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燃闻言抬眸，手里还握着果皮，问她：“吃什么。”
祝今夏说：“都行。”
陈燃笑了笑，“都行，那去吃火锅？”
说着从她身侧走过，把手上的垃圾丢进垃圾桶。
祝今夏想到下午吃的那串金针菇，消逝的辣意似乎重新回到舌尖。
她表情微僵，怔愣片刻开口答应：“可以。”
鸳鸯锅也是火锅。
清汤总不能也是辣的。
陈燃拍了拍手，“不想吃辣要说出来，你不说，我只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把橘子递回去，“我去洗个手过来。”
祝今夏没接，上前靠近，“我也去。”
风吹起长发，发尾在空中滑过柔顺的弧度。
“想跟着我也直说。”
祝今夏伸手证明，“是去洗手。”
淡黄色的橘油沾到手指留下痕迹，在昏黄的公园路灯下看不太清。
陈燃侧眸看着她，“我的话还没说完。”
祝今夏抬眼：“什——”
“想跟着我要直说，因为我会牵住你。”
动作和话音同时落下，他的手扣住她的。
和上次在桂花林不同，这次他穿过她的指缝，十指交错温热传递，掌心印着掌心。
祝今夏眼睫轻颤，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
她在来之前剥了橘子，还拿过快递，实在算不上干净。
可陈燃也一样。
相同的情况让祝今夏心里的别扭稍微减淡了。
陈燃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说：“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祝今夏抿唇淡笑，举起晃了晃，“没嫌弃。”
看样子还挺开心。
陈燃勾唇，没再说话。
洗完手出来，祝今夏拆了快递纸盒。
她小心翼翼地把寄件信息揭下，正要撕碎，被陈燃要了过去。
他摸出打火机，清脆的开盖声响起，火苗划破傍晚暮色点燃了快递单。
火舌一寸寸往上吞，卷掠他的手指。
他却似无所觉，夹着纸张翻转，烧掉另一半。
火焰映进眼眸，像绽放在夜空里的烟花。
祝今夏就是在这一刻，突然对眼前这个人有了新的认识——
陈燃给人的感觉很浑，从第一眼起就是。
好得不澄澈，坏得不彻底。
可这么形容他，又觉得缺了点什么。
现在她知道了。
他不是白纸，也不是灰烬。
是白纸和灰烬相交、正在燃烧的那一簇火光。
陈燃，陈燃。
和他的名字一样。
最后一点光亮随着下坠熄灭，掉进垃圾箱。
陈燃转头看她，“怎么，没见过点火？”
祝今夏摇了摇头，“不是。”
她层层拆开外面包裹着的防震气泡袋，正方木盒出现在手里。
她打开盖子瞄了眼，迅速合上，在陈燃凑过来时藏到了身后。
“什么东西搞这么神秘？”
祝今夏眉尾轻扬，“之前和你说过的。”
陈燃怀疑：“说过吗？”
他怎么没印象。
“我再去洗一下。”刚才拆快递蹭了一手的灰。
祝今夏把木盒放在洗手台。
感应水龙头的水很小，顺着她的手流出。
陈燃见状也跟着折回洗了个手，但他那边水龙头出水量大，洗得比祝今夏快。
洗完后五指并拢伸到她面前，没等她问干什么，猝不及防洒了祝今夏一脸水，然后笑着跑开。
祝今夏下意识抬胳膊挡没挡住，喊他：“你幼不幼稚！”
说完抓起木盒追了过去。
陈燃放慢脚步等她，两人一起往前走。
“橘子不扔吗？”又路过一个垃圾桶祝今夏没忍住问。
“为什么要扔。”陈燃看她，“这难道不是你送我的？”
祝今夏：……
一时分不清他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
“哪有人道歉送橘子？”她问。
“有。薛凌每次吵完都提这么一袋来见我。”
祝今夏想起什么，“周筝姐也是？”
陈燃停了一下，说：“她比较喜欢买橙子。”
“你喜欢哪种？”
陈燃提起口袋，似笑非笑：“这种。”
明知他在开玩笑，祝今夏握着木盒的手还是紧了一些。
她问：“你很喜欢柑橘？”
“还行。”陈燃说，“个人偏好。”
就像他讨厌格子一样，只是个人偏好。
不过祝今夏穿格子的时候他会多看两眼，同理她买的橘子，他也会多吃两个。
结果呢？
格子丑，她漂亮。
橘子酸，她甜。
还算甜吧。
至少今晚是这样。
还问他想不想她……
陈燃笑笑，敛眸看她。
嗯，不穿格子怎么都好看。
穿他的衣服尤其。
好像也没那么早上感觉那么坏。
“那就好。”祝今夏弯眸一笑。
陈燃停下脚步，“看你这样子，是误打误撞送对了？”
上方路灯将两人的影子缩成脚边的一团阴影，银杏叶打着转飘下。
祝今夏仰脸看他，“也不算误打误撞。”
她把身后木盒拿出，在他面前打开。
盒子里四周垫着泡沫塑料防震，一枚造型怪诞的陶瓷杯摆放其中。
杯身胖胖圆圆憨态可掬，橘黄色的外衣，表皮凹凸的不平，将橘子皮的纹理处理得细致入微。
没有杯盖和把手，只有杯身上两片点缀的绿叶。
陈燃觉得有些眼熟。
“送你的，丑东西。”
陈燃想起来了。
是在祥云镇他刚加她微信的那天晚上，她给他发过这杯子还没烧窑的照片。
他当时点开不经意地扫了眼，颜色黯淡，灰扑扑的又胖又丑。跟眼前这个色泽漂亮的橘子杯完全是两个模样。
陈燃接过盒子轻笑：“骂谁丑东西呢？”
祝今夏说：“谁丑骂谁。”
陈燃拿在手里借着路灯的光仔细打量了一圈，放回盒子，“那还是它比较丑。”
“喜欢吗？”见他转身，祝今夏跟上问。
陈燃弯唇：“还行。”
祝今夏是发现了，他这个人对不喜欢的东西总爱说一些程度很重的反义来形容，像之前对她说的什么‘想得要命’‘甜得要死’，虽然不知道占几分玩笑几分认真，但对喜欢的东西，好像只有两个字——还行。
起码目前是这样。
祝今夏歪头看他：“那是接受我的道歉了？”
陈燃轻嗯，心情不错的样子，“勉强接受。”
保时捷停在路边，上车前陈燃忽然意识到什么，问她：“这是你自己捏的？”
祝今夏手扶着车门，“不像吗？”
“不是，”陈燃垂眼笑笑，“丑得太特别了。”
祝今夏说：“衬你正好。”
“我也觉得。”
陈燃拉开车门，“不过它衬我不是因为丑，是因为这是你送的。”
“是吗？”祝今夏矮身坐进副驾，低头发现上面放了份报告。
应该是陈燃随手放的。
她没想太多，拿起坐下。
正要去系安全带，却倏尔注意到报告上印着藤临市人民医院几个大字。
她手一松，面向陈燃，安全带从手里缩了回去。
‘咔哒’一声轻响，陈燃这头刚系好安全带就听祝今夏问了句：“你真去体检了？”
陈燃一愣，笑意顿时凝滞。
转头见体检报告被她拿在手里。
音色一沉：“给我。”
他伸手去夺，祝今夏往后避开。
安全带限制了他的行动，祝今夏说：“我不看，你先回答我是不是。”
陈燃扶着方向盘笑出声，反问：“那么大几个字你看不见？”
语气还挺冲。
看来结果不怎么好。
“检查结果怎么样？”祝今夏问。
陈燃不答，视线从她身上移向窗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隐隐凸起。
“传染四项检查了吗？”
“……”
“不是，祝今夏。”陈燃忍不住了，目光锁着她没再移开，“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人？”
“约炮？滥交？还是嫖虫？”
祝今夏想要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燃气极反笑，解开安全带倾身从她手里一把抢过报告，声音冷冽：“你好好给我看清楚了。”
他直接翻到最后两页摆到祝今夏面前，指着四项检查结果问：“阴性阳性？”
阴性，阴性，阴性，还是阴性。
祝今夏移眼看他，她说：“你真的误会了。”
见他什么都不想听，又说：“你要听我的解释吗？”
陈燃瞥开眸子，“不想听。”
祝今夏安静了几秒，故意问：“那其他的呢？”
陈燃没动，也没回答。
她问：“我可以看吗？”
陈燃轻嗤：“这给我女朋友准备的，你看了算什么事？”
祝今夏没什么反应，往前翻了一页话音轻飘：“未来女朋友也是女朋友。”
陈燃再次回头，就见她神情认真地看着他的体检报告。
他循着她的视线落到写满数据参数的纸张上，心电图被她翻过，陈燃眉心一紧，正想把报告拿回，却被祝今夏按住了他的手。
她看向陈燃，眉毛蹙起，“心率怎么回事？”
对视两秒，陈燃一下笑了，随口乱答：“心脏病。”
看出他在玩笑，祝今夏松了手，继续往前翻。
“血压偏高，你还有高血压？”
陈燃嗯了声，“我身上毛病多着呢。”
“转氨酶也偏高，检查前喝酒了？”
陈燃反问：“你觉得呢？”
祝今夏说：“你没那么蠢。”
翻到最前面，祝今夏这才注意到体检时间是昨天早上。
昨天……
昨天周六，她在寝室补了一下午的作业。
早上做什么了？
天还没亮接到他打来的电话。
祝今夏指尖收紧，眼里有些不确定：“你……是通宵后直接体检的？”
陈燃鼻音轻哼，“某人也没给我睡觉的时间。”
体检是周三约好的，周六早上九点在市人民医院。
他等祝今夏睡醒已经七点，两人打了会儿电话，等他开车过去时间刚好。
体检结果可想而知。
心率失常，血压偏高，还有轻微贫血。
本来没想让她知道，结果放车上放忘了。
陈燃打着方向盘离开公园，祝今夏系上安全带在看手机。
陈燃瞟了眼，语气不屑：“你要是在给我百度问病，不如先把墓地选好，死了也有个埋处。”
祝今夏没抬头：“你身份证号码多少？”
“怎么，已经选上了？”
又说：“我喜欢有风的地儿，给我选山顶上。”
“不是。”祝今夏转脸看他，“我重新预约，这次我和你一起去。”
第42章 甜
陈燃想都没想拒绝道：“不去。”
祝今夏问：“为什么。”
陈燃：“没空。”
“在忙什么。”
“什么都忙。”
用话挡话，就是不想去了。
祝今夏说：“就当是陪我，也不去吗？”
“你会缺人陪？”陈燃反问。
祝今夏身边朋友多，别说女生，就算是此时此刻喊男生也有大把人赶着来。光看今天中午那条朋友圈自拍就知道了。
他认识的，不认识的，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加的好友都在给她点赞评论。
之前他还没发现两人共同好友这么多。
祝今夏没回答，而是问：“就不能花点时间在我身上？”
陈燃偏头笑了，喊她名字：“祝今夏，你以为我现在在做什么。”
他如果不想在她身上花时间，今晚根本不会答应出来。
祝今夏垂着眼在屏幕上点了点，自顾自地说：“我问周筝姐要了你的身份证号，等她发过来我直接预约了，先告诉你一声。”
“……”
陈燃沉默两秒，“她没有。”
话落，祝今夏点开周筝发来的语音，中性微沉的声音在车内响起：“你急吗？急的话问问薛凌，要不急等我回学校给你翻档案。”
尽管她及时调小音量，陈燃还是听见了。
嗤笑一声，瞥了眼祝今夏的手机，“以公谋私？”
周筝：【算了，我去帮你问他】
消息刚发过来，陈燃的电话就亮了。
祝今夏明显一愣，下意识去看他。
陈燃右滑接起，周筝直奔主题：“身份证号最后四位多少？”
陈燃故意：“你要这个做什么？”
周筝说：“你不是要报短视频创作大赛？报名表要填。”
陈燃：“是么？”
周筝：“赶紧。”
陈燃说：“待会儿发你。”
周筝不耐烦：“你什么时候这么磨唧了？报名今晚九点截止，晚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周筝随口扯谎的本事跟陈燃如出一辙，要不是祝今夏提前知晓，从她急切又恰到好处的语气根本听不出任何问题。
陈燃也没有要戳穿的意思，只说：“比赛的事我会跟到底。”
周筝似乎察觉到什么，对他的反常起了怀疑，警惕问道：“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祝今夏的心跳猛漏一拍，呼吸不自觉放慢。
陈燃偏头看她，无声一笑，“我约会也要跟周部长提前报备？”
周筝：“……”
她就算再傻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当即挂断电话。
周筝发来消息：【你要他身份证号做什么？】
光看消息，像是生气了。
祝今夏如实回答，又说自己不是故意瞒着她和陈燃在一起。毕竟她也没想到周筝的行动力会这么强。
消息发送，陈燃开口说：“你不用跟她解释什么，她一个看热闹的，只关心结果。”
果然，周筝秒回：【这没什么，回头我把学校里他的档案都给你备一份】
【体检的话你让他检查一下颈椎，上次听薛凌说他去做了理疗，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陈燃笑意淡淡，对周筝和她串通一气的行为并没有太大反应。
或者说他早就猜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无论是周筝还是薛凌，甚至是姜奕川，都是她借助着想要靠近他的信号。
他一开始会因为她的别有用心而感到轻蔑和不屑。
可现在，陈燃似乎并不排斥这种信号。
祝今夏费尽心思接近他，认识他，把他往鱼塘里赶。
可她又怎么能百分之百地确定自己没有陷进来？
陈燃在赌那百分之五十的可能。
“把你的发给我，明天预约。”陈燃看着前方的红灯，缓缓减速，“什么时候有空？”
黄灯跳转成八十秒红灯，帕拉梅拉停在路口。
行人来来往往，有夫妻有情侣，有老人小孩，也有回校的学生。
祝今夏握着手机，有点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改口。
但还是说：“没课的时候都可以。”
陈燃看她，笑了下，“那记得把课表也发过来。”
祝今夏嗯了声，翻出课程截图发给他。
周筝的最后一条消息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早点把他拿下，眼不见心不烦】
她切过去回了张表情包。
看到上面的消息，祝今夏这才反应过来陈燃说的话，问他：“你是陪我去，还是和我一起？”
陈燃没有回答她。
车内陷入沉默。
红灯倒计时结束，被暂停在路上的车流恢复行驶。
外面的天彻底暗下，道路两旁的暖色灯光照映进来，冲淡了头顶车灯落在脸上的光影。
陈燃单手掌着方向盘，左手随意搭在车窗。
看不出在想什么。
麦穗车饰挂件小幅度摆动着。
祝今夏拿不准，收回视线看向窗外，街景不断倒退。
附近很陌生，她没来过。
正要打开手机去看地图，就听陈燃不咸不淡问了句：“在你的计划里，我值得你花多少时间？”
祝今夏回头，想起她让孔唯雪猜过类似的问题，坦然承认：“之前是三个月。”
陈燃：“现在呢。”
三个月快过去一半了。
祝今夏说：“不知道。”
她有时候觉得他们之间只差一句话，但更多的时候像隔着一片海。
他站在海的另一边。
就像现在。
“很快就知道了。”陈燃说-
当天晚上没吃火锅，陈燃带她吃了江南菜。
他说：“试试，不好吃下次换一家。”
祝今夏笑了笑，答应说好。
店面不大，生意却爆火。
跟上次他带她去的粥铺不同，这边烟火气更浓。
进去时正好赶上二楼一桌人吃完出来，服务员动作迅速收拾完桌面，把两人带了过去。
“你来过这家店吗？”祝今夏问。
陈燃垂眼扫码点单，“吃过两块糕点，味道还行。”
他把手机递给祝今夏，“想吃什么自己点。”
祝今夏说：“我没过来，你推荐吧。”
陈燃也没多问，照着自己点鸡汤馄饨给她也点了一份，顺手勾上肉松酱骨和银鱼春卷，甜品上的赤豆圆子。
找不出半粒辣椒星子。
陈燃没点多少。
菜上完刚尝了两口，他就放下筷子看着祝今夏。
“怎么了。”祝今夏抬眸。
“你先吃。”
祝今夏用白瓷勺舀了一点馄饨里的汤，鸡汤的鲜香在味蕾炸开，随后咸味上来经久不散，压盖过馄饨原本的鲜香。
她只抿了一点，跟着沉默放下勺子，去端手边的赤豆圆子。
圆子和红豆沙黏糊地搅在一起，桂花点缀其上，口感细腻清甜。祝今夏吃了两口，见陈燃拿起手机在翻看什么。
屏幕冷光投到他的脸上，似是注意到她的视线，陈燃移开眼朝她看来。
安静半晌，他重新拿起筷子去夹肉松酱骨，吃了一口，评价道：“肉太柴了，但甜过初恋是真的。”
吃多了难保会腻，不过照分量来看也不会到那个程度。
陈燃用筷子轻敲碗沿，“这鸡汤里倒了半包味精，你觉得怎么样？”
祝今夏摇了摇头，“我试试馄饨。”
陈燃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吃。
含进嘴里，咬开，皱眉，再吐出来，一系列动作发生不过几秒。
陈燃笑了笑，“看来不用下次了。”
他拿起手机起身，“走吧，去吃面。”
祝今夏掖了掖嘴角，临走前舀了小勺圆子喂进嘴里，这才把馄饨留下的味道驱散了些。
陈燃带着她顺着这条街往下走，拐进了一家日式料理店。这样的日料店藤传附近也有，因其平价性价比高，所以平时有很多学生去吃，味道虽算不上人间美味，但能让人食欲大开。
进去后点了两碗豚骨叉烧拉面，寿司卷和蔬菜沙拉按双人套餐上。
等待过程中，陈燃把祝今夏发来的身份证号复制到备忘录保存，又把她的课表设置成了和她的聊天背景。
弄完才想起什么问她吃不吃三文鱼刺身。
祝今夏连连摆手，“不用，我不吃生食。”
不光肉类，连番茄和黄瓜这类蔬菜她都不会生吃。
祝今夏：“你点的蔬菜沙拉，你自己吃。”
陈燃：“看不出来你忌口还挺多。”
祝今夏想了想，补充：“内脏和香菜也不吃。”
“那你喜欢吃什么，甜的？”
“我口味比较清淡。”
陈燃盯着她没转眼，眼神探究：“你哪的人？”
“嘉城人。”
“难怪。”他似有若无勾起嘴角，倒了杯乌龙茶，“之前去过一次，吃得我两眼发黑，差点死在那儿。”
祝今夏说：“嘉城也有味道不错的店，你下次来我可以带你去。”
陈燃把茶换到她面前，“不应该邀请我去你家里吃？”
祝今夏抬眸看他，顺着他的话反问：“想见我父母？”
“不行吗？”
“你有胆子来，当然行。”
陈燃笑笑：“寒假就来。”
菜品陆续上齐。
有上一家踩雷作对比，此刻的拉面就显得异常美味。
两人吃完走出日料店，祝今夏说去要买水。
陈燃说车上有，带着她返回停车点。
路过江南菜门前时，用餐的人依旧很多。
陈燃留意到她的目光，跟着放慢脚步，“还好你没夸他家好吃。”
不然面对一桌难吃的菜还要陪着她演戏吃完，多残忍。
这江南菜他之前过来找朋友坐了会儿，吃了两块糕点。傍晚堵车的时候翻看附近美食，网上对这家店的评价也不错，没想到踩了个大坑。
祝今夏沉吟片刻，“赤豆圆子还行。”
陈燃哼笑，“那你是没吃过我做的。”
“你会做这个？”祝今夏微讶。
陈燃说：“睡不着的时候会做。”
祝今夏想起运动会时他往电竞社带的柠檬鸡爪，只是当时好像是在试配方……
走过江南菜馆，祝今夏问：“那你周五通宵……”
“没做。”陈燃转脸看她，“那晚光顾着想你去了，没心思下厨房。”
面对他张口就来的习惯祝今夏已经能轻松应付。
她面不改色地接话：“那你可以学着边想我边干点别的，毕竟以后这样的夜晚还有很多。”
话音刚落，陈燃停下脚步，眼眸微眯一字一顿重复着她的话：“干点别的？”
他将最后两字尾音加重，落在祝今夏耳里就变成了另一番味道，耳根迅速蹿红。
“别的什么？”他还在继续。
祝今夏睫毛轻颤，心脏跳动的声音清晰传到耳朵。
“你不是说，你，你睡不着会做甜品吗……”
陈燃上前半步，眸光掠过一丝危险：“想着你做的可不是甜品。”
“行了，别说了。”祝今夏抬手捂住他的嘴，“我们回去吧。”
柔软的触感惹得手心痒意蔓延，祝今夏匆匆收手，垂下眼眸躲开。
陈燃弯唇笑说：“你也就这点出息。”
第43章 辣
回藤传一路畅通，红灯都没等一个。
车径直开进校园停在女生宿舍楼下，周围有不少散步回来的小情侣，陈燃把祝今夏那边半扇窗升了上去。
外界声音隔绝，他松开安全带，倾身往后提过黑色纸袋给祝今夏。
“你的口红。”他说。
祝今夏接过，当着他的面把口红拿了出来。是长形礼盒套装，盒身表面网格平铺，烫金logo落在中间，简约而大气。
的确是她留给他的那支牌子。
她看向陈燃：“我拆了？”
陈燃说：“随你。”
祝今夏打开盒子，十支黑管一字排开，金色镶边环绕，低调地陷在黑色丝绒礼盒中。
尽管有过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还是小小惊讶了下。
祝今夏往前推出半分，“你选一只。”
陈燃垂下眼眸，从左往右拿起第三支递给她。
祝今夏翻下遮阳板滑开化妆镜盖，细细旋出口红膏体，嘴唇微张，对着镜子补起口红。
从日料店吃饭完出来她没去补妆，这会儿唇色很淡，被膏体细细涂上一层，指腹晕开。
颜色有点像她上次给他的那支。
红棕色调，很适合秋天。
她涂完两层晕染开后又往唇珠涂了一点，双唇抿了抿，转头看他，“有纸吗？”
好看得要命。
陈燃笑着抽出纸巾给她。
祝今夏折成尖角擦去多余部分，指腹上的红跟着拭到纸巾，留下痕迹。
陈燃就这么盯着她看，问：“你早八什么时候起来？”
祝今夏将口红回旋盖好，磁吸外壳清脆声响。
她回答说：“睡得早六点半，晚的话七点。”
“时间够用？”
照她涂口红的速度来看，怕是两个小时也不够她化。
“时间长有时间长的化法，短有短的化法。”
即使是七点半起床，她也能化完妆再去上课。
陈燃问：“不化妆会怎么样？”
早在祥云镇的那个晚上，他就见过她洗完澡素颜的样子。明明够漂亮了，每天化也不嫌累。
“会被人少要一些微信。”祝今夏说。
陈燃移开视线笑了起来，“那确实是。”
想要漂亮就总要比别人多付出一些努力。
早起不过是其中之一。
祝今夏把口红放回礼盒，装进纸袋。
她看着陈燃，“你今天选的颜色跟我那天给你是同一支，27号色。”
“这么巧。”
“它还有个名字，你知道吗？”
“什么？”
祝今夏说：“你过来一点。”
陈燃依言偏头，上半身越过中控，挡住了头顶的光亮。
祝今夏抬手扶住他的后颈，倾身凑了过去。
气息拂过耳畔，陈燃僵愣一瞬，柔软微润的吻落在脸侧。
他撑在中控的手一紧，就听她清软的声音响起：“SHAMELESS，无耻之徒。”
她说的慢，吐气如兰，尾音勾出几分暧昧的缠绵。
车内空间封闭，呼吸可闻，陈燃转脸看她，下意识去摸了把脸。
脸上的唇印蹭到手上，陈燃蓦地笑了。
他一把拽住祝今夏准备收回的手，“几个意思？”
祝今夏毫未退怯，迎着他的目光：“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陈燃说：“我想的可不清白。”
祝今夏说：“那就不清白。”
静默片刻，陈燃忽然握着她的腕上移一寸，手心的茧似是无意地磨着她柔软的小臂，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祝今夏神色平静：“朋友。”
“那你亲我？”握着她的力道暗暗紧了三分。
祝今夏似无所觉，一字一顿回答：“亲朋好友。”
陈燃眼中笑意越甚，重复她的话：“好一个亲朋好友。”
“既然这样。”他攥着她重新拉到身边，侧过脸说，“那再亲一次，亲上加亲。”
脸上原本的红色唇印被他蹭花，他无赖地勾着笑，像是笃定她不敢再犯。
“你要亲回来吗？”祝今夏问。
“你说什么？”
“你要亲我吗？”她又问一遍。
“在哪？”
“就在这。”
陈燃笑，“我是问亲哪？”
祝今夏安静两秒，反问：“你想亲哪？”
陈燃视线从她眼眸落到唇上，口红很衬她的气色，与黑色衬衫相得映彰，这会儿被他拽着，衣领半歪锁骨凸显。
他看着她，“你要知道这里是宿舍楼下，不是无人区。”
“你确定要在车里跟我发生点什么？”
话音很轻，犹如蛊惑。
祝今夏反扣住他的手，“那答应你好了。”
她捧住他的脸再次吻了上去。
这次比上次要久。
陈燃大脑空白一瞬，灼热的气息扫过脸上皮肤，酥麻传遍全身，后颈僵直。
突如其来的吻将他心池彻底搅乱。
她的指尖透着淡淡凉意，顺着下颌滑到侧颈，指腹轻蹭过微滚的喉结，被他突然握住。
“行了。”陈燃偏头闭了闭眼，呼吸沉重。
“输给你了，行不行。”
祝今夏满意一笑，从他手中抽出。
“陈燃，”她轻喊他的名字，将那句话还了回去，“你也就这点出息。”
陈燃下颌紧绷，“你别太得意。”
“晚安，手下败将。”祝今夏提起纸袋开门下车。
关门之前，她弯身看向车里的人，“今晚如果还睡不着的话，可以试试做点别的。”
祝今夏离开后，陈燃扫了眼她送的瓷杯低骂一声。
还真是无耻之徒。
陈燃拿纸去擦脸上的唇印，口红被擦出片片红痕，暧昧至极。
他把纸胡乱揉成一团，给姜奕川打了通电话，照着对方发来的位置去了。
祝今夏回到寝室时，余韵帘子半撩躺在床上。
她今天累得厉害，早早上了床，但也睡不着，趴在床上跟叶京雨打电话。
孔唯雪在电脑前写东西，听到开门的动静扭头打了声招呼。
正要收回目光继续写稿，余光却注意到什么，停在她的手上。
余韵在上床看得一清二楚，连忙跟叶京雨说：“挂了啊挂了啊，我这边有情况。”
叶京雨以为她有什么要紧的事，也没多问。
余韵一晚上精神恢复不少，这会儿抓着床沿栏杆探出半个身子，“你这提着的，是口红？”
“这么大一盒？！”
祝今夏嗯了声，浅笑，“今天拿回来了。”
孔唯雪起身走来，一脸讶异：“这得多少支啊？”
祝今夏将盒子拿出打开，十支黑金整齐摆放其中，“都在这儿了。”
余韵点着数了一下，啧啧摇头：“果然，陈老板出手就是大方。”
又问：“诶，不是，他干嘛要送你口红啊？”
“弄丢了赔的。”
毕竟她那只的的确确在他那里，说弄丢也没错。
孔唯雪心细，看了看口红又看了看祝今夏。
眼睛眯起，转到她面前，双手掰过她的肩膀面向自己。
“你老实跟我说，他是不是送你回来了？”
祝今夏说：“送到楼下。”
“亲了？”
没等祝今夏回答，余韵错愕地问：“什么亲了？！”
她抓住栏杆一个翻身踩着凳子跳下床，连珠炮似地问：“你跟陈燃亲了？！”
“怎么亲的？”
“谁主动的？”
“亲了多久？”
祝今夏嘴唇微动，孔唯雪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要是想诓我们先照照镜子。”
说完拿过余韵桌上的化妆镜对准她，“看看，口红都掉了。”
孔唯雪了解祝今夏，她每次吃完东西都会及时补妆，除非口红没带在身上。
跟陈燃出去、身上还带着口红，就更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那就只剩一个解释，补了，但被蹭掉了。
怎么蹭的？
一男一女还能怎么蹭？
孔唯雪对自己的推理充满自信，等着祝今夏揭示答案。
祝今夏失笑，说：
“是亲了。”
“我主动。”
“亲了两次。”
余韵：！！！
“两次？！你！”余韵双手抱头去抓头发，“那他什么反应啊？就没摁着你亲回来？是不是男人啊！”
“没有。”祝今夏解释：“亲的脸。”
余韵惊掉下巴：“啊？？？”
“气氛都到了只亲脸？！”
孔唯雪疑惑嗯声，抬起祝今夏的下巴，迎着白炽灯的光说：“亲脸能亲成这样？”
祝今夏移开脸笑了，“怎么审犯人一样审我。”
“不是不是！”余韵还是不肯相信，“你倒是说说陈燃什么反应啊，他、他、他就没点表示，让你一个人主动？”
祝今夏想了想，“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就问我们什么关系。”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余韵一脸八卦。
“朋友啊。”祝今夏说，“本来也是朋友。”
余韵瞬间哑火，一大肚子疑问被堵得严严实实。
“虽然是这么说没错，可都……”孔唯雪欲言又止，“你们，或者说陈燃真的没想过往下发展吗？”
“先这样吧。”
余韵看向孔唯雪，两人表示佩服：“你赢了，真的。”
“陈燃估计要彻夜难眠了。”
刚说完，严曦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面无表情地放下吉他，见几人都不说话，“你们继续。”
上次的事虽说没再提，这会儿也不好直接当着严曦的面继续讨论陈燃的事，毕竟万一她真跟陈燃有点什么，祝今夏的关系摆在着岂不是很尴尬。
余韵和孔唯雪想到一块儿去了，两人对视一眼，正要岔开话题，就听祝今夏说：“我们在说陈燃。”
严曦嗯了声，没什么表示。
“他说你是叛逆大小姐，喜欢玩音乐，脾气……”祝今夏点到即止，没再说下去。
“臭得跟狗一样。”严曦将椅子拉到一边腾出位置，“是吗？”
余韵压低声音靠在孔唯雪耳边，嘴唇微动：“什么情况？”
孔唯雪摇头，用同样的声线回答：“不知道。”
祝今夏说：“他在找你。”
严曦抬眼看她，“你跟他说了？”
“说了。”
“无所谓，说就说吧。”
严曦去阳台，路过瞥见桌上的口红，脚步一顿，回头问：“他送的？”
祝今夏：“嗯。”
严曦说：“恭喜。”
余韵嗅到八卦的味道，眼珠咕噜一转，“恭喜什么？”
“他上一个送口红的女人是王楠。”
余韵：？
孔唯雪问：“王楠是谁？”
严曦转身走出阳台，声音落在后面：“他妈。”
“靠！”余韵惊喜，去拍祝今夏肩膀，“这是早把你当自家人了！”
孔唯雪跟着附和：“是该恭喜！”
祝今夏失笑，这都什么跟什么。
第44章 甜
后面一周陈燃又消失了。
祝今夏在分开那晚收到了他的消息。
凌晨三点半，他给她发了张小圆子的图片。圆子颗颗滚圆雪白，红豆沙淋在上面，桂花点缀，白瓷勺放在旁边。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
看来是真没睡着。
祝今夏看到后回复：【好吃吗】
陈燃没回，不知道是忙还是不想理，整个人表现得有些冷淡，她索性也不等了，上完课就去了教室开会。
今天周一，早上集会弄得大家精神欠佳，虞美人刚说完九号消防知识讲座要出宣传，底下就有人伸着懒腰打哈欠，问校学生会联谊什么时候开始。
对要忙活的事没人能提得起兴趣，但联谊就不同了。
部门里新生居多，这才刚上大学，精力无限，青春旺盛的荷尔蒙总要有处安放。
虞美人向来有问有答，说：“策划部这两天已经在拟方案了，快的话月底，最迟下个月，反正会赶在元旦晚会之前给办了。”
下周还有场篮球赛，这次倒不用做什么，虞美人只说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开完会，教室里的人从前后门陆续离开。
祝今夏一时没走。
虞美人以为她在等自己，正要叫她一起吃饭，就听薛凌在外面招手喊了一声，逆着人群往里钻，把头发都挤乱了。
薛凌呼出口气，理了理歪掉领子的衣服问：“一起吃晚饭吗？”
“步行街那边新开了一家肉蟹煲，首周充500送200，去不？”
他的目光从虞美人移到祝今夏身上，见她低头在看什么，两步过去抓走桌上的广告宣传单，“看什么呢，跟你说话也不理。”
祝今夏这才从传单的地址上抽出思绪，解释：“没，就觉得这活动挺划算的。”
薛凌瞟一眼，‘嘁’了声，“这不金悦园那家健身房吗？广告都打到藤传来了。”
门口的人散得差不多，周筝从隔壁教室过来，听见薛凌说：“你不知道，一开始那儿是家干洗店，后面开不下去改成水果店，结果只开了两个月就挂转手出租，后来才被不知道哪个冤大头盘下来弄了个健身房。”
“真的，那地儿谁去谁关门，一般人压不住。”
“陈燃楼下那家？”周筝走进教室问。
这事被陈燃津津乐道往小群里分享过。
从开年到现在已经换了三家，都在猜健身房之后会是什么。
薛凌说：“可不。”
似乎想到什么，话锋一转：“但我昨晚接蝉哥回去的时候感觉里面人还挺多，估计都是像今夏这种被广告骗过去的。”
虞美人收好东西，跟着捡起传单看了眼。
‘劲爆好消息’被加大加粗，后面紧跟着‘两年健身卡套餐只要1288元’几个字，再往下是几个套餐的详情，一学期收费580元，现在办卡立享折上折。
“看起来折扣力度挺大的啊。”她说。
薛凌：“它要不大能赚钱吗？毕竟能不能撑过一学期都是回事儿，当然得逮着机会割韭菜了。”
“行了行了，咱们去吃饭吧。”薛凌随手把传单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我充了肉蟹煲家的会员，你们之后有谁想吃直接用我的就行。”
周筝说：“你就不怕自己也被割韭菜？”
“这都哪跟哪，完全不一样好吗？”薛凌说，“你们吃过就知道了。”
祝今夏扫了眼桌上另外两张宣传单，没说什么，跟薛凌一起走了。
薛凌话多，自上次祝今夏被陈燃送回学校后一直担心着，时不时就来关心一句：“最近咋样？他没骚扰你吧？”
称呼却从最开始的陈狗到现在的蝉哥，看来是和好了。
走出教室，薛凌双手插兜去撞周筝的肩膀，“诶，说说呗，昨天怎么回事？”
撞得周筝往前一个趔趄，不耐烦皱眉：“你找死啊？”
薛凌说：“蝉哥什么情况？是不是谈了？”
周筝反问：“和谁？你吗？”
薛凌‘啧’声，“你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我把你当兄弟掏心窝子，你把我当什么敷衍了。”
祝今夏和虞美人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身后，谈话声被风吹到耳畔很快消散。
“你昨早不还去他家里了吗，就没发现点什么？”薛凌问。
周筝懒得跟他绕弯子，“你不如说说你怀疑他什么。”
薛凌语气加重笃定道：“我不说了吗他那人不对劲，指定是谈恋爱了！瞒着咱们呢。”
“你是不知道昨晚我从姜奕川手里接到他的时候，站都站不稳。他那性格谁不知道，他要不想喝谁能灌他？而且三瓶倒的酒量，什么时候见他喝成这样过？”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是姜奕川跟我说了句什么‘你记得开导一下，让他别把女人看那么重’，这是什么话？我信太监有x生活也不信蝉哥会坠情网啊。”
见周筝不说话，他自顾自地琢磨：“难不成真被人给拿下了？”
“也不应该啊，之前我那么劝他看都不带看一眼的，怎么突然开窍了……”
“你说会不会是梁芝？身边女生就数她跟蝉哥走得最近。”
“但我的直觉又告诉我事情没这么简单。”
周筝打断他的碎碎念：“你怎么不直接问他。”
薛凌双手一摊，很是无奈：“我问了啊，他半天都不吭一声的。”
“回去躺了半个钟头折腾起来要洗澡，洗完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把衣服也洗了，洗就洗吧，我寻思着给他扔洗衣机里，结果他要搁那手搓，洗个衣服跟绣花一样，还让我去给他拿眼镜，他看不清。”
“这不纯纯有病？”
周筝神情复杂，没忍住回头看了眼祝今夏。
祝今夏眉毛微扬，一脸‘我不知道’ 的表情。
她收回视线问：“然后呢？”
“然后？”薛凌呵笑，“经典传统来了。”
周筝：“这次做了什么？”
薛凌抬起双手在空中虚抱了下，“他家客厅那个鱼缸你记得吧？这么大那个。”
“他煮了满满一锅小汤圆全倒里面了。”
“……鱼呢？”
“全死了。”
“……”
“要不是怕他跟我动手，我早录下来发群里了。”薛凌说，“昨晚大半夜的，我本来想送完他再回宿舍。他倒好，先是死活不上楼，卡着电梯要我去给他买什么糯米粉，买一袋还不够，直接提了三袋走。”
“我以为他要干什么，洗完衣服转头就进了厨房，我一看事坏了，就想把锅给藏起来，你猜他说了什么？”
“他让我下楼去给他弄点桂花回来，神tm桂花！这十一月哪来的桂花？”
周筝觉得好笑，“最后呢？”
薛凌一脸无语：“同城速递的桂花干，到现在我都记得那跑腿小哥看我的眼神像看神经病。”
“不是，那么大一锅我还以为他是自己饿了想吃点东西，哪想他翻遍整个碗柜里挑了个青花瓷碗出来装盘撒花，整得都快跟那米其林餐厅一样了，拿着手机一顿狂拍，得有大半个钟头，几百张照片也不知道发给了谁。”
“我被他折腾得要死，后边也不管了，结果去他房间拿枕头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嘿！打死你都想不到。”薛凌狡黠一笑，“他卧室外面不是有个半平米的小阳台吗？上边挂了件女生的衣服。”
薛凌啧啧摇头，伸手在胸口比了下，“粉色蝴蝶，甜得哟~”
“我问他那是谁的，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耳朵红了又红，说我再多问一句立马滚，我哪还敢问。”
薛凌感叹：“蝉哥也有心事了，百年难遇啊。”
“哦对了！”走出学校，他想起什么猛一拍手，回头说：“我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祝今夏和虞美人站在路边打车，周筝双手抱臂，等着薛凌的下文。
“前面说的那些都是次要的，最最最主要的是，我刚见到他的时候——”薛凌指了指右脸颊，“他脸上！有唇印！！！”
“估计是擦了半天没擦掉，红成一片。”
“我问姜奕川咋回事，姜奕川说见到他的时候就这样了。”
“这说明什么？肯定有情况发生啊！”
“只要知道他昨晚见姜奕川前去了哪，他那秘密的小情人也跟着水落石出了！”
“他绝对是为了那女的万圣节放我鸽子，没跑！”
祝今夏听得一顿心虚，岔开话题问目的地。
薛凌凑了半个脑袋过去，在她手机上点了点，“就这儿，长岛后街，很近的。”
虞美人去看周筝，周筝朝祝今夏抬了抬下巴，意思再明显不过。
虞美人跟着笑了，劝薛凌：“你们虽然是朋友，但多少给陈燃留点自己空间的吧？”
薛凌反驳：“我是把他当朋友没错，可他见色忘友啊！”
“还有你！”他转头指着周筝，“你万圣节那天为什么也没来？”
周筝说：“有事不行吗？”
薛凌：“田嘉怡都没在藤临，你能有什么事？”
周筝：“你烦不烦。”
薛凌看向虞美人，“你看你看，一说就急眼。”
祝今夏垂着眸，报刚打到的车：“藤A09白色车辆，还在对面，估计两分钟到。”
薛凌往外站了半步，“行，我盯着。”
祝今夏息屏放下手机，就听薛凌问：“诶，今夏，你说会是梁芝吗？”
他上次替梁芝还过伞，说明祝今夏也认识。
在男生眼中，女生只要互相认识就没有不熟的。
祝今夏笑了笑，“应该不是吧，感觉不像。”
薛凌说：“我倒觉得可能性挺大的，她之前不也把衣服放在蝉哥家没带走吗？”
“我就说蝉哥前两天怎么大半夜莫名其妙在朋友圈分享了首《她的睫毛》，还以为他怎么了，原来是在搞暗示。”
“而且歌词里唱的跟梁芝也对得上。她平时不也挺爱笑吗，还有个人间水蜜桃的外号。”
祝今夏心不在焉嗯了声，犹豫着说点什么，无意识摁亮手机，刚解锁，薛凌眼睛倏然瞪大，指着问：“你你你、你密码输的什么？”
祝今夏没有设置指纹解锁，无论是线上支付还是打开手机都习惯了手动输入。动作一顺倒也没想那么多。
薛凌站到祝今夏旁边，回想了下她刚才点的位置，大惊：“0929……这不是蝉哥生日吗！”
第45章 涩
祝今夏怔愣一瞬，手机默默朝内倾斜，僵硬地笑了笑，“他生日是929吗？”
薛凌点头：“当然，你不知道吗？工作室也是这名儿啊。”
祝今夏反应极快，解释说：“可我的密码是0959，名字的缩写。”
ZJX对应九键正好是959。
只希望薛凌没有看清她刚才的输入动作。
“啊？”薛凌挠头，“是我看错了吗？”
“行了你，”周筝扯了他一把，“别搞得全世界都围着陈燃转一样。”
虞美人也说：“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薛凌‘啧’了声，小声说了句：“也许？”
转头道歉：“抱歉啊今夏，我这两天被搞得神经衰弱了都，你别介意。”
祝今夏说没事。
打的车很快到了，四人一同上车。
薛凌回想了下祝今夏刚才的动作，不信邪地拿着手机跟着点了一遍。
2和5挨得太近了，实在不好分辨。
他虽然相信祝今夏，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
昨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又在哪？
吃饭时薛凌似是无意问起。
周筝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你有完没完，你要不信自己去问陈燃。”
薛凌就嬉皮笑脸，“我也没说我不信啊，就好奇嘛。”
虞美人打掩护说：“昨天部门团建，今夏一直跟我们在轰趴馆，晚上才回学校，哪还有时间去别的地方。”
薛凌思索片刻。
的确，昨天祝今夏中午发的定位的朋友圈，他看见还点赞了，按理说……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薛凌连忙放下筷子掏出手机，点进祝今夏那条动态翻看点赞的共同好友。
看到【蝉哥】两个字时猛地抬头，“他真加你了？”
祝今夏疑惑：“谁？”
“蝉哥啊，上次他找我要你微信我没给。”薛凌去看周筝，“你给他的？”
周筝喝了口茶水，“不是我。”
“我给的。”祝今夏说，“上次帮忙买了点东西，要转账就加了。”
“哪次啊？在祥云镇的时候吗？”薛凌问。
祝今夏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好像是吧，有点记不清了。”
薛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吃完饭薛凌把她们送回宿舍后离开，路上怎么都没琢磨出个名堂来，憋得他难受，索性给陈燃打了电话。
响铃了很久才被接起。
陈燃声音沙哑而疲惫，“什么事？”
薛凌直奔主题：“昨晚亲你那人是今夏吗？”
“……”
静默两秒，陈燃开口：“脑子被驴踢了就去医院治。”
薛凌被他这一声骂浑身舒畅，长长舒了口气：“哎！就等着你这句呢，真的吓死我了，差点以为你跟她在一起了。”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那么针对人家，她没恨你就不错了。要我说她也是脾气好，居然还愿意加你微信。”
薛凌碎碎念起来没完，也不知道陈燃在没在听。
他稍稍停顿，小心翼翼又问：“那……是梁芝吗？”
陈燃那边陷入安静。
“蝉哥？”
“你很闲吗？”陈燃捏了捏眉心舒缓酸软，“祥云镇那片子都半个月了，你觉得我不催你是我脾气好？”
薛凌说：“哪有啊，我这边盯着呢，你放心周五前肯定交到你手里。”
陈燃：“周三。”
薛凌：“周四，周四日子好。”
陈燃：“明天。”
薛凌连忙打住：“诶诶诶！周三就周三，你别再说了！”
赶在陈燃挂断前一秒，薛凌喊住他：“说真的蝉哥，那人到底是谁啊？我认不认识？”
陈燃语气淡淡：“我谈恋爱什么时候需要向你报备了？”
“怎么能是报备呢，”薛凌拖长尾音，“我这不是作为朋友关心一下吗？”
“你昨晚醉成那样，我就知道对方肯定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告诉我是谁，我也好帮你参谋参谋，你觉得呢？”
陈燃很轻地哼笑了一声，问：“薛凌，你上次为什么分手？”
这次轮到薛凌沉默。
半晌，他哀嚎妥协道：“我求你别揭我老底了，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陈燃清楚薛凌爱刨根问底的习惯，即使这次敷衍过去，下次也还是会抓着这个话头不放。
可告诉他无疑意味着昭告天下，这并不在陈燃的计划中，所以还是先给点甜头哄着。
陈燃说：“还没谈，用不着你指挥。”
“没谈就好没谈就好，只要不是情伤怎么都好说。”薛凌见好就收，“我也没那个本事来指挥，就纯好奇。”
“你要不想说那肯定是八字还没一撇，等你的好消息啊蝉哥~”
打发走薛凌，陈燃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
手机就在旁边，祝今夏的消息他还没回。未读小红点挂在头像右上角，没点进去也能预览到她发来的那三个字：【好吃吗】
好吃吗？
没吃。
偏过头睁眼，她的衣服就挂在他房间的阳台上。
陈燃心烦意乱，待办事项的闹钟提醒预约体检，被他顺手掐掉。
他酒量不行，平时出去玩都兑酒喝，基本不会醉。
昨晚是意外，被姜奕川一顿劝喝上了头。
今天躺了一整天，头脑昏沉，喉咙也干得厉害。邮箱和联系人列表一排红，全是未读消息。
他撑着床坐起身，随手拿了件衣服套在身上下楼喝水。
水倒进玻璃杯，才想起祝今夏送他的陶瓷杯还放在车里没拿上来。
刚这么想人就出了门，摁亮电梯去地下车库。
这边祝今夏回到寝室，只有余韵在，她一边嗦粉，一边看着手机里的综艺笑得开心。
“诶，今夏你回来了？”她回头打了声招呼，然后点了暂停，把吃得差不多的外卖盒打包收好，准备拿到外面去扔。
桌上的黑色宣传单厚厚一叠，几张平铺在桌上隔油。
余韵看都没看直接揉成一团往垃圾袋里塞。
祝今夏抽出其中一张，发现是下午在教室看到的健身房广告。
余韵说：“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发，拿了些回来垫外卖，一次性的玩意儿。”
“这套餐挺划算的。”祝今夏说。
余韵扯了黑色垃圾袋套进垃圾桶，头也没抬：“是吗？”
她丢完垃圾回来发现祝今夏还在看，凑头过去看了半天的套餐方案，问：“你想办卡啊？”
祝今夏说：“想去练练背。”
“行啊，两年才1288，相当于一学期三百块出头。”余韵想了下，“不过这学期都快过一半了，这个时候去是不是不太划算？”
祝今夏拿出手机照下传单，笑了笑：“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
第二天，祝今夏打了传单上的电话询问相关事宜，没想到对方十分热情，一直说要亲自带她去健身房看看。
祝今夏下午有课，拒绝说改天，那人就说先加个联系方式，只要她一声令下，随时能安排时间。
终于在周五的傍晚，祝今夏见到这几天一直在微信上对她嘘寒问暖的代理人。
对方是信息学院的大三学长，个子不高，长得一脸精明。见她还提前买了两杯奶茶，但太甜祝今夏只喝了一口。
健身房离学校不远，出校门十来分钟的路程，两人步行过去。
路上学长简单讲了健身房的情况和设施项目，以及各个套餐的价位详情，最后又问了她的健身计划和想法。
祝今夏没过多透露，只说自己没打算请私教。
学长知道这种情况再继续可能会适得其反，于是转了个话题说：“这边前面三次是免费的，你周末正好可以过练练看，体验之后再做决定，怎么样？是不是很人性化？”
祝今夏笑笑，走进他推开的门。
健身房的占地面积要比想象中宽阔，各区域的健身器材整齐划一。
这会儿人还不多，一进去就有人过来跟学长打招呼，笑着调侃他快成这个月的销冠了。
学长摆手谦虚：“哪里的话，都是你们这里折扣力度大，自发吸引了这么多人过来。”
双方又聊了点别的，话题转到祝今夏身上，学长介绍说：“这我学妹，想先过来体验两天，欢迎吧？”
“欢迎欢迎，怎么可能不欢迎。”
那人相当热情，几乎从头到尾把能想到的话题都聊了一遍。
在问到她有没有男朋友时，祝今夏一反沉默，转过头微微笑了下，“你觉得我有男朋友吗？”
那人‘嗐’了一声移开视线，“这可不好说。”
祝今夏指了指天花板，“他住金悦园。”
那人干笑：“是吗哈哈，那挺方便的啊，离得这么近。”
祝今夏嘴角梨涡绽放，“对啊，很近。”
八点的时候陆陆续续来了一批人，那人不再缠着祝今夏，转头跟其他人聊了起来。
祝今夏得了空闲，四处逛了圈，脱下外衣上跑步机跑了会儿。
本来只是过来体验，她没带毛巾擦汗，身上也没有多余的纸巾，拉伸完正要出门去便利店，边上递来一块粉色毛巾。
是个身材健硕的陌生男人，祝今夏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她抬手擦去下巴凝聚的汗珠，见男人视线下扫，她及时拿过衣服挡在身前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祝今夏今天穿着开衫连帽卫衣和宽松运动长裤，脱了卫衣就只剩里面的运动内衣。
男人的眼神并不友善。
祝今夏往旁边避开，拿到手机的第一反应是给陈燃打电话。
他离这里最近，过来也最快。
她略带歉意地抬头：“抱歉，我男朋友过来接我了。”
陌生男人后退半步让出位置，礼貌一笑：“是我打扰了。”
目光却没有移开。
祝今夏不再看他，低着头走出健身房。
她刚把衣服披上，就听陈燃在那头问：“刚才是谁？”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接通的。
祝今夏拢住衣服，秋风一吹汗意凝结，她没忍住颤了下，回答：“不认识。”
又问：“你在家吗？”
陈燃没说话。
他那边的谈话声夹杂着碰杯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过了会儿，关门轻响隔断了嘈杂的环境音。
他问：“找我有事？”
没什么感情，也听不出情绪。
“你……”祝今夏咬住下唇，回头看了眼健身房，陌生男人正透过玻璃门窗注视着她，见她看来又笑了下。
祝今夏浑身一激，紧皱眉头不自觉加快脚步，心脏急遽跳动。
“你能先回来吗，陈燃。”
“我想见你。”
第46章 甜
陈燃声音微沉：“你在哪。”
“我在金悦园这边的健身……”
她还没说完，陈燃打断她问：“你一个人？”
祝今夏握着手机的指尖泛白，“一个人。”
“我这边有饭局。”
刚说完，他突然想起刚接电话时听到的那道男声，眉心一紧，意识到什么。
“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被骚扰了。”祝今夏快步走向前面的购物超市，她努力让声音平静，可仍因紧张而有些轻微的颤抖。
祝今夏深呼吸缓缓镇定下来，“但没事，我现在已经走了。”
“位置。”陈燃冷声，“我让人过去接你。”
这会儿刚过八点，超市还没关门，但逛的人不多，门口摆着一些不太新鲜的特价水果，细小的蚊虫在上方飞绕盘旋。
祝今夏站在出口给陈燃发定位。惨白的灯光照在身上，衬得秋夜越发苍凉。
她不放心再次回头，健身房已经甩在了后面，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她握着手机放回耳边，进入超市。
超市不大，两个收银员在旁边聊天，祝今夏径直拿起矿泉水夹在手臂拧开。
运动之后喉咙干得厉害，她喝得有些急，顺着嘴角流下一些滴在卫衣上，晕开深色痕迹。
通话连着，对方没说话。
祝今夏喝完水沿着散装零食区往前，寻找湿纸巾擦汗。
陈燃站在包间外的走廊拐角，复古黄色灯盏投到脸上，照出清晰的轮廓线条。
眼睫下垂，他瞥了眼她发来的位置，转身下楼，去前台借电话。
过了会儿，祝今夏听见他说：“帮我个忙。”
她停下脚步，“什么忙？”
陈燃嗓音冷淡：“没空跟你扯这些，十分钟没接到人你也不用来了。”
祝今夏抿着唇安静下来。
陈燃不是在和她说话。只是因为电话没有挂断，所以和别人讲话的声音也一起传了过来。
“你去就知道了。”陈燃把收到的位置转发出去，“最晚九点半。”
座机挂断，陈燃这才换到手机对祝今夏说：“我这边暂时走不开，等会儿有人过来接你。”
祝今夏踌躇片刻，“你如果忙的话……我可以回学校。”
“不忙。”陈燃说，“不是想见我？”
是这样没错，可他如果有事，她也不想这样贸然过去打扰。
“今晚平台运营方请吃饭，不好离场。”见祝今夏不说话，陈燃解释，“不是故意不回来。”
更没有不想见她。
祝今夏轻轻嗯了声，拿起湿纸巾在看包装上面的详情说明。
她想问点什么，可好像什么都不合适。
“陈燃，陶总叫你呢，酒喝到一半发现你人不见了，原来是在外面躲酒。”另一道男声插入，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快，快跟我回去，一桌人正喝到兴头上呢，少你一个怎么行。”
陈燃转身，“来了。”
“陈燃。”祝今夏忽然叫住他，却迟迟没再说话。
“我不挂电话。”陈燃顿了顿，“但可能会有些吵。”
“没关系。”祝今夏垂下眼眸，睫毛颤了颤。
只要不挂就行。
陈燃问：“你还好吗。”
她撒谎说：“好多了。”
陈燃走上台阶，“下次不要一个人出门，尤其是晚上。”
他提醒她：“外面不比学校，记得保护好自己。”
实在不像他会说的话。
祝今夏闷闷嗯了一声，问他：“你喝了多少？”
“祝今夏，我是在担心你。”
祝今夏的心跳重新清晰，回响在耳畔。
“我知道。”她屏住呼吸，语气很轻，“我也在担心你。”
陈燃默了两秒，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说：“我进去了，有事发消息。”
祝今夏说好。
没一会儿说话谈笑声传来，男女都有，互相打官腔说着劝酒词。
陈燃话不多，偶尔回答两句，跟着碰杯。
有人注意到他手边亮起的屏幕，调侃问：“怎么小陈？吃饭还忙着跟女朋友打电话呢？”
陈燃嗯声，随口胡诌：“做了噩梦，睡醒找不到人。”
“我陪陪她。”
那人‘哎哟’了好几声，感叹：“年轻就是好啊，哪像我们一把年纪了，想浪漫都浪漫不起来。”
陈燃笑笑，“陶总说笑了。”
祝今夏把东西放到收银台结账，顺手抓了一把边上摆放的硬糖。
她有个不算好习惯，喜欢在高度紧张时嚼东西。
没有糖的时候会无意识咬着牙。
就像现在。
水蜜桃味的糖果被她咬得嘎嘣响，另一颗又剥了进去。
陈燃说的话她听见了。
他没有否认女朋友。
同样，他也没有问她任何关于骚扰的问题。
在女性遭受不公对待——比如眼神上的打量凝视，言语上看似无伤大雅的玩笑，本质上都是一种冒犯——对方却以‘你怎么这么小气’‘说说而已又没对你做什么’‘觉得你好看才看’来撇清自己的行为倒泼一盆脏水。
网上一旦有女性遭受侵犯的社会新闻曝出来，留言区的评论、话题有不少都带着极强的引导性，更有甚者要求受害者详情描述侵犯过程以满足他那阴暗扭曲的内心。
在这种嘈杂纷乱的环境下，保持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善良。
祝今夏不知道陈燃是怎么想，但她为他今晚某些时候恰到好处的沉默松了口气。
吃到第五颗糖时，一辆黑色保时捷在超市外停下。
祝今夏将手里的糖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咯嘣’一声脆响，橘子的甜味在唇舌蔓延。
手机震动，有消息进来。
Ch：【到了。】
祝今夏抬眸，驾驶位车窗缓缓下降，姜奕川笑得自信张扬，微微歪头朝她吹了个口哨，打开车门走来。
嘴角唇钉闪耀，浅棕的头发抓到脑后，有几缕垂在额前。眼皮内双典型的下三白眼，即使笑着也有几分疏离，和第一次见到他时差别不大。
“我们见过。”他说，“还记得吗？在藤传。”
“记得。”祝今夏敛眸回复陈燃消息。
不大不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姜奕川扫了眼，也没问祝今夏意见，径直弯腰凑到她手边问陈燃：“我说小蝉，人我已经接到了，就没必要还打电话了吧。”
陈燃没回。
姜奕川又喊了声，“怎么着也让我跟人家说两句悄悄话啊。”
祝今夏说：“他那边吵，应该没听见。”
姜奕川哼声，直起身说：“你把免提打开，十秒内这小子要是不吭声我跟你姓。”
果然，最后三秒陈燃的声音响起：“你姐让我问你和谁在一起，你想让我怎么说？”
姜奕川脸上笑意一僵，“帮我哄着，我马上过来。”
“走走走，快上车。”他转身招手让祝今夏过去。
车是陈燃的帕拉梅拉，刚才没注意只觉得眼熟，上了才看到麦穗吊坠。
她怔愣一瞬，转头去看姜奕川，姜奕川也在看着她，无端笑了，话却是对着电话那头说的：“小蝉，我能给她系安全带吗？”
祝今夏：“……”
反手拉过系好了。
“秦姐。”陈燃喊了一声，就听另一道女声疑惑嗯声，问他怎么了。
“我错了我错了！”姜奕川连忙说，“当我没说。”
陈燃轻笑，改口：“大川过来了。”
女声说：“来呗，正好明天想去看看他。”
姜奕川无声对祝今夏说：你把电话挂了。
祝今夏：？
姜奕川坏笑，压低声音：“挂了我告诉你点不知道的。”
祝今夏一时没动。
姜奕川点火起步，窗外的风吹散了他尚未凝聚的话：“我跟你讲他初恋。”
祝今夏掐断了通话。
夏了个夏：【信号不太好】
Ch：【……】
姜奕川弯唇，转脸看了眼祝今夏，“看来是真想知道。”
祝今夏等着他的下文。
姜奕川脸上笑意愈甚，“本来我也不确定是谁，但今晚清楚了。”
他加速行驶，风疾速刮过，吹乱了额前的发。
“上周他找我喝酒，也是因为你吧？”
“上周哪天？”祝今夏问。
“别装了妹妹，能让他大晚上把我叫出来当司机接人的，你是头一个。”
“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他什么心思。”姜奕川说。
“那初恋呢？”
“初恋？”姜奕川大笑，车速慢下，“我骗你的，你还真信了？”
祝今夏无语。
姜奕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是，你真信啊？”
见她偏头看向窗外，姜奕川收敛不少，笑着问她：“你喜欢他么？”
“还是只想玩玩。”
祝今夏反问：“陈燃怎么说的。”
姜奕川挑眉，“他和你一样，没说。”
“算了，你们两人的事我凑合个什么劲儿。”
他轻叹一声，提速驶上高架桥。
“这是去哪。”
“藤南。”姜奕川侧目看她，“他不是让我送你过去？”
祝今夏往嘴里剥了颗糖，西瓜味的。
这次没有嚼碎，安静地含在嘴里。
手机有新消息进来，是健身房那位代理学长，问她是不是走了，还问她今天感觉怎么样。
祝今夏蹙眉，耐着性子打字回复对方说自己后面可能去不了了。
学长问她怎么了。
祝今夏说不太适合。
学长不解，继续追问为什么不适合哪里不合适，又问她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连着发了一屏消息过来。
祝今夏没了脾气，一条都没回。
姜奕川瞥了眼，咧嘴肆笑，突然使坏问她：“你要不跟我试试？”
祝今夏毫不掩饰用一种有病的眼神盯着他。
姜奕川说：“我说真的，你想拿下陈燃，跟我谈立马就能看效果。”
祝今夏没吭声。
过了半晌她才问：“陈燃喜欢什么样的？”
“胸大腿长身材好，长发大卷双眼皮，短裙黑丝高跟鞋。”姜奕川数完，“跟你差得有点远，但也不是没可能。”
祝今夏笑出声来，嘴里咬着的糖碎裂成渣。
“是吗？”
姜奕川点头，“当然，他最喜欢骚的。”
这边陈燃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未读消息依次弹出：
夏了个夏：【短裙、黑丝、高跟鞋】
夏了个夏：【你喜欢这类？】
半分钟后，祝今夏收到一条回复——
Ch：【我喜欢你】
第47章 甜
祝今夏弯唇浅笑，眼中映着屏幕的光亮。
夏了个夏：【那结婚？】
Ch：【结】
陈燃那句‘我喜欢你’不清楚有多少认真的成分在里面，但祝今夏后面这条消息，无疑是带着前面那句也裹上了玩笑的外衣。
她截屏裁去头像，只留两人对话的最后三条消息，发了条朋友圈。
抵达藤南已经是半小时后。
姜奕川把车停在路边，让祝今夏先下车，他去找位置停车。
附近是一条商业街，街上人来人往，饭店是家江湖菜的老字号。
入眼是延伸至二楼的雕花扶手楼梯，一楼空间不大，屏风当中，左手边是假山观景鱼池，水流哗哗，等人高的绿植盆栽摆放在周围郁郁葱葱。
中式装修风格的前台摆着一只招财猫，站在外面能看到二楼喝酒聊天说话的人。
祝今夏收回视线，正要给陈燃发消息说到了。
招财猫的爪子刚抬起，就见他从楼上走了下来。
祝今夏微愣，陈燃一身深灰色衬衫，袖口微挽，腕骨的银色表盘泛着冷光，领口解开两粒扣子，没系领带，锁骨发红，连着脖子到耳垂，眼尾跟着染上几分醉意。
和之前不太一样。
他今天戴了一副银丝框眼镜，三七侧分的头发有些凌乱，给整个人罩上一层散漫。
陈燃抬手，左手拇指和中指去推眼镜底端，走到祝今夏面前，“来了。”
尾音压下，疑问变成陈述。
酒意扑鼻，祝今夏蹙了蹙眉，伸手就要扶他，“你这是喝了多少？”
陈燃反手牵住她的，掌心滚烫，温热传递。
他抬眸看她，微微歪头，动作轻柔地替她拢出压在卫衣里的发丝。
“没事吧？”
他的手并未收回，顺势放回祝今夏的颈侧，轻抚她耳后的皮肤，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倦意。
祝今夏握住他的手腕，微微摇了摇头：“没事。”
陈燃牵着她的手忽然往前一带，后颈的手落在她背上，锢住那只蝴蝶抱进怀里。
他垂着头，闭眼轻声：“没事就好。”
晚香玉凝聚在鼻尖。
是他熟悉的味道。
“你喝醉了？”
陈燃没有放开。
街上人来人往，他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抱着她。
祝今夏一时无措，缓缓把手放到他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
“没有。”过了会儿，陈燃睁眼，松开手，“喝之前吃了醒酒药，好很多。”
他捏了捏祝今夏的脸，“你吃糖了。”
她的脸柔软水嫩，手感很好。
未施粉黛，一双眼睛澄澈干净，眉中浅痣再次出现。
“我还有，你要吗？”祝今夏从口袋拿出仅剩的两颗给他。
陈燃垂眸笑笑，从她手里捡了颗草莓味剥开，粉色糖果递到她唇边，“你替我吃。”
祝今夏看他一眼，咬过糖含在嘴里。
“可能还得等我一下。”陈燃说，“中途出来见你，回去又要喝酒了。”
祝今夏问：“还有多久？”
“快了。”他抬腕看表，“最多半个小时。”
“让姜奕川陪你逛逛。”他没忍住又捏了下她空荡的耳垂，“买点喜欢的。”
姜奕川停完车转着钥匙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握拳置在鼻前轻咳两声。
陈燃后退半步，转头看他，“带她去附近转转。”
姜奕川确认什么般指着自己问：“我？”
他笑：“你能信我？”
“不信。”陈燃说，“我信她。”
“行，看不起我是吧。”姜奕川乐了，“你信不信我当着你的面都能把墙角挖了？”
“我说了，我信她。”
祝今夏跟着上前，语气担心：“我送你上去吧。”
“放心，我没事。”陈燃握了握她的手，“待会儿见。”
目送陈燃上楼，姜奕川双手抱臂往前一站，挡去她的视线，“走吧。”
“正好给我那暴躁老姐买点东西哄哄。”
姜奕川带着祝今夏逛了好几家珠宝首饰店。
祝今夏一个没看上，姜奕川倒买了不少。手链项链耳环，他挑东西很快，几乎全靠第一直觉判断。
逛到最后，走到一家原创首饰店。
店铺很小，装修简约，粗粝的水泥墙面生冷坚硬，入眼是一只粉色蝴蝶悬挂在空中，吸睛又抢眼。
祝今夏驻足片刻走了进去，姜奕川挑了挑眉，跟在她身后。
饰品很少，香薰蜡烛和其他装饰小物件摆在一起卖。
祝今夏随手捡起一枚银链镶嵌的戒指戴入无名指，却意外契合她的指围。
姜奕川喊了她一声，“买这个。”
祝今夏回头，浅棕皮革与银环串扣一起的项圈挂在展示架上，金色蝴蝶吊坠熠熠生辉，褐色小圆珠点缀在旁，黑色丝绒布料衬得项链复古典雅。
姜奕川一脸坏笑，“这次真没骗你。”
“小蝉他比较喜欢……”他斟酌着措词，双手隔空搓了下臂膀，“捆绑的……那种感觉？”
祝今夏额角一跳，盯着他没转眼。
“就像他之前戴的项链。”姜奕川说，“大概是觉得活在这个世上太轻了，所以总想找个东西把自己拴住。”
祝今夏的表情复杂。
沉默半晌，她才说：“可这是女款。”
姜奕川也是一愣，目光落到展示架上的项圈，反应过来：“你想给他买？”
“不是，”祝今夏解释，“是你在说他喜……”
“你早说啊。”姜奕川打断她，“我列表有个私人订制Choker，要铃铛不？就那种动的时候叮铃铃地响，跟训狗一样。”
“……”
见她表情不对，姜奕川及时解释：“我可没别的意思，你别想歪了。”
现在就算不想歪也难了。
皮质项圈，铃铛，训狗。
再来两个特殊称呼，一切条件都具备了。
祝今夏对姜奕川的印象稍稍变了一点，她说：“你还玩挺花，私人订制都有。”
姜奕川也没否认，笑了笑：“这不是有需求么？”
他拿出手机，“加个微信？我把联系方式推你。”
祝今夏拒绝：“不了。”
说完转身去找老板娘结账手上的戒指。
姜奕川在她身后说：“你不送，就等着他送你吧。”
付完钱走出首饰店，祝今夏左右看了眼判断方向。
姜奕川还在继续：“你可别被他表面给骗了啊，那小子背地里变态着呢。”
祝今夏看了眼时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差不多了，回去吧。”
姜奕川轻叹一声，摇头没再说话。
回到饭店街边，陈燃和一个女生站在楼下说话。
看来像是有一阵儿了，眼下十点过，逛街的人没之前多，商铺也关了一些。
姜奕川老远开始挥手打招呼，“姐！”
陈燃身边的女生闻声看来，跟着抬了下手。
陈燃回头，臂弯搭着件黑色西装，衬衫收紧裤腰，显得整个人肩宽腿长。面庞沾染上绯色，醉意袭人。
两人走近，姜奕川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姜秦，“这次我考虑周到吧？”
姜秦拎着袋子看了眼，哼笑一声，“算你还有点良心。”
又问陈燃：“怎么说，你们两个的酒店单独订？”
姜奕川一下笑了，“我就说你怎么大晚上让我把人给你接过来，原来算盘早就打好了。”
“你再说一句试试？”陈燃冷眸横瞥。
姜奕川丝毫没放在心上，“真有你的，小蝉。”
他掏出钥匙，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祝今夏，“我去把车开过来。”
姜秦也笑，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
她大姜奕川七岁，因为工作原因时常接触到各行各业的人，这会儿一眼就看出两人之间的猫腻。
姜秦说：“大川这张嘴从小就没个把门的，别信他的话。”
祝今夏抿着唇点头，耳垂烧红。
姜秦注意到，她说：“我去店里买点水，酒喝多了口渴得厉害。”
“你们聊着，大川来了叫我。”
说完也不等两人答应，压住被风吹起的衣角穿过马路去了对面。
陈燃垂眸笑了下，牵起祝今夏的手，“戒指好看。”
不过不像她会戴的款式。
祝今夏取下戒指，戴到陈燃手上。
冷银色的戒身卡在指关节处，未动分毫。
“送我的？”他问。
“不是。”祝今夏说。
“这个给你是想说，以后要是想送我戒指，可以照着这个指围买。”
陈燃眼中笑意越甚，看着她，“结婚还早。”
祝今夏摊掌：“不要还我。”
陈燃取下戒指套进小指，“没说不要。”
戒指略大一圈，有些空。
他伸出手掌看了看，笑道：“还行。”
祝今夏正要问他酒店的事，手机响了。
她拿起犹豫片刻，把视频转成语音接起。
陈燃粗略扫了眼，就听祝今夏对电话那头说：“晚上好呀，祝老师。”
“你也晚上好。”中年男声响起，“怎么不接视频？”
祝今夏说：“我还在外面呢，回去再给你打视频。”
“跟同学吗？”
“对。”祝今夏看了陈燃一眼，“跟学长。”
陈燃双手环抱开始笑。
她没开免提，但两人离得近，他能清楚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
“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祝今夏问。
“你朋友圈发的那个，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吗？”
祝今夏：“……”
陈燃挑眉，拿出手机去看她的动态。
她没发任何文字，只有一张聊天截图。
“不是。”祝今夏说，“现在还不是。”
男人呵呵大笑，笑了好一会儿才说：“夏夏啊，你这次是碰到对手了吧？”
祝今夏安静两秒，正想怎么在陈燃面前绕开这个话题时，陈燃毫无征兆倏然出声：“叔叔你好，我是陈燃。”
祝今夏一惊，诧异地看向他。
陈燃倾身补充：“是今夏的学长。”
祝岳中停顿了一下，说：“你好，同学。”
“那个，爸。”祝今夏语气稍急，退后半步拉开和陈燃的距离，“你这么晚还不睡觉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女儿什么性格他这个当父亲的再清楚不过，眼下她这么急忙想要掩饰什么，八成是因为刚才和他打招呼的那个学长。
祝岳中说：“你不也没睡？十点多了还在学校外面。”
“我马上就回去了。”祝今夏看着陈燃，“你早点睡。”
祝岳中猜测：“说喜欢你的那个人，是刚才的学长吧？”
父亲这一句话过来，祝今夏彻底失声。
陈燃还站在面前，她要怎么说？
总不能硬着头皮说不是。
“祝老师你再这样我下次发朋友圈就要屏蔽你了。”
“哟哟，还学会放狠话了。”祝岳中语气轻和，笑她，“屏蔽我能怎么着，你就能追到人家了？”
“爸！”
“好好好，我不问了。”
祝岳中说：“不过结婚的事还是要慎重考虑，知道吗？”
祝今夏耳垂红得快要滴血，“知道了。”
不知道被陈燃听去多少。
挂断电话前，陈燃又说了句：“叔叔放心，我会把今夏安全送回学校。”
祝今夏：……
陈燃似笑非笑，“怎么听你爸的语气，我好像很难追的样子。”
晚间秋分拂面，掠起一阵凉意。
祝今夏说：“难道不是吗？”
“你勾勾手指我就过来了，还不好追？”
“那要怎么才算好追？”
“有一点你弄错了，陈燃。”
“你好不好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要追到他。
而是要让陈燃，一步步地朝她走来。
她不做地上的追月人。
她要天上月亮为她而来。
永远皎洁，永远生辉。
陈燃笑意轻微凝滞，“是么？”
话音刚落，拐过弯来的保时捷停稳稳在路边。
姜奕川降下车窗：“怎么说，房订好了吗？”
陈燃转着戒指上银链，声音听不出情绪：“回学校。”
姜奕川骂他：“你疯了？回去大半个小时你来开？”
陈燃拉开后座车门，回眸叫祝今夏：“走了。”
第48章 甜
尽管姜奕川万般不情愿，可姜秦发话，他只好乖乖开车送几人回去。
副驾驶的位置留给了姜秦，陈燃和祝今夏在后座。
姜秦上车后瞥了眼后视镜，让姜奕川把车里音乐关了，“吵。”
姜奕川调小音量，“姐我跟你说，我这会儿可困着呢，白天在学校上了一天课，晚上还要出来当司机，不听点摇滚我怕疲劳驾驶。”
“你上课？那今早是谁发的通宵场出来炫耀。”
“你……”姜奕川看向他姐，“不是，你怎么——”
“怎么知道的是吗？”姜秦笑，“我看你加我的时候一口一个姐姐叫得还挺亲切，以为你知道我是谁呢。”
姜奕川问：“正常人谁开小号啊？”
他女生加得多，认识的不认识、见过的没见过的一大堆，完全没印象是什么时候加的她。
姜秦说：“你要不从你那两千个联系人里找出来删了？”
姜奕川认命：“那我还是换个号吧。”
姐弟俩拌嘴，后座一片安静。
陈燃仰头靠座，闭眼小憩，酒后的呼吸浑浊而沉重。
昏黄的灯光从车窗投进落在身上，光斑掠过，轮廓明亮一瞬坠入昏暗。
依次循环往复。
两人隔得很开，陈燃的衣服放在中间，祝今夏侧头看他。
袖口下的手臂青筋明显，颈侧的红蔓延到脸上。
喉结滚动，他抬手去遮镜片上的光，声音沉沉：“有水吗？”
“嗯？”姜奕川瞟了眼后座，“你说什么？”
姜秦伸手打他胳膊，“好好开你的车。”
说着把买的水往后递。
祝今夏接过，顺手拧开瓶盖给他，“这儿。”
陈燃睁眼，捏着瓶子喝了一口。
渴意缓解，躁意却没有。
“纸。”
祝今夏说：“我有湿纸巾，你要吗？”
说完也递到他手上。
湿纸巾是独立包装，陈燃撕开外壳抽出白色纸巾，双手交叠擦拭，湿意沿着指根寸寸游移。
手背青筋凸起，修长的手指带着纸巾扫过。
陈燃垂眸解开腕上手表，问祝今夏：“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从上车起她就看着他，很久了。
祝今夏抿唇，思索片刻，主动靠近去碰他的脸。
她手背微凉，感受到滚烫的热意，眉心微紧：“怎么这么烫。”
祝今夏会喝酒，且酒量不错，每次出去都能喝倒一堆朋友，但从来没碰上过这种情况，几乎是下意识担心。
姜奕川这次听清了，‘嗐’了一声：“正常，他喝多了都这样，睡一觉就好了。”
祝今夏探上他的额头，“你感觉怎么样？”
陈燃抓住她的手下移，笑了笑：“这儿跳得有点快。”
他的手很热，圈着她的手腕仿佛火焰灼烧。
心跳在掌心清晰，祝今夏呼吸变慢，抬眸注视。
好像跳得更快了。
“去医院看看。”祝今夏说。
“死不了。”
他拉下她的手十指相扣，手臂交错相贴。
陈燃摩挲着她的指根，细微痒意引得她后腰一颤。
车内一时间只剩摇滚音乐。
陈燃单手摘下眼镜，镜腿穿过衬衫领口别住。
窗外路灯模糊起来，他按了按眉心，去看身边的祝今夏。
她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
对视一瞬，陈燃朝她靠近。
唇贴在她的耳边，气息掠过，祝今夏心脏紧缩。
“困吗？”他问。
祝今夏僵着脖子摇头。
屏幕亮起，时间显示十点四十七。
这个点是她平时的上床时间，可今天在这里、在车上、他的身边，她困意全无。
“我困了。”
陈燃说：“肩膀借我靠一下。”
问完祝今夏只觉得肩头一沉，湿热的呼吸扫在侧颈。
她听见陈燃很轻地笑了声，指间力道收拢，他抬起手落下一吻，亲在她的手背。
很轻的一个吻，轻得仿若错觉。
祝今夏一颗心瞬间软得稀巴烂。
车开进大学城后，姜秦回头喊了声陈燃。
陈燃淡淡嗯了声，没睁眼。
“今晚这事你怎么看？”她问。
“按他们说的做吧，先过去试试。”
陈燃说得随意，“这个平台要能发展起来，也算赌对了。”
“那万一没有呢？”
“没有才正常。”陈燃睁眼，从祝今夏肩上离开。
他扭了扭脖子，“号卖了去哪都一样。”
都是重新开始。
姜秦说：“你年轻，当然可以不计成本去赌。”
“别这么说秦姐，你要没这方面的想法，今天也不会来了。”
姜奕川听得半知不解，问姜秦：“今晚谁组的局？”
“一个短视频平台在挖人让我们过去，他们公司运营组的。”
“你想跳槽啊？”姜奕川偏头看姜秦，“工资怎么算？”
“少。”陈燃说，“那平台去年才上线，前期的推广宣传没带起来，活跃用户低，用的人还没他们公司挖的人多。”
“上个月刚开通直播功能，听说招了一批主播，半个月跑了大半。”
姜奕川：“就这草班台子？你俩来干嘛。”
“来找机会。”陈燃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再考虑考虑。”
姜秦从后视镜看了眼，劝陈燃：“你好歹有个工作室，还是想清楚再做决定。”
陈燃轻笑，“想得够清楚了。”
“是不是火坑也要亲自跳下去看了才知道。”
祝今夏没说话。
他工作室的事她不了解，也不会过问。
回到藤传，陈燃和祝今夏在正门口下了车。
陈燃对姜奕川说：“你先送秦姐回去，车过两天开过来就行。”
姜奕川摇头，叹息：“今晚这个司机我是当舒服了。”
夜间刮起风，祝今夏拢了拢衣领。
陈燃上前两步，把卫衣帽子牵起盖住她的脑袋，西装在手上旋转半圈搭在身上，“冷要说话。”
他替她挽起过长的袖口，祝今夏把另一只手也递到面前。
陈燃笑笑，没脾气地给她一一弄好。
他眼睫下扫，问她：“今晚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又怕她误会，补充道：“为什么是我。”
祝今夏看着他，“因为那个时候只想到了你。”
校园里灯大多已经熄灭，只剩太阳能灯发着微弱的光，校外路灯照来的光线所剩无几，虚幻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信你一次。”陈燃停下手上动作，“好了。”
正要放下，祝今夏却钻入他的掌心将他牵住。
“走吧。”她说。
陈燃扬起嘴角，两人步入校园。
藤传宿舍门禁是十一点，这会儿已经超过半个多小时。
宿管阿姨每隔一小时起来开门，陈燃陪着她站在楼下等。
凉风吹散酒意，陈燃扫了眼列表的未读消息，挑了几条回复。
祝今夏鼻尖一痒，哈欠还没打出来又消失，憋得泪花打转。
陈燃抬眼，收起手机，“怎么哭了。”
祝今夏摇头，“困了。”
“那去我家？”
祝今夏眨了眨眼，尴尬一笑：“好像也没那么困。”
陈燃跟着笑了，没再说话。
不一会儿走来一对情侣，男生牵着女生的手送到门口，两人依依不舍地抱在一起说着黏糊糊的情话。
陈燃和祝今夏在另外一边被树挡住，只隐约看见那对情侣贴在一起的身影。
夜里安静，一点风吹草动都异常清晰。
亲吻的声音响起，祝今夏攥着手，想起什么动作极快地把身上衣服脱下来还给陈燃。
陈燃没接，盯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你不觉得吵吗？”
祝今夏一怔。
吵怎么？
他难道要出去把两人拆开让人家别亲了吗？
陈燃今晚喝了酒，虽说没醉，但保不齐会干出什么事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祝今夏想了想，踮起脚去捂他的耳朵，“那你别听。”
手臂的西装掉在地上。
响亮的啵声传来，祝今夏惊诧之际，陈燃扯下她的手，“有点烦了。”
“烦什么？”
一时不确定他在指哪个。
“什么都烦。”
陈燃锁着她的视线，“祝今夏，你要钓我到什么时候。”
“能收网了吗？”
祝今夏也在看他，明晃晃地挑衅：“钓到了就收网。你认输吗？”
陈燃嗤笑，“为什么要认？你不也没赢。”
“那就继续。”
陈燃撇过头，弯下身捡起衣服拍了拍，“行，当我没问。”
“朋友圈记得删了。”
祝今夏拽住他，“什么意思？”
陈燃回头：“字面意思。”
“既然我好不好追都跟你没关系，那要求你删了它，应该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祝今夏松手，默了两秒，“我可以答应你。”
“但希望你下次能说清楚，免得误会。”-
当夜凌晨，余韵在床上抱着手机狂点双十一折扣。
见今夏回来，也没忘八卦，分心问：“你不是去健身房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孔唯雪跟着从帘子里探出头来，“你朋友圈里的那是谁啊？”
祝今夏脱掉外衣，“没谁，朋友开的玩笑。”
她拿出手机点进详情，指尖停在删除弹窗犹豫片刻，还是取消，设置了可见权限。
那条动态下面的评论只有两种。
一种在恭喜她开启新恋情，另一种在问对方是谁。
祝今夏都没回。
这头陈燃洗完澡出来，捡起那枚小圈戒指走进卧室，正要和他平时戴的放到一起，却临时改了主意，放进另外一个单独的盒子。
睡前刷了眼朋友圈。
聊天截图已经没了。
动作挺快。
不仅如此，连上周在轰趴馆发的自拍也删了。
陈燃觉得好笑，转头点进自己动态准备清除上次发的照片，眼眸一顿，落到最新那条仅自己可见朋友圈，一时未动。
[2017年11月6日丨00：21]
“如果她在遇到我之前已经心动过一万次，那我会让她在遇到我之后，心动一万零一次。”
第49章 酸
周日天气阴沉，祝今夏在图书馆泡了整天。
健身房那位代理学长还在坚持不懈地找她。她隔三五小时回一条又消失，对方也没在意，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这条消息发过来的时候，手机正好弹出耳机电量低的提醒。
祝今夏摘下耳机收起电脑，看了眼窗外乌黑的云层，随时像要下雨的样子。
她想了想，回了一句：【不好意思啊，我今晚有约了】
又补上一个小熊弯腰道歉的表情包。
对方秒回：【没事没事，那明天？】
祝今夏没再回他，提起电脑准备离开。
合上书的瞬间有纸张从里面飞出来，飘到地上。
纸条不大，她弯腰捡起。
【Hi，同学^_^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可以认识一下吗？】
下面留了串号码。
祝今夏四周环顾，这才注意到桌上奶茶下压着同样的纸条。
这杯奶茶她中午回来就在了，本以为是谁放在这没带走，也没在意。
她拿起纸条，上面字迹相同，是同一个人。
祝今夏把两张纸夹进书里，放进背包收拾离开。
奶茶没带走。
刚走到寝室楼，外面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回去发现大家都不在，阳台的门没关，风把余韵桌上的书吹得哗哗翻页，晾着的衣服飘来飘去，像只游荡的鬼。
祝今夏放下东西把衣服收了进来，关上门窗，呼啸的风声隔断在外。
这个天气实在不适合出门。
祝今夏在群里问大家在哪，余韵和严曦没回消息，孔唯雪说刚到食堂，问她回宿舍了没，要不要吃点什么。
祝今夏把糯米排骨四个字发出去没一会儿，门锁拧动，严曦推门而入。
她没带伞，头发有些湿润，黑色背包上沾了水珠，被她抬手拍掉。
祝今夏收了条干毛巾给她，“擦擦。”
身上的皮夹克防水，严曦纸胡乱扫了下，去摸上衣口袋，掏出一张黑卡递到祝今夏面前：“他让我给你的。”
‘SUSAN健身俱乐部’的金色字体显在卡面左下角，右边刻着一串VIP数字编码，设计简约的S型浅色logo平铺卡面。
祝今夏接过翻转，“陈燃？”
严曦嗯了一声，脱下外套，用毛巾吸干头发上的水分。
她什么都没问，坐下换完鞋子就去了阳台
劲风从门缝涌入，吹得祝今夏后颈一冷。
她拿出手机照着健身卡上的名字在地图上搜索。
离学校最近的一家在三公里外，跟金悦园只有八百米。
她点开实拍图和详情查看。
SUSAN是女子健身房，评价里基本是五星，介绍里说连教练和保洁都是女性。
祝今夏眼睫颤了颤，回头去看外面的严曦。
她在外面洗手，毛巾拢在脖子上压住头发，可依旧被风吹起些许。
祝今夏无法具体形容当下感受。
那天晚上陈燃什么都没问。
没问她为什么去健身房，也没问她是在哪受到骚扰，更没问为什么会一个人在那。
本以为是他喝了酒忽略掉这些细枝末节，可现在看来……他好像都记得。
只是如果她说，他就听。
她不说，他也不问。
情绪像个装满水的气球，饱胀而酸涩，稍微用力就要破开。
祝今夏点开和他聊天，倏尔看到两人上次话题还停留在结婚。
而他让她删朋友圈时说的那番话依旧历历在目。
祝今夏停顿片刻，一一删除前面的字，留了句谢谢。
陈燃在家。
扫了眼流理台亮起的手机，曲起手指解锁，嗤笑一声又直起身，拿刀继续切下橙子皮，将果肉切成小块丢进榨汁机。
修长的手指沾着橙子的果液，微红的指尖泛着水光，挑出其中白籽扔到一边。
一句谢谢就想把他打发了？
陈燃没回。
祝今夏也没期待他会发消息过来。
两人像是陷入僵局，谁都没有要低头的意思。
周一上午两节课上完，雨停了。
祝今夏跟孔唯雪去食堂占座，余韵还有个部门会，来不及吃饭就走了。
她动作很快，回去时见两人还在食堂，跟着去窗口点了份麻辣香锅。
“你们等等我啊。”她说。
余韵取完票回来坐着喘气，祝今夏把果茶提给她，“小雪刚才买的。”
总共四杯，还有一杯带给严曦。
余韵拆开吸管包装插进果茶，双颊内陷吸了一口，水蜜桃的香甜在唇舌蔓延，她歪头看了眼杯上的标签，“这什么？新品吗？”
孔唯雪说：“三楼的果茶铺，之前嫌麻烦一直没上去买过。”
余韵嗯声点了点头，突然‘哦’了一声，“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她放下果茶看着祝今夏，神情认真：“你上周五是不是没跟导员请晚归假？”
“刚才我过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她了，她让你待会儿去办公室一趟。”
祝今夏没什么表情，“我忘记了，没想到会耽误那么晚。”
去藤南一个来回花了个半小时，陈燃送她到宿舍都快十二点了。
余韵说：“你可不能再无假晚归了，超过三次可是要记过扣分的。”
祝今夏笑了笑，“我知道。”
孔唯雪想起什么，“今夏你这是第几次了啊，我怎么记得我们国庆那次……是不是也没请假？”
那晚在长岛喝酒喝到两点，扶着肖哲回学校，还是薛凌送的她们。
余韵怔愣一瞬，“不会吧你，这学期只剩一次了？”
祝今夏垂眸想了想，“我去看看。”
她把筷子和勺子收在一起，端起餐盘拿去归还。
“你万圣节那天请假了吧？”余韵问孔唯雪。
“请了，你当时出门还提醒我来着。”
“那就好。”余韵松了口气，“就是不知道今夏这个怎么弄。”
祝今夏去找导员，南区教学楼紧挨着，她走上三楼在办公室外等了等，另外两个男生出来她才被叫进去。
导员三十岁出头，一头齐肩栗色内扣短发，说话声音轻细温柔。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表格给祝今夏，“这是从门禁系统导出来的晚归名单，你看看你那条弄错没。”
祝今夏把表格转向自己。
藤传后台系统全校联网，刷脸记录会自动同步，时间精准到毫秒，除非系统bug基本不会出错。
祝今夏解释说：“上周五我去了健身房，离学校有点远，手机没电了一直打不到车，也没能联系上老师。”
她交代得坦诚，眼眸直视导员。
倒是导员率先移开目光，轻叹一声，“那你在这里签个字，回头交份五百字的保证书给我，这次就先把名给你消了，下次再有类似的情况记得提前请假，知道吗？”
祝今夏点头，在表格下方签了名字。
导员又说了点其它的才放她回去。
出来时正好一点整。
雨后天空依旧阴沉，照得走廊一片昏黑。
余韵发来消息问情况，她说没事。
身前一暗，她正要避开，就听一道男声在头顶响起：“走路看手机小心撞到人。”
嗓音清润干净，久违而熟悉。
祝今夏抬头，对上林舟松的笑眼，也笑了下，“你怎么在这？”
林舟松说：“过来填申请表，你呢？”
“我来挨处分。”
林舟松卷起手上宣传资料，去敲她的头，“真的假的，你怎么了还挨个处分。”
祝今夏偏头避开，“晚归。”
林舟松唇边笑意更大，“这才多久你就被记晚归。”
祝今夏幽幽地说：“毕竟我填志愿的时候某人也没跟我说藤传的门禁是十一点。”
“行，怪我没跟你讲清楚。”林舟松和她并肩站到一起，“那完事儿了吗？一起回去。”
祝今夏说：“出去后你记得往篮球场走。”
“你真没良心啊祝今夏，跟学长多说两句话怎么了。”
“不怎么。”祝今夏莞尔，朝他微微颔首，“能跟学长说话是我的荣幸。”
“得了你。”林舟松移开视线，问她：“你跟陈燃怎么样了。”
最近她都没找他，一时也不清楚她是对陈燃失去兴趣换了目标，还是其他什么。
“还差点。”祝今夏看向林舟松，“你要帮我吗？”
林舟松意外，“差点的意思是？”
“只差把一火就能烧起来了。”
“看不出来，居然这么快。”
林舟松不知想到什么笑了声，“不过你可别被人给耍了，他那张嘴说的话听听就行了，别信。”
“谁信谁倒霉。”
祝今夏撩起耳边头发，“半斤八两，他也不见得信我说的话。”
手机轻震，有消息进来。
Ch：【在哪】
祝今夏停下脚步。
夏了个夏：【教学楼】
Ch：【你一个人？】
夏了个夏：【一个人】
林舟松回头见她没动，询问：“怎么了？”
“没事，回条消息。”说完她切到相机拍了张走廊的照片发过去。
陈燃望着楼下那两道人影，冷笑一声。
转过身手指在键盘上点了点：【打视频么？】
几乎秒回：【现在不太方便】
夏了个夏：【老师还在】
雨水凝聚成滴落在窗台，溅起的细小水珠砸进他的衣服，晕开星星点点的水渍。
空气一片潮湿，陈燃摸出烟盒正要点烟，抬眸对上办公室里七嘴八舌讨论的人，拿下烟去了楼道拐角。
祝今夏和林舟松就在他对面楼下，两人并肩有说有笑。
陈燃垂眸，火苗蹿起点燃烟头，猩红一点在阴沉的走廊尤为清晰。
烟雾袅绕间，他看到屏幕上她发来的新消息：【你回学校了吗】
他回：【没，在家】
祝今夏捧着手机，林舟松站在她一步之外，“谁啊？”
祝今夏笑笑，“陈燃。”
林舟松的好奇心被勾起，迈步过去：“让我看看那小子给你发什么了。”
陈燃抬眼，心底躁意更甚。
烟越抽越烦。
捻熄烟头。
夏了个夏：【怎么想起找我了】
Ch：【下雨了】
Ch：【有点想你】
第50章 酸
又开始了。
祝今夏转身避开林舟松，飞快打字。
夏了个夏：【这次可以误会吗？】
林舟松跟在她身后转了两圈，无奈：“发了什么不能看。”
祝今夏把手机往身后藏，“你别管。”
林舟松呵笑，也不坚持，“我是怕你被骗。”
“谁骗谁还不一定。”
手机震动，祝今夏拿到面前飞快地看了眼。
Ch：【可以。】
唇边梨涡绽放，祝今夏改口：“被骗我也愿意。”
林舟松嫌弃摇头，伸手去提她衣服后领，“赶紧走吧，别在这丢人了。”
祝今夏矮身想躲，没躲掉。
被林舟松抓着走了。
陈燃放下手机，手里夹着半根熄灭的烟。
亲眼看着两人消失在走廊尽头。
不就是那晚话说重了点，又两天没理她，转头就找上了别人？
陈燃觉得好笑。
一团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憋得慌。
手里的烟被捏得褶皱粉碎，零零散散掉在地上。
半晌，他拿起手机翻看刚才的聊天记录。
指尖滑到那条吐露心事的消息，长按删除。
他想着人家，人家却未必想他。
“燃哥，投票了。”有人从办公室出来喊他。
陈燃瞥了眼手上的烟草渣，指尖交错一捻，“来了。”
走出教学楼，祝今夏问林舟松：“你这两周忙吗？”
林舟松：“想约我啊？”
“那你可得拿着号码慢慢排队了。”
知道他这是有空的意思，祝今夏说：“可能需要你帮个忙。”
“我想申请走读去校外租房住，家长知情同意书那边你——”
“租房？”林舟松打断她，“你和室友闹矛盾了？”
“没有，办了□□身卡，住校外方便。”
林舟松半信半疑：“真的？”
祝今夏没理他的怀疑，只说：“我爸到时候应该会联系你问情况，你这么跟他说就行。”
“健身房在南街二路，你要没事可以帮我联系下附近的房子。”
林舟松停下脚步，“你这理由不够充分啊，祝同学。”
“你要说你搬出去是为了谈恋爱，我估计祝老师可能还会同意。”
“……”
见她不说话，林舟松突然笑了，盯着她走了半圈，用手上的纸卷敲她，“还真被我给说中了？”
“这么说他更不会同意。”祝今夏抬手挡住，“他知道陈燃，也知道我们还没在一起。”
祝今夏家庭和睦，父母开明。
家里人并不反对她谈恋爱，有时还会帮忙分析和开导。她谈恋爱也不会瞒着他们，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
陈燃这事也一样。
早在上周五他做自我介绍之前，祝岳中就从她这里听过他的名字，甚至是母亲问起她为什么把头发染回去，她都能开着玩笑说是因为他喜欢。
父母相信她的判断和选择，只要她能承担选择所带来的后果，他们都不会过多干涉。
林舟松没答应，“租房这事先放着，你先跟家里人商量好了再说。”
没等祝今夏回答，他又问：“你不会是为了陈燃吧？”
祝今夏移开目光，“不全是。”
她抬步往前，话落在身后：“我再晚归一次，就真要挨处分了。”
林舟松看着她走远，正要下台阶往篮球场去，忽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你平时不都卡在门禁时间前睡觉？挨哪门子处分】
祝今夏看到了没回。
很多时候林舟松晚上找她，她第二天才回，一问，“昨晚睡了。”
回到寝室后祝今夏跟余韵和孔唯雪说了这事，两人都有点不愿意。
严曦一开始没表态，余韵说：“严曦你也跟着劝两句，难道真想咱们变成三人寝啊。”
严曦这才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落到祝今夏身上。
半晌，才说：“我之前在学校附近看了几套房子，你要是需要我可以发给你。”
“诶不是，”余韵站到她俩中间，“你们这是干嘛啊！”
孔唯雪去拉祝今夏的手，没说话，挽留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祝今夏莞尔，“只是搬出去住，又不是要跟你们断绝来往，怎么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余韵叉着腰，没好气地看着她：“你老实说，为什么非要搬出去？健身房那套别来，我不信。”
祝今夏安静片刻。
孔唯雪猜到什么，试探性问：“不会是……”
“陈燃？”严曦问。
余韵反应一下上来，像只炸了毛的猫：“凭什么？！”
上前一步，又问：“是他让你搬出去的？”
“我跟你说男人的话不能信，哪能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而且你们这还没在一起他就开始控制你的社交范围，以后在一起了那还得了？”
“不是，韵韵。”祝今夏耐心解释，“是我自己想搬出去，和他没关系。”
余韵一脸不信，孔唯雪还是没说话，眉毛轻轻蹙着。
严曦把先前的看房信息发给祝今夏，“这几处都在学校附近，有的估计已经租出去了，你可以看看。”
“严曦你！”余韵背过身，“你怎么还帮着她！”
“我从一开始就没想住宿。”严曦放下手机坐回椅子，“是家里人不同意。”
尽管清楚她是有话直说的性子，余韵也被噎得不轻。
她双手往空中一挥，烦躁道：“行了行了！搬搬搬，全都搬，留我一个人最好！”
她情绪上头，祝今夏哄了一个下午，再三保证自己下学期就回来这才把她哄好了一点。
孔唯雪却担心祝今夏在校外的安全，晚上和家里人打电话，视频那头的母亲孟岚同样有这个忧虑。
这通视频祝今夏在宿舍楼道打的。
阴雨天云层低压，细雨飘进窗台，她举着手机往旁边避了避，跟孟岚说：“这不是还有林舟松吗？”
林舟松的名字有时候比保证书都管用。
果然，手机镜头一转，祝岳中接过电话，问：“那舟松怎么说？”
祝今夏弯眸，答非所问：“我在让他帮我看房子。”
“这样夏夏，你先别急着做决定。”孟岚扶住祝岳中的肩膀，倾身对祝今夏说：“过两天你爸正好要去宛州出差，顺路来藤临，让他亲自来帮你看看，怎么样？”
“如果你爸都说没事，那我也能放下心来。”
祝今夏灿然一笑，答应说好。
又问祝岳中大概什么时候到，有没有想吃什么云云。
祝岳中说：“记得把舟松叫上。”
祝今夏：“没问题。”
“看房子也别一个人去，知道吗？”
祝今夏乖巧点头，“我喊他一起。”
挂断视频，祝今夏转头约了林舟松明天一起看房。
林舟松：【你就不怕跟我走在一起被发现？】
夏了个夏：【租房中介见。】
林舟松：【……】
夏了个夏：【你要是想谈恋爱了可以跟我说，我最近又认识了两个漂亮姐姐】
见他没回，又问：【学妹也有，要推给你吗？】
林舟松：【你够了】
夏了个夏：【《我那修无情道的冷漠师兄》】
林舟松隔了半分钟发来一条语音。
点到外放时，正好走进寝室。
“我突然感觉得好好谢谢陈燃，毕竟他的出现让你止住了找我给你要其他男生微信的行为。”
话音一落，余韵和孔唯雪齐齐朝她看来。
严曦在两秒后也回了头。
祝今夏关上门，“怎么了？”
余韵单腿抱膝坐在椅子上，欲言又止，憋了半天说了句：“我要是没谈，高低得找你要这媒人的联系方式。”
孔唯雪噗嗤一笑，问祝今夏：“这谁啊？”
祝今夏移开视线，拢了把头发，“没谁，一个学长。”
说完把林舟松的联系方式发给了余韵，“他人挺好的，和我们是同专业，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他。”
余韵粗略扫了眼，“别别别，我就说说——”
话音一顿，盯着个人资料页微微瞪大眼，音调抬高：“这不是林舟松吗？”
“你怎么连他都认识？”余韵惊讶。
祝今夏说：“开学加的。”
余韵‘嚯’了一声，站起来，“可陈燃和林舟松是死对头啊，你跟他……”
“算了，我支持你。”余韵话说到一半改口，“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又补充：“我押林舟松。”
“什么跟什么。”祝今夏失笑。
孔唯雪默默举手，“我投陈燃一票。”
余韵：“严曦你呢？”
“得了，不用问也知道你肯定站陈燃那边。”
“姓林的。”严曦淡淡开口，抬眼去看祝今夏，“陈燃脑子有病，不适合你。”
祝今夏笑了笑没解释。
后面两天，她跟林舟松把学校附近的房源看得差不多，选出最后三套。
一套在东门，离学校近，但楼下夜市经常凌晨三四点还有人在喝酒碰杯，房子的隔音效果一般，睡觉会吵。
第二套在北门，不远不近，环境和采光都很好，性价比最高，可小区位置稍偏，晚上基本没什么人过去，路灯也坏了一半，怎么看怎么不安全。
最后一套在南街二路，离健身房近、学校远，价格也偏贵。
回去路上，祝今夏问林舟松：“你觉得呢？”
林舟松拧开瓶盖，看穿什么似的笑了声：“你心里不已经有答案了吗？”
祝今夏挑眉，也没否认：“那行。明天我爸来藤临，一起吃个饭。”
“想吃什么？”她问。
林舟松哼笑，故意说：“爆辣川菜。”
祝今夏神色如常未变丝毫，答应：“那你记得早点过来。”
两人走到校门一左一右分开。
祝今夏正要给祝岳中打个电话，刚翻到通讯录就听有人喊了她一声。
“祝今夏。”
嗓音清冷湿润，裹了层细微的沙哑，带着深秋的凉意扑面而来。
祝今夏循声抬头。
只见陈燃站在二楼走廊，手臂搭在栏杆上，嘴角勾着无所谓的笑，问她：“跟谁约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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