得一片青紫色。

    他跑前跑后,给她挂号,付钱买药,最后来接站在公共椅旁边的粟愫,蹲下得十分自然,让她赶紧上来。

    粟愫也没管那么多,直接往他背上一趴,任他把自己背到哪里去。

    等出了医院的门,外面是晴空万里。消毒水气味逐渐减淡,雪的味道在鼻尖久久不散,冻得鼻子发红。

    粟愫把头埋到他的背上,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和以前稍微有点不太一样。

    “你换洗发水和沐浴露了?”

    “没换,这两天用的酒店的。”

    “哦。”

    池煜川背着她走到路边,准备打车,粟愫晃动两下脚抗议:“打车,你是能坐车了,我能坐吗?我屁股那么疼,坐不了。”

    她声音有点大,引得路人频频回望。知道的知道她是屁股疼没法落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指的什么事。

    粟愫很快反应过来,把整张脸都埋下去,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

    池煜川没往那方面想,认真问她:“那怎么办?您给个指示。”

    “你不是喜欢背我吗?追我追得这么紧,你把我背回去吧,区区四公里的路程,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事吧?”

    “我背你回去,你能考虑和我在一起吗?”

    “看情况吧,你先背。”

    池煜川轻笑一声,把她往上掂了掂,往前走去。

    太阳照在人的身上并不暖和,冷风灌进粟愫的脖子里,她一双手被冻得红红的,抱住池煜川的脖子不撒手,一只手上还提着老冯铺子的糕点,那糕点只怕早就冷透了,压根不好吃了。

    “池煜川,这糕点冷了,待会儿你把它吃了。”

    “好。”

    “池煜川,你觉得我重吗?”

    “很轻。”

    “池煜川,你过年没回家,不怕你爸找你麻烦吗?”

    “不怕。”

    “池煜川……”

    ……

    粟愫问一路,半天不着调,扯东扯西。

    “池煜川,你累了吗?”

    “有一点,但还好。”

    “池煜川,我想了一下,要不我们重新开始试试吧。”

    “你说什么?”

    粟愫揉揉他被冻僵的耳朵:“我说,我们重新开始试一下吧。”

    池煜川笑了,又把她往上掂了掂,步伐加快了一些,只回了简单的一个字:“好。”

    融雪的天,风像尖刀刺进人的皮肤。

    池煜川不觉得累也不觉得冷,心里被充盈着,一直背着她往前走。

    粟愫第一次觉得他这人有时候还真有点傻。

    她吸了吸鼻子:“四公里的路你不会真走回去吧?”

    “可以走。”

    粟愫笑了,再怎么说,真要背着她走四公里回家,只怕手都要废掉。

    “还是打车吧。”

    “为什么?”

    “我冷不行吗?”

    池煜川“哦”了一声,到路边把她放下。

    春节期间的车不好打,他们已经过了医院那段路,这一条路不是商业繁华路段,街上的小店都还没开门,店门的廊檐下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着融雪水,噼里啪啦的。

    等了好久才叫来一辆,粟愫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上了车,缓慢坐下。

    司机健谈,从后视镜里瞥她两眼:“这是摔了啊?”

    “是呢,师傅。”粟愫回答。

    车上皮革味道有些重,粟愫从上车闻到这味道开始,就知道自己今天大概难逃晕车的命运。

    此刻坐立难安,司机的却还喋喋不休,粟愫很快就感觉头晕缺氧,胃里翻江倒海。

    司机是个话痨,有意要和乘客聊天。

    粟愫难受得皱起眉头,侧脸看向窗外。

    池煜川接过司机的话头聊了起来,一只手伸过去牵她的,触到她的皮肤冰凉,又把她另一只手也牵过来一起暖着。

    手上被暖烘烘包裹,车内司机开的暖气很大,空气暖风干燥,耳边是他和司机聊天的声音。

    分明他也不是这种健谈的人……

    四公里的路,不过十分钟的车程很快就抵达了粟家。

    池煜川特意和司机说麻烦他开到单元楼下。

    下车后,粟愫还是被池煜川背上去的。

    在屋门外,粟愫嘱咐他:“等会儿他们问起,你就说我们在路上遇到的,我摔了一跤,你陪我去看医生了。”

    她神情认真,池煜川微笑点头。

    粟愫拿出钥匙准备开门,门却已经被粟元正打开。

    “回来了!粟忱没一起回?”

    粟愫瘸着腿进屋,每走一步都牵扯屁股那一块儿疼。

    “她跟着她同学一起看电影去了,同学妈妈说晚上把她送回来。”

    粟元正:“哦,这样。”

    说着,他瞥了眼池煜川,池煜川向他点头致意,

    “这是摔在哪儿了?”粟元正看粟愫走路这样,过去扶她。

    粟愫往房间里走:“路上没看见,结冰摔的,我先去擦点药。”

    门关上,她换裤子才想起刚刚粟元正没问她为什么是和池煜川一起回来的。

    她的疑虑生了一瞬,还是先把裤子换了,扔在一旁,等会儿要扔进洗衣机去,裤子外面都被打湿了。

    她上完药穿上宽松的家居服出去,看到池煜川和粟元正聊得不如从前活跃,但粟元正还是客气地留他吃晚饭。

    这一餐饭吃得不似过年那天的喜庆,粟愫隐隐察觉出不对劲。

    晚饭过后没多久,粟忱被朋友的妈妈开车送回来。

    粟忱每次晚上回来都要在楼道里狂奔,咚咚咚的是她跑步上楼的声音。

    她自己带了钥匙,开门进屋,跑得直喘气。

    粟愫坐在沙发上,淡淡看了小丫头一眼,今天玩得倒是开心,早上给她梳好的辫子现在也被她玩得快散架,满头的碎发张牙舞爪。

    粟忱说害怕这个楼梯,每次都要趁着灯还亮着的时候赶紧跑回家。上次一楼的灯坏了,她几乎是憋着一口气百米冲刺跑回家的。

    粟忱正在门口换鞋,就看见池煜川从厨房里出来,两人一对视,粟忱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瞪大,捂住嘴巴,倒吸一口气。

    池煜川没理她,过来和粟愫聊天。

    令粟愫惊讶的是,明明早些天对池煜川的态度还算好的闻青,今日却对池煜川严苛了好几分。

    她见池煜川要和粟愫坐到一起,声音变得厉声尖细几分:“你们两个要坐那么近吗?”

    池煜川听见,自动往旁边挪了个座位。

    粟愫满头雾水,转头往池煜川那边看去,池煜川朝她笑笑。

    她屁股疼,没有坐多久就想去床上躺躺,碍于父母都在,便手机和池煜川交流:

    【我困了,想去睡觉了,你什么时候走,自己在这里会尴尬吗?】

    池煜川:【你去休息,不用管我。】

    她挠挠头,最后还是站起来,进屋。

    粟忱也跟着进来,悄悄问她是不是和池煜川哥哥已经和好了。

    粟愫想起下午池煜川说粟忱靠不住,便问起她这件事:“你和池煜川怎么回事?他要你帮他做什么?”

    “你和他和好了吗?和好了我才能告诉你。”

    第58章 第58个表情包

    小小年纪还卖关子。粟愫撇撇嘴道:

    “和好了。”

    “耶!”也不知道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高兴得在原地跳起来,开始讲故事。

    在粟愫不知道的时候,池煜川就和粟元正闻青联系,请两人一起吃了一餐饭, 说是感谢三十那晚的照顾。

    然而在餐桌上, 他却老老实实和两位家长坦白了所有的事情。

    为了表明自己的真心, 他把自己的成绩单,银行卡等等所有的东西都打印出来,成了一个小册子, 打印两份,交给粟元正和闻青。

    他希望两位能够同意他和粟愫交往。

    闻青当场翻了脸, 认为这个男生心机深沉, 自己的女儿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粟元正曾经在商场上见过的事情够多,并没有太过于震惊。其实他早在之前便有这方面的猜测。

    他当时便有些怀疑,后来又听说两个人一个大学,都在荟市,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

    若是事事都那么凑巧,只怕是有人刻意为之。

    可就算他有了心理准备, 依旧觉得池煜川这事做得欠妥, 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背叛女儿的感觉, 登时也冒出火来。

    粟忱坐在角落里,她虽然年纪小, 但也能明显感觉到氛围不对劲,看着爸爸妈妈指责他,她权当看戏, 默默吃饭。

    粟愫听完,回想了一下时间, 那天她和高中的好友约着出去玩,在外面吃的晚饭。

    “那后来呢?”

    “不知道,反正后来他们不吵架了,应该是同意他当我姐夫了吧。”

    粟忱说:“姐姐,这就是爱情!这是电视剧里面的那种爱情!”

    粟愫戳她脑袋:“你少看一点电视剧。”

    她心里沉了沉,害怕他会把池明杰那件事说出来,但仔细一想今天的细节,大概还是不知道的。

    她能想象到,像粟元正这样有极强自尊心和责任感的人知道如今的一切是女儿放弃自己的感情而得来的,一定会强烈反对。

    但只要想到池煜川当时是怎样扛着压力面对她的父母,她心里便涌上酸涩。

    他对她真切,她不会不知道,她也不是践踏真心的人。

    外间传来池煜川低低的告别声,接着门被关上,楼道里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粟忱叽里咕噜说了那么多,口干舌燥,跑出去吃东西。

    粟愫拿着手机走到窗边,推开窗,看到了池煜川的萧瑟背影。

    夜里太凉了,冷空气笼罩住她上半身,往她衣领里钻,鼻腔里钻。

    她点亮手机,拨通电话。

    池煜川往外走的脚步一顿,看到来电显示后,有所感应似的回头,看到了站在窗边的粟愫。

    耳边是听筒里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

    “你要走了?”粟愫说。

    “嗯,我给你发消息了。”

    “急着给你打电话,没看到。”

    “那我重新告诉你,我准备回去了。”

    粟愫吸了吸鼻子,鼻尖被冻红了。

    “快进去睡觉,别开着窗了,冷。”他这么说:“我等会儿回酒店,明天再联系你。”

    “池煜川,我听粟忱说了,你见我爸妈了。”

    池煜川懊恼地一拍脑门:“这小孩怎么这么靠不住。”今天要她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完成的。

    “你要见他们干嘛?”

    “道歉和表明我的态度。”

    粟愫沉默了,看着他许久:“池煜川,你没必要这样。”

    “我不想以后提着礼品真正上门的时候再被问,那时候可能会比现在更严重。”

    尽管夜里气温零下好几度,粟愫却感觉脸变烫了。

    她半开玩笑似的说:“你还想得那么远呢,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啊?”

    “我没开玩笑,粟愫。”他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改了:“你赶紧进去吧,冷。”

    粟愫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池煜川,你什么时候回家?我的意思是回荟市。”

    池明杰总会要他回家的。

    “我暂时不回去,我陪你过完生日再走。”

    她心里一惊:“你怎么知道?”她身份证上的生日是错的。

    “女朋友的生日都不知道的话,岂不是有点不合格?”

    夜晚的天空挂着一轮下弦月,而地上是残雪,冰冷月光照着残雪,又冰又凉。

    粟愫缩了缩脖子:“他们有为难你吗?”

    “他们为难我是应该的,对我生气也是应该的。”

    “你会伤心吗?”

    “会,准确地说是紧张。我在乎这件事,所以会紧张,我害怕和你有关的所有的不好的结果。我很害怕会失败,准确地说,那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最紧张的一次。”

    他说着深呼吸一口气:“现在想起来还会紧张。”

    粟愫趴在窗边,咯咯笑了。

    “池煜川,你有这么怂的时候吗?”

    “有的,”他不假思索:“和你有关的,我都很紧张。”

    粟愫不说话了,唇边扬着温柔的笑。

    多年后的某一天,她还是会想起那个冬夜,那是自己真正下定决心要和他在一起的时刻。

    粟愫率先开口:“那你回去注意安全,太冷了,我要进去了。”

    “粟愫。”

    “嗯?”

    “等你屁股好了,我告诉你一件事。”

    粟愫睡前又上了一遍药,今晚是趴着睡的。

    不由得想起他说——“等你屁股好了,告诉你一件事。”这句话。

    真的很奇怪,哪有人这样说话的。

    粟愫这么想着却还是笑了,脸红红的,埋进臂弯里。

    几日后,她的屁股依旧是一片青肿,但至少走起路来不痛了,已经能够正常走路。她惦记这件事,找池煜川问:“我好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了吧?”

    大年初十这天,人们陆续返工,池煜川约粟愫出门,要先带她去一个地方。

    雪已经都化光了,街上没有了残雪的影子,今天是个大晴天,地面干涸,人间温暖。

    青州的树依旧郁郁葱葱,已经是春天了。

    池煜川开车来接她,车内是好闻的柑橘香气,淡淡的,有点甜。

    他开了暖风,车内很暖。

    粟愫喜气洋洋上车,问他:“去哪儿?”

    池煜川见到她就忍不住笑,勾着唇帮她系安全带,手往下滑了滑,揉了一下:“还疼吗?”

    “疼的。”粟愫避开他的手:“还没好呢。”

    他坐回去,准备开车,递来一只棒棒糖,草莓味的:“吃吗?”

    粟愫盯着他的手看,好久才说:“哄小孩呢,给粟忱准备的吧?”

    棒棒糖就是普通小超市会卖的那种,圆球形的,包装比较难撕开。

    粟愫小时候很爱吃这个棒棒糖,每次都要吃草莓味的。

    池煜川摇头:“专门给你准备的,你吃不吃?”

    “吃。”说着她就伸手去接,结果池煜川把手收回,让她扑了个空。

    她正要怒气爆发,只见池煜川把包装纸撕开,粉色的糖球递到了她的嘴边。

    她张开嘴含住棒棒糖,脸红了,和棒棒糖的颜色也差不多。

    池煜川笑:“干嘛,以为我欺负你?”

    粟愫把糖含在嘴里,鼓出一边的腮帮子,咕哝着说:“谁要你让人误会……”

    他一笑了之,发动车:“现在就开始我们今天的旅程。”

    说得像是要去私奔一样。

    想到这个词,她脸色红红,弯着唇偷着笑了笑。

    失而复得真的很快乐。她望着窗外,贪恋从梧桐叶罅隙之中照下来的光影。

    渐渐地,她发现周围的建筑物越来越熟悉。

    这股熟悉感不是她不熟悉青州,而是这里快到了她长大的地方。

    池煜川把车从城东开到了城西,这里的一切都太熟悉了,粟愫感到血液在沸腾,身体里有莫名的焦躁情绪鼓动。

    车停在一所小学旁边。

    这里车流量很少,这么多年了学校的造型未变过。

    粟愫记得这所学校采用的西式建筑风格,教学楼走的是古堡魔法风,正对面的大教学楼上有一个巨大的时钟。

    她小时候痴迷《哈利波特》这本书,这本书曾风靡一时,掀起一股魔法浪潮。青州的学生们,把安岚国际小学叫做魔法学校,正是因为这个造型。

    粟愫抿唇问他:“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她在这里读书的时光很快乐,池煜川难不成连这里是她的小学也知道?

    如今学校还在放寒假,大门紧闭。

    他笑得高深莫测,牵着她的手放进口袋:“手怎么总是这么凉?冷吗?”

    粟愫摇头,其实一点都不冷,只是她不想说,因为到了熟悉的地方,她有些紧张。

    池煜川牵着她往学校走。

    粟愫察觉不对,拍了拍他:“你干什么?”

    “没事。”

    他走到门卫处,打了下招呼,门卫竟然给他开了门。

    粟愫满脸惊讶地跟着他进了学校。

    “这里不让外人进来参观的。”

    “有时候池明杰挺好用的。”池煜川说:“我让他给学校打的电话。”

    好吧,她没话说了。

    学校这么久了还是没变,很多设施还和以前一样。

    粟愫看得很是感慨。

    “怎么样?回母校这么淡定吗粟愫同学?”

    “你怎么知道?”

    他牵着她走到六楼,指着走廊不远处的那间教室说:“看,你以前的班级。”

    她的心猛地被震了一下。

    “你这也知道?我爸妈和你说的?”也不对,就算爸妈和他说过,他又怎么会知道她的具体班级位置。

    安岚校园很大,第一次进来的人一定会不知道要怎么走。

    粟愫心里乱成一团麻,忽然猜想到一种可能,可是……她以前没见过池煜川……

    她被他牵着,手越来越暖,甚至开始冒汗。

    教室透明的玻璃窗内,是整齐摆放的桌椅,不知道被翻新了多少次,里面的环境已经和小时候的没有太大的关系。

    近几年安岚的学校政策有所改变,大部分都改成了小班制教学,并且不再以成绩来排名,不以成绩来定一个学生好坏,以最大的能力发掘出每个学生的优点。

    这个班级的人数明显比以前少了很多,里面的桌椅几组几组摆放,粟愫能猜想得到如今这些孩子们上课的氛围会有多愉快。

    原本粟忱也该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的……

    “你怎么会知道啊,池煜川?”

    他神秘一笑,牵着她往对面走去,对面是另一个班级,粟愫对这里就陌生了一些,教室的布局和光线也和对面的不太一样。

    “我看看啊……”池煜川靠近玻璃窗,另一只手指着教室的某个角落:“我以前坐在那里。”

    粟愫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池煜川笑笑,看着她又说了一遍:“我说我以前坐在那里。”

    “怎么会……”粟愫拧眉思索好一阵:“我没见过你啊……”

    她想到那天在饭店遇到他和李书衡他们坐在一起吃饭,说是同学聚会。

    但现在这个情况快把她给弄糊涂了。她从一年级到六年级,一直在这里读书,从未转过学,若是池煜川在这里读书的话,她不可能会没有印象的。

    “我知道,”池煜川说:“因为你是公主,是所有人都喜欢的存在,你注意不到我很正常。”

    这话又把她给说糊涂了。

    她嘴唇微张,惊讶闪过脑海,说不出话来。

    最后她还是败下阵来:“池煜川,你告诉我吧,我为什么会没有见过你,你把我弄糊涂了,现在的你是真实的吗?还是我不是真实的?”

    她想起悬疑电影的情节,总有一个人不是真实的,缺失一部分记忆。

    池煜川揉揉她的头发:“我们两个都是真实的。”

    “你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我小学有一个唯一的朋友吗?你就是我唯一的朋友。但我后来走了,没有和你认真告别就离开了,我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粟愫愣住,在记忆的迷宫里找到一个阴沉着脸从不和自己说话的小男孩。

    片刻后,她结巴着说:“你、那个贴纸是你送的?”

    他温声道:“是我。”

    粟愫又惊又喜,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她微张着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震惊好久才缓和下心情。

    一开口才发现,她竟然在发抖:“你、你是小哑巴?”

    池煜川无奈笑:“能不能别叫这个称呼了?”

    但粟愫没管他,刚刚得知的一切实在是令她太兴奋了,她太激动了!

    她忍不住上手捏捏他的脸:“可是,怎么看不出你以前的影子?”

    池煜川佯装生气:“只怕压根就不记得我以前的样子了吧。”

    粟愫尴尬笑笑,她要是记得的话,大概也不需要这时候才和他相认了。

    她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问道:“你既然早就认出我,为什么现在才和我说,你一直在看我笑话啊?”

    “宝贝,你这样说我真的会伤心,我其实提醒过你好几次,但你完全没有想起来过,而且我实在没有勇气。”

    他也是需要勇气的,他在她的面前一直都在自卑。

    他说得没错,他的确一直在提醒她,无论是告诉她他曾经在青州生活过一段时间,还是后来告诉她他在小学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后来他转学走了,两人之间没有再联系。

    更早的时候,他甚至给她看过他小时候的照片。

    她竟然一点都没有想起来……

    粟愫带上歉意的笑容,捏捏他的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竟然就在我身边。”

    看池煜川面无表情,她挠挠他的手心:“别生我气了?”

    “好朋友,你别生气啦!”

    池煜川把头撇开,昂着头,嘴角也扬起来,看起来很是傲娇。

    粟愫知道他没真的生气,她深知他吃哪一套。

    男朋友需要她哄一哄。

    粟愫张开双臂,抱住他腰身,扑进他怀里,抬起头冲他眨眨眼:“别生气了?小池同学,池煜川?”

    某人昂着头偏到一边,露出好看的修长脖子,带出利落的下颌线,喉结突出。

    粟愫伸出手轻轻摸摸他的喉结,他有感觉,进行自然吞咽动作,喉结滚动两下,低头看她,眸中是无可奈何。

    他故作生气:“谁准你碰的?”

    粟愫不怕他,把他头推开:“给我摸摸,你别躲。”

    他偏不让她如愿,却实在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很快就露了陷,声调带着笑意:“别闹。”

    粟愫见他笑了,也不惹火,老实把手收回:“那不生气了吧?”

    今天阳光充足,照进走廊,洁白的墙壁反射光线,整条走廊都亮堂堂,照得粟愫的脸更加灵动。

    她盈盈一笑,脸颊上都染上一层少女的粉红。

    他心下一动,想吻她。

    粟愫见他眸中晦暗不明,和他在一起这些时间,她已经能够判断出他现在想做什么。

    赶紧把他脸给推开,从他怀里挣出来:“在学校呢,别闹。”

    池煜川笑了:“闹什么?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粟愫面上闪过一丝恼怒,也只是一瞬,很快消散,被害羞给掩盖。

    真讨厌啊,池煜川。

    粟愫正闹小脾气呢,走廊尽头处忽然传来一道谄媚的声音:“您来了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呢,我也好来接您啊。”

    第59章 第59个表情包

    粟愫动作一僵, 认出来人是谁,是学校的副校长,熊伟腾。

    粟愫至今还记得,在熊伟腾还是一个教导主任的时候, 曾对自己多有照顾, 幼年时期, 她只知道谁对她好她就喜欢谁。甚至在学校有人说他坏话的时候,粟愫还会义正言辞地教训那位同学,不能这么说老师。

    然而时过境迁, 她初中毕业,有一次兼职的地方遇见熊伟腾, 粟愫在同学群里听说他已经升了职, 礼貌性地问候老师好。

    熊伟腾当面对她笑盈盈的,等粟愫走了,在门口听到包厢里传来声音:“这是您学生?”

    熊伟腾语气轻飘:“以前的。”

    谁不知道熊伟腾工作的学校里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一堆。

    有人调笑:“这是谁家千金小姐出来感受生活来了吧?”

    熊伟腾的语气不乏轻蔑:“以前是,现在家里破产了。”

    旁边有人恭维他:“你看看我们熊校长,和一些势利的老师就不一样,不管学生家境如何都笑脸相迎。”

    熊伟腾享受着别人的马屁, 在烟雾缭绕中摆摆手:“哪里哪里, 是我的学生那就都是一样的。”

    粟愫站在门口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她那会儿因为家中势力倒塌,见过不少曾经讨好爸爸的好叔叔变了一副讨人厌的嘴脸。

    原来, 老师也不例外。她在那一瞬看到熊老师的形象在自己面前崩塌了。

    曾经崩塌的好老师形象的熊伟腾从走廊尽头处走来。

    他比上次见到又胖了些,若说上次还有些发福的迹象,现在用肥头大耳来说毫不为过。

    粟愫站在一旁没说话, 他如今大概也不认识自己了。

    熊伟腾不自觉间搓了搓手:“池少爷,池董近来还好吧?您回母校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我好到门口去迎接你啊。”

    本来愉悦的心情被这样一个人给打乱。

    池煜川拧眉沉吟, 猜到此人大约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风声,连这么一点拍马屁的时间也不放过。

    熊伟腾看了粟愫一眼,显然已经完全不记得她了:“您这是和女朋友来学校看看,回忆童年?”

    池煜川在这里不过才读了半个学期不到,哪里来的什么回忆童年,真要说回忆,那也只是和粟愫。

    他不疾不徐:“你是?”

    熊伟腾笑得脸上的横肉都堆起:“您肯定不记得我了,其实您小时候我还照顾您呢。”

    池煜川挑挑眉:“那我还要谢谢你。”

    “没有没有,您看您今天想吃些什么?要不我带着您去吃点儿?您这么久没回青州了,今晚安排点正宗的青州菜您看怎么样?”

    熊伟腾说完这话其实也有些打鼓,他记得个屁的池煜川,池煜川在这儿读书的时候,他压根还没调过来呢!

    等他调过来了,池煜川早转学走了。

    池煜川唇角勾着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把粟愫往怀里一搂:“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是陪我女朋友来的,得她愿意才行。”

    他说着,低头问粟愫:“宝贝,你想去吃吗?”

    粟愫脸一红,没搞懂他这是演哪出,一只手伸到后面,想拧他一把,结果冬天衣服厚,她没捏到他的肉。

    池煜川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把头低下来:“宝贝你要说什么?”

    他靠近他,耳朵贴近她的唇边。

    粟愫往熊伟腾那儿瞟了一眼,看到他搓着双手,脸上还堆着笑,但明显看得出来他现在有些局促。

    粟愫心里爽了那么一下,明白了池煜川的意图,她轻声在池煜川耳边说:“差不多可以了。”

    池煜川又接近她耳边耳语:“没事。”

    熊伟腾心里骂娘,这富二代真他妈的难搞,懂不懂家教啊,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还是什么计算机人材,呸!屁都不是!整个流氓!要是我女儿这样,我高低得打断她一条腿……

    刚这么想着,池煜川又重新抬起头来:“不好意思,你是……”

    “我姓熊,姓熊……”熊伟腾点头哈腰。

    “熊校长,我就不去了,我们现在就走了。祝你和你的家人新春愉快。”

    话说完,池煜川搂住粟愫往一边的楼梯走去。

    熊伟腾难得能见上姓池的这家人,急急追上去:“麻烦您替我向池董问个好,我们学校永远欢迎他的光临。”

    池煜川唇边一抹哂笑,连眼风也不带扫他,只顾着和粟愫说话。

    熊伟腾自觉插不上话,却又不好不继续跟着。

    今天,他正好提着礼品去看校长,在电话里听到这件事后主动提议要给这位少爷办一个欢迎仪式,校长当时只是温润笑着,告诉他,让他不要往上凑,小年轻不喜欢这套。

    他当时不听,人要在场面上混得开,就得到处转悠转悠混个脸熟,不然他哪有现在这个位置坐?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位少爷是个油盐不进的。

    池煜川走着走着从搂着粟愫的姿势变成了牵着,两人十指紧扣,感情好得不得了。

    熊伟腾只敢在心里鄙夷,却不敢真的说什么。

    安岚的校园很大,后期由于扩建,学校面积又多增了好几个场馆。粟愫和池煜川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门口。

    小时候那边有一些健身器材,现在那边的健身器材已经都被拆掉了,变成了一间休息室,平时供一些学生在里面等家长来接。

    池煜川指着那里:“你还记得那里吗?就是你小时候带我坐到那边的……”

    熊伟腾知道他其实不该插这个嘴,但还是积极回应了:“对对对,那里以前有一些健身器材,后来拆掉了。”

    粟愫点头:“记得的,那次是我把你送过去的。”

    熊伟腾受尽了冷落,心里越来越火大,何况对方还只是个小屁孩,凭什么给自己甩脸色?

    但他明面上什么也不敢说,等到了门口把人恭恭敬敬送走了。

    等那辆车一开走,他立刻拿起手机打电话过去。

    他这人没有别的,就对数字敏感,记数字极其在行。

    早上在校长那里,看到校长接了这个电话的时候,他就已经默默地把电话号码给记下来了。

    这会儿刚好派上用场。

    他记得电话那头不是池董本人,是王秘书,他听到校长这么叫对方了。

    安岚国际小学平日有活动的时候需要找各大企业拉赞助,梁校长人脉广,和池家也算有点往来,平时拉赞助找王秘书准没错,学校里不管是捐赠还是活动,中森集团都有参与。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是一个很年轻的男性声音。

    熊伟腾语气热络得很:“喂,王秘书,您好您好。我是安岚国际小学的副校长,我叫熊伟腾。”

    王秘书也挺客气:“熊副校长,您好,不知道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刚刚呢,才把池少爷给送走,今天他不是来参观学校吗?我来当了下向导给他介绍了一下我们学校现在的规模。”

    王秘书在电话那头微微挑了挑眉:“辛苦熊副校长。”

    “没有没有,这都是我们该做的,还是感激平日里池董对我们安岚的照顾,我们学校才能发展得越来越好,”

    王秘书:“是梁校长引导有方,池董不过出点资金协助,锦上添花罢了。”

    言外之意,熊副校长你说这些话,逾矩了,这不该是你打电话来说这些。熊伟腾自然也听懂了,额上忽然间渗出许多细密汗珠。

    “那是那是,都是梁校教得好。”他抬起手擦擦额上的汗:“池少爷真是一表人才啊,我今天和他说两句话都受益匪浅,想必他身边的女孩就是易家二小姐吧?哈哈哈……两人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外界都知道,易家和池家有意结为姻亲关系,熊伟腾自然也知道池煜川今天身旁的姑娘不会是易清歌,看那女孩儿的穿衣打扮就看得出来,不会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

    他寒暄恭维王秘书几句便挂了电话,心情突然好起来,对着池煜川刚刚驶离的方向猝了一口:“呸!小屁孩!看你还敢对我那么拽,让你爹收拾你!”-

    王秘书挂了电话,等池明杰的视频会议结束后才走进去。

    “谁打的电话?”池明杰揉揉眉心问。

    “是熊副校长。”

    池明杰回想了一下,恍然道:“哦,就是梁庆明身边那个喜欢拍马屁的。他打电话来干什么?”

    “告状。”

    池明杰挑挑眉:“这人,真有意思。”

    池煜川和他吵了一架跑去青州。事后,还是池明杰去低头认错。

    他认错一来是不想父子关系破裂,他年纪大了,渐渐的变得有些畏惧死亡的到来,身边有个子嗣对他来说是最要紧的事情。

    二来是他的确想要弥补当年过错,不管是否诚心,态度得先摆出来。

    大过年的,儿子跑去青州,去见谁不言而喻,还轮不到熊伟腾这个外人来插手提醒,实在是有些逾矩。

    池明杰:“这个熊副校长真是拎不清。”

    王秘书在一旁点头,又问:“需要我给粟小姐打个电话吗?”

    池明杰沉思一会儿:“还是算了,别弄得父子都没得做了。就先这样吧,小年轻的感情还能持续多久?等他腻了自然就回来了。”-

    池煜川开车,一只手牵着粟愫:“抱歉,本来是想带你回忆一下小时候的事情,没想到突然跑出来一个奇奇怪怪的人。”

    粟愫摇头:“没关系,其实刚刚你算为我报仇了。”

    她心里很痛快。

    “怎么说?”

    粟愫耸耸肩:“算了,都过去的事情了,我不想再提了,总之你已经为我报仇了。”

    晚上两人选了家在美食app上面口碑很好的一家餐馆吃饭。

    临近吃晚饭的时间,街上热闹,元宵的气息又逐渐浓厚,空气里暖暖凉凉的气息交错撩鼻。

    饭店里老板和服务员都是四十往上的妇女,走起路来带风,喊起话来中气十足,做事利落,稳稳当当。

    端起一盘盘热腾腾的菜上桌,蒸腾的饭菜香,碗筷的碰撞声,最是人间烟火气。

    粟愫和池煜川没得选,这里生意太好,哪里有空位就坐哪儿。

    池煜川把消毒碗筷拆开,帮粟愫烫碗筷。

    粟愫这才想起刚刚在学校里一直想问池煜川的话是什么,当时被熊伟腾打断了。

    “我想起来,李书衡以前不是欺负你吗?你怎么那天还参加他的同学聚会?”

    粟愫还记得和池煜川的初次相遇,那天他刚转学来,小小年纪,长得一点也不可爱,满脸都是阴鸷气息。

    粟愫那时候不了解,现在才终于能够理解是为什么,因为那时池煜川的妈妈已经当着他的面去世了。

    在一个才六岁的孩子面前自杀,是有多恨孩子的父亲,给孩子造成了那么大的阴影,令池煜川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自责和愧疚当中……

    粟愫童年是一个家境优渥的小公主,性格好,走哪都讨人喜欢。

    她见到刚转学来的池煜川后,回去和她的姐妹团悄悄说:“我们学校来了个帅哥。”

    后来她才发现,这帅哥不会说话!无论怎么和他打招呼,他都不理人。

    粟愫观察他很久,后来偶然发现,他在班级里受到李书衡等人的霸凌。

    池煜川这人从小就倔,无论怎么被打,眼神依旧带着不屑,却又任由李书衡他们打骂。

    粟愫现在知道了,那时候的他不是因为打不过,而是因为他压根就不想还手,因为母亲的死令他愧疚,他想,那些拳头落在自己身上,或许是对母亲去世的一种弥补。

    池煜川烫好了碗筷,推到粟愫身边来:“其实是因为我知道你在那里工作,想去那里吃饭假装偶遇,结果没想到正好碰到他了。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是谁,想着和他们一起的话,和你偶遇还能像个借口。”

    粟愫愣了愣,不禁笑道:“池煜川,你不是吧?”

    人群喧嚷之中,她坐得靠他近了些,轻声问:“你有那么喜欢我吗?”

    第60章 第60个表情包

    他在喧闹之中, 回望她,轻声却坚定地告诉她:“粟愫,我真的很喜欢你。”

    粟愫和他无声对视,心跳频率愈发加快。

    正好这时服务员送菜上来, 打断了两人的视线交流。

    这一餐饭平静吃完, 外面的天很快就黑了。

    池煜川开车送她回家, 车直接开到单元楼下。

    这一段的路灯有一点问题,一直忽闪忽闪的,明明灭灭的光照在两人的脸上。

    粟愫握了握池煜川的手:“你等会儿就走吗?”

    “嗯, 我就不上去了,这么晚了。”

    粟愫捏着他的大拇指关节, 揉了好几下, 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能不能等我一下,我想给你看一个东西。”

    “什么?”

    “等我一下?”粟愫又问。

    “好。”

    粟愫解开安全带,往楼上奔去,空旷的楼梯间传来一阵阵的踢踢踏踏的跑步声,最后湮灭在门关上的一霎。

    粟愫在家翻箱倒柜,终于在角落的小箱子里找到想要的东西。

    她又开门急急忙忙往楼下跑, 今晚屋里只有粟忱一人在家, 她看着姐姐进屋翻找一阵再跑下楼下, 风风火火好生有活力。

    年幼的她不懂,安心看她的课外书。

    池煜川听话地坐在车上等她下来。

    粟愫打开车门进去, 双手背在身后,传来一阵塑料袋的窸窣声。

    她脸上表情神秘:“我给你看一个东西,你能不能先闭上眼睛?”

    池煜川眉梢一挑, 轻笑出声,乖乖闭上眼睛。只听见粟愫坐在副驾上一阵动作, 塑料包装袋的声音又细细响了好几声。

    “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粟愫说。

    老小区安静,只有不远处传来小孩的嬉闹声,这会儿晚上还在放大年三十的存货烟花,在空中劈啪作响。

    车内柑橘香气萦绕鼻尖,隔绝外界一阵阵的嘈杂声。

    池煜川缓缓睁开眼,看到粟愫青葱般的手指正抓着一个老版的米菲贴纸,是那种立体的米菲贴纸,外面有一层透亮的立体膜的那种。

    池煜川怔住,大脑有一瞬间失去了运转能力。

    车内灯光不足,略有些昏暗,可依然能依稀看出那一版贴纸上的米菲已经有一些褪色。

    这么多年过去,这贴纸只怕是已经没有黏性了。

    池煜川对上粟愫的笑眼,她笑眯眯,似乎很满意他现在的表情。

    “你……”他喉结滚动,酝酿出声:“你还留着?”

    粟愫点点头:“我那时候就说过想和你做朋友,但是你那会儿很高冷嘛……”

    粟愫轻轻抠抠鼻梁,脸颊有些许的红晕浮现。

    幼年时期两个未来得及说再见的小朋友,如今终于说上话。

    那句迟来的再见如今已经不需要说出口了,他们望着彼此,眼睛里都有些雾蒙蒙。

    池煜川从她手里接过那贴纸,在手里细细摩挲。

    那是他刚得知自己即将转学的消息,没有来得及和粟愫说再见,转头栽入学校一旁的文具店买的小贴纸。

    他其实还有好多东西想要送给她,可是他离开得实在是太匆忙了,连话都没有和她说上两句。

    最后只能带着遗憾离开,每每回想起这件事只会让他的心里惋惜。

    很多人说池煜川冷漠,不重感情。就连他的父亲也认为这孩子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但其实,他会把曾经的感动一直装在心里,珍藏起来,那是他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他一直以为他随手买下的贴纸,不会被她瞧得上,大概率是会被她丢弃在一边,又或者是把贴纸撕下来到处贴。

    但没想到,她也收藏了自己的那份美好。

    粟愫说:“我一直都好好收着的,可你都没写名字,让我猜了好久。我只能猜到应该是你送的,但一直不记得你的名字。”

    毕竟他只是短暂地出现在她童年记忆一刻,只能算作是一个小小插曲。

    “看够了没有啊?该还给我了。”粟愫摊开手掌心找他索要自己的那份贴纸。

    池煜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掌:“不还给你了,我要留着。”

    粟愫脸色微变:“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的道理!我只是给你看看,我想告诉你我没有骗你,其实我一直都记着你,只是我那会儿不记得你的名字。就这么一版小贴纸你赶紧还给我,不然我去网上挂你,我就说我的抠鬼男友,送人贴纸还要要回去,肯定很多人骂你!”

    池煜川轻声笑,在口袋里摸索一阵,又掏出了那个小礼盒。

    “贴纸可以还给你,但有一个条件。”

    粟愫伸手要去抢她的贴纸:“你还给我!抢我东西还要和我讲条件,谁要和你讲什么鬼条件啊!混蛋!”

    池煜川一只手把贴纸高高举起,车内空间不大,粟愫差点整个人栽在他身上。

    “这么着急啊?”池煜川问。

    粟愫右手握拳就要打他,他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那条项链塞进她手中。

    掌中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粟愫动作一滞,侧目看向自己的掌心。

    她没说,其实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条项链,只是她克制自己,连拿都没有拿出来一秒。

    她捏住项链的中段,任发光的坠饰静躺在她手掌心,旋转角度看它的光芒,比躺在盒子里还要好看。

    粟愫坐回自己的位置,伸出左手,闷声道:“还给我。”

    这次,池煜川老老实实的把贴纸放在她手上了。

    粟愫拿回,看到贴纸底端有了一些压痕,大概是刚刚两人闹起来的时候,池煜川手指用了一下力给弄的。

    她生气:“都怪你,人家本来平平整整,收藏得好好的,你给我弄成这样。”

    “哪里,我看看。”他凑过来。

    粟愫老实把手递过去给他看,只见他略过她悬在空中的手,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

    只是轻轻的点了那么一下,酥酥痒痒的感觉瞬间从她的唇角皮肤传递到大脑,过了一遍电流。

    她抿唇看他,想要生气却气不起来,脸上表情可谓是又羞又恼。

    “你刚刚要和我说的条件是什么?”粟愫问。

    “你已经完成我的条件了。”

    “什么?”

    他下颌往她另一只手那儿抬了抬:“你拿走了项链,我的条件就是你收下项链。”

    她抠抠鼻梁:“怎么感觉像是我在占便宜?”

    “宝贝,你可以随便占我的便宜,我愿意给你占。”

    粟愫愣了愣,心跳混乱没有章法,把项链递出去,闷声道:“哦,那你帮我戴上。”

    他指尖温暖,勾起项链,靠近些为她戴上。

    “好看吗?”粟愫捏着那枚笑笑的吊坠问道。

    他目光温柔,看着她半晌道:“很漂亮。”

    粟愫轻轻摩挲项链的形状,说了一句“谢谢。”

    池煜川:“怎么谢?”

    夜色深深,气温回升的日子里,小区里活动的人也变多了。不远处的小广场有人放音响在跳广场舞,土嗨的音乐破坏这一瞬的氛围。

    粟愫向他那边靠,在他唇角匆匆落下一个吻,打开车门钻出去就跑。

    正在开门,收到池煜川的消息:

    【下次亲够。】-

    转眼间,大年就要过完,粟忱的学校已经开始报道,报道那天是粟愫带着她去的。

    实验小学里人挤人,都是背着漂亮小书包的小朋友,见到同学嘻嘻哈哈笑一阵,满校园都是喧闹声。

    教室里,粟忱老老实实把寒假作业交到相应位置,到一边去拍课表。

    粟愫帮她报好名,带她去校外的文具店买文具用品。

    等两人从人海似的小文具店挤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马路边的池煜川。

    青州四季分明,春天气温逐步回升,倒春寒就算来也有迹可循,如今天气是越来越暖,他穿一件卫衣,双手插兜站在一旁,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

    檐下脸庞下颌线清晰可见,薄唇轻抿,在见到粟愫的时候,勾起唇角笑了笑。

    粟忱这段时间,知道父母已经算是默许了池煜川的存在,不仅如此,池煜川对粟忱也是好得没话说,他真是把用钱收买人心这件事贯彻到了底。

    “姐夫在那儿欸!”粟忱指了指路边。

    粟愫:“一口一个姐夫的叫得这么顺口?”

    “那我叫他什么,他不就是我姐夫吗?”

    池煜川走近,听见了粟忱说的话:“她说的又没错,就这么叫吧,我爱听。”

    粟愫翻了个白眼,不理这两人。

    粟愫的生日在正月十六,元宵节后一天。

    当天在家过生日,池煜川买了好些礼品来家里,表面是给粟愫的家人,实际上醉翁之意不在酒。

    粟愫初中后没再过过什么豪华的生日,以前年纪小,她那会儿还有很明显的落差感,后来长大了,实在是见识到了太多翻脸的大人,也逐渐觉得形式不再那么重要。

    一家人能够在一起开开心心过一个生日比什么都重要。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海面,她的家就是一艘小小帆船,天气好的时候,一家人在船上躺着晒太阳,看星空;恶劣天气的时候,帆船经不住拍打,但一家人相依在一起照样把日子过好了。

    池煜川下厨做了好几样菜,都是粟愫爱吃的酸甜口。

    他学东西快,没做过的菜第一次做也能做得好,早一天就已经从网上找好了食谱,在家里忙上忙下,就连粟父粟母也不用亲自下厨了。

    粟愫看着池煜川忙进忙出,心里涌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等吃过饭后,她拉着池煜川到小阳台说话:“你别这么忙活了,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他不解。

    粟愫说:“你像个小媳妇。”

    池煜川听完哈哈笑,揉揉她的头发,回头看了眼,屋内没人注意他们这边。

    他弯下腰迅速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老公,辛苦了,我去洗碗。”

    粟愫眼睛瞪大,快要憋不住笑,戳戳他精瘦的腰身:“那老婆你洗干净点。”

    这下轮到池煜川愣住,粟愫细想,她这句话的确是有些奇怪,什么洗干净点?!她在说什么!

    某人带着笑意点点头,“嗯”了一声,就走进了屋内。

    晚上,吃过饭出去散步,在小区门口遇见李坤。

    好久不见,李坤还是有些吊儿郎当,见到粟愫后他脚步明显一滞,转移视线不敢与粟愫对视。

    粟愫回想,好像暑假的那次事件后便没有再见过李坤了。

    李坤的父母倒是把他夸得天花乱坠,说他现在在外面跟着大老板做事,赚了好多钱,等寒假回来要给家里人换新房子。

    可他如今看起来并不像他父母说得那般能干,反倒是落魄有余。胡子拉碴的,脸上疲态尽显。

    粟愫也当做没看见,她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又因为多看他这两眼就误认为自己喜欢他。

    她没有注意到一旁池煜川的眼神,从李坤出现起,他就紧盯着李坤,眼里警告意味浓厚。

    李坤自然早就注意到了,他低着头,双手插在兜里竟然微微发着抖。直到那对壁人走远了,他才敢回头看一眼。

    他转了转还有些隐隐作痛的手腕,那日疼痛感又再次涌上,手腕处钻心般的疼,令他倒抽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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