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个表情包(一更)

    青州是一座宜居的城市。

    今日白天天朗气清, 晴空万里,晚上月明星稀,十六的月亮又圆又亮,在靛蓝色的夜空中照亮人间。

    池煜川和粟愫十指紧扣, 走在喧闹的城市街道中。即使无言, 却也胜似千言万语。

    池煜川明天就要回荟市, 粟愫也即将要回校,下学期只在学校短暂的待一段时间,就要去实习。

    粟愫这时候生出好几分不舍出来。

    她想到什么, 踟躇开口:“回去我怎么和你爸爸交代啊?”

    “什么?”池煜川有些吃惊,问她:“为什么要和我爸交代?”

    “就是……”她吞吞吐吐半天, 说不出话来。

    池煜川说:“不用管他, 这件事我来处理,他不会再来找你了,如果再来找你……”

    他握紧她的手:“我想成为你的依靠,你可以信任我,有什么都可以说,不然我怎么做你的男朋友。”

    “好吧, ”粟愫靠到桥边。

    两人已经走到了莲湖附近, 正巧走到桥上, 桥下一艘乌篷船摇摇晃晃划过桥底。

    “其实,我有点怕那个秘书……”

    “王秘书?”

    粟愫点头:“你爸爸只找过我那一次, 后面都是王秘书来找我,他来找过我很多次,每次都不会上前, 只是在远处看看我。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好像是一个死神,默默地在角落看着你, 等着你发现他,他站在那里就是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存在。”

    “我害怕他并不是因为他长得多吓人,相反他很礼貌,对我也很客气。我知道他是替你父亲做事的人,但他站在那儿就总是无形之间给我压力,让我觉得他又在逼我离开你。”

    粟愫扣扣桥上栏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想这样谈恋爱,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出面说一下,至少和你父母说清楚,不要干涉我们的感情,任由我们的感情自由发展,不然我怕我会承受不住这份心理压力。”

    她不想再因为谈恋爱,而让对方的家人来威胁自己的家人了,这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池煜川沉默半晌,把她的手放在掌心中暖暖:“我知道,我会去说,不要害怕,有我。”

    “我这样会不会算是自私?毕竟你爸爸也和我说你联姻会有更好的发展。”

    “他是为了他自己,不是为了我。他很擅长偷换概念的。而且,我想和谁在一起,我未来想要的发展你都知道的。”

    粟愫点了点头:“池煜川,谢谢你的喜欢,我也会努力配得上你的这份喜欢。”

    他眉心微皱:“从来没有什么配不配,你不需要努力就可以让我完全喜欢上你。”

    她有些不太好意思了,觉得热热的,指着不远处靠在湖边的船说:“我们去坐船吧。”

    去年夏天的时候就说要带他坐船,可是那会让天气很热,他来得匆匆离开得也很匆匆,粟愫没有时间带他坐船。

    两人上了摇摇晃晃的小船,坐在一起看天上的月亮,始终十指紧扣。

    池煜川紧了紧她的手道:“你刚刚说你会努力配得上我的喜欢,其实我想说,我也会自卑,我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坚强。至少,每次在你面前,我真的会手足无措。”

    粟愫没想过他会有这种心态,在她心里,池煜川一直都是自信的天之骄子。她一直以为,他们这段感情里,他一定是那个绝对的主导者。

    “下一次,如果你要离开,一定要记得告诉我你要离开的理由好吗?不要再告诉我,你是因为觉得不合适,下次再这样我真的不会随便放你走了。”

    粟愫笑了一下:“不合适怎么就不是理由了?那我下次就说我不喜欢你好了。”

    话音刚落,池煜川表情严肃,捏了捏她的手:“别乱说,那句话别乱说,我不想有那种时候。”

    粟愫摸摸他的手臂,像是在顺毛,一下又一下,轻柔温暖。

    “好,我不瞎说。”

    青州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江南水乡。但是,坐上乌篷船,看到沿湖边上翘的飞檐,湖边飘荡的柳条,青州又有了一个区别于平时看到的形象。

    过桥底时,桥下小灯照着的湖面被拨动,波光粼粼反照到桥底墙壁,光影绵延,铺满老旧的石砖。

    粟愫注意力被跳跃的波光吸引,她想要叫池煜川也看看,刚往他这边偏头,就被他一只手扣住口脑勺。

    嘴唇贴上来的时候,粟愫条件反射地将嘴唇自然微张,他的舌尖顺势溜进来,过麻的电流直冲脑顶,粟愫抵着他胸口想往后退,却被他扣得更紧。

    她不再躲避,闭上眼睛,仰头和他呼吸贴着呼吸。

    过了桥底,缓缓滑向湖中央,船夫对这场景见惯不怪,继续划他的桨。

    交缠的呼吸,贴近的口舌,紧握的十指,湖面凉凉,暧昧溢出乌篷船。

    直到粟愫实在呼吸不上来,从喉间咛出一声,他心尖动了动,放开她。

    粟愫大口呼吸,脸颊染上绯红。

    “下次能不能别搞突然袭击。”

    他勾唇一笑,帮她擦擦嘴:“抱歉,下次我记得和你报备一下,让你有个准备。”

    小船摇摇晃晃,又划回了起始地点。

    粟愫被池煜川牵着下船,站在陆地还像是在船上那般摇晃。心上也飘飘荡荡,无论是今晚的景,还是身边的人,都让她愈发地眷恋。

    两人牵手往家走,在初春的夜晚-

    又是一年四月天,粟愫随着学校的安排去了荟大的附属小学实习。

    同行的还有卫晴空,何婧回校打了申请,在家里找到了实习工作,收拾收拾回了家。

    而范珂自家有公司,直接回自家公司去上班,也开始不住宿舍。

    宿舍就只有粟愫和卫晴空。

    实习工作杂乱,两人除了跟着学校老师听课,上课,杂物活也归两人包了。学校里每天开这样那样的会,两人每每回到宿舍都累得不行。

    唯一觉得幸运的是,粟愫在这里遇见了小悠悠。

    小悠悠明显没料到粟愫会来她的学校实习,还是来的她的班级,她别提有多开心了!回家就告诉梁西童:“我和粟老师在一起读书!”

    梁西童笑她:“不是一起读书,粟老师是你的老师,她教你读书。”

    悠悠吐吐舌头,无所谓这种话了。或许是本身就和粟愫熟悉,悠悠上课的积极性也更高了,自信心逐渐增强,说起话来口齿也愈发清晰。

    梁西童感激她,偶尔放学来接梁悠,她会顺带等粟愫下班,三人一起去吃晚饭。

    这天下班,梁西童早前就和粟愫约好一起去吃饭,由于工作绊住了脚步,只能拜托粟愫帮忙照顾一下悠悠。

    粟愫和梁西童之间,早就不再是普通的雇佣关系,两人更是成了朋友。

    粟愫又喜欢悠悠,带着孩子在办公室做作业。

    后来梁西童又打电话抱歉:“对不起了,粟愫,实在走不开,太对不起你了,我拜托孩子的爸爸来接她了,耽误你下班,我下次好好补偿你!”

    粟愫不在意,时间尚早,在学校写实习日志和教案跟回寝室写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两人好一阵聊天才挂了电话。

    粟愫慢慢收拾东西,摸摸悠悠的头:“妈妈说不来接你了,让爸爸来接你,大概二十分钟后到,我们等十五分钟下去好吗?”

    悠悠乖巧点头。

    二十分钟后,贺词安从迈巴赫的后座上下来,一身笔挺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悠悠见到爸爸很兴奋,冲过去一把抱住贺词安。

    贺词安笑起来,捏捏她的小脸:“今天在学校开不开心?”

    小丫头声音洪亮:“开心!”

    粟愫总共才见过贺词安两次,第一次是在医院,那次是悠悠生病。这是第二次,和之前给人的感觉又不一样。

    上次因为女儿生病了,他眉宇间多少有些严肃和忧心,现在眉宇间完全展开,面对女儿时,只是畅怀地笑。

    粟愫朝贺词安点了点头,她记得悠悠和她说过,爸爸是什么公司的老板,小姑娘不记得爸爸工作的地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周围人都叫爸爸叫贺总。

    粟愫也跟着叫贺总,然后和悠悠摆手说再见。

    贺词安叫住她:“粟老师,辛苦你了,一起吃个饭吧。我听西童说今天本来就和你约好了要吃饭的,她因为工作的事情耽误了。”

    粟愫和梁西童一起吃饭,那是因为关系好,可她和贺词安也不熟呀,非要一起吃饭的话还挺尴尬。

    贺词安只是礼貌性地提议,如果人家不愿意,他当然不会强求。

    只是这提议一提出来,全场最兴奋的人就是悠悠。

    “耶!悠悠想和粟老师一起吃饭,悠悠喜欢粟老师!”

    梁悠在爸爸的怀里明晃晃地表达对粟愫的喜爱,粟愫心底柔软一片,只好答应,跟着上了车。

    粟愫第一次坐贺词安的车,后门打开时,她才发现,后座上竟然安了一个儿童座椅!

    她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这个奇奇怪怪的组合,迈巴赫和儿童座椅……嗯……挺配的。

    虽然梁西童和贺词安离婚了,但是给孩子的爱一点没少,至少在粟愫看来,不管贺词安以前做过什么,此刻他算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他和悠悠一起坐在后排,听悠悠扯东扯西,不见一丝烦躁,甚至还会配合悠悠,故作惊讶问:“真的吗?”

    粟愫坐在前排想笑,扭头一看,旁边的司机脸上也是微微扬着唇。

    贺词安人前人后这个差距实在有些太大,司机大概早已习惯,只是听着默默开他的车。

    贺词安以梁悠的喜爱为主,梁悠说想吃意面,贺词安便礼貌询问粟愫,是否愿意吃。

    粟愫点头:“都听悠悠的。”

    这辆车一路伴随着欢声笑语抵达了意式餐厅。

    这家餐厅坐落在荟市的茂欧大酒店楼上,能俯瞰荟市夜景。

    擦得几乎透明的玻璃映照着粟愫的身影。

    服务员为粟愫拉开椅子,粟愫就坐在悠悠的对面。

    粟愫不爱吃意餐,随着悠悠的口味走。贺词安便觉得事情好办很多,他不是第一次带悠悠来这里吃,悠悠最爱吃这家的红魔虾意面和餐后甜点,其余的全部不喜欢。

    贺词安便就悠悠的口味选了平日的套餐。

    没一会儿,有服务员上来介绍今日的前菜,刚张嘴一道突兀的声音出现在一边,导致现场所有的人都被吸引走了注意力。

    粟愫寻声望去,桌边站着的正是许久不见的杨司珩,他指指粟愫,有些意外:“粟老师!”

    粟愫一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杨司珩,顿时觉得呼吸都有些阻塞。

    贺词安抬头看一眼,见到对方是谁,心下了然,只管护了护悠悠。

    杨司珩见贺词安的次数很少,但只一次就能记住,何况都传贺总是个女儿奴,如今看他这么紧着旁边的小女孩,也就更确定这人就是贺词安。

    “贺总,失敬,没想到您也在这儿。”

    贺词安只是礼貌性地冲他点点头。

    杨司珩又转向粟愫,脸上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这让粟愫有点没有看懂。

    他像是讥笑,眸中却又生了好几分愤怒,下一瞬,又转变成鄙夷。

    粟愫不是很能理解。

    这一餐吃得粟愫有些反胃,不仅是餐桌上海鲜偏多,吃得她愈发作呕,另一方面她总是能想起杨司珩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表情。

    贺词安不在意刚刚的小插曲,只顾着自己的女儿。

    这个餐桌上真正关心粟愫的就只有梁悠。

    杨司珩离开后,梁悠嘟了嘟嘴,表情明显不太高兴。

    贺词安问她怎么了。

    梁悠说:“我讨厌刚刚那个人,他的声音让人不舒服。”

    贺词安笑:“那爸爸不让他来了,他再过来爸爸就把他踢开好吗?”

    这下梁悠开心了,点了点头,然后对粟愫说:“粟老师,你放心,他不会再来了。”

    粟愫点头:“谢谢你呀悠悠。”

    最后大家吃完要离开,贺词安要抱梁悠,梁悠不要,说:“妈妈说了饭后要走走路的。”

    贺词安只好听从她的想法,三人一起往外走,服务员为三位按了电梯。

    门口,司机已经开车在一边等候。

    同样在一旁等候的还有梁西童,她穿一条贴身的长裙,长发飘飘,站在那儿就是一道亮丽风景线。

    梁悠老远看到妈妈,挣开爸爸的手朝妈妈奔去,边跑边喊:“妈妈!”

    梁西童带着微笑往前走了走,一把抱起女儿。

    “今天吃什么了?吃饱了没?”

    梁悠开始和她妈妈细数晚上都吃了些什么。

    粟愫走到她身边叫了一声童姐。

    梁西童做哭脸状:“抱歉啊粟愫,我妈临时给我安排了个相亲我实在推不掉。”

    那边贺词安走来:“你今天去相亲?你把女儿丢下去相亲?”语气中满是惊讶。

    粟愫察觉气氛不对,自动退到一旁。

    梁西童回望:“你干嘛,我相亲关你什么事?”

    粟愫明显感觉到贺词安心情不佳,只是碍于女儿在他只好忍住。

    梁西童:“好了,那我就把女儿带走了,我们今天回家去了。”

    贺词安过来:“不行,今晚女儿跟我回家。”

    还没等梁西童说话,悠悠一把抱住妈妈的脖子:“啊……我不要!”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梁西童挑眉冲贺词安歪了歪头,接着抱着悠悠带着粟愫往一边走,她的车停在那儿。

    梁西童把悠悠放在后面的儿童座椅上,系好安全带,往主驾走。

    她特意问了粟愫一句:“今晚去哪儿?回学校还是去云深谷啊?”

    粟愫知道她意有所指,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朵说:“我今天回学校,明天还得上班呢。”

    “那有什么,明天悠悠也要上学,你和我们一块儿出发更方便。”

    梁西童故意调侃她,粟愫没好气地说:“童姐你也变坏了。”

    梁西童在前面哈哈笑。

    车开到一半,悠悠说:“妈妈我今天看到一个很讨厌的人,他对粟老师不好。”

    梁西童目视前方:“哦?是谁呀?”

    “就是那个人,爸爸说被打的那个人。”

    梁西童恍然大悟:“哦~知道了,你们怎么遇到他了呀。”

    粟愫听母女俩打哑谜,问了句:“什么?”

    梁西童说:“就是你们今天吃饭遇到的那个人,之前好像是有个什么集团的董事长过生日吧,我想想是谁来着,”

    梁西童正好停在红灯处,食指敲了敲方向盘:“哦,那个,中森集团的董事长,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了,反正就是那个董事长的生日,他的儿子把你们今天遇到的那个男的打了。”

    “啊?”粟愫惊讶,张了张嘴:“什么情况,为什么打人?”

    梁西童思考:“你们今天碰到的那个人姓杨是吧,好像就是因为这个杨在现场调戏一个女服务员,那位董事长的儿子看不过去就出手伤了人。挺好的一个小伙子呢,把那个姓杨的打的好几个月下不来床。”

    粟愫心中惊骇,又问了句:“中森哪位董事长啊?”

    “就是那个,最高的那个,掌权的那个,姓什么来着,我这破记性,真的不能熬夜了,记不住一点事儿。”

    “姓池?”

    “对对对!就是姓池!”梁西童自顾说:“后来贺词安不是和我说吗,其实这件事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粟愫心脏剧烈跳动。

    “那个姓杨的也是个烈性子,吞不下这口气,虽然他家世没有池家好嘛,但是他心里不爽,所以就去找那个董事长儿子报仇了。哎哟,我这么说着,怎么跟小说似的。”

    “总之,最后的原因其实是,好像两个人都喜欢一个女生吧。搞不懂,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

    粟愫心猛地一紧,追问道:“那后来呢?后来什么情况啊?”

    “抱歉啊,后面的事情不知道了,没再关注了。我到这给你拐弯送你回学校好吗?”

    “童姐,我还是去云深谷吧。”

    梁西童笑笑:“好,这样更方便。”

    第62章 第62个表情包(二更)

    池煜川家无人, 粟愫进门换鞋,先去楼上冲澡。

    天气燥热,荟市的梅雨季又要来了。

    实习后,她又搬了一点东西过来, 其实倒也不需要搬多少东西过来, 池煜川早就给她准备好了。

    不管是护肤品还是衣物都已经为她添置好。

    粟愫洗完澡出来刚好遇到池煜川回来。

    池煜川显然没料到她今天会过来, 之前要她搬过来住,她怎么都不肯,说宿舍就只有卫晴空一个人了, 她得陪着她。

    池煜川笑:“宿舍只有她一个人,那这房子里难道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吗?”

    “能一样吗, 你一个男的住还怕呀?”

    池煜川现在跟着龙博森做一个泥石流防治灾害的计算程序, 因为荟市地形原因,别的市县,尤其是偏远一些的乡村地区经常发生泥石流。

    粟愫听见楼下有开锁的声音传来,连忙从房里跑出来,在栏杆边和他打招呼:“你回来啦?”

    说完,她急急下楼。

    简单四个字紧紧地把他的心抓住, 池煜川顺势把书包往地上一扔, 接住从前方跑来的粟愫。

    她扑了他满怀的馨香。

    “洗澡了?”池煜川问。

    粟愫自然地挂在他身上, 点点头。

    池煜川移步到沙发边,把她放下, 并不和她一起坐下,只是站在她面前。

    “怎么了?”她说着要站起来再次抱上去。

    池煜川后退一步:“没洗澡,身上臭。”

    粟愫愣住, 笑了两声:“不臭。”

    确实不臭,他甚至比粟愫还要爱干净。

    “我先去洗澡。”他说着往楼上走。

    粟愫跟着起身, 随他一起往楼上走,牵住他的衣角,开玩笑说:“今天对我好冷淡啊,是不是不爱我了?”

    池煜川停住脚步,回头看她,她站在比他矮一级的台阶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

    “你别撩拨我啊粟愫,小心等会儿我对你不客气。”

    粟愫故作惊讶:“哎呀,那你快对我不客气吧!我迫不及待了!”

    他表情一僵,说着就要上前来,吓得粟愫连忙快跑几步上楼进书房躲了一下。

    池煜川看着书房紧闭的房门哑然失笑,冲那边大喊道:“我去洗澡了,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粟愫听见了,好一会儿才从书房里出来。

    她轻手轻脚走到主卧门外,屏息仔细听,听见了若隐若现的水流声,这才放心进了屋。

    结果刚一进屋就被一股强大的力给压在了门板上,她都没看清来人是谁,铺天盖地的吻迎了上来。

    他吮住她的唇,伸舌头进去,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轻轻捏着。沉重的欲念搅乱两人的思绪,池煜川沉迷于和她相贴,她不知道今天看到她在这里的时候他有多高兴。

    对她像是对待珍宝,害怕弄疼她,却又想弄疼她。

    “池煜川……”她细碎声音洒出。

    某人还没有停,细细描摹她嘴唇形状。

    “嗯?”

    “我都知道了。”她一双手挂住他的脖子。

    “知道了什么?”他埋下头嗅她脖颈处的香味,细细吻。

    “我知道你和杨司珩的事情,你之前手受伤是因为打了他……”

    他顿住动作,抬起头来:“你……你怎么知道?”

    “我今天见到他了。”

    他眉心一跳:“他和你说什么了?为难你了吗?”

    “没有,没有为难我。悠悠爸爸也在,所以他不敢做什么。”

    粟愫明显感觉到池煜川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没事就好。别怕,有我在。”

    粟愫心里暖暖的,抱住他:“谢谢你为我做的那些事,但是以后别做了。”

    太冒险了。

    池煜川轻轻“嗯”了一声:“可我觉得还是不够,我想到你当时被那个人渣欺负,我就……”

    粟愫踮起脚吻住他:“池煜川,我都知道。但是你要保证好自己的安全可以吗?”

    他愣住,心脏被一股巨大的惊喜包裹,刚刚想到杨司珩的那股怒气被压下去,声音变得轻而柔:“嗯,都听你的。”

    “我听说他后来来找过你?”

    “这也知道?”

    “嗯,你怎么解决的?又和他打了一架?”

    两个人站在门口说话,粟愫一直垫着脚,他怕她累着,一把抱起来放到床边和她好好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其实算不上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杨司珩觉得丢脸,非要把这口气出了,让池煜川也受点伤才行。

    池煜川为了不让粟愫担心,其中很多事情只是简略带过。

    他说完,粟愫牵起他的右手细细地看,掰开手指头,每一处都看清楚。

    惹得池煜川忍不住笑,问她:“在看什么?”

    “我看看还有没有疤。”粟愫说。

    “他身上的疤应该比我多,我没有。”

    打他是应该的。

    两人黏糊一会儿,池煜川去洗澡,出来的时候看到粟愫坐在床头玩手机,又在玩她的做饭小游戏。

    他靠坐过去,揽住她的肩膀:“最近王秘书来找过你吗?”

    粟愫正手忙脚乱做饭,手在屏幕上快出残影,大概过了得有十几秒,她才“嗯?”了一声。

    池煜川心中泛起一股酸意,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要说的话,这回粟愫直接没理他。

    他默默把手收回,从一旁拿过笔电,开始工作。

    粟愫玩了十几分钟游戏,终于玩尽兴,退出游戏准备睡觉,看到池煜川穿着睡衣靠在床头,腿上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手在键盘上快出残影,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哎,你洗完澡啦?”粟愫说着往他那边靠了一下,想看看他在屏幕上忙活什么。

    看不懂,尽是些看不懂的东西。她不看了,把手机放到一边,关掉床头灯,躺下,声音甜美:“那我先睡觉啦,晚安!”

    池煜川打字的手顿住,键盘声戛然而止。

    他幽幽看向在一旁闭眼睡着的粟愫,哑然失笑,怎么她不理自己的时候,自己那么难过,反过来她倒是好好的呢?

    没心没肺没良心。

    池煜川合上笔记本放到一边,坐在床上生闷气,直到听见粟愫大概已经睡熟了,呼吸声均匀,脑袋向一边微微偏着。

    嗯,很好,那他要出手了。

    ……

    翌日,一个大好晴天,粟愫却穿着一件高领打底的单衣出了门。

    正好迎面遇上梁西童带着悠悠出来。

    “粟老师也出来了,我正准备去敲门叫你呢。”

    粟愫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童姐,早上好。”

    悠悠扎着两条辫子,笑得活泼开朗:“粟老师好!”

    粟愫也朝她招招手,三人在这里等电梯。

    梁西童细细打量她今天这一身衣服,上面是一件贴身的高领打底衣,下面是一条牛仔裙,系了一条棕色的腰带,很适合她。

    有日杂的味道了。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

    这件打底衣看起来好像有一点大了,处处都有着宽松的褶皱,尤其是肩线位置明显不对劲,但这件衣服款式又不是落肩宽的……

    梁西童低头抿唇笑,调整了一下表情才开口:“粟老师这件上衣蛮好看的哦,哪里买的呀,有没有链接?我也想买。”

    粟愫脸轰地一下红得像猴子屁股,支吾了一下:“不、不是我的,是我男朋友的……那个,我的衣服没带过来。”

    哪里是没带过来,她有好多衣服在这里,自己的衣服没带两件,好多衣服是池煜川给她买的。

    但今天这些衣服一件都穿不了。

    她沉闷着走进电梯,低着头深呼吸,心里把池煜川骂了千万遍。

    昨晚她都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好像感应到了有人躺下,她习惯性的翻身,缩进某人的怀里,接着就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

    结果池煜川一手把她推开,自己翻身过去,背对着她睡觉。

    粟愫被推这一下,推醒了。

    但在学校一天实在太累,她此时睡意正浓,懒得去想发生了什么,翻个身继续睡。

    这次真睡着了,梦中却尽是旖旎场景,她闷闷哼出声,娇气得不行。只觉得身上又凉又热,难受得很。

    她想抱住自己取暖,才刚触碰到身体,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身上怎么没衣服了,下一秒手就被人给打开,固定在两边。

    她一阵心慌下,睡意全无,睁开眼发现池煜川英俊帅气的脸和自己不过只有十公分的距离。

    “你干嘛?”她发出声音来才发现不对劲,她的声音不仅黏糊还带着一些情.欲。

    他动了两下,粟愫被吓得往上缩,被他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他说:“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呢?”

    粟愫来不及回答他的问题,下一秒再出声就已经是一些凑不成一句话的不着调词语。

    被他折腾一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睡去,他要逼问的粟愫也说了,他要听的粟愫也说了,他想要知道的粟愫也说了,心满意足把人抱进怀里睡觉。

    早上起来,粟愫气炸,气得一口咬在他肩膀上。急急站起来,指着他:“我今天再和你说一句话我就是狗!”

    浴室的关门声很大,池煜川笑,也爬起来,慢条斯理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去次卧的卫生间洗漱。

    粟愫真就一早上没理他,洗漱完出来穿着睡衣在衣帽间犯难。

    池煜川今天有活动,穿一身正装,外套还没来得及穿,只穿了白衬衫,袖扣松松挽起,闲适地靠在门边:“早饭做好了,来吃。”

    粟愫愤愤看他一眼,狠狠剜住,开始找衣服穿。

    没有找到合适的衣服,她脖子上有很深很亮眼的吻痕。

    不仅仅是脖子上,还有身上各处,她早上起床气重,再加上看见这么多痕迹烦躁得不行,闭口不言。

    池煜川走过去,她避之蛇蝎,一个转身快速避开,气得脸颊鼓起。

    他失笑,拿来一件打底衣给她:“穿这个。”

    粟愫侧目看去,认出他这件衣服是哪件。哇的一声哭出来:“都怪你,我再也不理你了!我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一大早,自己做的孽自己受,自己气的人自己哄。

    其实还是有一点不知所措的,在他印象中,粟愫没这样哭过。

    他把人搂进怀里,被粟愫咚咚来了两拳,背被她锤得发出两声空响。

    他闷哼一声:“锤得好,力气挺大。”-

    粟愫坐在梁西童的车后座上,只觉得今天好热。

    到了学校,梁西童和悠悠说拜拜,粟愫牵着悠悠一起进了校园。

    一整个上午,粟愫都在疲惫之中度过。

    卫晴空知道粟愫昨天是和悠悠走的,今天又是和悠悠一起来的,自然以为昨晚她是在悠悠家睡的觉。

    悠悠这孩子又乖,的确讨人喜欢。

    今天,不仅粟愫状态不佳,卫晴空的状态也不佳。

    好不容易度过上午的犯困的时间,粟愫有了空看手机消息。

    池煜川发了好几条消息来:

    【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真的不理我了?我是狗。】

    【我真的错了。】

    粟愫不理他,把手机揣进口袋里,和卫晴空一起去食堂吃饭。

    吃饭途中,卫晴空的手机响了好几次,只见她拿起手机瞥了眼,放倒手机在上面划了一下,电话被挂断。

    没一会儿,电话再次响起,卫晴空看了一眼,又挂掉,这次不仅挂掉,还拿起手机操作了一下,接着潇洒地放下手机,不再关注手机。

    没一会儿,手机电话又响起,只见卫晴空瞥了眼,挂断。

    整个吃饭的过程这样的情况大概持续了有二十几次,卫晴空的手机不断响起,不断闪烁。而卫晴空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当没有看见似的,重复关掉拉黑的动作。

    卫晴空朝粟愫笑了一下,耸了耸肩:“这几天一直都这样。”

    “是黄栩文?”

    粟愫只是猜测,没真的觉得是他。

    卫晴空点了点头:“嗯,之前不是和他断了联系吗?那次之后他有一段时间没理我,结果后面又来找我,就一直这样了。”

    卫晴空觉得有些好笑,带着轻蔑的笑说:“你说这人是不是就是贱啊?之前我对他好的时候,他拽得二五八万的,现在不理他了,他跟我上演卑微深情。”

    粟愫轻轻拍拍她以示安慰。

    “我没事,现在对他根本就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我只是觉得挺好笑的,而且我也不觉得他有多喜欢我,可能他就是心理不平衡吧。”

    中午两人在办公室午休,粟愫看了眼手机,池煜川给她又发了好几条信息,还打了一个电话,但她静音了没有听到。

    她把手机关掉放在一边,趴在办公桌上准备睡觉。

    一个动作拉扯到腿,乳酸作用让她瞬间清醒,揉了揉腿,又在心里咒骂他好几句。

    下午放学,学校开会,所有实习老师都要到场。

    粟愫坐在下面听教导主任在前方唾沫飞溅,她不自觉往后靠了靠。

    会议持续一个小时,粟愫在底下打瞌睡,等好不容易开完会,前方教导主任说:“正好,今天就聚一下餐吧。”

    粟愫陡然清醒,和卫晴空对望。

    两人无语却不敢说什么,毕竟最后的实习报告还得校方盖章呢。

    旁边有别的专业的同学很不赞同,满脸写着不爽,却不敢真正说出来。只在一边翻白眼,哀声载道。

    教导主任姓汤,是一个地中海发型胖肚子的中年男性。

    他捋了捋头发:“你们这些孩子还没出社会,不要以为我是在害你们,这是正常社交,以后工作了都会有这种情况的,好吧,就这么决定了,我把定位发到群里,今天不来的,我会和你们的带队老师说的。”

    天空泛着橙红色的晚霞,近几天空气温度持续上升,空气中添了几分闷热。

    粟愫愁眉苦脸跟着卫晴空两人回办公室收拾东西。

    心情很是不爽。

    两人动作慢吞吞,边走边小声吐槽这个教导主主任。

    “你不觉得他很搞笑吗,明明头上没有几根毛还要往一边捋。上次我路过看到他在批评一位六年级的学生,那学生对他的态度很是不屑,把他气得脸都憋红了,结果头发掉下来了,他气得手忙脚乱把头发往一遍捋。那个小孩儿都看笑了。”

    卫晴空说完,粟愫已经笑得栽到她怀里,两人一起边笑边往楼下走,在校门口遇见两个同校的同学,他们正在等车。

    前几天做培训,大家都是一个小组的,相互之间已经算是认识了,打了个招呼,粟愫也拿出手机准备叫车。

    一旁有男生问:“你们是要去吃饭吗?”

    “对。”卫晴空说。

    “要不一起吧,我们四个人打一辆车。”

    卫晴空转头问粟愫愿不愿意。

    粟愫低头看了下软件上的界面,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打车软件需要排队,粟愫才排到第三十位。

    “那就一起吧。”粟愫说。

    粟愫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大家都在一个群里。两个男生一个叫陈翦,一个叫高知微。

    粟愫看见陈翦拍了拍高知微的肩膀,两人小动作很明显。

    车来后,陈翦打开车门让两个女生先上车,在门口和高知微不知道说了什么,高知微坐到前面去了。

    粟愫坐在最靠窗的位置,卫晴空和陈翦坐在一起。

    一路上陈翦找着话题和卫晴空聊天,话题轻松愉快。粟愫逐渐看出些门道来,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坐在了八卦的中心点,抿唇偷笑。

    一抬头正好撞上坐在副驾上的高知微回头的视线,她脸上的笑意凝固一瞬,接着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或许两人都觉得尴尬,高知微很快把头转过去,粟愫也把看向窗外。

    恰恰好踩着点赶到了吃饭地点。

    楼上包厢已经有人先到了,粟愫和卫晴空两人走进去时吓了一跳,校长和学校的几个领导都在。

    粟愫变得拘谨起来,和卫晴空两个人默默坐到角落里。高知微坐在粟愫旁边,陈翦坐在卫晴空旁边。

    校长说话比教导主任好听,只是招招手让他们坐下:“大家随意坐,我就是顺路正好上来坐坐,等会儿就走了。”

    粟愫等结束这场饭局后才知道,原来高知微的爷爷是荟大的历任校长,而荟大附小的毛校长是高知微爷爷的学生。

    毛校长之前想特意请高知微吃一餐饭,结果高知微没同意,他才用了这一招。

    几人正吃着,有实习老师出去上洗手间,正好遇上进来送菜的服务员,包厢的门大开着。

    外面有几人路过,龙博森走在最前头,正和旁边的学生说话。

    出去上洗手间的学生见到对方是龙博森,立刻叫了一声:“龙教授好。”

    粟愫听见声音,往门边望去,只见龙博森身后带着好几个学生,估计是师门聚餐。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池煜川,还是穿的早上那套正装,外套脱掉了,里面的白衬衫袖子挽起来,领带也不见了,解开两颗扣子,正在听旁边的师姐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

    毛校长听见门外是龙博森,立刻起身往门边走去:“哟!还真是你啊,我就说还能有几个姓龙的,总不能这么巧吧,带着学生来吃饭啊?”

    龙博森和毛科胜曾经是同学,两人认识,是好友。

    各自忙起来许久未见,龙博森和他握了握手,脸上喜不自胜。

    龙博森把头探进来环视一圈:“都是我们学校的吧?”

    大家迅速站起身,在位置上微微弯腰:“龙教授好。”

    “龙教授好。”

    ……

    “好好好,都挺好,那你们吃好喝好啊。”龙博森说完话视线落在了粟愫身上,没停留多久就退了出去。

    有人悄悄说:“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怎么到处都是大神。”

    粟愫坐的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门边的详细情况,只在空中和池煜川对视了一瞬,她又想起昨晚的事情来,傲娇地把头别了过去。

    第63章 第63个表情包(一更)

    刚刚那一眼, 让粟愫想起还有池煜川这么个人。手不自觉轻轻点亮屏幕,发现池煜川发来了几条信息。

    她没仔细看,直接把那几条消息划走,按灭了手机。

    高知微就坐在她旁边, 两人半天都不说一句话, 旁边卫晴空已经和陈翦两人聊开了。

    粟愫想和卫晴空聊聊都找不到空隙, 又不太好玩手机,只好坐着发呆。

    高知微觉得有点热,耳朵也红了, 半天也找不到话题。只见她杯子里的饮料空了,才问她:“需不需要我帮你倒饮料?”

    粟愫说不用, 我自己来吧。

    “没关系, 我顺手方便。”说完,高知微就拿起饮料往粟愫杯子里倒了些。

    此后,再无别的话说了。

    所幸,几位领导很快发言完毕。粟愫得以动筷,心里想着吃完该如何早些开溜。

    没想到饭局还没开始多久呢,龙博森忽然拿着酒杯过来, 找到毛科胜, 商量着换个大包厢, 等于让大家弄个联谊。

    年纪大的人爱撮合这些事情,很快就叫了服务员来, 换了个更大的包厢。

    粟愫起身准备和卫晴空一起过去,结果发现卫晴空和陈翦两个人正聊到兴头上,卫晴空压根没来得及顾上她。

    高知微则默默跟在粟愫身边, 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两人已经走到了走廊上,还是粟愫开口提醒他:“高老师, 你鞋带开了。”

    高知微低头一看,果然开了,他手上拿着台手机提着书包,被粟愫这么提醒了一下有些慌神,踟躇着不知道该把东西放哪里。

    “要不你给我吧,我帮你拿着?”粟愫提议。

    高知微脸颊微微一红,把手机和包递给她:“那就麻烦你了,包可能有点重,里面有台电脑。”

    “没关系。”

    粟愫帮他提着包拿着手机退到另一边站着,高知微弯下腰系鞋带,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因为充血脸显得更红了。

    他脸红得快滴血,从她手里接过手机和书包,腼腆地笑了一下。

    粟愫知道他可能是不好意思,不好多关注他,只朝他笑笑便转身。

    池煜川就站在大包厢门口,刚刚的一幕被他捕捉入眼底。

    两人视线相对,粟愫装没看见,错身进去了,高知微也跟着粟愫往里走,往里走了没两步忽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龙博森与高知微认识,见他进来先拉着他到一边寒暄。

    他正准备和粟愫说随后就来,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龙博森给拉走了。

    粟愫环视一圈,刚刚耽误了那么一下,卫晴空旁边已经没有位置给她了,她只好寻了一个空着的位置坐下。刚坐下,身旁有人入座利落,带来一阵风。

    她无需侧头看也知道身旁坐着谁。

    大圆桌自然分成两拨人,池煜川的那一拨应该在对面才对,他却坐到了实习老师的队伍之中。

    等高知微回来想坐粟愫旁边,却发现位置已经被池煜川占了,他只能另寻座位。

    场面上实际只有几位领导声音大些在聊近况和旧事,其余学生低头吃饭,有的则小声谈论自己的事。

    池煜川坐在那儿,让不知情的人有些不解,但也仅限于此。毕竟两人没有交流,看起来像是不熟。

    粟愫记着昨晚的仇,并不打算搭理他,当他坐在旁边是空气。

    他倒是殷勤,帮粟愫倒了饮料,还偏头询问她想吃什么?

    粟愫充耳不闻,连饮料也不喝,低头吃自己的菜。

    池煜川吃瘪,怕她生气,又想宣示主权,想为昨晚做的事情和她道歉,只敢在一旁唯唯诺诺,不知道该怎么办。

    高知微时刻注意粟愫这边的情况,发现池煜川偏头和粟愫说话,粟愫不理他,他还以为粟愫是被骚扰了,紧锁着眉时刻盯紧。

    池煜川没什么时候有此刻憋屈,只敢掀起眼皮往高知微那边看了一眼,平静中带着点警告。

    这是男人间会接收到的讯号。

    这一餐饭吃到后面,已经完全演变成几位领导的聚会,大家不敢走,粟愫困得眼皮快要睁不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没多久,龙博森注意到场上情况,看了看时间道:“要不,还是让孩子们先回去吧,等会儿宿舍该关门了。”

    毛科胜这才注意时间,连忙说:“对对对,你们先回去吧。”

    大家像是得到了赦免,皆松了口气,纷纷起身和几位领导说再见准备要离开。

    卫晴空也赶紧来找粟愫,看到池煜川也在,向他招了招手:“大神也在呀。”

    “嗯,要不要送你们回去。”

    卫晴空看向粟愫,粟愫冷着脸说:“不用了,我们自己回去。”

    刚走到餐厅门口,高知微见池煜川还跟在她们后面,连忙走到粟愫身边:“要不还是我们四个打车一起回去?”

    粟愫没有要拿别的男生气池煜川的意思,她能感觉到池煜川在一旁醋瓶子都快要打翻了,脸色明显不悦。

    于是拒绝道:“不用了,我们自己叫车。”

    高知微似警告瞪了池煜川一眼:“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我电话的。”

    粟愫一愣,她哪里知道什么他的电话号码呀?后来一想,大概是群里之前做过统计,大家的联系方式都附在了文件里。

    “哦,好的。”

    “那就还是我送你们回去吧。”池煜川说。

    卫晴空悄悄拉了一把粟愫,低声说:“就让大神送吧,能蹭免费的车呢,而且这么多人肯定又要排队打车。”

    粟愫往前面一看,果然看到散场的大家都在门口打车。

    只好点了点头。

    池煜川领着她们去露天停车场,打开车门让两个女生上去,最后才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车内环境她早已熟悉,闻到熟悉的味道只觉得心安,很快就陷入睡眠。

    她入睡得太快,醒来的时候发现其实自己没睡几分钟,倒是看到卫晴空看自己的表情怪怪的。

    她在卫晴空面前挥挥手:“怎么了?”

    卫晴空谨慎地看了眼开车的池煜川,凑到她耳边说:“你脖子上怎么有小草莓啊?”

    粟愫大惊,连忙去摸自己的脖子,高领不知道什么时候折下去了,她脖子上的红痕都露了出来。

    她赶忙把领子整理好,紧张得喉头发紧,捂着脖子问:“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卫晴空说:“你睡觉的时候。”

    本来还挺平静,突然她就有些八卦地靠近:“你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昨晚弄的吧?”

    说着她还挑挑眉。

    粟愫往池煜川那儿看了眼,不确定他听没听到。

    “额……我之前不是说我老家那边谈了一个男朋友吗?昨天他来看我了。”

    这件事还是蔡思睿在宿舍说的,当时没几个人当真,结果没想到粟愫还真有男朋友。

    卫晴空低声说:“你男朋友好那个啊……是不是太猛了,好几个呢……”

    粟愫感觉脸热热的,庆幸车内光线昏暗。

    她轻咳一声:“一般吧,也没有多厉害,就可能比较长时间没见过了。”

    池煜川适时出声:“两位都有男朋友了吗?”

    卫晴空说:“我没有,粟愫有了。”

    池煜川说:“其实我想请教你们一个问题,我惹我女朋友生气了,不知道怎么哄,你们知道吗?”

    话说完,卫晴空“啊?”一声,下巴快掉在地上。

    她怎么没听说过大神有个女朋友的啊?

    粟愫噤声不说话。卫晴空半开玩笑问:“像您这样的姿色不是站在她面前,她就应该会原谅你吗?”

    “没有,还挺难哄的,她的要求很多,这不让那不让,我只能顺着她来。”

    “男神在爱里这么卑微啊?哈哈哈哈……”

    “嗯,在她面前,我是的。”

    卫晴空没真的给他出主意,她哪里知道什么哄人的方法,只是恭维他:“像您这样的人,放心啦,多哄哄就好了,您这张脸这么好看,看着看着就不气了吧。你说呢?粟愫。”

    粟愫正在看窗外风景,听到这句回:“我觉得,假如是我男朋友惹我生气了,我一定要暴打他一顿,让他这辈子都当我的奴隶,我要他干嘛他就得干嘛,不准说不字。”

    “受教了,回去试试。”

    卫晴空朝粟愫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悄声说:“您还真敢说。”

    到学校是十分钟后,此时校园球场那边还热闹着,大概是在举行什么临时的球赛,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两人下车,池煜川叫住粟愫:“粟老师,我可以给你发消息向你请教问题吗?”

    粟愫拧眉回头看他,只见他降了车窗,微微低下头,车内灯光勾勒出他的深邃轮廓。他漆黑双眸闪着光,静静等待她的回答。

    粟愫顿住脚步,一旁卫晴空也看着她,让她一瞬间感觉自己陷入了某个陷阱里。

    她眼睛里有一团隐隐的火气快要冒出,压抑着。

    池煜川看出她的小动作,唇边带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不行,我又不是你的情感顾问。”粟愫扔下这句话抓住卫晴空的手臂走了。

    卫晴空笑得很是八卦:“天啊,没想到大神谈恋爱是这样的啊,竟然会被一个女人给弄得没有自信,果然爱情面前众生平等。”

    粟愫指指她:“你又相信男人那张嘴啦?说不定他就是说得好听呢,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样。”

    “哦,有道理哈……”卫晴空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感情经历,发现男人这张嘴是真的信不得。

    粟愫很快转移话题到她身上,问她和陈翦怎么回事。

    卫晴空笑了笑:“感觉他还挺有意思的,可以试着相处看看。”-

    夜深人静,粟愫躺在床上,看着池煜川发来的一长串消息,躲在被窝里偷偷笑。

    要他昨晚那么狂,现在算是解气了。

    气了一天,也气够了,她慢悠悠给池煜川回消息:【知道错了?】

    池煜川:【知道了。】

    粟愫:【我有个要求。】

    池煜川:【老婆请说。】

    粟愫:【下次给我表演脱衣舞。】

    其实她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有真的要他跳,恶搞一下。

    消息发出去,许久没见到池煜川回信息,她正暗自窃喜,手机屏幕突然一亮,对面直接打视频电话来了。

    粟愫愣住,什么意思?不会现在就跳脱衣舞给她看了吧……

    粟愫把帘子拉紧,戴上耳机,正襟危坐。

    每次接他的视频电话总是会莫名其妙地紧张,明明她什么样子都已经被他见过,却还是想要注意形象。

    视频接通,她看到他的背景大概是在书房,穿着家居服,额前头发还没有干透。

    她的下巴搁在草莓熊脑袋上,草莓熊的头都被她压变形。

    “干嘛?”

    他低笑一声,把她的屏幕点大,想要看仔细她。

    “怎么躲草莓熊后面?”

    粟愫翻了个白眼:“还不都怪你!”她把草莓熊拿走一瞬又快速遮住自己脖子上的红痕。

    脖子上那几个痕迹一闪而过。

    池煜川拿起手机靠上椅背,姿态慵懒:“遮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她还在生气:“不给你看。”

    池煜川笑起来:“你怎么这么可爱?”

    她眉心一皱:“滚。”

    “到底干嘛?不说我挂电话了。”

    “不是想看脱衣舞?”

    粟愫庆幸自己戴了耳机,没让别人听到他说的这些话。

    “你要现在跳给我看吗?”粟愫小声说。

    “嗯,不想你生气了,想你快理理我,我好想你。”

    粟愫脸憋得通红,热得直冒汗,她支吾着说:“可我想……想看现场版。”

    “都给你看,现在视频版的看不看?”

    粟愫整个脑袋埋到草莓熊的身后,无声尖叫,好半晌没说话。

    他还在问:“看不看,宝贝?”

    粟愫咽了一口口水:“看。”

    镜头晃动,他站起身,把手机固定住,拉开书桌前的椅子,一张脸靠近摄像头:“刚刚我去搜视频学了一下,有点不熟练,等会儿不许笑我。”

    “就笑!”粟愫斩钉截铁。

    他无奈笑笑:“行,那就让你笑。”

    他还弄得很正式,把身后的窗帘拉上,大灯关了,开了两边的壁灯,再开了桌上的台灯。房间瞬间变得幽黑,前方的台灯灯光代替了打光灯,整个场面变得越来越有那个意思了。

    池煜川走到一旁去把音乐打开,爵士乐缓慢流淌,氛围暧昧不清。

    他其实也有一点不好意思,笑得有些羞怯,但因为对面是自己喜欢的人,他想让她开心。

    他深呼吸两口气,竟然真的扭起来,粟愫看得面红耳赤,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这叫不熟练?

    粟愫选择悄悄录屏。

    他扭胯,撩衣服,粟愫骤然在昏暗灯光中看到他的腹肌,一时间脸红心跳加速,见他马上就要把衣服脱掉的那一刻,她挂断了电话。

    粟愫把录屏关掉,捂脸倒在床上,打开床头的电风扇。

    皮肤被风吹凉了,心还是燥热的。

    没一会儿,他打电话过来:“怎么挂了,还没脱呢?”

    粟愫支支吾吾:“留着下次看现场版……”

    他顿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原来就是过个嘴瘾?”

    “……”

    粟愫认真道:“我觉得现场版更带劲。”

    他唇边噙笑,“嗯”了一声,随即肯定她:“我也觉得现场更带劲。”

    “……”

    “你别说了……”粟愫脸成了个红苹果。

    “那不生气了?”

    “还有一点点,留着看了现场版消。”

    “行,你说了算。”池煜川说:“今天那个男的是谁,回来还找你了吗?”

    粟愫明白他说的高知微,想起刚刚洗完澡后,高知微从实习群里加了她。

    “嗯,一起的实习老师。”

    池煜川走到阳台外,闻空气中不知名花香:“那可以不要和他说话吗?”

    “工作说话没办法呀。”

    他不说话了,沉默半晌后开口道:“那好吧。”

    很明显能听出他的声音里带了些委屈,粟愫想开口说一句话,转念想起这是宿舍。

    她点进聊天对话框输入了一条内容发过去。

    “我发了条消息,你去看看。”

    池煜川把手机从耳边拿下,点进聊天对话框。

    粟愫:【室友在,我不方便说。池煜川,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

    粟愫:【这样有放心吗?[乖巧]】

    池煜川笑了笑,对着电话那头说:“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粟愫:“怎样会全部好起来?”

    “我想你说你爱我。”

    粟愫心想,这简单,正准备点进对话框打下这几个字。却听见他在电话里说:“我不要看文字版的。下次亲口告诉我,我要听现场版,你从来没说过。”

    见粟愫半天没说话,他又出声,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可以吗?”

    粟愫:“好。”

    第64章 第64个表情包(二更)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春日气温却总是多变, 气温升高又陡然下降。

    粟愫还是习惯在包里带一把雨伞。

    那天,已经是下班时间,卫晴空因为生理期不舒服下班后先回去了,粟愫在办公室写实习日志和教案。

    做到一半, 她拿起手机看消息, 在之前加过的代课群里看到一条帖子——【征文大赛也能抄袭吗?如果可以这样的话那是不是对别的选手不公平?】

    粟愫点进去, 发现这条帖子是一个微博小号发的,里面的内容令她有一瞬间的失神,因为里面所提到的关于她在征文时所投稿的悬疑小说——《无声琴弦》是抄袭同院系的同学的早期作品。

    粟愫屏息凝神, 将博文内容点开细细查看,背后冒出的是一层细密的汗珠。

    手机上方弹出一条信息, 是某地图软件发来的橙色气象预警。

    接下来新一轮的降雨即将来袭, 大暴雨将会席卷整个城市。

    刚看完那一闪而过的消息,窗外的光亮由远及近变暗,乌云不知从哪里聚集而来,似滚滚浓烟。云层之上,闪电悄然而至,挤破浓厚乌云, 一道炸雷吓得粟愫恍然间回神。

    她捂住耳朵, 疾步到窗边, 把窗户给关上。

    外面忽然刮起疾风,办公室地面被吹进来好几片枯叶。

    她强装镇定, 去办公室的角落里拿来扫帚把地面扫干净。

    此时办公室只剩下了她一人,天色黑得有些不正常,她莫名有些害怕。

    她在归还扫帚的角落里呆站了好一会儿, 不知道该做什么。

    “嗡——”桌面的手机在办公室的桌面上振动发出巨响,粟愫急急忙忙走过去接电话, 是池煜川打来的。

    他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低磁而温暖,安抚了她此刻的无措心绪。

    “下班了吗?我在学校附近,要下雨了,我送你回去。”

    粟愫愣了两秒:“哦,好,我这就出来。”

    她动作僵硬,准备弯腰去拿包,不留神把桌上的水杯打翻,玻璃渣碎了一地。

    声音通过听筒传到池煜川耳里。

    “你怎么了?”

    粟愫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没挂电话。

    “没事,水杯打翻了,我扫一下地等会儿就出来。”

    她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外面像是末日来临似的,妖风阵阵,卷起落叶往人身上砸。

    池煜川的车就停在落叶萧萧的路边,打着双闪。

    粟愫走近,打开车门坐上去,系好安全带。在看到池煜川的那一刻忽然心安了。

    她不想回宿舍了。

    池煜川察觉出她的脸色不对,顺手覆在她的额上,冰凉一片,再往下触碰,就连手掌也冰冰凉,不仅如此,掌心中还有些濡湿。

    她出了一手的冷汗。

    “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我……”她愣住半晌,说:“我想去你那儿,今天不回宿舍了。”

    “好。”

    车子行驶在暴风雨正式来临之前。

    刚抵达云深谷,外面的雨像是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往下砸,瞬间下起倾盆大雨。

    粟愫心神不宁,进门换鞋,急忙走到沙发边查看帖子。

    事情闹得有些大,那号竟然还专门艾特了征文比赛的主办方,向对方讨说法。

    粟愫点开对方的博文。的确是有非常多相似的地方,连她自己都被激出一身冷汗,可是她并没有抄袭,整个创作过程全是由她自己独立完成。

    微博当中不断提到某重点高校学生,虽未直接点出她的名字,但查找出她个人信息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评论区不乏吃瓜群众开始对她进行辱骂。亦有不少人开始声讨此征文比赛是否具有公平性。

    池煜川眼瞧见她不对劲,慢慢走过去,轻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

    “池煜川,我好像……”她一时间慌了手脚:“我之前的征文好像有点问题,别人说我抄袭。”

    “别着急,”他轻抚她背脊,语气温柔而坚定:“我在呢,慢慢说。”

    温热的手掌细细抚过她因为慌张而变得冰凉的身体,她渐渐被稳住了心神。

    池煜川端来一杯温水,粟愫细细喝下后开始转述博文上的事情。等把所有的事情讲完,她也算是捋了一遍完整的思路,逐渐平复下来。

    池煜川一直陪在她身边,安静听她的分析,最后才问:“主办方是谁?”

    粟愫摇头:“不知道,我看看……”

    说着,她从手机里翻出截图,递给池煜川看。

    那是当初的征文要求,往下翻是可以看到最后的主办方的,只是粟愫当时没有注意这些。

    那底下明晃晃的鸣臻集团让池煜川有片刻的愣神。

    “怎么了吗?”粟愫问。

    “没事。”他把手机递回去。

    不关注财经的人当然不会知道,但池煜川是知道的,明臻就是中森集团旗下控股的出版集团。

    此时池煜川的电话响起,门口也响起敲门声,他起身去开门,取了外卖回来。

    “先吃饭吧?”池煜川把外卖放至餐桌上,过来喊粟愫。

    粟愫紧咬着唇,站起来,脸色依旧不安。

    池煜川始终面带微笑,拉她到一边去洗手,把她整个人笼在自己的臂弯下,呼吸均匀喷洒在她耳边,轻声说:

    “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身体要紧,这件事我们吃饱了慢慢分析,还有我帮忙呢,不要紧张好吗?”

    在他温柔劝解下,粟愫越来越放松,把手洗净,擦干水,转过身来,只面色依旧郁闷。

    池煜川轻笑一声,捏捏她的脸:“开心点。”

    粟愫躲了一下,嗔道:“我化妆了,你把我粉底液弄掉了。”

    他摊开手看,指腹上什么也没有。

    粟愫转头去看镜子里的自己,看看妆掉了没。

    池煜川笑着掰过她的脸:“我看看,这叫化妆?不和平时一样吗?”

    “我和你这种直男没什么好说的。”她因为情绪不高而语气低迷,说话慢吞吞,像一只树懒。

    池煜川实在没忍住,又捏捏她的脸:“笑笑?”

    她带着埋怨的眼神:“笑不出来……”

    “放心,会没事的,等会儿我们吃饱了一起复盘一下,把这件事完全弄清楚。”

    他不着急是因为心里有了大概猜想,但不太确定,他得稳住粟愫的情绪。

    温暖手掌牵着粟愫到餐桌边,粟愫慢慢心安下来,得吃饱啊,吃饱了才有力气。

    窗外的雨还在下,像是没个停歇的时候。

    屋内暖烘烘,房间里灯火通明,大光照亮整间屋子。粟愫已经和池煜川一起复盘过整条博文。

    现在事情已经闹上了热搜,被越多人看见粟愫就越是心慌。

    夜渐深,粟愫已经有些疲惫,池煜川推着粟愫去洗澡。

    再拿着手机出了房间,到书房去打电话。

    一开始电话没有打通,他又坚持着打了四遍,最后才被人接通。

    电话那头年轻男人的声音懒洋洋,带着些调侃:“池煜川,池少爷,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粟愫那件事是你做的。”他用的是肯定句,没有尾音上扬。

    “嘶——粟愫是谁?哦!粟老师是吧,之前杨雨泽的家庭教师。”他说着从床上坐起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她怎么了?”

    “这就没意思了,你做这事不就是在等着我主动来找你吗?”

    “我不知道,听不懂。”那边擦起打火机的声音,没多久,那人吐了口气。池煜川能够想象到电话那头是怎样的烟雾缭绕。

    “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现在和粟老师,哦,她叫粟愫,你现在和粟愫两个人好吗?”杨司珩嗤笑一声:“也没别的,看你过得好我心里不爽知道吧?”

    池煜川抿着唇没说话。

    杨司珩把烟掐灭:“你小时候就装逼,老子每次什么事情都差你一头,妈的真不公平。”

    正说着,房间里传来女人的声音,被杨司珩驱赶走。

    池煜川轻嗤一声:“杨司珩,看来上次没把你打够。”

    “池煜川!”杨司珩知道他意有所指,大叫出声,有一股强烈的怒意快要从胸腔内喷涌而出。关于那件事多说出一个字都令他感到耻辱。

    由于太过激动,杨司珩整个人都发起了抖,甚至开始咳嗽。

    情绪激动起来,杨司珩开始口不择言:“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池煜川,你不就是喜欢粟愫吗?我要让你们两个人都不好过!”

    “不是都治好了吗?又何必这么动气。”池煜川靠着书桌站着,一只手插进口袋里,冷眸看着窗外暴雨。

    杨司珩还在咳嗽,旁边有人递了一杯水过来,他仰头喝下后说:“你等着吧,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电话很快挂断。

    池煜川看着已经跳回主屏界面的手机,若有所思。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粟愫已经洗好澡,穿着睡衣走过来找他。

    “你怎么不开灯?”

    “没事,打个电话而已。”他把手机放至一旁,往粟愫那边走,将人搂进怀里,轻抚她的柔软发顶。

    “和我有关吗?”粟愫问:“我的事情你不用管,我自己会解决的。”

    “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走,我们回去。”

    池煜川牵着她回卧室,给她端来一杯温牛奶:“喝了明天好好上班,天还没塌呢,就算塌了由我顶着。”

    粟愫接过牛奶,两只手捧着杯身,温热的牛奶,暖意直达心底。

    “我刚刚冲了个澡之后,好很多了。”粟愫说:“其实不去看那些消息的话,我倒是没觉得有多难受。唯一觉得难受的点,大概是我没有做过的事情却被人误会了。”

    “我知道,这是你的心血。今晚睡个好觉,明天我送你去上班,不用担心这些事,一定都会有好转的。”

    粟愫把牛奶一口喝完:“池煜川,你不会是要帮我出面摆平这件事吧?”

    池煜川笑着从她手中接过小猫的杯子:“我有这么明显吗?”

    “很明显,你安慰我,告诉我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却偷偷摸摸去打电话,虽然我不知道你打给谁的,但我也大概能猜得出你想要做什么。”

    “那么,粟女士,你愿意让我帮忙吗?”

    粟愫思索了一下:“突然觉得,我好像有靠山了。”

    池煜川一拍额:“你才知道吗?你终于愿意回头看看我了,有资源要会利用知道吗?”

    粟愫没回答他的这句话,双手抱着膝盖,下巴磕在上面沉思了许久。

    “你过来一下……”她朝他勾勾手指。

    他不问做什么,弯下腰,靠她近一些。

    粟愫轻声说:“我想亲你一下。”

    “乐意至极,请随意。”

    粟愫坐起来一些,在他脸颊边轻轻擦了一下。

    池煜川唇边带笑:“这算什么?”

    粟愫绞着一旁的被子道:“我的亲就是这个意思。”

    “这么久了,还要我教你亲?”

    粟愫脖子向后一仰,把他脸推去一边:“我要去刷牙睡觉了。”

    说着她放下缩在床上的双脚,准备起身去刷牙。刚站起来就被人一把拉住,她一个重心不稳,坐在池煜川怀里。

    他把她挡住面颊的头发撩开:“撩完就不负责任?”

    粟愫对上他的那一双眼,心头猛地跳了两下,不自觉抓紧了他的手臂。

    他一只手轻捏住她下巴,淡笑着说:“那我勉为其难再教你一下。”

    眼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粟愫一掌拍到他胸前,趁机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池煜川眼神诧异。

    她囫囵着说:“喝了牛奶嘴巴臭臭的,我去刷牙。”

    她急急忙忙跑去洗手间,池煜川脸上挂着张扬的笑跟着她到盥洗台前,也拿过牙刷,随她一起挤牙膏刷牙。

    “也是,刷了牙更好亲。”

    粟愫瞪他一眼,刷完牙捂住嘴就走。留下池煜川在原地哑然失笑,她把自己当亲嘴贼呢?

    粟愫蒙头倒下就准备睡,池煜川慢慢走进,蹲下身子,把玩她的发丝,一圈一圈缠在自己指尖。

    “我先去书房忙一阵,等会儿再回来,你先睡。”

    粟愫拉开被子,看着他:“要很久吗?”

    他落下一个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不会,我快点处理完回来陪你。”

    静谧的夜晚,书房里台灯开着,池煜川已经沉默地坐在电脑前许久。

    最后,他关掉电脑,关掉书房的灯,回到卧室。

    粟愫已经睡熟了,一只手伸到被子外。

    他动作很轻,轻轻掀开被子,轻轻躺下,把人搂到自己怀里。

    粟愫睡梦迷糊,张开手抱住来人,挂在他身上,嘴里嗫嚅了两下,梦呓一般说了些什么,发出的音节不像是正常的词语。

    池煜川把她背后的被子掖好,撇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

    忽然,她带着委屈的口吻说:“不是我,我没有……”

    说着说着还激动起来,眼角逐渐湿了。

    池煜川轻拍她的背脊:“我知道。不是你,你没有,宝贝,我们睡觉。”

    她渐渐冷静下来,却还是从睡梦中醒来,嗓音带着一点哑意:“池煜川,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没多久。”

    “我不要和你分开。”

    夜晚放大人的情绪,又因为刚刚那一场噩梦,让她觉得委屈涌上心头。原本眼泪就蓄在眼眶中,此刻也忍不住了,一颗一颗落了下来。

    “我们不分开。”池煜川擦掉她流出来的眼泪。

    “我梦见,他们都说我抄袭,然后你也相信了他们的话,离开我了,头也不回。”

    “怎么会。”

    他亲亲她的额头、脸颊、轻触她的嘴唇,一下又一下。

    最后和她难舍难分纠缠在一起,用舌尖轻扫她的口腔。

    粟愫喘不过气来,却因为梦境太过真实而感到害怕,像是沙漠中口渴的旅人,终于找到那一眼清泉,吮住他口中的津甜。

    ……

    粟愫发现,她变懒了,果然人都是由奢入俭难,过了好日子就不想再奔波。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赶各个兼职,勤奋得不像话,现在就连早上按时起床这样的事都困难了。

    “起床了,小懒猪,快点起床。”池煜川说着捏着她的脸催促她起来。

    粟愫眼睛都还睁不开,只睁了一条小缝,看到面前的人后,被子蒙住头翻个身继续睡。

    “真不起啊?待会儿迟到了。”他起身要扯她的被子。

    被粟愫死死拽住,嘴里嘟囔道:“别动!我还要睡……”

    床上被子乱作一团,头发在被子的缝隙中冒出一撮,她的脚也从一边支出来。感受到了被子外的温差,她很快把脚缩回去,整个人蜷缩起来。

    池煜川舔了舔唇,被她的小动作逗笑,一只脚弯曲,跪在床边,手隔着被子拍她屁股:

    “真不起来?那我帮你给带队老师请假好了。”

    说着他就站起来,正准备拿起手机,粟愫从被子里钻出,头发乱糟糟盖在脑袋上,两只手抓住被子挡在胸前。

    “我起来了……”她瞪大眼睛,但适应不了室内这么强烈的灯光,又闭上眼睛,睁着一只眼看他。

    她迷迷糊糊的样子实在可爱得紧,池煜川帮她把头发全部捋顺。

    “赶紧起来。”

    “嗯。”说着就又要倒下。

    池煜川眼疾手快扶住她光滑后背,严肃警告她:“不许再倒下睡觉了。”

    她不怕他,干脆一把抱住他:“一起睡觉好了。”

    被子没有人拉便开始往下落,她柔软身体扑了他一个满怀,仅仅隔着一层纯棉T恤的布料。

    语气不知怎么就放柔了:“快起来了宝贝。”

    “都怪你,昨晚我都说差不多可以了……”

    池煜川轻吻在她颊边:“对不起。”

    “嗯,原谅你了。”她说。

    眯着眼闹这么一会儿,她也醒的差不多了,起床去洗漱。

    外面的雨还在下,昨夜一场暴雨导致荟南省一些乡县发生了山体滑坡,城市水位高涨,内涝有些严重,城市地势低的老旧小区已经积了很多水。

    可天气预报说,这一场雨要持续大半个月。

    池煜川送粟愫去上班,到了学校她才打开手机看消息。

    昨天登上热搜的消息已经被压下热度,如今需要搜索关键词才会出现。

    ……

    这雨到了中午才堪堪小了一些,雨丝在空中慢慢下落,雨势一点也不急。

    曾敏琪从鸣臻集团下的碧空出版社走出来,如今她穿漂亮的职业装,衬托身材玲珑有致,舍弃掉曾经的小清新风格,现在头发也染成亚麻色,卷大波浪,发挥出她本人的最大优势,是一个在人群中十分突出的美女。

    中午休息,她出门找地方吃午饭,一个人从出版社楼下走出来,撑起在路边买的透明雨伞,走入雨丝中。

    一抬眼便看到池煜川撑一把黑伞站在那里,曾敏琪心头猛地一跳。

    他酷爱穿黑色,她知道,他常常面无表情,她也知道,他曾经参加过什么竞赛,竞赛的含金量是多少,她也知道。

    他从小到大没有一个女生走入过他的生活,她也知道。当然,她也知道,他和粟愫的地下恋情。

    她小心翼翼走过去,这份小心翼翼其实还隐藏着一份讨好,她隐约能猜到池煜川来这里的原因。

    “池煜川,你怎么在这?是等谁吗?”曾敏琪扯出一个笑。想把鬓边的发别到耳后,又想起之前花大价钱请的造型师说过,她脸型有凹陷,需要用大波浪来挡住,营造氛围感。

    一只手停在空中又放下去。

    “等你。”池煜川神情冷漠,吐出这么两个字。

    这么久过去,她还是会对他心动。但此刻却因为紧张而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微微颤抖:“等……我?有什么事吗?”

    “我不管你和杨司珩两个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我只能劝一下你,你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尚且还有一点退路可以走,你确定你有退路可走?”

    曾敏琪一惊,一只手紧紧捏住衣角:“你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池煜川唇边勾着一丝讥笑:“你明白,你明白得很,我就不把话挑明了,只提醒你到这里,如果能早日和他撇清关系那就早日撇清,别到时候后悔莫及。”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曾敏琪跑上前,努力跟上他的步伐,但她穿高跟鞋,地面坑洼,难免踩进水坑,往前的样子显得有些狼狈。

    “能问问出什么事了吗?杨司珩是谁?我不认识。”

    池煜川停下脚步:“不认识吗?接连换ip地址换各个小号发帖,再买热搜把这件事闹大,不是你做的 ?哦,差点忘了,以前还有好几件事的帖子也是你发的,你应该已经发习惯了。”

    曾敏琪瞪大双眼,他的目光像是一把黑色利刃扎进她的心里。

    名为侥幸的心理很快被击溃得荡然无存。

    那些否认的话到了唇边,却说不出口了,对上他漆黑的瞳眸,像是跌进一个深渊,半天说不出半句话。

    池煜川深吸一口气:“你自己想想清楚吧,一个成年人应该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你这么喜欢粟愫吗?”她不再执着于解释,只是想要个答案。

    他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她会知道自己和粟愫的关系,只是肯定道:“是,我非常喜欢她。所以不要低估我为了保护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终于听到了答案,曾经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

    但还是好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喜欢吗?是喜欢的,他这样的条件谁会不喜欢呢?好看的外貌,良好的家教,会拼命保护喜欢的人,就算是站在他身边应该也有追光灯照着自己。

    “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你每次在台上熠熠生辉的样子,每次拿到奖杯却冷静的样子,你在你专业上游刃有余的样子,和龙教授有来有回提出专业问题的样子我都喜欢……我还喜欢……”

    曾敏琪说得激动起来,眸中隐隐有闪烁泪光。

    未等她说完,池煜川淡淡开口:“这是你眼中的我?”

    池煜川摇了摇头:“你喜欢的是我,还是那份光鲜?”

    被戳中背后的意图,她顿时无法言语。

    被人喜欢对于他来说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他向来决绝些,不愿意浪费时间在情感的纠缠上。

    他好像不在意自己的这身荣光,可是在确定心意的那一刻起,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身荣光好像还不够亮,不够让粟愫看到自己。

    他走至路边,收伞上车。双手扶住方向盘,好想知道在她心中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他给粟愫发了条消息: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粟愫:【这是什么问题?】

    粟愫:【晚上回去告诉你呀。】

    池煜川:【现在不能说?】

    粟愫:【想当面告诉你。】

    他唇边漾起微笑,收了手机。

    第65章 第65个表情包

    粟愫上了一下午课后, 收拾东西去开会,这一周算是已经过完了。

    下了一天的暴雨,到这个点雨才终于停了。天气依旧阴沉沉,雨水冲刷掉了前几天的持续高温。

    粟愫和卫晴空两人收拾东西一起去学校餐厅吃饭。

    卫晴空这两天总是抱着手机和人聊天, 嘴角一直上杨着。

    粟愫嗅到一丝暧昧的气息, 问她和陈翦的进展。

    粟愫拿起一旁的矿泉水瓶充当话筒:“咳咳, 请问卫晴空女士,您对陈翦有什么看法?”

    卫晴空笑着凑到水瓶前:“目前没有别的看法,但他给了我很多安全感, 让我觉得可以试试。”

    “是什么样的安全感呢?”粟愫问。

    卫晴空仔细思索后答:“他对我很真诚,不会做让我误会的举动, 至少在我看来, 他挺用心的。”

    到此,卫晴空欲言又止。她曾经经历过一段迷茫的感情,对待感情总有些小心翼翼。

    粟愫拿回水瓶放到一边:“开心就继续,不开心就抽身离开。”

    她说的是前段时间何婧和卫晴空视频聊天时候说的话。

    卫晴空笑笑,点头应好。

    夜晚八点,外面又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粟愫撑着伞走到校外, 池煜川的车就停在一边。

    雨夜, 街灯分外旖旎,折射着雾气的玻璃窗, 模糊了这个霓虹的世界,让世界变得更加浪漫。

    房间内开着昏黄的小灯,前面的投影仪开着, 正在放电影——《招魂》

    镜头给那栋房子放远景的时候,池煜川按了暂停。

    “今天我问你的,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你想听什么版本的?”

    他眉梢一挑:“还有不同版本?”

    “有的,有小时候的,有不认识你的,有认识你的。你想先听哪一个?”

    “那就先来小时候的吧。”

    粟愫来了劲,坐起来一些,面对他说:“小时候就觉得你长得挺好看,就可惜是个哑巴。还有不是很能理解,你为什么心甘情愿被李书衡欺负,明明你长得比他高,看起来力气也比他大。那会儿没和你说话的时候觉得你很神秘,和你说话了之后发现你真讨人厌。”

    “我不否认,我小时候的确很令人伤脑筋。”

    “然后就是不认识你的时候,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应该是开学第一天,你在台上演讲,那会儿我坐很后面,看不太清你长什么样,后来在学校公众号上看到你了,就觉得你看起来不太友善……”

    “凶?”

    “不算吧。而且你又很忙,在学校能见到你的次数不多,见到你的时候,你都挺严肃的。”

    “那现在呢?”

    “现在?”粟愫眼睛在眼眶里转一圈,认真想了想说:“现在你在我眼里和之前见到的都不一样了。嗯……这个可以说吗……我觉得你色色的……”

    说罢,她缩了缩脖子,脸颊染的粉粉的,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池煜川看着她的小动作,没忍住笑起来,胸腔里发出沉沉的共振音,他一只手把粟愫一把揽过来:“点我呢?”

    “没有没有,我也很舒服啦,”她摸摸鼻子:“就是感觉你和之前太不一样了,我以为你会是那种一本正经的人,大概率对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不感兴趣。但是现在发现,你也会有喜欢的人,会更愿意做喜欢的事,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也会反抗,好像我以前看到的人都是假人,现在的你才是真人。”

    “不会失望吗?我的形象和之前在你面前展现得不一样。”

    “没有这种感觉,我反而更喜欢现在的你,现在的你让人觉得有鲜活的生命力。之前和你不熟的时候,你看起来很有距离感,我会不敢和你接触。”

    “哦……”他恍然大悟般:“那现在想和我接触了吗?”

    粟愫撒娇般搂住他的脖子:“想呀,现在天天想和你黏在一起算不算?”

    他眸光温柔,一只手摩挲她的唇:“亲一下,可以吗?”

    粟愫没说话,点了点头。

    接着唇上便是一阵温柔的辗转,她自然攀附上他的肩膀,和他紧紧相贴。

    离开时,她的唇上是晶亮的,变得比刚刚要红一点。

    “其实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他揉着她的手,和她十指紧扣,颇有些不好意思,半天没说出两句话来。

    粟愫看他这样觉得好笑。

    “说呀,怎么还不好意思上了?”

    “那我说了,说了你不能生气。”

    粟愫眨眨眼,表情凝固,两秒后说:“那你还是别说了,万一我真生气了,我控制不住自己。”

    “那我哄。”

    “看来你很想说,那你说吧。”

    “其实今天,有人和我表白了。”他说完开始观察粟愫脸上的表情。

    “就这?没了吗?”粟愫说:“你应该一直以来都有人表白吧?”

    “你一直知道?为什么不问我?”他很是诧异。

    “问什么?” 粟愫不解。

    “有人和我表白你为什么不问啊?”他说起来开始有些生气了。

    “我一直知道啊我还问什么?”

    “你知道今天和我表白的是谁?”

    “不知道啊……”

    “你不是说你知道?”

    粟愫不明白明明聊得好好的,面前的人怎么就突然要翻脸了,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

    “我的意思是,向你这样的人,肯定会有很多人表白的,但我不知道都是谁,我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你知道个什么。”他有些生气,说完后愤愤起身往楼上走。

    粟愫愣住:“不是说怕我生气不告诉我,怎么现在自己气上了?”

    池煜川走到一半顿住,回头朝她说:“没有和你表白的人多!”

    撂下这句话,他就真的往楼上走去,留粟愫一个人在一楼客厅。

    粟愫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思索好一阵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想了,按了播放键继续看电影。

    池煜川听见楼下传来一阵恐怖音效的声响,轻手轻脚出房门看,发现粟愫一个人在下面看电影,看得正起劲。

    他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进了房间,没多久又出来,直直往楼下走,直到走到粟愫面前。

    她正在喝水,把小猫水杯往桌上一放,嘴里的水咽下去:“怎么了?”

    电影正播放到驱魔片段,画面里尽是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骤然增大,池煜川拿起遥控按了暂停。

    他脸色有些阴郁,似赌气般说了句:“我在生气。”

    粟愫上道,踩着沙发站起来,看起来比他要高,靠近他搂住他的脖子:“怎么生气了呢?我来抱抱你就不生气了好吗?”

    他撇开头,模样高傲,好像不会再多和她说一句话,却又一直站在这,怎么也不离开。

    “嘿嘿,你跟我说说,你那个告白的故事不是还没和我说完吗?继续说,我想听后续。”

    他不想正面对着她,把头撇向另一边。

    粟愫的脑袋跟着他动,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躲无可躲,只能和她对视。

    她戳戳他的脸颊:“怎么了,和我说说嘛。”

    往往只要她撒娇,他就拿她毫无办法,最后只能败下阵来。

    他正面抱住她,托住她的臀部,就势坐在沙发上,重重叹了口气:“唉,你怎么不吃醋呢?”

    他还以为说出这件事,粟愫一定会生气或者吃醋,可见她神色自然,竟然连哄都不来哄一下,继续看她的恐怖片,他这心里总不是滋味。

    “你不是喜欢我吗,那我吃什么醋?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证明你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应该表扬你。”

    说完,她捧着他的脸,对这他“吧唧”一口。

    理是这么个理,但面前的女人笑得开怀,竟然没有一丝吃醋的想法,和他刚回家时所想象的大为不同。

    他扯起嘴角冲她假笑,忽然抱着人站起来,引得粟愫发出一声惊叫。

    “走,我们上去探讨一下你为什么不生气这个问题。”-

    次日是周末,粟愫昨晚差点折在池煜川手上,他逼着粟愫承认她其实已经吃醋了,只是装大度。

    起初粟愫不愿意承认,被折腾得不行了,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作势拍拍他的手臂,把他的手臂拍得一片红,他才满意。

    粟愫浑身酸疼,暗骂了一句池煜川有病。

    她慢慢爬起来,去浴室冲了个澡,下楼吃早餐。

    其实这会儿已经不算早了,时间是上午的十点。池煜川早晨醒来,特意贴到她的耳边说:“去计算机中心一趟,中午回来陪你吃饭。”

    当时自己好像迷迷糊糊之中应了他一声。

    粟愫从冰箱里拿出面包先垫垫肚子,刚吃到一半,门铃声响起。

    可视门铃显示外面是一位穿着十分华丽的女性。

    粟愫呆愣了一秒,思考的时候,对面的人再一次按响了门铃。

    思索片刻后她小心问道:“你找谁?”

    门外女人笑了一下:“你是粟愫吧?我是池煜川的妈妈,我来给他送点吃的,可以帮阿姨开一下门吗?”

    池煜川的妈妈在池煜川很小的时候已经过世,那面前这一位只有可能是池煜川的后妈了。

    以前从未有人来过池煜川的家,现在却忽然有这样一位女性过来,粟愫不知该如何处理。毕竟她并不知道池煜川和后妈的相处模式,也从未听他提起过。

    门外铃声还在响,粟愫迅速拿手机给池煜川发了条消息:【你后妈来了。】

    发完她就打开了门。

    宋玉琴笑得亲切,一进门就拉着她的手和她拉家常。

    粟愫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本能地想要回避她。

    “川川眼光真好呢,你看看你长得这么水灵,难怪他喜欢你喜欢得紧。”

    粟愫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叫了一声“阿姨”,便开始干笑。

    “阿姨不打扰你们两个的二人世界,阿姨来把东西放了就走。”宋玉琴低头看了看,没发现能穿的鞋子,只看见一双男士拖鞋,那是池煜川的,她不敢穿。

    “哎?我上次来还有一双蓝色拖鞋的嘛,怎么没了?”

    粟愫拉开鞋柜,从里面拿出鞋套:“要不,您穿这个吧。”

    宋玉琴看着那深蓝色的鞋套,表面笑着接过往脚上套。

    “还是有你在身边好,看看这房子,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摆这么多东西呢,才多久,这里终于像那么一回事了。要不都说还是得谈恋爱呢,你都不知道,川川以前都闷着头不说话的,还是你厉害。”

    粟愫还是笑着,不舒服的感觉却越发浓烈。

    宋玉琴径直往厨房走,把从家里带过来的东西往流理台上放。

    她开始说家中的事情,说池煜川什么不能吃什么能吃,听到这里粟愫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眉,没一个是说对的。

    “哦,对了,你护照应该办好了吧?”

    粟愫有些懵:“什么护照?”

    “你们不是一起去美国吗?我听池煜川爸爸说,这都和池煜川说好了的,他答应去那边读书,你也一起过去。哎!这样也好,川川算是有着落了。”

    粟愫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

    出国?什么出国?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池煜川没和她说过这件事。

    说到这,宋玉琴停下手中的事,瞥了眼粟愫,瞧见她反应心里多少舒坦了点。

    “哎呀,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宋玉琴捂住嘴巴:“抱歉抱歉,我多管闲事了,我真不是故意的。这样吧,孩子,你就当阿姨没来过好吗,阿姨就先走了。”

    宋玉琴说罢就往门口走,一脸嫌弃地脱下鞋套往玄关的地面一扔。

    门被她大力带上,粟愫还呆呆地站在厨房。

    约摸半个小时后,门口响起解锁成功的声音,池煜川进门,看到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的粟愫,失魂落魄。

    她抬起头来:“你要去美国的事情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第66章 暖雨晴风01

    “慕老师, 慕老师……”

    粟愫睁开眼,后台工作室的灯光太过明亮而有些刺眼。

    节目组的小汪一只手悬停在半空中,站在一旁,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不忍叫醒她的局促感。

    她轻声道:“慕老师, 天气还凉, 在这里睡会感冒的, 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注意力渐渐回笼,她想起节目已经结束录制,小汪刚刚跑去拿书, 想要她的签名。

    粟愫坐起来一些,弯起嘴角笑了笑:“没关系, 给我吧。”

    她接过小汪递来的书, 翻开扉页,在第一页签下自己的笔名——慕笙。

    这是她第一次作为飞行嘉宾的身份参与一个职业类节目的录制,节目录制时间太长,她已经精疲力尽。

    小汪是节目组配给她的小助理,节目录制的过程中,全程由小汪带领着她走流程。

    粟愫穿好大衣外套, 挎上自己的包, 和小汪说再见, 准备回酒店休息。

    夜晚的电视台依旧是灯火通明,人人脚步匆匆, 咖啡的香味四溢,在与人类生物钟所需的睡眠做抗争。

    粟愫途径热闹,随着指示牌走去电视台的侧门时, 她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

    如今正值三月, 荟市的三月到了夜里总是喜欢下雨,地面被打湿,凹陷的地面积了雨水,橙黄色的路灯倒映在地上,像一簇簇小小的火焰。

    粟愫眼神失焦,吸了一口空气中的凉气。

    雨下得实在太密,喷洒在空气中,这种雨,就算是撑伞也遮不住。

    她埋头走进雨中,前往离电视台仅有三百米的酒店。

    雨意冰凉,沾湿她的发,她脚步匆匆,走得极快,却还是免不了一身的潮意。

    抬起眼看去,酒店矗立在夜色中,大堂灯火辉煌,旋转门还在运作。

    眼见就要到达酒店,她快跑几步躲进了酒店的屋檐下,透明的玻璃门上反射出她清冷而又昳丽的五官。

    粟愫顺手拍了拍大衣沾上的雨水,两只手都被沾湿,她甩甩手,索性不管了。

    她环着胸走得很快,乘电梯上楼,找到自己的房间。

    “嘀——”一声,打开房门。

    房间内昏黑,只有光线从窗户边照进来,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混乱。

    粟愫插上卡,去拿了换洗衣物进浴室冲澡。

    洗过澡吹过头发,她疲惫不堪,一头倒在床上,头垂在床边,捞过一旁的包,从里面拿出手机,开始查看今天没有来得及查看的消息。

    她一一查看回复。

    最上面一条是来自范珂的。

    范珂:【你帮我看一下明天同学聚会这两条哪条穿着不显孕肚?】

    粟愫点开照片仔细查看,范珂才两个月的身孕,哪里看得出什么孕肚。

    粟愫:【完全看不出来好吗,你才两个月欸!】

    消息刚发出去,范珂的电话就打来了。

    凌晨三点,她还没睡,倒是让粟愫有些意外。

    范珂:“你录完节目啦?”

    粟愫慵懒道:“录完了,快累死了。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孕妇不是应该多睡觉吗?”

    “肚子饿了,在等饭。”

    粟愫笑笑:“你俩倒是恩爱。”

    她听到范珂那边传来一阵窸窣,接着有一道温柔的男声:“吃饭了。”

    范珂:“不说啦,我先吃饭,明天我开保时捷来接你!”

    “知道了,范总。”

    粟愫笑着挂了电话,嘴角慢慢垂下去。

    等消息全部回复完,她又翻了翻聊天列表,看到了早前和经纪人发的消息,大意是她并不想参加这个节目,希望能早点让她退出。

    大学时期曾经短暂闹过一阵的抄袭事件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却忽然被再次翻出来说事,这件事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

    而经纪人给出的回复是否定的,极力劝说她要留下,认为这对她即将影视化的那本小说是有益的。

    粟愫叹口气,又往下翻了翻,百无聊赖,把手机按灭,随手倒扣在一边。

    酒店内只剩玄关处的灯还亮着,能够窥见房间内的大致场景。

    粟愫看着倒立着的窗户,缓缓闭上眼睛,陷入睡眠。

    睡至一半,身上越来越凉,她只觉得太阳穴被一双干燥温热的手按住,那人轻声道:“又这样睡,小心落枕。”

    她猛地惊醒,翻身坐起来,房间空空,只有她一个人。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忽如其来,她调了个头,掀起被子,枕上枕头继续睡觉。

    就在睡着的前一秒,她不知怎的,脑海里闪过有一年,她和池煜川的持续冷战。

    当时,池煜川慌张走向她,蹲在她身侧,耐心向她解释事情的原委。

    粟愫见他半夜还在忙碌,知道大概就是在为自己的事情上心。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他还是去找了池明杰。

    事情解决得太过轻松,仿佛那一个小插曲压根就不存在过。

    她听完后,眼泪依旧止不住地流。感到自己拖累了他,也怨他没和自己商量就向池明杰妥协。良久都没有办法开口再和他说话。

    哭累了,她就倒在沙发上闭眼睡觉。

    池煜川哄不好她,又临近吃饭的点,走到厨房去做饭。

    粟愫只昏昏沉沉睡了一小会儿,很快就醒了,背后是温馨的做饭声,而眼前是渐黑的暮色。

    她就那样怔怔地望着前方的暮色发了好久的呆,直到池煜川把饭菜都做好,全部摆上了桌,过来叫她。

    她哭得太久,眼睛红红,只睡了一小会儿,眼睛还酸涩着。

    池煜川叫她,她便坐起来,用手揉了揉眼睛,随池煜川牵着她去餐桌边吃饭。

    这一餐饭,两人都不说话,粟愫不想说话,池煜川不敢说话。

    她囫囵吃下几口,就上楼洗漱缩进被子里。

    卧房没开灯,池煜川进门的时候陷入黑暗。

    他站在门口良久,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直接走到床边,睡到她身边,然后把人揽进怀里。

    他轻抚她的脸颊,依旧感受不到她对自己的任何情绪。

    干脆从额头开始吻,最后含住她的唇,舌头钻进她微张的嘴唇。

    粟愫依旧不理他,这令他心慌。

    往往这时候,他只能选择用另一种方式让她开口。

    这一晚,有人在无声抵抗他的自作主张,有人在胆战心惊她的闭口不言。

    房间里是另一种力气的持续对抗,他非要从她嘴里逼出一个字。

    他很凶,可她也很坚决,两人在黑暗中,大汗淋漓。

    后来,她哭了,他动作一顿,俯身擦掉她脸上的泪珠,轻轻吻她的脸颊,和她道歉,说对不起。

    第二天醒来时,粟愫觉得很累,浑身酸痛,使得她无法起来,睡了这一觉,心情并没有好多少,反而有沉重的东西挂在心脏上往下坠。

    池煜川抱她去洗漱,这次什么也没做,只是帮她冲洗身体。

    她依旧是站在镜子前,池煜川给她擦头发,一只手轻轻拨散她的湿发,另一只手举着吹风机为她把头发吹干。

    暖风贴过她的耳边,风声噪音大,她看见镜子里的池煜川嘴唇蠕动,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回过头看他,想问他说了什么,又想起如今还在和他置气,不便和他说话,正准备把头扭回去,他却忽然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地吻。

    ……

    粟愫睁开眼,房间内依旧昏暗,她不知道睡了多久,头有些发胀地疼。

    很快她就找到了来源,门一直在被人敲。

    她掀开被子下床,去开门。

    门口是范珂,她看到粟愫的那一刻长舒了一口气。

    “你想吓死我啊,电话不接,半天才来开门,你要是再不来开门,我就要让酒店前台硬闯了!”

    粟愫揉了揉头发,眼睛半睁,往后退了半步,侧过身让范珂进来。

    范珂进屋的第一句话是:“你到底睡了多久啊,怎么这么黑。”

    粟愫眯着眼睛,靠着墙面道:“和你发完消息就睡了。”

    范珂啧啧道:“怪不得。”

    粟愫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问:“几点了?”

    范珂放下手中的东西,朝她亮出手机屏幕:“都已经五点了!你还参不参加同学聚会了?”

    粟愫闷着声音道:“晚一点应该没什么事吧,我去洗漱。”

    说完,她进洗漱间洗漱。

    出来时,房间明亮,窗户大开透气,窗外是即将西下的斜阳,照亮吧台的杯子,折射成一道剔透的光线映在白色墙壁上。

    范珂坐在一边的贵妃榻上,端着保温杯喝水。

    “出来了?”范珂回头:“快换衣服,等会儿真迟到了。”

    粟愫洗漱过后已经清醒,去一旁挑衣服换上,坐在光线好的窗边化妆。

    离吃饭的时间已经有些晚了,范珂也不催她,随她慢慢捣鼓,开始玩起手机。

    “我去,今晚要下雷暴雨啊!”范珂看着手机上方跳出来的暴雨橙色预警道。

    粟愫正在刷睫毛膏,视线往她那边偏了两分,只看见范珂精致侧脸。

    “那你等会儿送我回来。”

    范珂瞥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吞下要说的话。

    粟愫本对于今晚的同学聚会没有多大兴趣,在穿着和化妆上就稍显懈怠。

    她只是照平常的公式化了个日常妆,并未下什么功夫,不过二十分钟,她就装扮完毕,去床边换鞋。

    范珂走近,摸摸她的脑袋说:“我老公刚刚发消息给我,他晚上来接我。”

    粟愫换鞋的动作一顿,抬眼道:“哦,那就麻烦你们两夫妻送我回来了。”

    说罢,她起身去照镜子,忽略站在原地被她的话噎到的范珂。

    她穿一件米色大衣,洗过的乌发垂落在胸前,睡得有些久了,头发微微卷着,有好看的弧度。

    “走吧。”粟愫对范珂道。

    范珂瞥见她行李箱一角还有一顶米色的毛茸贝雷帽,她知道这件大衣是没有配套的配饰卖的,那顶贝雷帽很明显是她买来搭配这件大衣的。

    “等等。”范珂拿起那顶帽子,戴在粟愫的头发,顺便把她的头发好好整理了一下。

    “这样就更好看了。”范珂看着她清丽的面颊,没忍住捏捏她的脸道:“这下谁舍得惹你生气啊。”

    粟愫一怔,闷声道:“谁知道。”

    可是。

    “粟愫,我生气了!”一道男声忽然窜入粟愫的耳朵。她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下意识抬头看向玄关处。

    那时已经是盛夏,离池煜川出国读书还有两个月时间。

    池煜川穿着一件白色T恤,从玄关处换鞋进门,面颊有些红。

    粟愫看了看外面的天,烈日当空,热浪一波接一波。

    池煜川头上渗出细小汗珠,粟愫心想,他难道没开车?

    他换鞋,进屋,径直走到粟愫身边坐下,把头扭向一边。

    粟愫不明所以,不知道他那句生气了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他现在在气什么。她索性继续看书不再搭理他。

    屋内开着冷气,粟愫在腿上盖了一条毛毯。

    池煜川坐在她身旁,见她没有任何表示,忽然往前倾拿过茶几上的小猫马克杯,几口喝掉杯子里清凉的水。

    “啪——”一声又把水杯放回去,接着扯过粟愫盖在腿上的毛毯,裹紧自己。

    粟愫看着他,眼眸中带着一丝茫然,又带着一丝愤怒。

    两人无声对视,她干脆拿起书和手机往楼上走。

    谁知,刚走两步,身后的人就跟上来,依旧裹着毛毯,像一条高大的虫子。粟愫不知道他抽什么疯,视而不见继续往楼上走。

    她去了书房,池煜川也跟着去,紧紧跟在她身后,等她坐下,他也坐下,就在旁边。

    粟愫忍无可忍,又看向他,这次是生气了,怒视。

    手机适时地响起,她也没来得看是谁打来的,直接接起。

    是广告电话,她接听一秒便挂断,等挂断后才发现手机屏幕上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她粗略看了看,发现全都来自池煜川,早在上午十点,他就在问她中午吃什么,要和她一起吃午饭,然而她一直没看手机,自然就没有看到消息。

    她心虚地眨了眨眼睛,缓慢地放下手机,声音放得柔了一些:“干嘛?”

    池煜川还在生闷气,憋着没说话,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不干嘛,反正没人在意我的死活,无所谓。”

    她放下手机,假正经道:“我没注意看手机。”

    “当然了,你忙得很。”他刻意说话堵她。

    粟愫心虚,也不和他争辩,只好埋着头继续看摊开的书,但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房间里没人说话,安静得很,只有有规律的翻书声。

    还是池煜川没憋住,问了一句:“你到底吃不吃午饭?”

    粟愫抬眸,尴尬说:“我吃过了,在家。”

    合着就他一人没吃,他忍着饥饿回来,她竟然已经吃过了。

    他笑了笑,忽然站起身子,走出房间。

    知道他这是生气了,她也不去追,就在原位呆愣地坐了一会儿,也看不进书了,干脆玩起了手机。

    短信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越看心越虚。

    说实话,是故意不看手机的,她早前的气将消未消,这段时间才稍微好了点,虽然能够和他正常交流,可一想到他要出国了,心里总是别扭的慌,有什么事都想闹两下才舒坦。

    楼下传来一阵香味,香得扑鼻,粟愫中午只吃了一碗泡面,早就饿了,这会儿那味道勾得她不得不往楼下走。

    池煜川做了偏重口的咖喱鸡肉盖饭,也不知道他放了什么调料,那么香。

    他看见粟愫下来了,假装没看见。盖饭出锅,他自个儿吃起来,丝毫不管粟愫。他吃得狼吞虎咽,这会儿都已经下午两点了,他早就饿得不行,专门等粟愫一起吃午饭,结果没等到。

    他下来做饭,起初只是想随意下碗面条,结果看到了垃圾桶里的方便面包装袋,一时间有些语塞。

    他了解她的饮食习惯,知道她哪个点会开始有些饿,知道她吃泡面到最后还要剩一口。所以他故意使坏,还要做粟愫爱吃的,用香味把她给引下来。

    粟愫站那儿,不做声,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但是有人假意接不到她的信号,只顾自己低头吃。

    她思索了一会儿,还是上前:“我下次会注意看手机的。”

    他抬头:“哦,好好好。”

    粟愫知道他是故意的,站在原地看着他吃完,又看着他把碗洗了,接着他回过头来:“怎么了?”

    第67章 暖雨晴风02

    “怎么了?”范珂大喊道:“我知道, 这事你给副总打电话就好。”

    保时捷疾驰在马路上。

    范珂接完电话后挂断,暗叹了一句今天的车真多。

    粟愫神思被拉回,敞篷跑车的风迎面吹来,把她的头发吹乱, 她顺手捋到耳后, 不经意间问了一句:“今天还有谁来啊?”

    范珂开车的时候很认真, 再加上这会儿又是下班高峰期,路上车多,她注意力始终放在路况上。所以回答粟愫的时候, 她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就班上那些人啊,还能有谁啊。”她过了会儿又说:“这不是班级同学会吗, 你还指望外系的来啊?”

    粟愫不着痕迹地“哦”一声。

    范珂见状刚想说什么, 旁边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变道插进她前面,吓得范珂出了一身冷汗,接着开始输出自己的素质。

    刚刚那一下后劲有些大,车上两个女生都被吓到了,范珂更是骂得难听。

    粟愫先回过神来,安抚旁边这位孕妇道:“别太激动了, 你还怀着呢, 不宜太激动。”

    范珂也知道不该这样, 收敛了一些,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

    终于驶过拥堵的路段, 两人瞬间松了一口气。迎面江风带来阵阵凉意,刚刚快要爆炸的脾气也逐渐被风吹凉。

    车子路过江边的一座写字楼和大型购物中心,一个拐弯进入老城区, 而后变得开阔起来,面前是一个大型的露天停车场, 范珂把车停在了那里。

    正对面便是荟市当地有名的酒楼——观海楼。

    装修古香古色,毗邻江边,到了季节,在这酒楼里是观潮的最佳地点,但老板却取名“观海”,又有了另外一番意境。

    观海楼保持它自身的古色形象,而旁边便是荟市现代化的商场,现代化的高楼和古香建筑组合,竟不觉得奇怪。

    观海楼有自己的气场。

    两人下车刚走了没两步,范珂忽然顿住脚步,指着一辆车子道:“嘿!找着这孙子了!”

    粟愫顺着看去,是一辆黑色的宝马,那大鼻孔正对着范珂,又联想到路上那一幕,会觉得这宝马是故意摆这姿态气人。

    粟愫那会儿被吓得魂不附体不记得是什么车,但是开车的范珂记得清清楚楚。

    “我刚刚在路上就在说,要是让我再碰到他我揍死他!这不就让我遇上了?”

    范珂摩拳擦掌,举起手机对着这辆车前后左右都详细拍了照片,差点就要用穿着尖头高跟鞋的脚踢上去了。

    还存有的一丝理智让她克制住了自己的行为。

    出门的时间晚,路上又遇高峰期,此时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夜里的空气又凉了下来。

    城市的夜空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粟愫抬头只看到滚动的乌云,她拍了拍范珂:

    “先进去,等会儿找前台调监控,好像要下雨了。”

    范珂这才作罢,和粟愫一起进酒楼。

    穿着新中式旗袍的服务员将两人往楼上带,直至包厢门外,扣了扣门,两人进门。

    满屋子的面孔,有些人脸上早就已经没有青春的气息,成熟而稳重。

    粟愫有一大半的人开始对不上号,要多盯着一张脸看几秒,才能和记忆里的人对上号。

    变化最大的是男生,大多数变得肥胖,挺着一个大肚皮,正招呼着大家一起喝酒。女生倒是越来越漂亮,大部分都找到了自己的风格,小部分没有找到自己风格的,也穿得不出错而贵气。

    见两人进门,班长招呼她俩坐下,特意为她俩空了两个位置出来。

    粟愫唇边带着浅笑,挽着范珂往角落的地方坐过去。

    有一道奇异的跨越青春的隧道就此形成。

    直到粟愫坐下,环视一圈,眼眶忽然有一点热。她在生活中无疑是有些感性的,尤其是看到大家变化的样子,会让她想起无价的青春。

    眼泪糊了眼睛那么一下,她想起五年前毕业的那天。

    盛夏的暑气蒸腾,文学院粉色领口的学士服并不透气,504宿舍的女生按时起床,带着一股兴奋劲,没有人赖床。

    碰上要毕业的这两天,范珂也不回家住了,一直住在宿舍里,想和大家再度过这最后的时光。

    范珂还有模特的穿搭意识,她指挥着大家里面要穿短裤,露出修长的腿,外面再罩上学士服的时候才没有那么闷,会更好看。

    粟愫的化妆技术仅仅停留在初级阶段,会上粉底液,会上散粉,在眼影的画法上,她常常是连刷子都免了,用手蘸取一个颜色随意往眼皮上覆盖完事。

    今天,范珂不许她再随意应付,给她画了一个全套的妆容,眼睛还是用大地色眼影,上镜才不肿。阴影一定要上,高光也不能少,眼睫毛要纤长卷翘。最后口红的颜色要重一点,不然集体合照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出来。

    等画完,粟愫照镜子差一点没认出来自己,她举着镜子照了又照,最后一把把范珂抱住:“珂珂,以后我要化妆就把我的头寄给你!”

    惹得范珂一阵嫌弃:“你可别,吓都被你吓死了。”

    夏天的阳光,就算是早晨也依旧是炽热的。

    粟愫坐在自己宿舍的桌前自拍,因这个妆容的加持,随手一拍便是好照片。

    相册里的自拍快被堆满,她还有点停不下手,等她拍累了,扭头端起水杯喝水时,仰头的一瞬间,她只能看见洁白的天花板,耳边是范珂在给卫晴空贴假睫毛时逗趣的声音。

    她在吐槽卫晴空的眼睫毛竟然短得这么可怜。

    右上角是装了还没有满两年的空调,新空调的声音不大,出风口有隐约可见的冷气。

    她还记得天花板是当年楼上漏水漏到她们这一层而重新刷的。

    凉水略过喉咙,直达胃部,粟愫的头随即摆正,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深吸一口气,不愿意当今天第一个哭的人,于是轻轻抽了一张桌面的餐巾纸悄悄把眼泪擦去,没有人注意到。

    她摸了摸胸口处,隔着一层学士服,一层普通的棉质T恤,她能用指尖描绘出那条项链的形状。

    她扭头看了眼窗外热烈的阳光,阳台外深绿色的香樟树长得老高,被风吹得沙沙响。

    一种名为思念的情绪在她的胸口处疯长。

    手机放在桌面,被冷气吹得冰冰凉,她拿起手机选了两张满意的自拍发送给池煜川。

    这两张跨越了大西洋和四个时区的照片,是她的潜台词在告诉他,她想他。

    宿舍另外三个女生终于化好妆,大家出门吃早餐,提前到达学院门口和同学一起拍集体照。

    本来按照身高排队形,这样一来何婧和范珂一个要蹲在前排一个要站到最后排。四个女生悄咪咪躲到第三排,一个努力踮起脚尖,一个努力下蹲。

    粟愫和卫晴空是平均身高,不需要下蹲或垫脚,只需要正常站着就好。

    连着拍了好几张,不过才一分钟,集体照就拍好了。

    相机里留下一堆数据,便勾销了大家的四年。

    人群逐渐散去,各自以小单位为一体去下一个地点拍照。

    四个女生也不例外,到学校各处打卡,太阳那么大,热得人额头冒汗,没人喊太热,只是不知疲倦地拍照。

    范珂借了一部微单,专门给宿舍的人拍照。

    直到拍尽兴了,大家一起回宿舍,脱下学士服,站在空调下吹凉风,然后去洗澡。

    晚上是班级聚餐。粟愫第一个洗完澡出来,一身清爽瘫在床上,早晨发出的消息没有人回复。

    是的,她知道,异国恋本就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仅仅歇息了几分钟,她起来搭配晚上要穿的衣服。

    晚上气温有所降低,夏夜晚风吹得人浑身都舒展开。

    班长做主在观海楼组织同学聚餐。

    班长口才了得,发自肺腑说几句话,在场有人的眼眶便湿了。粟愫努力咬着自己的嘴唇里的肉才没哭出来。

    四人约定好,今天谁先哭谁就要请客。

    最后是何婧先哭了,她趴在桌上哭得泣不成声。看她哭了,有几个女生也没忍住。粟愫还是强忍着,又低头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收到回复。

    一定是大家都在哭,这里的环境已经变成哭泣之境,所以她才哭的。

    她是这么想的。

    后来,大家都喝了点小酒,万宗的班级聚餐不在今晚,他早早来接范珂,顺便将四个女生都安全送回宿舍。

    万宗现在已经完全变了,如果说大一大二还是朴素版,现在就是帅哥pro版。

    何婧调侃道:“没想到万宗还是个潜力股啊。”

    只有范珂才知道,万宗为了追到她,下了多大的功夫,他是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

    他不想范珂是因为感动而和他在一起,所以在改变的这个过程里,大部分时间都不和范珂联系。

    万宗也在创业,和几个同学一起开发了一个小游戏,现在日进账几十万都是少的。

    他是开车来的,范珂坐在副驾,剩下三人坐在后排。

    宿舍四个女生都喝了酒,醉醺醺的,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不着调的话。

    何婧横趴在粟愫的腿上睡觉,卫晴空靠着门睡着,粟愫意识尚还清醒,看着前座两人秀恩爱,心里酸楚一股股往外冒。

    她又看了眼手机,没有消息。

    何婧喝得最猛,下车时还在耍酒疯,三个女生合力把她弄回了宿舍床上。

    粟愫也头晕,她把何婧安排好了就准备上床睡觉,一只手刚摸到冰凉的扶梯,就被范珂拉住,她把她往楼下带。

    范珂拉她下楼的速度很快,她本就头晕,这下更晕了。

    脚步虚浮到楼下时,她已经无法站稳,随范珂拉着她去哪里了。

    万宗的车还停在楼下,范珂又把粟愫塞进车里,自己也跟着坐上去后,万宗才开始发车。

    粟愫茫然道:“去哪?”

    范珂说:“带你去见个人。”

    “能不见吗?”她皱着眉头:“我困得很,一直在转,感觉我在飘。”

    范珂笑笑:“不行,必须去见。”

    车子都已经启动了,她也头晕得厉害,又没有办法,只好缩进座位,随便他们把她拉到哪里去。

    直到车子绕回到校园里的天鹅湖边,粟愫被范珂无情地推下车,然后朝着不远处说:“人我给你带来了啊。”

    粟愫面颊酡红,是被酒精染红的红晕。她抬起头来,恍惚之间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一个人,那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又有点陌生。

    她真的喝醉了,周围一直在转圈,前方的人又有好几个人影。她的第一个念头是,遇到坏人了,得赶紧跑,可却怎样都感受不到危险的气息,脚也就挪不动。

    她甚至产生了就地而睡的想法,因为真的很晕。

    直到男人越来越近,她定睛一看,是池煜川。

    可是,怎么可能呢,他远在美国,她一定是太想他了,才会以为是他,那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他走到她的面前,弯下腰,找到她的一双眼睛道:“喝多了?”

    粟愫摇摇头:“你是池煜川?”

    眼前的人笑了笑:“是,我是池煜川。”

    “他在美国。”

    “他回来了。”

    粟愫皱着眉头,往前凑近,一双手捧起他的脸,咕哝道:“你是池煜川?好像是他。”

    他温声道:“是池煜川,我从美国回来了。下飞机才看到你发来的照片,很好看很漂亮,我也很想你。”

    粟愫眼睛很快就湿透,泪珠滚落,路灯四分五裂,眼前的人成了三个人。

    她挨个指着那三人道:“你去帮池煜川去美国读书,你去帮池煜川工作,你就负责陪着我。”

    池煜川笑了,把她揽进怀里,亲吻她的额头,擦脸她脸上的泪,眼泪在手心里发烫,灼得人心里疼。

    后来她哭得走不动路,是他抱起她,回了他们的小家。

    这段时间,她偶尔也回这里住,家里时不时找家政阿姨来打扫,家里很干净。

    一整晚,她都紧紧抓着某人的手,直到天明-

    醒来时,天色未明,只有浅浅的一抹太阳初生的澄澈的淡橘色映在天边。

    昨夜的事情,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但梦里都是池煜川,醒来时,池煜川真的就在身边。

    她头还晕,想坐起来一些看看这人究竟是不是池煜川,刚起来一点,头就晕得厉害,手没撑住又跌回床里。

    池煜川觉浅,醒了,轻抚她的脸颊:“醒了?”

    “真的是你?”

    他觉得好笑,凑近她:“看仔细了吗?我是谁?”

    粟愫脑袋往后让了让,好让眼睛聚焦,终于看清楚他。张开双臂抱住眼前的人,怎么也不愿意松开:“你怎么回来了?”

    “你的毕业典礼,我是要参加的。”他在她耳边说。

    你的重要时刻,我不想再错过任何一刻。

    粟愫在他肩头蹭了蹭,蹭掉了糊出来的眼泪,她真的好想他哦。

    这是一个温柔的早晨,他给她端来醒酒的蜂蜜水,给她送来吃食。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伺候得服服帖帖。

    粟愫没有问他什么时候离开,他也不说什么时候走。

    只是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温存时刻。

    毕业典礼安排在晚上七点,两人穿好衣服出门,池煜川开车送她到宿舍楼下,不好再跟着她,说去寻张博森,晚一点去学院看她。

    粟愫在学院的大型演讲厅下坐着,底下乌泱泱一片,全是今年的毕业生。

    她坐在中间的位置,四处望望,到处都是人,全都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等着排队上去让院长拨穗。

    粟愫使劲够着脑袋往后望,没看见他。她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谁知道,这人多的地方信号实在太差,一直转着圈发不出去。

    只能作罢,心里咒骂那人是个骗子,说好的要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结果人影都没看到。

    终于轮到她,范珂拿着相机在拍她,她随着队伍里的其他人上台,等着院长给她拨穗,然后正对着前方,拍照留恋。

    她在这一瞬间,努力寻找他的身影,发现他就站在最后面。穿一身西装,天热,外套被他脱下搭在手臂上,他的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在拍她。

    人声鼎沸的喧闹的演讲大厅里,她那颗漂浮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还是随着流程先下台,然后她接替范珂的位置,帮范珂录视频拍照,等这一系列事情做完,再回头,门边的那抹身影已经不见了。

    手机里刚刚要发给他的那条消息前面有一个红红的感叹号。

    消息依旧发不出去。

    等结束时,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粟愫不确定他是否还在外面等,又暗自懊悔,应该还是要问一下他什么时候离开的,万一他是今晚就离开呢?她还想再看看他,人群里的那一眼根本就不够。

    人群逐渐散去,手机里的消息还是发不出去。

    她站在教学楼前面的台阶上,望着四处攒动的人影,想着如果要找他,那应该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她自觉已经把他的样子深深刻在脑海里。

    但怎么也找不到他人,直到人越来越少,她手心里的手机忽的一震。

    【我就在你前面。】

    她抬眼,没看见人。

    急了,她往下走了两步,终于在茂密的树下看到一双修长的腿,她有感应,那就是他。

    直到下了台阶,才看清楚他就站在那儿。

    人群很快就散了,没人会总是站在教学楼下。四下只有夜晚的虫鸣,还有城市的白噪音。

    粟愫变得很粘人,她知道,冲过去抱住他。

    他顺势接住,笑着说:“傻不傻,我就站在这里,等你从台阶上走下来。 ”

    晚上,她跟着他回他们的小家,洗完澡,手机收到了池煜川发来的两段视频。

    一段是她上台受院长拨穗,颁发毕业证书,镜头放得很大,稍微有一点糊,像是旧日的画面,画面只有轻微抖动,拍到了她站在台上和他的对视,也拍到她慢慢走下台。

    第二段是夜色下,她站在台阶上茫然看着前方,到处搜寻他的身影,看起来傻不愣登的。接着她看到视频画面抖动,听到池煜川憋着坏的笑。

    粟愫火气腾起,她站起来,气呼呼走到浴室外,直接把浴室的灯给他关了。

    只听见池煜川在里面“哎?”了一声,粟愫捂着嘴笑嘻嘻。

    池煜川起初以为停电了,直到逐渐适应黑暗的环境,透过门框底下进来的光,才知道他一定是被耍了。

    干脆不急不躁把澡洗完,头发只胡乱用毛巾擦了擦,开门便目标明确,往那个躺在床上的人身上压去。

    他额前碎发碰到粟愫的额头,笑着问她:“好玩?”

    粟愫带着得逞的笑说:“好玩好玩,好玩死了!谁要你拍我的丑照,整你一下怎么了?”

    “那是丑照?”他问她,明明很好看的啊。

    粟愫点头道:“那还不丑?你把我拍得像个傻子似的,故意看我笑话,拍完了才告诉我你就在我面前。”

    她瞪着眼睛,一脸不服气如今被他压制的局面。

    那样子根本就可爱得不行。

    池煜川没忍住,松了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吻上她的唇。

    粟愫寻着间隙咕哝道:“大骗子……大……”

    被他通通吞下,只剩下呜咽一声,他舌头滑进去,她就连话也说不了了。

    直到她终于什么也说不出,只能顺从他亲吻,她扭着腰想钻出他的桎梏,他以为她要逃,却把她压制更紧。

    在这种事上,两人有着明显的实力悬殊,粟愫干脆顺从,自己也舒坦。

    行为上是池煜川占上风,他绝对压制粟愫,但本质上,粟愫才是主导人。

    他再凶狠,全程都紧着她的感受。

    第二天,又不知道哪里来的帖子,说池煜川从国外回来,是为了参加曾敏琪的毕业典礼,有人看见他和她在学院门口说话,亲密无间。

    池煜川出国后的那段时间,池明杰又找过粟愫一次,粟愫不知道原因,但池明杰对她的态度明显不如上次那么傲气。

    他不再插手两人之间的事情,但要粟愫不得在学校声张:池煜川是她的男朋友。

    池明杰没有明说,但粟愫明显是感觉到这件事和池煜川有关,有关到或许会影响到公司,所以池明杰才亲自来说这件事。

    除此以外,他再没有别的要求。至于之前他凌驾于粟愫之上那件事,他也不再提起,亦不会认错。

    粟愫答应了,没多久意外在手机看到财经资讯,杨家突遭横祸,一夜间破产。

    当时报道上没有详细说是杨家,但她总觉得公司名眼熟,便去查,发现了公司是杨海唯的。

    她不知道这件事和之前池明杰来找自己有没有关联,但的确有在低调。

    现在她看到这样一条乱写的帖子,下意识担心的是池煜川的安危。以至于其他,她不会怀疑。

    这件事她没有和池煜川提,而他也马上要再回校。

    粟愫毕业开始收拾行李,她会留在本校继续读研,很多东西放在池煜川家,在池煜川即将返校的剩下的时间里,两人亲密无间。

    送他离开荟市的那天,依旧是艳阳高照,粟愫在心里闷声责怪天气不懂感情,这样的时刻应该要下一场雨。

    一场雨下下来会让她的心变凉快,不会这么燥热了。

    她从昨晚开始,就在努力地压制自己内心的烦躁之感。

    当初她和池煜川冷战很长一段时间就是因为,她很讨厌分别,很讨厌他自作主张地,没有和她商量过的离开。

    如今依然。

    每到了要送他的时候,她都要陷入新一轮的冷战,闭口不言。

    今日出门的时候,她本不想来,还是池煜川软磨硬泡她才来送。

    池煜川不比她轻松多少,在车上紧紧牵着她的手。

    机场里旅人很多,粟愫不想过多表达什么,抿着唇不说话,直到他终于要走的时候,安检口处,她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愿意松开。

    还是送走了他,她不想当那种看着别人背影的傻蛋,于是在他排着队的时候就转身离开,走得特别决绝。

    学校清校了,她现在就住在他们的小家。

    冗长的暑假,她准备回家一段时间后再回来住。在回家的那段时间,她在群里意外得知曾敏琪遭遇了一场可怕的抢劫,甚至差点被□□。

    但幸好有人路过救了她,她也因此度过了兵荒马乱的一夜。

    粟愫听得心惊肉跳,不懂这其中缘由,只以为是普通的见色起意的抢劫案。

    好在人没受到什么侵害,就是被吓得不轻,在家里调养好长一段时间才敢出门。

    在夜里睡不着,偶尔忙起来错过与他的视频聊天机会时,她会在心里暗暗责怪他的决定。

    很快,研二时,学院里有一个孔子学院实习计划,只是需要去意大利。

    在别的同学还在思考要不要去的时候,她立刻报上了名。

    她没有和任何人商量便做了这个决定,和几位新同学一起远赴意大利。

    那一年,她和几位朋友建立了深厚友谊,在国外,总是华人帮助华人。

    池煜川后来知道她去了欧洲,吓了一跳,没问她为什么做这样的决定,但有假日的时候,他会愿意多花八九个小时的时间飞过来找她。

    比起回国的几十个小时,要方便一些。

    两人见面的次数反而更多了。

    粟愫一次都没有往美国飞过,每一次都是池煜川飞过来,好似不嫌累。

    他们牵手走过罗马的街头,她会穿着《罗马假日》里奥黛丽赫本的同款裙子,在影片的相同地点拍照。

    他们总是在街头接吻拥抱,去海边牵手漫步,一起去逛博物馆,在那里为流失在外的文物无法归家而惋惜、落泪。

    比起在国外的诸多不适应,她却愿意和他贴近,世上的事情都是不能安得两全法的。

    她这么安慰自己。

    ……

    观海楼包厢内,依旧是热闹非凡。

    她睡了一天,饿得不行,到场就开始吃饭夹菜。席间别人的言语,她充耳不闻。

    这时,忽然有人姗姗来迟,是班上的一位男同学,本说不来,但正好今天生意谈得顺利,又在这附近,还是来了。

    他来之后,气氛又活跃很多,逗得大家一阵阵地笑。

    班上总有那么两个人是气氛的操纵者,粟愫很明显不是。

    他在感怀伤秋,说以前读书的时候如何青春,现在满地都是鸡毛蒜皮。过日子总是不能太过于理想化。

    旁边有女生反驳道:“那是你们男的不愿意为自己老婆花心思。”

    那男人立刻道:“扯远了,扯远了。说起来还是池煜川对自己老婆好啊。”

    旁边有人跟着起哄,仿佛主角就在现场一般。

    粟愫抬起头,茫然地看了一圈,发现大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看着曾敏琪。

    她想起来,曾经大学时,曾敏琪也和池煜川传过一阵子流言,想必大家是拿那件事在调侃。

    曾敏琪笑起来,细长的手指轻轻捂住嘴巴。

    旁边范珂凑到粟愫耳边:“曾敏琪是不是又漂亮了?”

    粟愫点点头,肯定道:“好像真的是。”

    突然提起池煜川,粟愫有了点精神头,尽管还在吃饭,却竖起耳朵在仔细听。

    三言两语,左不过夸池煜川厉害,上大学的时候就和大家不是一类人。

    “他是哪家公司的CEO来着?”

    最开始挑起话头的男人又问道。

    席间却无人说话,粟愫埋着头说道:“瑞科。”

    “哦,对对对,”男人呷一口酒又道:“我听说,他现在好像要结婚了,不知道是和哪位美女,和他这样的人过日子总不会是一地鸡毛吧?”

    粟愫抬起头指着自己道:“我啊。”

    那男人满眼都是惊讶,正准备要说什么,结果发现席间却忽然安静了,气氛不太对劲。

    粟愫自然也发现了,她环视一周,发现大部分人是笑着的,在笑着看着她,那笑里还莫名带着一种讥讽。

    她不明白,她的回答有什么不对。

    还是坐在曾敏琪旁边的女生先没憋住,她笑着问:“你说池煜川是要和你结婚?”

    这难道很难理解吗?还是她的表述有什么问题?

    粟愫看着那女孩的脸从记忆深处挖出她的名字。本科时期,一旦有八卦,就会出现的人,这女孩叫邓希。

    粟愫点了点头,却没想到邓希继而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不仅仅是邓希,就连席间的很多人都在笑,让粟愫生出了一丝自我怀疑。

    手机在桌面轻轻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手机看了眼便放下,正欲问对方究竟为什么发笑。

    邓希已经给出了答案。

    她抓着曾敏琪的左手,亮出她手上那枚鸽子蛋大小的钻石戒指道:“真正的池太太在这儿呢,你怎么还在做梦啊?大学的时候,他是和你有过那么一次的流言,可是你自己也否认了不是吗?现在正主就在这里,你撒谎也不打草稿啊?”

    粟愫怔愣一瞬,看向曾敏琪,她坐得十分端正,真有一种马上就要嫁人的姿态。脖子上戴一串澳白珍珠,手腕上是翡翠手镯,而左手的无名指是一枚璀璨的钻戒。

    折射的角度闪到了粟愫的眼睛,她揉了揉。

    在外人看来,她这动作却像是谎言戳破后的心虚。

    邓希拉着曾敏琪的手,鼓励她道:“还是你自己说吧,把刚刚和我们说的话都说出来给她听。”

    粟愫呆呆地看着她,期待着她要说出什么话来。

    曾敏琪搓了搓手心的汗,观察了一下粟愫的行头,除了那张脸还是和曾经一样抗打,这一身装扮看起来实在是过于朴素。

    她抿唇笑了一下:“没有什么好说的,煜川也不是我拿出来炫耀的资本。刚刚说过的话就不说了吧,不然大家也很容易疲劳。”

    她说得如此体面,倒显得如今的一切都是粟愫的不对了。

    邓希又接茬道:“你不说我替你说!”

    “粟愫,池煜川要和曾敏琪结婚了,这个是求婚戒指,现在知道了吗?不要再做池煜川的梦女了,早点清醒过来找个男人嫁了。”

    粟愫听到这里算是听明白了,她嘴唇微张,目光从刚刚说完话的邓希脸上转移到一旁的曾敏琪脸上。

    曾敏琪和她对视,丝毫不胆怯,甚至还抬了抬下巴。

    邓希忽然一把抓起桌面的一把车钥匙道:“看到没,这个车也是池煜川送给琪琪的。”

    那钥匙上的宝马车标晃了晃人眼。

    粟愫忽然察觉到身旁的范珂有些躁动,她一把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接着,她笑了。

    她笑起来,明眸皓齿的,格外生动,再加上今天穿的这一身米色,更是给她增加了一抹亮色。

    粟愫这一笑,大家还以为她得不到池煜川的爱之后发疯了。

    等她笑过了,靠回椅子里,丝毫没有怒意道:“那好吧,我就不当梦女了。”

    说完,她继续吃饭。

    邓希却像是被她的态度呛到了,忽然说:“琪琪,等会儿池煜川会不会来接你啊,让某些人看看,也好让她别做这种梦了。”

    曾敏琪笑得温婉,声音甜甜的:“煜川今天不会来,在外地出差。”

    邓希可惜道:“唉,那就不能给某人看看了。”

    粟愫听见了,当没听见。

    范珂凑到她耳边说:“陪我去上洗手间。”

    “你怎么不反驳啊?”

    出来后,范珂戳戳粟愫的脑门。

    “先别管这个,你有没有发现曾敏琪是什么车?”

    范珂微眯着眼:“宝马。”

    “所以?”

    “走,调监控!”

    范珂随口和店员说了个借口,什么有人把自己的车划了,她着重强调自己开的是保时捷。

    这时候就得当土大佬才行,得理不饶人才行。

    店员调出监控,范珂紧盯着屏幕,确认无疑,那辆宝马车车主就是曾敏琪。

    所以说刚刚路上那一出只怕是故意的。

    “她开车这技术可不像她在餐桌上那么娇弱啊。”范珂磨着拳头道。

    再次回包厢,是女生又围着曾敏琪讲池煜川的事情。

    一场百无聊赖的聚会。

    直到最后,大家即将散场时,范珂终于等来了自己想要查的信息。

    她瞅准曾敏琪拿起车钥匙的时候,眉峰一挑:“曾敏琪,你的车真是池煜川送给你的?”

    提出这个质疑,大家忽然都不动了,目光聚集到曾敏琪和范珂身上。

    邓希:“你想用这个办法来为你的好朋友出口气吗?那可能不行哦。”

    范珂坐得慵懒且随性,一副大老板姿态。

    她也在商场打拼这么多年,接手家里的公司这么久,不说大风大浪,小场面多多少少也经历过一些,如今的事情根本算不上什么。

    她悠然开口:“实不相瞒啊,今天我来的路上,你说巧不巧,就有一辆宝马车别了我一下。”

    “你们也知道我这人暴脾气,惹了我就别想好过。我一想,这不行呀,这种马路杀手可别再放到街上去害人了。我记性好,车牌号正好就被我记住了!我这不托人去调查了吗?别我那辆车的车主叫……哦,叫唐韦。”

    大家不太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

    邓希:“那和琪琪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了,因为你的琪琪就开着唐韦的宝马车。”

    范珂接收到了曾敏琪投射过来的火光,心里顿时被爽到。

    “那是池煜川的司机的车。”曾敏琪面不改色道。

    范珂撑着椅子站起来,穿上外套,挎上包包:

    “刚刚不还说是池煜川送给你的吗?怎么送司机的车给你啊,他都不舍得送自己的车给你?真是够抠门的。”

    猛然被拆穿,大家忽然觉得这池煜川的老婆也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人,明明日子过得也不咋样,还在外面一直炫耀自己过得有多好。

    男人们听得心里舒坦了,开始当和事佬:“哎呀,算了算了,大家都是同学,没有必要这种事情也斤斤计较的,走吧走吧,也不早了,女同志回家不安全。”

    范珂拢拢外套:“那倒是没有斤斤计较啦,我就是说出来提醒一下琪琪,开车要注意一点,不要总是去想着别别人的车,你别了别人的车也不会变成你的车。”

    曾敏琪听得胸膛起伏,也不好发脾气,只好忍耐着笑笑:“范珂说得对,我当时其实就是太着急了,毕竟来同学聚会晚了嘛,我怕大家等久了不好,所以我才……”

    这话题抛得好,又抛回这些迟到的人身上。

    可还未等粟愫反驳两句,就听见来得最晚的那个男人道:“实在不好意思,让大家等我了。工作了身不由己,改日若是有空大家再聚,我来做东。”

    粟愫挽着范珂的手臂,两人低下头憋笑。

    曾敏琪弄得人下不来台,只好说:“没有,没有,我瞎说的,哎呀,大家都是老同学了,怎么会在意这种迟到不迟到的问题呢。是我嘴笨,我自罚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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