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1
朴朴塌下肩膀, 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妈妈她不喜欢我。”她低头抠着指甲,声若蚊蝇,“我想跟付叔叔去找爸爸。”
“你知道你爸爸是谁吗?”宗忻问她。
“不知道。”朴朴摇头, “付叔叔说爸爸是个很厉害的人,但是生病快要死掉了,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是爸爸的孩子,所以,只能偷偷地去见他。”
宗忻想了想,虽然警察在朴朴监护人都在的情况下,没什么义务帮助她去找亲爸爸, 但是……
反正他的档案又没有回来。
他掏出手机,给朴朴的妈妈朴晚打了个电话,电话里朴晚说手里有个合同没处理完, 大概还要两个小时才能到公安局。
宗忻看了看时间。
两个小时……来得及。
“走吧, 我带你去找你爸爸。”
·
黑色福特加速超过前边的私家车, 拐入京台市最大别墅区, 绿城。
如果说, 翠明湖小区住户全都是些商圈豪门和娱乐圈明星, 那绿城这片儿可以说是政界大佬聚集地,当然也不是说住在绿城的就都是政界人物,还有知名教授、律师等业界数一数二的佼佼者都落户在此。
付辉坐在福特后车座, 面部表情僵硬, 不停地搓着手心。
“几号楼?”
宗忻目不转睛看着前方,车速丝毫未减。
忽然被宗忻一问,付辉猛地抬头, 明显的紧张:“3……36号楼。”
绿城,京台市顶级的别墅群, 门禁也是顶级的,安全防护做的非常到位,一车一卡,还有专门保安上前检查出入陌生车辆的车主个人信息。
宗忻把身份证递过去,跟正在做登记的年轻保安问了句:“36号楼怎么走?”
保安登过记,给他详细说明36号楼位置才抬杆放行。
付辉颤颤巍巍扒着前车座椅背半站起来,往前凑凑,问宗忻:“警……警官…一会儿,我能不能……单独带朴朴上去啊?”
“不行,刑拘期间你不能离开警务人员视线。”宗忻严肃的拒绝了他。
“可是……可是……”
付辉脸上的汗越渗越多,最后都汇聚成大颗的汗滴挂在下巴上,车子微微一晃,汗水吧嗒落在皮质座椅上。
大冷的天,虽然车里开了空调,但温度绝对算不上热。
宗忻瞟了眼后视镜里付辉那张大汗淋漓的脸,眉头微蹙:“你有什么顾虑?”
付辉沉默片刻,心里非常纠结,这时候车子已经停在36号楼下,宗忻把车熄火,抬手去开车门,付辉眼疾手快阻止了他。
“警官,我有签保密协议,如果这件事真的泄露被别人知道,朴朴的爸爸就会晚节不保,名誉扫地,而且他为朴朴立下的那份遗嘱也会彻底损失法律效益,求你们帮帮忙,就当是为了朴朴行吗?”
付辉抓着宗忻的胳膊,眼里满是恳求。
他还带着手铐,不能自由活动,旁边被宗忻临时拉过来的警察看到他这样,直接伸手把人往后一拽,付辉没站稳哐地又坐了回去。
警察警告他:“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付辉仍然看着宗忻,还是抱着丝对方能通融他的希望。
“我知道了。”
宗忻收回手整理着刚才被付辉拽乱的袖子。
付辉心中一喜,眼泪瞬间从眼眶滚出来,“谢谢警官,谢谢你警官!”
坐旁边那警察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眼睛不敢置信:“这不行啊,不符合规定,万一他要是撒谎跑了呢?还有,这小姑娘的安全怎么办?”
“畏罪潜逃罪加一等,现在只是拘留,真要是跑了至少三年起步吧。”宗忻语气很平淡,“而且,朴朴是去见自己亲生父亲,我想,一个愿意单独给孩子立遗嘱的父亲应该不坏。”
付辉听完感激涕零的一塌糊涂,对着宗忻连连道谢就差跪下了。
警察:……就没商量了呗?
这么大胆的操作,万一真出了问题……
小警察捂脸:他肯定会被素有冷面阎王之称的谢副支队抽筋扒皮,然后做成腊肉挂在公安局集合广场旗杆上示众。
“不过……”宗忻沉吟片刻,缓缓道,“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干冒险的事,所以,还是要跟着一起上去。再一个,”他提醒付辉,“我们是警察,不是什么别人,你签署的保密协议如有必要,需完全无保留提供给警方,懂吧?”
这下,换付辉不敢置信,小警察激动地热泪盈眶了。
付辉:……
警察:宗警官你还真是个好人嘞。
但宗忻还是比较尊重付辉,抄起件外套丢给他,挑眉:“把手铐挡一下。”
付辉接过外套往手上简单缠两道,眼神黯淡无光。
宗忻推开车门,阳光在他侧颊投下寡淡的光影,衬得他像座冰山般冷傲。
独栋别墅,自带栅栏门,门口有专属停车位,绿化做的非常好,院子里没有人,环境可以说是非常安静。
付辉硬着头皮走过去,按了下门铃。
智能语音系统,很快有个女人的声音从对话孔响起:“哪位?”
付辉看看宗忻,抖着嘴唇气息非常不平稳的回她:“付辉,赛车俱乐部的那个付辉。”
女人答应一声,栅栏门随即就被打开了。
宗忻抱着朴朴,三人鱼贯而入。
开入户门的女人看到他们三个人外加一个小姑娘,瞬间惊呆了,尤其看到还跟着名穿制服的警察时,女人明显很慌乱,急道:“等等,等等,出什么事了?怎么还带着警察上门?”
付辉有苦说不出,只能拿眼觑宗忻。
宗忻简单解释道:“这样,付先生在赶过来的路上出了点事,我们是出于对付先生和朴朴的安全考虑,你是?”
女人顿了顿,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脑子有些短路:“……哦,哦哦哦,我是吴先生家的保姆。”
宗忻点点头。
回过神,保姆意识到自己失礼,忙把人往屋里请:“进来吧,进来吧,你们随便坐,吴先生正在休息,我去叫他。”
保姆蹭蹭蹭跑去了楼上。
宗忻放下朴朴,在屋里打量一番。
职业习惯,常出入案发现场,一般到某个地方,他都会下意识的寻找房中可疑的地方。
屋里整个装修采用原木奶油风,温馨、治愈。目测大概二百多平,随处都能看到或大或小或高或低的原木色系书架,对爱看书的人非常友好,属于是随时随地都能坐下来看书的氛围。
宗忻猜测,这个吴先生应该不是政治圈的人,大概率是个教授或律师。
这时,宗忻看到墙角处一个高架书柜,上面的摆台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个全家福,照片上四个人,一对年纪约摸50岁的夫妻和两个二十来岁的儿子。
男主人一身黑色西装穿着很正式,女主人配酒红色金丝绒钉珠旗袍,一张脸饱经风霜看上去比男主人苍老的不是一星半点,单看照片,他们的两个儿子气质都很文雅,是那种一看脸就知道是学霸的长相。
付辉刚准备坐下,屁股离沙发还有半指距离,楼上忽然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他蹭地站起来,吓傻了。
另一边警察和宗忻已经一个箭步冲上楼。
保姆跪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指着房间内,惊恐的瞪大双眼,已经被吓到短暂失语。
·
“身体肌肉僵硬,头发竖立,局部皮肤已经可见凝结血液变黑,但肌肉仍然会出现痉挛现象,厌氧性生理反应还在继续,死亡时间应在4-6小时之间。”李斯断定道。
宋经收起闪光灯交给技侦,走过来认真道:“房间门没有反锁,但处于封闭空间,室内有且仅有被害人,我们在地上发现一些水渍,两个白色透明塑料袋,撒的到处都是的奥希替尼,应属于病发未能及时抢救猝死。”
李斯摆摆手,按住死者颈部,稍微往下扒了下领口,“不是发病猝死,是窒息,所以死相才会这恐怖。”
宋经抹把脸,死相确实恐怖,他根本不敢看死者的脸,苍天啊大地啊,也不知道为什么命案出警又是他!简直欲哭无泪。
谢遇知刚询问完保姆和宗忻一前一后走进来,宋经立刻迎上去。
“老大,小李判断是谋杀!”
李斯闻言站起来,补充道:“死者喉咙位置有明显紫黑色勒痕,点状表皮剥落,瞳孔放大目露痛苦,眼结膜出血,上下唇黏膜也有出血,舌头伸出,都充分说明,是被人扼颈窒息而亡。”
宗忻从旁边警察手里接过一次性手套,走过去蹲在地上,翻翻死者眼皮,看了看牙齿、脖颈位置,又观察了手指、手腕脚腕,抬起头看向谢遇知,“李斯说的没错,确实死于窒息。”
李斯不由多看了他两眼,问道:“小哥,同行?”
宗忻回他不是同行,继续补充:“刚才我们询问林月娥的时候,她说吴晚笙因为是癌症晚期需要静养,所以妻子已经搬到儿子家里住了大半年,留她一个人在别墅照顾吴晚笙,医生每月定期过来做检查,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来过。如果她的供词属实,那这起谋杀案,林月娥就是唯一怀疑对象。”
“不太可能是她。”谢遇知随口道,“她没有作案动机。”
“确实。”宗忻起身,提步走到窗户前往外看了看。
窗户是从里面反锁封死的,通过窗台灰尘情况来看,至少一周未开过窗了。
谢遇知跟过来,看两眼下了结论:“不是翻窗。”
伪密室作案。
什么是伪密室作案?刑侦上把非封闭但是在室内发生的命案就称之为伪密室。
密室顾名思义密封空间,吴晚笙不属于密室内被杀,首先,凭卧室门没有在内反锁,别人可以正常开门,这就不属于密封空间。其次,窗户在室内也可以轻松打开。
宗忻抬眼,重新开始打量这间卧室。
死者倒在床尾,手边有个碎掉的水杯,洒落的白色药片以及两个白色的透明塑料袋,透明塑料袋一半浸在水渍里,一半没有打湿,随风微微飘动。
宗忻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
与此同时,就跟有心电感应似的,谢遇知也抬头看向屋顶。
确实如他们猜想的一样,这间卧室是带斜顶天窗的,天窗的窗户半开着,冷风就是从那个位置吹下来,正好刮动地上的塑料袋。
“技侦,去看看。”谢遇知指着飘窗,冲正在忙活的技侦喊了声。
技侦立刻抱着仪器爬上去。
经过采集,果然发现了些留在天窗边缘的手指纹和脱落的皮肤组织。
“李斯,处理好死者尸体。宋经,注意现场保护。其他人,带好现场勘验的检材归队。”
谢遇知一声令下,所有人重新开始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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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晚笙,京台市晚笙律所著名律师,晚笙律师事务所法人,名下除一家律师事务所,还涉及证券、保险、信托以及传媒。朴晚就是他名下知行传媒公司艺人,换句话说,吴晚笙是朴晚背后的金主。”
宗忻把资料往办公桌上一放。
谢遇知拿过去看看,揶揄:“真巧,知行传媒还有我们家老谢的一点股份呢。”
“一点是多少?”宗忻两眼放光。
“一点就是……”谢遇知放下资料,抱臂微笑道,“百分之一。”
宗忻本以为凭借谢遇知富豪爹的实力,一点怎么也得有一半以上,没想到一点还真就是一点,这下想走个后门,查查知行内部朴晚和吴晚笙之间的关系,感觉有点难,他犯起愁来。
谢遇知看他脸上没了笑模样,赶紧安慰:“就这百分之一,也足够你男人我在知行传媒横着走了,别担心。”说着就起身去抓外套。
Chapter 42
“这个知行传媒旗下, 只签约了15位艺人,但这十五位艺人里面,有三个影帝五个视后, 还有两个流量花旦三个国家一级演员,说明知行这个公司是非常有实力的。至于剩下两个,一个因移民问题解约了,另一个就是没什么名气的朴晚。朴晚在圈内口碑不怎么样,被批评没演技,花瓶,不过她倒是没什么绯闻。”
谢遇知一边打着方向盘, 一边去看宗忻。
“前几年知行传媒资金链断了,差点破产清算,陈叔找我们老谢吃了顿饭, 老谢不喜欢娱乐圈, 觉得太腐化, 但陈叔跟我们家是世交, 有好几辈的情分, 老谢慷慨解囊帮了一把, 本来没打算要什么股份,说的是渡过难关把钱还了就行,后来知行挺过那段最艰难的时候, 陈叔硬是说服知行老板拿出一半股份给老谢, 老谢不想淌娱乐圈浑水,拿了1%的股份放着没管过,意思意思算那么回事, 股份是不多,但拥有一票否决权。所以说, 你男人我在知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宗忻问他:“也就是说,你们家在知行既不参与经营,也不涉内部管理层的选举,不用承担相关的法律责任?”
“对啊。”经过红灯路口,谢遇知轻踩刹车,腾出手握住宗忻的手,含情脉脉道:“总而言之,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等会儿到了地方,想问什么,找谁问,刷我的脸。”
宗忻表示怀疑。
“据我所知,你属于少小离家老大回、十五从军征的类型,二十一岁公大毕业离家,十年没回过京台市,刷你的脸……谢副队你是不是有点托大?”
言下之意:知行传媒刷你那首富爹的脸还行,但是你在知行传媒真的有脸吗?
谢遇知:“……”
谢遇知轻笑一声,回他:“我又不是死在外面了……”
一小时后
当宗忻和谢遇知出现在知行传媒公司办公室,眼前的场景充分证明谢遇知没有夸大,不仅没有夸大,还已经说的非常谦虚了。
谢遇知往贵宾沙发大刀阔斧一坐,办公室单项膜玻璃门外就铺铺排排站满了人,其中有还有几个面孔,连宗忻这个常年不看电视不关注娱乐圈的地铁老爷爷都眼熟。
春晚常客,说出去名字都非常有份量的骨灰级老演员。
谢遇知冲他挑眉:“我没骗你吧?在知行,我还是能说两句话的。”
宗忻:“……看……看出来了……”
外面贴门口那俩女明星看着谢遇知,一副恨不能立刻就躺在谢遇知床上的眼神。
宗忻起身,走到谢遇知旁边挨着他坐下,还特地挡了挡谢遇知的脸。
本来谢遇知拉着他和自己坐一起,他还不同意,扭扭捏捏的非要去另一边保持安全距离,这下突然毫无征兆凑过来,谢遇知顺手就揽上了他的肩膀。
门口两个颜值超高的女星还在暗搓搓较劲。
黑长直:“苏聃,我可听说,谢少喜欢清纯类型的,你整天涂个大红唇,异域风情,怕是入不了谢少的眼吧?”
金发大波浪的苏聃也毫不示弱:“哟,你那整天病恹恹接戏都是女二号角色全是女鬼的长相,还好意思说自己清纯?谢少可是警察,你见过哪个警察喜欢弱不禁风病秧子?”说着翻个白眼,拢了拢毛领披肩抬手拉开门,风姿摇曳的走了进去。
“哎哟,这不是谢少嘛?什么风把您吹到知行来了?”
宗忻看着眼前这个肤白貌美大长腿,妩媚动人的美女,下意识往谢遇知胸口靠了靠。
谢遇知感受到他细微的变化,忍不住心里乐,脸上没表现出来,随意指了指座椅:问人:“大美女,贵姓啊?”
美女一喜,“苏聃,前两天春晚,我还唱了首歌,谢少看了吗?”
谢遇知:“局里太忙,没时间看春晚。”语气稀松平常。
苏聃忙道:“理解理解,为人民服务嘛,你们做警察的挺辛苦的。”
“苏聃。”谢遇知点点头,“坐。”
“好。”
苏聃走到对面的沙发坐下,不由皱了皱眉,她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我们想跟你打听下朴晚这个人,你认识她吧?”
苏聃一愣,合着是冲朴晚来的?
“朴晚啊,认识。”
宗忻接着问道:“朴晚在你们公司人缘怎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聃拢拢头发,扁嘴,不怎么热情道:“朴晚在我们知行只能算四五线艺人吧,平时到手的资源就少,没什么存在感,还有个拖油瓶女儿,很少到公司来,一两年也接不到一部戏,我这么红,咖位也高,跟她不熟的,不好做评价。”
宗忻蹙眉:“那你进来是?”
“来见谢少啊!”苏聃冲谢遇知抛个媚眼,“谢少,听说你喜欢清纯美女,我画个淡妆换身JK也很清纯,你看…”
“今天下午两点十分,绿城别墅群内发生一起蓄意谋杀案,死者知行传媒公司监事人吴晚笙。”谢遇知打断她,严肃道,“不好意思苏聃苏女士,如果你不知道案子相关细节,最好是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我我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对对对不不不不起!”苏聃脸色骤变,赶紧抓着包起身走了出去。
她就说哪里不太对,原来人家谢少是拿她当证人询问了,怪不得刚才一直觉得对话怪怪的。
见她灰头土脸的出来,刚才说她入不了谢遇知眼睛的美女立刻凑她面前冷嘲热讽:“看吧,我就说谢少看不上你这种狐媚风格的,他肯定喜欢我这种类型。”
“闭嘴吧!”苏聃瞪她一眼:“人家是来查案子的,命案!少做什么嫁进豪门的阔太梦了,赶紧去对台词去,没事干了?”
“啊?”美女一愣,隔着玻璃门悄咪咪往办公室瞥了眼,“命……命案啊?我下午还有两场戏,我得走了。”
看人离开,苏聃四下看看没人注意她,远离人群走进卫生间。
“哎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发生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你平时不是……”苏聃压低嗓子,着急道,“你平时不是会和他定期见面的嘛?”
“算了算了,我给你说啊,这件事你不知道最好,真要查到你身上,咬死了不知道,干咱们这一行的,跟命案扯上关系这辈子就完了。再说,那个畜生死了不是应该吗?你别害怕,就算被查出来那件事,也不是你的错,你是受害者。”
“我不跟你说了,我下午还有戏,反正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也没什么能帮你的,以后你自求多福吧。”
“对了,你男人怎么说?他不是整天吹牛逼说和巧爷多熟多熟的?到时候你让他找那个巧爷走走关系,说不定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听我的也别太往心里去哈。”
“谢什么谢?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挂了啊。”
苏聃挂断电话,火速删掉通话记录,转手摁下抽水马桶按钮,推门走出卫生间,洗洗手整理下头发,对着镜子做好表情管理,风风火火去了拍摄现场。
办公室里
知行传媒老板黄丽佳点点头,“既然是小知你要调查,我一定是全力配合的。朴晚的简历非常简单,入行浅,签约知行之前在豪庭夜总会驻唱,长得不算出众,性格也不是很好,刚烈,吴监事向公司推荐的时候,朴晚当时因为和豪庭夜总会顾客起冲突,把人打伤了,人家顾客不愿意,非要送朴晚去坐牢,十六岁的小姑娘挺可怜的,公司出钱摆平了这件事,其实说是公司摆平的不太妥当,是吴监事出面摆平的,他是大律师,三言两语就把人给吓唬住了,不但没上诉还主动给朴晚道了歉。”
宗忻说:“这个吴晚笙还是朴晚的贵人恩人?”
黄丽佳笑了笑,“可以这么说吧,反正朴晚性格挺孤僻的,她家境不好,父母不亲,兄弟姐妹三个,毫不夸张的说,一家子都是吸血鬼趴在她身上喝血,在豪庭夜总会驻唱那几年赚的钱全给家里了,签约知行的头一个月没戏拍,全靠吴监事资助,她大哥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说她被富翁包养了,以为她有钱不给家里寄,就找到公司把她打了一顿。幸好当时保安冲进来制止了,才没让她被打死。我们其实也不想签这种家庭的小姑娘,容易出问题的,吴监事一定要留下她,那就只好给他哥钱,然后把人打发走。”
谢遇知问:“那你知道朴晚是什么时候和吴晚笙在一起的吗?”
黄丽佳一愣:“什么?”
“朴晚和吴晚笙有一个女儿。”宗忻看着黄丽佳,认真补充。
“这不可能!”黄丽佳觉得不可思议,“吴监事是个非常绅士对自我要求极高的人,他不可能会背叛家庭,背叛妻子和孩子。再说,他都已经快60岁了,平时工作压力就大,很少有男女感情的冲动,而且,吴监事在律政界那么大的名声,不可能拿自己的名誉前途开玩笑。他对朴晚一直像对待亲生女儿,怎么可能越矩?”
宗忻说:“可事实就是,他和朴晚有一个女儿。”
黄丽佳舔舔嘴唇,觉得有些可笑:“这位……”
谢遇知说:“他姓宗。”
黄丽佳点个头,“宗警官,我想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如果你们说,朴朴是吴监事和朴晚的女儿,那……那边则呢?边则总不会是继父吧?当初他跟朴晚求婚的时候,可是亲口承认朴朴是他生的,还拿出了亲子鉴定证书,这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
……
黄丽佳忽然说不下去了。
看着眼前这两名警察认真地眼睛,她觉得好像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她这个做老板的了解的那么简单。
谢遇知起身,随口道:“好,我们大概知道这当中的问题了。”转而低头叫上宗忻:“走吧,基本就是这么个情况,咱们先回去,看看技侦和李斯那边的结果。”
黄丽佳规规矩矩把人送到门口。
谢遇知临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冲她点了下手指,“黄老板,有件事刚才忘了说,我们家老谢对娱乐圈的事实在不感兴趣,这几年念着世交不好驳陈叔的面子。我呢,就和我们老头儿不一样,出了名的臭脸跟谁都没交情,明天我会让老许带人过来把退股手续办了,至于那百分之一股份的分红,”他递给黄丽佳一张银行卡,“你回头让公司财务转到这个账户上吧。”
黄丽佳尴尬地笑笑,看着他和宗忻上了哈弗大狗,才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银行卡。
回到办公室黄丽佳立刻让秘书把财务喊了过来。
“去算一下谢老板这几年所有的分红,吴晚笙死了,朴晚又……这个节骨眼上,谢家抽股搞不好要彻查知行,这几天你们赶紧把近几年所有财务整理清楚。还有,通知人事整理公司内所有艺人、工作人员的详细档案,积极配合警方调查。”
财务主管连连应是,正准备去干活,又被黄丽佳喊住,“等下,这个,”他把谢遇知给她的银行卡推过去,“查下这个户头,算好分红之后,把钱汇过去。”
主管赶紧拿着卡离开了办公室。
黄丽佳单手撑头,颓丧的拾起手机,打电话给朴晚。
嘟嘟嘟……
电话一直无法接通。
黄丽佳想了想,立刻又给人事打了个电话。
“喂,小琴,你这两天通知一下朴晚,让她抽空到公司来解下约吧。”
·
“谢副队,是不是让人传唤朴晚到局里来问话?”
从知行传媒出来,宗忻看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很差,沉默一路好不容易开口说了句话。
谢遇知马上赞同道:“肯定要通知她到局里问话!不过现在,我有个更要紧的事得处理。”
“什么事?”宗忻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看向谢遇知的侧脸。
谢遇知目不转睛看着前方,鼻梁高挺,唇角微微挂着,下颌线冷硬异常,给人一种凌厉肃杀的感觉。
“带一个不注意自己身体的人,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宗忻:“!”
“我才没有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Chapter 43
红灯, 谢遇知踩下刹车,去看他。
宗忻低头眼睫微垂,浓密又黑的睫毛根根分明, 夕阳穿过车窗照着他额前碎发,白皙侧脸沐浴在暖光里,仿佛碰一下就会碎的玉器。
谢遇知想:不管是谁,看到宗忻现在的样子,应该都会忍不住生出强烈保护欲吧?他看得有些恍惚,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个不真实的画面。
周围是铺天盖地的枪林弹雨,沸反盈天, 他受伤了,处于半昏迷状态,有人半跪着拍他的脸, 让他坚持住, 语气非常着急。含糊意识里, 那人好像和宗忻现在的姿势一样, 微垂着眼皮, 根根分明的睫毛上挂着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眼泪的洇渍, 领口、衣服上沾满污泥。他眼皮糊着血浆子,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清对方的脸。
时间太久远了,久远的好像是场梦。
绿灯亮了大半天, 哈弗大狗一动未动, 后面车辆鸣笛声此起彼伏,不知道前面是辆警车的车主们纷纷摇下车窗骂骂咧咧。
宗忻抬头看了眼红绿灯,提醒谢遇知:“领导, 绿灯了,走呗?”
被宗忻一提醒, 谢遇知恍然回神。
真特么见鬼,怎么会莫名其妙想起八年前地龙村的那次禁毒清缴?谢遇知一脚踩住油门,大狗咻地窜了出去。
那次行动出了纰漏,市局不得不在千钧一发之际,调动最近警力对他们展开应急救援。
把他救出地龙村的那名支援警察牺牲了,对方的名字也被公布出来。
缉毒警一辈子只能以背影示人,公布正脸的条件,是他们牺牲后,甚至已经没有了直系亲属和朋友。
他连补偿救他一命那个英雄的机会都没有。
“小花。”谢遇知忽然开口。
宗忻漫不经心地回应个:“嗯?”
谢遇知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握着方向盘,干涩的咽了咽唾沫:“你是哪年从警的?调到京台以前,在哪个机关单位任职?”
“八年前毕业于三川警院,考进三川市分局做片儿警,同年调入思安港码头分局,调到京台市局以前,隶属思安港码头分局。”宗忻单手支颐,脱口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啊,京台这么多考公的优秀青年挤破头的想进市局,老陈怎么舍近求远,跑思安那么远的地方提拔个港头小水警?”谢遇知侧目看他,“你立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功,居然让老陈亲自挖人?”
“……”
宗忻忽然觉得自己掉进了谢遇知的陷阱,被套话都没反应过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行就是熬资历,熬到一定时间升职调动不很正常吗?”宗忻神色一凛,打起精神,肯定道,“就是正常调动。”
谢遇知也不拆穿他,把车平平稳稳开进医院地下车库,拉着宗忻上电梯,直接去了综合门诊。
来都来了,宗忻只好老老实实听话的把体检做完。
抽血的时候,谢遇知出去接了个电话,宗忻看着谢遇知的背影,抿抿唇把手臂放在垫枕上。
小护士看着他的胳膊犯了愁,眉毛都快拧成疙瘩了。
“你这找不到血管,没法抽啊。”
宗忻垂目,“受过伤,当时说血管的伤属于不可逆……”
小护士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叹口气,“你等下。”然后起身走了,没几分钟过来个看上去年龄比较大的护士,她抓过宗忻的手臂看了看,安慰道:“没什么问题,就是针头得扎深点,可能会比平时采血疼,小伙子没事哈。”说着拿过针头,掐着宗忻臂弯位置一针下去。
宗忻觉得针头都撅进骨头里去了,不由咬住下唇,闷哼一声。
后面小姑娘小声唏嘘:“抽个血而已,帅哥还怕疼啊?”
随着针头扎进皮肉,真空采血管很快被暗红色的血灌满,护士抬头冲翘首巴望的小姑娘笑笑:“他情况特殊,换你早哭了,不打麻药可抽不了。”
小姑娘悻悻然闭嘴。
谢遇知接完电话回来,走到宗忻旁边,看到针头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怎么回事啊?谁教你们这么扎针的?”
护士刚要回答,宗忻扯了把谢遇知,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很社死啊,别因为医院是你家开的就医闹啊,我这是特殊情况。”
谢遇知:“……”
谢遇知眼睁睁看着宗忻被抽完五个真空采血管,脸一次比一次黑,最后检查结果都没等带着宗忻直接回了市公安局。
·
黄子扬拿着资料袋风风火火闯进副支队长办公室。
“老大,生物检材那边对案发现场采集到的物证DNA比对结果出来了。”
谢遇知坐在办公桌前,正在看从吴晚笙家里拿到的别墅室外监控,闻言抬头,把黄子扬手中的资料袋接过去打开。
黄子扬眼尖,一下就看见坐在角落里正在默默吃着什么的宗忻,走过去拍了下宗忻的肩膀:“嗨,小白花,又来探班呢?”
宗忻被他一拍,差点趴桌子上去,赶紧用手掌撑住桌沿,往旁边挪蹭了下。
黄子扬垂目一看,好家伙满满一食盒猪肝,不由的抽眼角:“你这下午饭……”
“怎么了?”
宗忻和谢遇知同时开口。
不同的是,宗忻语气带着疑问,谢遇知的语气就带着些对黄子扬的不满,大有你有什么意见的味道。
黄子扬忙道:“大补啊!大补!”
宗忻听完,撑着额头一脸无语。
谢遇知对黄子扬竖了个大拇指,肯定道:“大黄,有眼光。”
“那必须的。”黄子扬扯过椅子在宗忻旁边坐下来,岔了话题:“那个朴晚,报警小女孩的妈妈,现在正在案件受理大厅办理撤案手续。我看那小姑娘一直抱着咱们民警的大腿,死活不跟父母走。哎老大,你说现在做父母的,怎么跟孩子那么不亲呢?我小时候被我爹扒光腚追着打,还跟我爹亲。”
“人家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能和你这皮糙肉厚混小子比嘛?”谢遇知翻个白眼,继续看生物检材报告。
“老大你怎么那么聪明呢?”黄子扬脸皮死厚的拍着不着调的马屁,“我刚打案件受理大厅那边过来,小姑娘哭着要找忻忻。”他寻思道:“也不知道这个忻忻是谁,比她爸妈都亲。”
宗忻默默放下手里的筷子,看向谢遇知。
谢遇知挑眉:“别看我,不行。人家走正规案件撤销,朴朴虽然是报案人,回去也可能会再度被继父虐待,但没办法,她父母是监护人,有权利把孩子带回去。而且孩子只是轻伤,没有生命危险,根据法规条例,我们无权进行干涉。”
宗忻沉默片刻,起身:“如果朴朴被带回去,可能就没有报案的机会了,或许下次黑色尸袋里裹着的冰冷尸体就是她的。既然警方没理由出面,那朴朴这几天暂时跟着我吧。”
“你是她直系亲属吗?有抚养权和监护权吗?”谢遇知把检材报告往桌面一拍,“你有什么理由把一个四岁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孩从她父母身边带走?”
黄子扬:“……不是,老大小白花,你们俩现在什么情况?是……是在吵架吗??”
“黄警官,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宗忻非常有涵养的请他让路,“借过,谢谢。”
黄子扬刚抬起屁股,还没站直腰,被谢遇知狠狠剜了一眼:“拦着他,刚抽完血,不把猪肝吃完不许他走出这个办公室大门!”
黄子扬:“……”
他这屁股是抬起来,还是放下啊?半蹲不站的姿势,他么比深蹲还难过好吗?
“老……”大还没喊出口,谢遇知抓起外套已经出去了,黄子扬收回目光,去看宗忻,“那啥,小白花,作为老大忠心耿耿的警犬,我大黄问你一句话,你诚实的回答我哈。”
宗忻看看他,“让我出去,我就回答你。”
“那不行。”黄子扬一屁股坐下,摸摸耳朵:“老大说了,猪肝吃不完你哪都不能去。”他又往食盒里瞥了眼,啧啧,“这是几个猪肝啊?一顿都吃完脸都得变猪肝色吧?你怎么得罪的老大?要受此等酷刑。”
宗忻不搭理他,提步就准备硬闯。
黄子扬眼疾手快,双脚一蹬直接把椅子横在宗忻面前,吊儿郎当的:“反正你也出不去,坐下来好好吃肝,我跟你唠唠吴晚笙被害案。”
“哎呀,我就是外表看着不着调,又不是真不靠谱。”黄子扬在宗忻怀疑的眼神中急忙自辩,“我听说,是你先发现凶手可能是通过天窗潜入杀人的?”
宗忻点个头。
黄子扬捏着下巴,眯起眼睛分析:“绿城是别墅群,哥特式建筑风格,这个风格唯一的特点就是屋顶高耸的塔尖,吴晚笙卧室有斜天窗,也是因为塔尖屋顶的超陡斜坡故意设计出来的,凶手通过天窗潜入室内行凶,完全是给自己增加逃脱的难度,这很蠢啊。”
“果然你们老大手底下没有废物。”
宗忻听完黄子扬的分析,非常没脾气的坐下,“的确,从天窗潜入卧室,不仅增加了逃脱难度,也大大增加了被人发现的几率,尤其还是白天行凶。但是,有一点你可能忽略了。”
“什么?”黄子扬顿时来了兴趣。
宗忻抬手,指了指黄子扬。
“你几点上班?几点下班?”宗忻问道。
黄子扬说:“早8晚……晚就没数了,我们这行加班不是常态嘛?”
“绿城住的大多是些什么人?什么家庭?”宗忻继续问。
“政法院的、公检法的、律师教授、还有些科研人员吧?大概。”
宗忻点头,“这些人天一亮就上班,晚上很晚才下班,有时候加班还会住在单位,白天家里除了家属应该没别的人。但绿城有家庭成员的住户不超过百分之七,也就是说户主几乎都是单身,白天整个绿城别墅群,说是个空城都不过分,白天作案远比夜晚作案被人发现的几率更小。”
黄子扬瞳孔地震,缓了半天才脱口道:“你小子侦查专业毕业的吧?分析的这么透彻?”
宗忻没接他话,继续道:“从天窗潜入,凶手一定做过周密计划,但我觉得他可能百密一疏,行凶的时候忘记带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才会留下痕迹。”
“怎么说?”
黄子扬越听越兴奋,觉得和宗忻聊案子简直像在和有经验的资深老刑警讨教经验。
“地上那两个塑料袋。”宗忻直白道,“凶手一定是忘记戴手套了,为了掩盖自己的指纹,临时用装药的塑料袋套在手上行凶,药片也是在杀人时太过紧张撒在地上的,事后发现药片撒了满地,临时起意把现场搞成了吴晚笙病发死亡的样子。不过手法太过粗糙,他以为把塑料袋扔进水渍里,就可以掩人耳目,实际上恰恰是扔掉的塑料袋暴露了他。”
“牛逼啊。”黄子扬拍案叫绝,“你别说,你还真别说,生物检材真的在塑料袋上发现了指纹残留,和天窗上的指纹DNA比对一致。”
宗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起身拍拍手,“现在可以让我离开了吧?”
“啊?”黄子扬脑子还在案子上转,一时没反应过来。
宗忻指指食盒:“吃完了。”
黄子扬垂目,食盒里空荡荡的,果然一片猪肝都没有了。
黄子扬:“…………”
“你等下,我问问老大…”
“唉————”
宗忻把他手机往抽屉一扔,立刻上锁,“回头你找你的谢副支队拿手机吧。”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办公室。
黄子扬左尔康手伸向宗忻背影,右尔康手伸向办公桌抽屉,进退两难。
今天出门,他是不是没看黄历?这么衰。
宗忻刚出门,远远就看见抱着朴朴回来的谢遇知,怔了下。
谢遇知踏步流星走过来,把朴朴往他怀里一塞,“人给你带过来了,但是人家父母只同意给你带三天。所以,在接下来的三天里,要尽快破获吴晚笙被害案,现在宋经正在针对朴晚和吴晚笙的关系做进一步调查,一旦朴晚的嫌疑洗清,你就必须把朴朴归还给监护人,懂了吗?”
本来以为谢遇知生气,故意晾着他,没想到是去……
宗忻忍不住笑起来。
谢遇知没好气道:“案子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笑得出来。”
宗忻左右看看,没人,倾身凑到谢遇知耳边,脸颊微红,低声道:“等晚上回家,我会好好谢谢你的。”
温热的气息,撩的谢遇知耳朵轻轻痒痒,谢遇知大脑控制不住想起昨晚宗忻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样子,透光的白色衬衫、洋洋洒洒的大雪、疏疏和和的人。
宗忻短暂的靠近,立刻和谢遇知拉开距离。
黄子扬跟着冲出来,看见回来的谢遇知,差点痛哭流涕扑上去告状,“老大,小白花丢我手机……”
“谢副支队!”
三个人同时抬眼向声源方向看过去。
是生物检材的调查员孔令伟。
孔令伟是一名法证专业人员,有多年从业经历,在现场勘查、隐蔽勘察、痕迹检验、DNA鉴定上都颇有建树,通过自身过硬专业技术,协助破获过盗窃案、拐卖案、炸弹案,在生物检材科说话很有份量。
但他属于咖位很高的老人,有事没事从来不会自己跑刑侦科,今天突然急匆匆造访,别说黄子扬,就连谢遇知都有点吃惊。
宗忻下意识侧脸,把口罩戴好。
孔令伟走到跟前,先是跟谢遇知打个招呼,然后抽出张检材报告递给他:“谢副队,你看看这个。”
谢遇知拿过去看了看,问他:“这是什么?”
孔令伟说:“从官地遇害的两名幼童身上提取到的DNA检材报告。”
“有什么发现?”谢遇知认真地又看了遍报告内容。
“大发现。”孔令伟脸色十分凝重,“通过比对,官地遇害幼童案现场提取的皮屑组织,和绿城吴晚笙被害案天窗上获取到的嫌疑人毛发,DNA鉴定结果完全一致。”
Chapter 44
“虽然确定了两起命案的嫌疑人为同一个人, 但现在连嫌疑人都没有,仅凭DNA,咱们根本找不出罪犯啊。”
黄子扬一句话, 把整个办公室在坐的人说得齐刷刷全变了脸。
确实,没有怀疑对象,就算握着DNA鉴定结果,也无法凭空抓个罪犯出来。
一时间,办公室陷入沉默。
“有嫌疑人。”
这时,一直坐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宗忻突然开口。
刑侦队的人进办公室的时候有注意到宗忻,只是说起案子, 后面注意力转移到案情分析上,就把坐在墙角安安静静的宗忻给忽略了。
他突然插言,马上再次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怎么讲?”谢遇知非常简洁的问道。
朴朴已经在两个椅子对起来搭建的临时小床上睡着了, 宗忻给她盖上自己的外套, 撩起眼皮去看谢遇知:“之前, 不是走访调查了东城、西城以及北城的三自爱国教会嘛?就没发现点儿什么?”
“有。”谢遇知盯着宗忻, 将他从学长丁季文那里问到的信息简单说了下, “18年大轧弯成立的邪|教|组织赤水圣灵, 近几年在国内疯狂敛财,不过倒是没有搞出过人命。据说这个邪|教|团伙在国外的行径,远比在国内要丧心病狂。他们用幼童祭祀神灵, 给年轻力壮的青年信徒洗脑, 这些人一旦被洗脑成功,就要强制披上荆棘冠冕,受钉十字架, 以此证明自己是赤血圣灵的忠实信徒。”
黄子扬闻言立刻补充道:“城东天主大教堂的神父也提起过赤水圣灵,我刚联系了地方乡镇派出所的同志协助调查, 目前还没有消息。”
宗忻低头在手机上扒拉一阵,起身走到谢遇知面前把手机往桌上一放:“谢副支队,你看这个。”
谢遇知看着屏幕里全是英文的外网页面,迟疑道:“你|翻|墙|?”
“邮电部国家公用电信网提供的国际出入口信道,去外网溜达又不犯法。”宗忻无所谓道,“我没爬|梯|子|翻|墙|。”
合法上外网,还挺狂。
谢遇知没说什么,认真把这则去年四月份的新闻看了一遍。
“能和这件案子对得起来的信息只有两点:鸽状图腾、祭祀品必须为四岁龄|童|贞|女。”谢遇知非常有耐心的分析,“假设,这个凶手真的是赤血圣灵的狂热信徒,杀人动机是为了祭祀神灵,这都成立,可他为什么要杀吴晚笙?”
“或许凶手和吴晚笙认识呢?可能还有个人恩怨?”宋经捏着下巴沉思道,“要不没有作案动机,吴晚笙即不是四周龄童|贞|女|,又不是年轻力壮青年,尸体也没有被留下鸽状图案,不像是拿来祭神。”
宗忻双手揣兜,回看宋经:“这些都是猜测,如果办案只凭猜那还要证据做什么?”
“我知道,现在不是有证据找不到人吗?”宋经话音刚落,那边谢遇知已经抓过外套起身,不咸不淡道:“他的意思是,凶手基本已经排查出来了,不用坐在办公室搞推理那套,要采取行动。”
“行动?”宋经有点没反应过来。
谢遇知点头,补充:“所有人员现在立刻根据掌握到的线索,调查吴晚笙的人际关系,重点对宗教有接触、和吴晚笙有过节的人进行刑事传讯。”
所有人齐刷刷起立:“明白。”
“我先送你和朴朴回家。”谢遇知疾步走向他那辆哈弗大狗公务车,“你把孩子抱过来就要对她的安全负责,而我必须对你的安全负责。你不用担心,就是正常案情排查,等排查完,我一定马不停蹄赶回家。”
宗忻抱着熟睡的朴朴挤进后车座,搁平时他是不愿意和谢遇知分开的,现在带着朴朴也就只好答应下来:“好,我知道了。”
回到别墅,宗忻小心翼翼把朴朴放在床上,转身去开灯。
手指在碰到开关的刹那,蓦地停住了。
“举起手。”
宗忻在大脑反应了两秒后,立刻听从对方的命令将双手举过双肩,缓缓往后退了一步。
黑乎乎的门后出现双戴黑色皮质手套握枪的手,对方缓缓往前逼近。
宗忻的第一反应是:歹徒手里竟然有枪!
两分钟前,谢遇知已经开车离开了,别墅里现在只有熟睡的朴朴和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废人。
对方目的是什么?
如果只是简单的入室盗窃,他完全没必要正面硬刚,什么值钱就让对方拿走,反正谢遇知有得是钱,为了那点钱搭上两条命不值当。
但如果是冲着人来的……
宗忻脑子飞速运转,计算着在没有其他人的帮助下,他能和歹徒周旋多久?又有几成反扑稳赢的胜算。
“别喊,别叫,乖乖去卫生间。”
对方亦步亦趋,将枪口抵在宗忻额前。
“哥们儿,缺钱?”
宗忻边被迫往卫生间方向退,边找话拖延时间。
“缺命。”对方眯眯面罩下狭长的眼睛,“既然你多管闲事想知道真相,那就只好送你去阎王爷那里问问清楚了。”
宗忻淡定回看着他,勾了勾唇,“来送我上路的?那感情好,我现在这个鬼样子自己看着都讨厌,早就想死了。”
对方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眼中闪过短暂的诧异。
趁他惊疑的瞬间,宗忻猛地勾上卧室门,单手拧死门锁将钥匙顺着书房窗户远远扔了出去。
得亏谢遇知的房子足够大,从卧室往卫生间退,当中要经过书房和长长的走廊,丢掉钥匙后宗忻就松了口气,这样,卧室里的朴朴暂时就能保证安全了。
但他突然的反抗立刻就惹恼了持枪的面罩男,反应过来直接照宗忻的小腹狠狠踹了一脚。
宗忻哐地被踹飞出去,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宗忻后背结结实实砸在走廊墙壁,他似乎听见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咔嚓声,闷哼一声喉间涌上股腥甜。
歹徒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和他平视。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脸,但透过面罩下那双狭长的眼睛,宗忻知道对方在嘲笑他。
“你在笑什么?觉得我很弱小,打不过你,所以嘲笑我不自量力?”宗忻抬手用大拇指揩了下没什么血色的嘴角,毫不畏惧的直视着他。
歹徒将枪口重新抵上宗忻的脑袋,语气带着示威:“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思安港头分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警察,摇身一变成了京台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不就是端了买卖器官那伙人的老巢才上调的吗?告诉你,人的气运都是上天注定好的,你不可能永远走运,现在运气用光了你就得拿命抵了。”
宗忻听完,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对方明显被他笑的恼怒起来,“妈的,你给老子闭嘴!”
宗忻收起笑,认真地看着他,“你说的对,人的运气都是上天注定好的,不可能永远走运。但是,上天一定是站在正义的一方,所以,运气这种东西,也会更偏爱正义的人。”
“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我现在就一枪打死你,让你去见鬼的运气!”歹徒已经彻底被他激怒,说着就拉上了保险栓。
“你的枪没装消|声|器。”宗忻表情很平静的提醒他,“如果开枪的话,枪声会把刚离开不久的警察引回来,我打赌你跑不掉。”
歹徒似乎被他说动摇了,扣着扳机的手指迟迟未动。
宗忻仔细观察着他动作细微的变化,知道这套话术起了作用,不过对方并不打算放过他,很大概率可能在拖时间,应该是想等谢遇知的警车离开别墅片区再动手,他必须得想办法把现在的处境告诉谢遇知。
现在这个情况,打电话是肯定不行了,必须得想别的办法。
宗忻开始观察走廊。
而这时,歹徒也开始看时间,握着枪的手微不可见的动了动,手指勾紧扳机。
走廊里很空,除两盏壁灯,就只有个电子摄像头。
宗忻忽然一怔,摄像头?
既然有摄像头,就说明谢遇知手机是连着家里监控的,他只要想办法触发监控警报,谢遇知就肯定能赶回来。
歹徒第二次看了眼手表时间。
宗忻垂下眼皮,轻咳一声,“你怎么知道我调查过买卖器官案?和买卖器官的那个冯老二认识?”
“无可奉告。”歹徒不耐烦道。
略带戾气的声音……宗忻不由蹙眉,刚才满心放在朴朴的安危上,他几乎没注意凶手的体态、声音,这会儿注意力集中下来,才突然发现,头套男的声音听着很耳熟。
宗忻确定,这个人,他绝对认识。
到底是谁?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
面罩男看着分针走过一个大格,终于准备开枪,保险栓响起轻微的机械摩擦声,宗忻双手紧握成拳准备反手抵抗,就在他准备直冲歹徒面门挥过去的时候,歹徒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一手持枪抵着宗忻,一手伸进腰包里掏出根绳子,准备把宗忻捆起来。
宗忻在他掏东西空隙,找准机会二话没说踢飞了他手里的枪,接着腾空一个剪刀腿钳住歹徒脖颈用力一带,歹徒被他死死摔倒在地,也不知道是哪里受伤了,躺着一动不动。
宗忻拾起被他踢飞的那把手|枪,走到摄像头底下,对准摄像头稳稳当当开了一枪。
没有走出很远的哈弗大狗猛地刹车。
黄子扬吃惊道:“老大,是枪声!”
谢遇知脸色阴沉,“我听到了!”
“听方向好像是小别野那边传过来的。”黄子扬补充。
与此同时,谢遇知手机里的监控警报忽然没命地叫起来,他掏出手机扔给黄子扬,立刻原地调头,明看着是逆行道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拉起警笛开路,一个路口后驶入正常车道才关闭警笛。
黄子扬边查看手机里的历史监控录像,边急道:“老大,小白花现在很危险!”
谢遇知听完,脸色更难看了,一脚油门直接把车速提到了最快。
Chapter 45
面罩男四肢短暂失去行动能力之后, 很快就恢复知觉,在摄像头碎片落地的瞬间猛地爬起来,从后面狠狠勒住宗忻脖子, 去夺他手里的枪。
对方身姿魁梧力气很大,明显是个练家子,如果不是815那场火灾,宗忻完全能应付的了,但现在他不行,他没有那么好的体格,动作幅度大一些就会肺疼, 手臂神经感知迟钝,甚至握枪的手已经开始剧烈发抖。
枪膛里还有子弹。
宗忻不知道谢遇知有没有听到枪声,也不确定被他打下来的摄像头, 系统到底会不会有反应, 但在谢遇知赶回来之前, 他必须靠自己周旋保命, 所以, 枪绝对不能被抢走。
一旦枪|支|落到歹徒手里, 那就意味着连一线生机都没了。
“艹!”面罩男破口大骂:“死条子,放开,你他妈找死!”刚才的枪声很可能已经吸引了警察的注意, 他已经开始慌了, 对着宗忻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弄|死|你|,妈的。”他勒住宗忻手臂去夺枪, 争抢间枪被托举到半空,说时迟那时快, 宗忻单手卸掉弹匣利落的随手一扔。
弹匣顺着书房的窗户也飞了出去,空枪壳子滚落在地,旋即宗忻被面罩男狠狠推出去撞到墙壁,无力的摔在地上。
“妈的,你他妈的!”面罩男气急败坏,抓起枪壳抬脚就往宗忻胸口狠狠踹上去。
宗忻吐出口血,整个人后仰,大脑嗡地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急促的喘息,把满口血沫子强行咽回去,咬牙道:“你跑不了!”
“你他妈!”面罩男啐了一口,知道已经没时间再继续跟这个快死的傻逼条子缠下去,把枪往腰上一别,转身就走。
啪!
刚走出两步的面罩男忽然回头,不敢置信的看向靠墙坐着的宗忻。
宗忻脸上、衣服上全是血迹,在走廊壁灯苍白的光线里,看上去笑的病弱又变态,他说:“我说了,你跑不了!”
本来苍白的嘴唇噙着血丝,带着诡异的恐怖,此刻宗忻的样子看上去反倒是比面罩男更像杀人犯。
面罩男捂着不知道被宗忻用什么东西砸破的后脑勺,血浆子顺着头发稍一滴一滴往地上落,眩晕感让他失去方向,缓了好半天才摇摇晃晃扶着墙壁逃离现场。
视线中面罩男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宗忻开始剧烈咳嗦,咳得缺氧,钻心疼痛使他身体弯曲成弓形,他感觉自己被潮水淹没,周围物什变得不真实,传入耳中的声音也光怪陆离起来。
一阵疯鸣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谢遇知踹开门,第一个冲上楼。
黄子扬和宋经关上车门跟着跑进来,早就被谢遇知甩在楼下。
他们正常侦查走访,没有危险任务是肯定不会配枪的,但歹徒身上有枪,谢遇知就这么赤手空拳单枪匹马不管不顾跑了上去,简直就是在送人头!
黄子扬按下宋经,制止道:“楼下得留个人,我跟老大上去,一会儿你见机行事,万一我和老大都中枪了,你赶紧去摇人,让他们带家伙来!”
宋经点头,“行,那你和老大小心点周旋,有情况用喊的!”
黄子扬拍拍他肩膀,转身去了楼上。
面罩男这边艰难的挪蹭到楼梯口,脚步猛地顿住。
四目相对,谢遇知抬腿就踹。
刚被宗忻砸破后脑勺,紧接着又被谢遇知迎面踹了一脚,哐当,面罩男登时摔了回去。
挡在眼前的面罩男刚倒下,谢遇知瞬间看到了浑身是血,靠着墙角奄奄一息的宗忻,他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宗忻抱在怀里,着急喊他:“小花?小花?你还好吗?”
宗忻双目紧闭毫无反应,脸色苍白的就和死了一样。
谢遇知心跳一滞。
周围光线变得昏暗,时间静止,走廊里蓦地辟出一片单独空间,只剩他们俩人。
谢遇知看不见也听不到,只是颤抖的捧起宗忻侧脸,就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宗忻?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但怀里的人,已经完全没有回应了。
怪他,这都怪他,明知道宗忻身体不好,明知道他身边不能离开人,却心大的以为家里不会出事,放他一个人待着。
他该怎么办?他现在该怎么办?
一向冷静地头脑,现在乱的像团麻。
“老大?”
黄子扬噔噔噔跑上来,看到走廊里的场景都呆了,全是血,地上、墙上还有人身上,到处都是血,这哪里还像是住的地方?惨烈程度堪比殊死搏斗的战场。
谢遇知猛地抬头,没什么表情的看了黄子扬一眼。
那双有些发红眼睛,带着毫无感情的冰冷,黄子扬心里忽然生出怯意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他们老大把小白花小心翼翼靠墙放下,缓缓起身,盯着趴在血泊里的人阴沉沉的走过来。
黄子扬腿脚都不听使唤了,眼睁睁看着谢遇知走到歹徒面前,拾起地上的枪,顶上了歹徒的脑袋。
完了!他突然意识到,他们老大好像要犯原则性错误,下意识掐了把大腿猛地扑上去。
“老大!老大你冷静点!不能……不能……”黄子扬去夺抢,“不能开————”
咔嚓
随着扳机扣下的声音,黄子扬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彻底完了。
回头他妈的怎么跟领导交代?
片刻后,黄子扬才反应过来,歹徒没事,这把枪里没有子弹。
他妈的,这把枪里没有子弹!
黄子扬抬手抹了把脸,“妈的,这把枪里面他妈的没有子弹!没有子弹!吓死老子了,他妈的吓死老子了!”
谢遇知也回过神,忽然意识到枪里没有子弹,那宗忻……
“老大,小白花没事,没事哈。”黄子扬瞬间开心起来,安慰完谢遇知立刻掏出手铐利落把歹徒铐了,冲楼下喊了一嗓子,“宋经,没事了,上来。”
谢遇知毫不迟疑走到宗忻面前抱起人径直去了次卧。
消毒水、棉签、医用纱布,止疼药井然有序的放在床头柜上,谢遇知小心翼翼拿着棉签给宗忻擦拭伤口。
黄子扬默默站在旁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杵着干嘛?有话说话,憋着不难受?”
谢遇知手上给宗忻擦伤口的动作没停,就跟后背长了眼睛能看见黄子扬那副巴巴样似的,不咸不淡道。
黄子扬终于被允许说话,长长舒了口气。
“老大,犯人已经带到局里了,人一直昏迷不醒,宋经喊了李斯过去检查伤势,好像说是,后脑勺损伤伴有轻微脑震荡,可能会出现短暂的意识障碍。”
“现在醒了吗?”
“陈林说已经醒了,正在审讯。”
“醒的还挺快。”谢遇知语气明显不高兴,“有交代吗?”
“没有。”黄子扬挠头,“不过,身份调查清楚了。”
宗忻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可能只是很短暂的时间,也可能很漫长,总之他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谢遇知正端坐在床前,撕扯下一块医用纱布折叠着。
逆着光,宗忻看不清谢遇知的表情,但直觉谢副支队长现在情绪应该很差。
“抓到人了吗?”
宗忻轻轻挪动挪动身体,稍微侧过去一点,避开直射的灯光。
听到他说话,谢遇知猛地看向他。
“抓到人了吗?”宗忻又问了一遍。
谢遇知眼睛在灯光下黑的出奇,盯着宗忻,脸上渐渐有了笑意。
“已经抓到了。”他说,然后俯身去摸宗忻的脸,小心翼翼的问:“你还好吗?”
宗忻说还好,想要坐起来。
谢遇知立刻把自己肌肉紧实、孔武有力的手臂借给他,“身上疼吗?”
“不太疼。”
宗忻浅咳一声,随着被子滑落,露出白皙的颈部,喉结处有些青紫,那是和歹徒打斗的时候,被对方扼喉掐出来的淤伤。
“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不过,我干的还行,没让人跑掉。”
谢遇知脸色一黑,刚要说话,立刻被旁边站着的黄子扬截胡了。
“我说,小白花你傻啊?就你那弱不禁风一戳就倒的小身板,遇到这种事情先跑啊,自保才是正确做法,你还……我干的还行,没让人跑掉,是这个问题吗?你应该撒丫子就跑,坚决不给犯罪分子伤害自己的机会啊!你又不是警察,真是,逞屁的英雄啊。”
谢遇知抬头,狠狠剜了他一眼,那意思: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还有,谁借你的贼胆?我的人你都敢批评!
黄子扬摊手,用眼神跟他老大交流:你看?我说两句你还不乐意,你不是也要对小白花进行批评的?
谢遇知:……
谢遇知看向宗忻,眼神赞许语气肯定:“干的不错,值得表扬。”
黄子扬:……
黄子扬内心os:啊对对对,值得表扬。也不知道谁一开始准备劈头盖脸批评人家的。翻白眼~
“不过,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还是大黄说的对,你这小身板千万别勉强。”谢遇知补充道。
宗忻抬手,安慰似的拍拍他肩膀,“放心吧领导,别看我残血开局,但病弱不死能活到大结局。其实我觉得我这个人运气不是一般的好,不然四岁那年就死在地震里了。”
他敢拿不确定的运气去赌个平安结局,但谢遇知不敢拿没有定数虚无缥缈的运气去赌他的命。
“运气好,也不能这样用。”
谢遇知把折叠好的纱布摁在他手腕,那个位置有道略深的伤口,宗忻没感觉到痛,毕竟神经损伤后迟钝,痛感不如正常的时候那么强烈,看到伤口才意识到应该是在和面罩男打斗过程中划伤了。
“大黄。”谢遇知替宗忻包扎好伤口,掏出把备用钥匙扔给黄子扬,嘱咐道:“去隔壁卧室看看那小姑娘。”
黄子扬答应一声,捏着钥匙转身出去了。
卧室里只剩下他们俩人。
谢遇知起身整个人兜头罩下,把宗忻箍在床上,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我听到枪声的时候,全身都僵了,不知道怎么开车回来的。小花,我胆子小不经吓。”
宗忻回视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从四岁开始,就学着自立自强,习惯没有亲人嘘寒问暖的生活,其实,这么多年他早就适应了一个人的世界,不知不觉已经忘记怎么去接受一个人的关心和爱。
谢遇知有显赫的家世、冷静睿智的头脑、擎天架海的能力,那么矜贵清冷的人喜欢他、爱他,像一束光照进他封闭很久的心,他想回应这束炽烈的光。
一方面纠结于违背世俗道德,一方面又不想错失来之不易的感情,所以他身心不能做出一致选择,越是想逃离,身体就纠缠的越深。
不过无所谓了。
两次经历生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到第三次呢。
他弯唇,勾上谢遇知的脖子,诚恳的表示:“我答应你,一定不会再吓唬你。谢副支队…”
谢遇知用鼻音轻回了个:“嗯?”
“以后我就是你腰上的八大件。”宗忻语气颇有些自豪,“要是你弄丢了,要受批评。”
谢遇知压根没想到宗忻居然能说出这种话,立刻俯身压下来,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何止是我腰上的八大件?你是我申请的配枪,丢了我就可以收拾收拾把自己送进局子悔恨终生了。不过……”
“不过什么?”
宗忻下意识心脏漏跳半拍。
“不过我这个人很难确立人生价值观,一旦确认后,就会一条道儿走到黑,从警是这样,所以对感情也是这样,如果你出了事,我大概率会殉情吧。”谢遇知抱着他,拍拍他的后背,“要是哪天我执行任务死了,你可千万别殉情。”
宗忻回抱着他,轻笑道:“这可不公平。”
“不公平就不公平吧,反正你男人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谢遇知笑着回他。
“我好像也不是那么听话的人。哎——”宗忻忽然推开他,光顾着调情了差点忘了正经事,“人抓到了,审问了吗?”
“在审。”谢遇知被他推开,略带着些不满,“怎么了?”
宗忻忙道:“这个人犯他认识我,还知道我以前在思安码头分局做过水警,我怀疑他是有预谋的潜入,目标很可能是你。”
·
“你们拘留我老婆就算了,还强制带走我女儿,我去要回女儿犯法吗?你们警察真觉得自己了不起?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吧?”
陈林把笔录重重往桌面上一摔,敲着桌子厉声道:“现在问的是你持枪入室伤人!你特么给我扯什么老婆女儿?持枪、伤人,先把这两宗罪坦白清楚再说其他的!”
如果是别人受伤,陈林肯定不会这么激动,走正规流程,该审的审该问的问,最多和人犯多磨点时间,反正警察加班是常态。
但今晚受伤的人不是别人,是宗忻!
是经常带着他到处跑案子的盛挖挖,是815爆炸案差点没从火海里救出来的刑侦支队副支队长,是浑身植皮已经无法再握枪丧失继续从警资格的宗忻。
是他陈林眼里,谁都替代不了的偶像、英雄!
今天要是不让眼前这肇事的孙贼把所有的前因后果全吐出来,他陈林就真的不管什么审讯规定什么安全条例了,冒着被撤职的风险,也把这孙贼骨头都给折干净。
“怎么?看架势,你们还想刑讯逼供?!”
陈林伸出食指,冲着他咬牙点了点,不顾坐在旁边的警察阻拦蹭地起身走到人犯面前,抬脚结结实实踹在他脸上。
“就刑讯逼供你了怎么着?老子他妈没一枪崩了你已经很遵守审讯规范了!再不说,老子现在他妈就弄死你!”
单向面透视玻璃另一边的观察室,宗忻立刻就要进去阻止,被谢遇知抬手挡住了,“我去。”
讯问室的门被推开,谢遇知提步走进来,带着威压感,他看着坐在犯人椅里被陈林踹脸的边则,对陈林摆摆手,瞳孔微微缩紧。
Chapter 46
“谢副?”
陈林不知道谢遇知回了局里, 突然看到人有些诧异。
黄子扬跟后面进来直给陈林递眼色。
陈林松开边则,七个不平八个不愤:“刚才那脚算我的,领导要处分我没话说, 检讨我会认真写。”他挽挽袖子头也不回的走出审讯室。
谢遇知把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一撂,“大黄,录像关了。”
话音刚落,黄子扬直接拔线把录像仪器扛了出去:“宋,把这玩意扛去内勤科,就说坏了,最好放他个十天半月的……”
边则不知道警察在跟他耍什么花招, 下意识警惕起来。
“好,现在只有我们俩,说说吧。”谢遇知冷淡的看着边则, 敲敲桌子上的枪壳和装有十几枚子弹的弹匣, “C|Z|7|5, 16发巴|拉|贝|姆|手|枪|弹, 不错, 挺专业, 至少十年有期,选戴罪立功还是自己顶罪?”
即使证物摆在面前,边则仍然冷静异常。
“什么CZ75巴拉贝姆|手|枪|弹?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谢遇知点点头, “那就是准备一个人把罪名全扛下了。”
“你胡说什么?我有什么罪?!”边则被谢遇知给他定罪的言论激怒, 情绪激动起来,“你说枪是我的就是我的?有我的指纹吗?有我购买|枪|支的交易记录吗?”
“没有。”
谢遇知全程情绪稳定。
“没有?哈,没有。”边则嗤笑道, “没有你还想定我的罪!”
“你说的那些当然没有。”谢遇知声音冷冰冰地,没有一丝温度, “人证、物证、现场DNA比对以及监控录像应有尽有,我完全可以直接把证据整理好写结案申请。”
边则的脸色一点一点开始变白。
“你交代还是不交代对警方定案没有任何影响。”
谢遇知慢条斯理把枪壳和弹匣装进证物袋,提步去推门。
“我交代!”边则斗败公鸡般垂下头,“你想知道什么?我交代。”
谢遇知放下握着门把的手,重新走回去:“枪、子弹来源渠道?”
“暗网买的。”
“哪个暗网?”
“域外网。”边则说了一个网址给他。
宋经迅速在外网输入边则提供的网址点击回车。
无效网址。
宗忻看着网页上带有感叹号的一串红字,摸过蓝牙耳麦,隔着玻璃看向审讯室里的谢遇知,沉声道:“说谎了,网址打不开。”
谢遇知微微蹙眉,表情莫辨。
“边则,网址打不开,你最好想清楚要不要如实交代。”
“黑市买卖都是打一枪换个地方,有时候刚下好单网址就打不开了,他们很警惕。”边则急忙辩解,“像这种暗网网址少说几百个,不信你问问网警,他们都知道,我真没撒谎。”
观察室里,陈林坐宗忻旁边点头,“他说的没错,打击互联网犯罪难就难在这。网警报警中心一天24小时能接到七八百个报案,实名制的网站还好,受案就能处理,只需要手机号注册不实名的没法确定是不是本人,受理就有难度,怕就怕这种连网站都不稳定的,查什么都查不到,做无用功。”
宗忻按住耳麦,给谢遇知简单总结了下:“他说的情况属实,确实存在这种网站,暗网行话管这种网站叫海市,即海市蜃楼的意思,通常这种网站用临时域名,存在时间非常短,你应该知道。”
谢遇知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还很熟悉,毕竟他那个方尖的代号可是暗网里的风云人物。
“好。”谢遇知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为难边则,果断岔开话题,“你潜进富贵里别墅有什么目的?”
观察室里,宗忻扶额,问黄子扬:“富贵里是他家别墅的名字吗?”
黄子扬点头:“是啊,一听就很富贵吧?”
“……”
“名字是房地产商取的?”
黄子扬摇头:“不是,别墅是老大自己家出资盖的,某种意义上算手续合法化自建房。”
“是谢副支队家里人取的吗?”宗忻抱着对谢遇知审美的最后一丝希望。
“不啊,老大自己取的,他觉得这名儿高端大气上档次,只有这俩字才衬得上他万贯家财,本来是打算叫富贵的,听说是老大家里觉得富贵太土,老大就随便加了个字,变成富贵里了。”
……
宗忻默默抬眼看看审讯室里的谢副支队,那张清俊矜贵的脸,怎么都和富贵里这么有特色的名字连系不起来。
“我觉得,他至少不应该能取得出这种……嗯,名字。”
黄子扬强调道:“怎么不能?老大可是直男审美,直男!”
好吧,宗忻彻底放弃挣扎,揭过这个话题。
“把刚才边则供述的那个网址记录下来,海市只是开市时间不固定,但不会永久关闭,之后交给网络安全部门录入,对网址进场长时间监控。”
宗忻话音刚落,审讯室里忽然响起癫狂的嘶吼,几个人立刻看过去。
谢遇知情绪没什么变化,依旧平稳的坐着。
边则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哐哐砸着不锈钢台板,“我没有杀人!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杀人!没有杀人!”
“我们在吴晚笙卧室天窗上发现的皮屑组织和你的DNA完全吻合,你当然可以说人不是你杀的,但现在嫌疑最大的就是你。”
谢遇知提起桌上的检材报告走过去,推给边则看。
“如果你能举证人不是你杀的,驳回警方现有证据,可以翻案。”
“我有不在场证据,我有证人。”边则盯着谢遇知手里的检材报告,情绪激动,“我八点多,和朋友在阿华健身打球,不可能去绿城。”
谢遇知收起材料,居高临下看着边则,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现在就可以给他们打电话叫过来作证。”边则瞪着眼睛,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不用了。”谢遇知静静盯着他的脸,轻笑一声:“我并没有提起吴晚笙遇害时间,你是怎么知道他死于早上八点多的呢?”
边则瞳孔蓦地放大。
谢遇知不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迈着大长腿拉开审讯室的门,刚出来立刻吩咐黄子扬和宋经:“边则是杀害吴晚笙的凶手,你们接下来继续审问他的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以及作案过程。陈林,你去调查一下官地案两名遇害幼童家长和边则之间有什么牵扯或是隔阂,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是,明白。”
惊心动魄之后,是注定的加班,谁都逃不过,几个人立刻行动,该干嘛干嘛去了。
宗忻也跟着起身,问谢遇知:“接下来呢?”
“有些疑点可能得去问问朴晚。”谢遇知单手揣兜,“你和我一起吧。”
今晚发生的一切实在让谢遇知后怕,他是丁点儿也不敢让宗忻离开自己视线,最好走到哪儿就把人带到哪儿。
宗忻也没说什么,点个头,“那走吧。”
吴晚笙的死本来和朴晚没什么关系,但两人中间有层不清不楚的情人关系,除吴晚笙的妻子以及两个儿子,朴晚作为吴晚笙包|养对象,属于第三方与被害人有直接关系的涉案人员,此时也在局里接受调查。
民警还在做笔录,看到谢遇知过来,急忙起身,规规矩矩喊了声:“谢副。”
谢遇知点头,接过民警手里的笔录看两眼,喊宗忻过来,把椅子往前一推,“你坐这里先睡一会。”
宗忻很听话,让坐就坐让睡就睡,乖巧的像只温顺的小猫。
民警是个有眼色的,小声问谢遇知宗忻是不是他带的家属?
谢遇知大方颔首,吩咐他:“你去外边溜达一圈,看看这个点儿还有没有卖夜宵的,我家属他身体不好,不要买太咸太辣太油腻的,买清淡的。”
民警麻溜道:“得嘞,这就去。”走之前还不忘调整了下立式空调,让暖风正对着宗忻的方向吹。
可能是时间太晚了,朴晚看着有些困顿的倦意,但胜在年轻皮肤紧致,即使带着疲态也没有显得很憔悴,她抬眼看向走过来的谢遇知,拢拢耳边散下来的碎发,直白问道:“警官,我还要多久才能回家?”
谢遇知垂目,看了看她。
和知行传媒老板黄丽佳说的差不多,相貌平平,放在普通人堆里都几乎不惹人注意,就更别说是在众多肤白貌美大长腿扎堆的艺人公司了。
可能是感受到了谢遇知的打量,朴晚有些反感的蹙眉,语气开始变得不耐烦,“你们警察入职培训的时候,有没有学过盯着女性眼睛都不眨的看很没礼貌?”
性格也确实不好,情况基本和黄丽佳说的吻合。
谢遇知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开口道:“朴晚,23岁,边东其县人,知行公司旗下艺人,签约知行之前,在豪庭夜总会驻唱四年,未达到法定结婚年龄,非婚生育,女儿今年4岁。你19岁就生孩子了?”
“19岁生孩子犯法吗?”
就算对方是警察,但这些非常隐私的事情被说出来,朴晚还是觉得有被冒犯到,对谢遇知的态度更差了。
“未婚生育不涉及刑事犯罪,但违反《婚姻法》和《计划生育法》,当然这不归我们公安机关管,只不过作为人民警察得说你一句,女孩子出门在外还是要保护好自己,至少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谢遇知没跟她计较,毕竟从黄丽佳那知道朴晚的家庭情况,眼前这小姑娘也确实不容易。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朴晚从小到大,听到的关心她的话屈指可数,虽然谢遇知顶着张不近人情公事公办的扑克脸,但一句女孩子出门在外还是要保护好自己,至少对自己人生负责的话,一下子就让朴晚鼻尖发酸。
原生家庭对一个孩子的影响,有时候真的是致命,从小极度缺爱,常常会因为陌生人一句不经意的话触动心弦眼泪泛滥泣不成声。
那是她在家人身上渴求一辈子,都求不到的温暖。
她这梨花带雨稀里哗啦一哭,谢遇知瞬间懵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滥用职权欺负人,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谢遇知四下寻找外援,看到值班的女警立刻喊人:“杵着干什么呢?过来处理一下。”
女警站的远,也不知道他们谢副支队怎么把人惹哭的,抱着纸巾小跑过来抽了两张递给朴晚。
“姑娘,你怎么了?”女警看看谢遇知,以为是他审问太凶把人吓哭了,赶紧安慰道,“男警都这样轴,不懂照顾人情绪,你别哭了。”
朴晚摇头,说没事,接过纸巾把眼泪擦干调整好情绪,回道:“不是他的问题,我已经没事了,要问什么就问吧。”
女警刚准备再安慰她两句,立刻就被直男谢副支队劫了话头。
“你和吴晚笙是在豪庭夜总会认识的?”
朴晚点头,“对,八年前我到豪庭夜总会做驻唱,才十五岁,刚上班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陪酒,干了三个月被顾客刁难,当时吴晚笙在包间和人谈生意,替我解了围。”
谢遇知把笔录本塞给女警,示意她记下,继续道:“你和吴晚笙是怎么非婚生女?后来你又是怎么认识了边则?边则现在涉嫌杀害吴晚笙、虐待你和吴晚笙的女儿朴朴,官地发现两名被虐杀的四岁幼童可能也和他有关。”
Chapter 47
“他……”
朴晚刚开口, 话到嘴边忽然一顿。
“他什么?”
谢遇知紧紧盯着她,把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全看在眼里。
“他不会杀人,我不相信边则会杀人。”朴晚收拾好情绪之后表现的异常平静, “你们肯定是搞错了。”
“你很信任他?”
“是。”
朴晚捏着手腕,毫不回避抬头看向谢遇知,语气带着恨意:“吴晚笙,圈内圈外对他的评价都非常高吧?所有人都觉得他是高知分子、有钱、有名气,但其实,他就是个披着高级知识分子皮的|禽|兽|。八年前,他替我摆平了挑事的顾客, 却让我彻底掉进声|色|交|易|的魔窟。”
谢遇知眼神微动。
一直坐在旁边椅子里闭目养神的宗忻,这时也撩起眼皮看向朴晚。
“吴晚笙身份不止是知名律师,他名下还有其他产业, 传媒公司在他众多产业里获益最大。”
朴晚有些无力地笑了笑。
“说好听点是传媒公司, 说难听点不过|暗|娼|窑|子|。他的确赢过不少漂亮官司, 表面光鲜亮丽, 背地里却做着财|色|交|易|, 给金主送女人|陪|睡|拉各种各样的资源。”
“虽然我是小地方走出来的, 但也知道律师懂法,是伸张正义的职业,当时我被客人欺负很害怕, 老板出来劝架想赔钱息事宁人, 我知道,只要安抚好那个找事的客人,老板肯定不会再用我, 但我真的很需要一份工作,我缺钱, 很缺钱,没有工作就要露宿街头。那个时候,吴晚笙站出来替我打抱不平,让客人给我道歉,还给我找住的地方,换新的正经工作,我也以为他是好人。”
朴晚颓丧的捂上脸,可能是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太不堪,需要做足够的心理建设,沉默很长时间她才重新开口。
“开源路337号,三里河北侧有个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破旧的四合院,门口挂的牌子是吴先生经纪人工作室,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粉佳人。里面有三十五个女人,每天都被逼着献身,稍有反抗就会遭受一顿拳打脚踢。大家经历都差不多,受过吴晚笙的小恩小惠,有个小姑娘是大学生,正规招聘进来的,最后被囚禁在粉佳人地下室折磨死了。”
“出了人命,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报警?”旁边的女警忍不住问道。
“报警?”朴晚摇摇头,“报警根本就没有用。吴晚笙是律师,熟通法律,尸体早就被他处理的渣都不剩了。再说,当时我已经怀孕,吴晚笙很爱惜自己的名声,只要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孩子就是我自救的筹码,他看在孩子的份上会过我的,我能离开那个无间地狱,其他人的死活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女警蹙眉,“话不是这么说……”
“如果吴晚笙没有被杀害的话,你是准备一辈子都不说出来这些事吗?”谢遇知打断女警的愤懑,直白问道。
朴晚没有回答谢遇知的问题,双手交叠靠向椅背,语气冷淡:“他死是活该,坏事做多了早晚会得到报应。”
“边则呢?”
身后忽然响起宗忻压的又低又磁的声线。
“他和这些事情没有一点关系,我们是去年经人介绍认识的,他平时就是替老板搬搬扛扛送送货什么的。”
朴晚看向宗忻,对方没有穿制服,弱不经风的样子不太像警察,但朴晚也不敢乱猜,还是回答了他的提问。
宗忻随口问了句:“货满满?物流?还是公司仓储?”
“公司仓储。”
“什么公司?”
“红山化工厂。”
这下,宗忻和谢遇知同时皱起眉头。
查赵乐国的时候,他们彻查了红山化工厂所有工作人员名单,并没有叫边则的员工。
谢遇知和宗忻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意外。
“他是什么时间入职?什么时间离职的?”
当然,也有可能他们查红山化工的时候,边则并不在任职期。
“三年前入职,一直在职,是在红山化工厂发生爆炸事故后,才闲在家里的。”看眼前两名警察的反应,朴晚也觉察出好像有问题,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有什么问题吗?”
宗忻足足沉默好几秒。
“边则的老板是谁?”
朴晚说:“姓冯,听说叫冯晓还是冯巧的?”
宗忻心中一震。
现在整个案子看上去似乎错综复杂,牵扯面非常大,但这些毫无头绪看似不相关的线索,似乎又指向着相同的真相。
赵乐国被闫怀生捅死的不明不白,最后虽然案子查清楚了,是他在红山化工厂仓库私放ONC引爆了化工厂仓库,但背后串通赵乐国走私的人却是新海城老板程华,根据程华交代的口供,真正联系境外接货的那个人,就是冯巧。
一些很细碎的案件片段,好像逐渐能在脑海中拼凑出形状,但想伸手去实实在在触摸某个关节,搭建好的框架又迅速坍塌。
宗忻下意识去摸裤兜,手落空,才突然想起来,他的烟早就都被谢遇知没收的一干二净。
谢遇知看宗忻有些失魂的样子,担心他可能是折腾累了,刚才经历一场殊死搏斗,好不容易醒了,又跟着他马不停蹄来局里审讯,身体确实容易透支。
宗忻感受到谢遇知看着自己目光,抬眼看过去。
谢遇知唔了一声,随口道:“等会那实习小警察带吃的回来,我嘱咐他两句就带你回家。”
念叨什么来什么,话音刚落,被他打发出去买宵夜的民警推门而入一溜小跑过来。
“谢副队,买回来了,热腾腾的南瓜花膠粥,还有炒猪肝……”小警察看着站谢遇知身边宗忻,盯着他手提塑料袋里的猪肝面色非常不好,迟疑改口:“那什么……你不爱吃猪肝啊?那……要不我……”
“不爱吃也得吃!”谢遇知把菜和饭都接过去,严厉道,“我还能让他挑食?”
宗忻:……
和边则打斗消耗太多力气,当中虽然短暂的昏睡了一阵,但体力跟不上,急需补充能量,宗忻抢过谢遇知手里的饭菜,郑重道:“我不挑食,我没说不爱吃。”
谢遇知眼角浮现起非常明显的笑意。
小警察看领导高兴也跟着高兴,傻笑两声忽然想起什么,忙道:“谢副队,我刚回来的时候碰到陈师兄,他好像是出勤刚回来,模样很急,不知道是不是又有棘手的案子。”
“陈林回来了?”谢遇知一怔,“这么快?”
小警察不明所以,“啊?陈师兄是在出任务吗?我还以为是临时接警……”
那边,宗忻把饭菜随手往椅背一挂,神色严肃的坐到了朴晚面前。
“我们早上接到你女儿朴朴的报警电话,在你家卧室的粉色箱子里发现了遍体鳞伤的朴朴。朴朴说,妈妈很不喜欢她,所以要跟着付叔叔去找爸爸。我知道,你被吴晚笙强迫发生关系生下的孩子,喜欢不起来很正常,可能还会觉得强|奸|犯|的孩子看着恶心。我不会站在道德制高点劝你对这个孩子好,但是朴晚,朴朴她不能选择出生,也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被生出来,你既然无法勉强自己去爱她,至少把她交到一个能疼爱她的家庭环境里。她才四岁,不该为犯罪分子的父亲承担过错。”
朴晚听完,脸上表情不知道是笑还是哭,十分割裂。
“我知道,可知道和做到是不一样的。”她痛苦道,“有时候我在想,这世界真的很不公平,我又做错了什么呢?连|强|奸|犯|杀|人|犯|的女儿都有人同情,会替她考虑以后的人生,而我什么都没有。如果十五岁那年,那个挑事的客人能高抬贵手小小的发一下慈悲放过我,我就不会遇到吴晚笙,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人生没有如果。”宗忻定定看着她,“所以谁都无法后悔。”
“是啊,人生没有如果,谁都无法后悔。”朴晚目光暗淡下去,低声重复着宗忻的话,心里一阵迷茫。
“我们会去走访调查你说开源路337号粉佳人四合院。”
“好,我等这天已经等了八年了。”朴晚抬手捂上眼睛,把眼泪压下去,“这八年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现在,我想亲眼看看,正义会不会来。”
“会的。”宗忻肯定的回看着她,“正义有时候也许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一时间,周围变得很安静。
宗忻提起饭菜起身,小警察凑上来戳戳他,小声跟他咬耳朵:“小哥,真不愧是谢副队家属,讯问心理学搞得不错。”
宗忻忙谦虚道:“没有没有,都是跟着领导耳濡目染,是领导带的好。”
小警察冲他竖个大拇指,“领导肯定很喜欢你,聪明有能力又会来事。”
宗忻说:“主要是领导喜欢。”
小警察悄咪咪向他讨教:“小哥,怎么才能让领导喜欢啊?要不你开个小班授课教教我呗?”
宗忻说:“你会爬床吗?”
小警察:“……”
小警察:“啊?”
宗忻下巴微微一抬:“叫什么?”
“陆岩封。”
“陆岩封。”宗忻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必要时候,其实是可以牺牲牺牲色相的。”
……
刚入职没多久的小警察,被他一番不明所以的言论打开了某个新世界的大门。
Chapter 48
陆岩封接过女警手里的笔录, 继续询问着朴晚什么,从外面看进去,受案大厅灯光炽白, 人影微微晃动。
谢遇知收回目光,状似不经意问道:“你刚才和小陆说了什么?”
宗忻提着饭菜,闷头跟他并肩而行,含糊道:“没说什么。”
“我看小陆脸涨得通红,眼珠子瞪的溜圆,一副三观被颠覆的模样,你真的没有和他说什么?”
谢遇知停下来, 面容平静,定定看着宗忻。
“刚毕业调过来的警二代,根正苗红, 三代单传, 你别教坏小朋友。”
宗忻哑然。
“三……三代单传啊?”
谢遇知郑重点头:“嗯。”
宗忻回头, 往受案大厅又看了一眼。
透过玻璃门窗, 陆岩封俯身正在和女警说着什么, 时不时拍拍女警的肩膀, 动作挺亲密。
宗·教导主任·忻终于放下心来,一个市公安局,出一对给就行了, 要都是给那还得了?好在这位小陆同学看着性取向正常, 应该是不会被他言论影响的。
再说,领导又不都是男领导,市局也是有女领导的, 就是比较稀有,但努努力爬上女领导的床还是……还是可能会被女领导抽俩大耳巴子踹出市公安局大门, 以猥|亵|妇|女|罪扭送进去劳改的。
宗忻收回同情的目光,抹把脸感叹:唉,真是作孽啊。
自己种的因,等回头有时间还是把今天说的话给小陆同学掰回来吧。
谢遇知在旁边,宠溺的看着宗忻脸上表情变化,无奈摇头。
·
“社会混混,职专毕业后进入一家汽车修理厂打工,曾跟同事打架斗殴被告,蹲了两年监狱,出来后经熟人介绍在红山化工厂拉货,因为有前科无法成为正式员工,一直以临时工身份留在厂里工作。”陈林顿了顿,继续道,“临时工没有社保,劳务报酬也低,但有一个好处,就是胜在工作时间相对自由,所以边则有时间溜达,认识了不少厂里的领导,这些领导里面就有赵乐国,赵乐国去地龙村定|炸|药|那次,其实身边是带着边则的。”
815案主谋赵乐国已死,程华被捕,其实边则作为边缘小人物没什么存在感,对爆炸案的最终判决也没任何影响,如果是在程华没落网之前查出这些,还能对案件有决定性帮助,现在就……
怎么说呢,有种陈世美都人头落地了,开封府才找到秦香莲——丢了的包袱那感觉,挺无语的。
在坐的加班狗们对陈林查到的结果兴致缺缺,都困得眼皮直打架。
宋经打个哈欠,挠挠头皮,问黄子扬:“要不咱们收拾收拾回去睡觉吧?我真的撑不住了。”
“我也想念我那一米五的单身床了。”
“别说床了,现在有个沙发我都能倒头就睡。”
“那你有点挑,我能表演站着一秒入眠。”
一屋子警察,个个面露疲态。
只有谢遇知依旧鹤骨松姿,面沉如水,丝毫看不出被加班折磨过的痕迹。
陈林敲敲桌子,不满道:“就你们困,我是铁人。要只有这些,我至于跑回来一趟?我早回家先睡了。”
“还有别的?”黄子扬屁股刚抬起来又结结实实坐了回去。
陈林说:“边则,是赤血圣灵|教|徒|。”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包括一直没说话的谢遇知和在旁边若无其事吃着炒猪肝的宗忻。
陈林继续道:“很诧异吧?我刚查到的时候,和你们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所以才着急忙慌赶回来汇报情况。”
宗忻咬着猪肝插了句嘴,“他和官地被虐杀的两名幼童家长有过节?”
“你身体现在怎么样?”
陈林没回答,先问了宗忻的身体情况,他对宗忻,真的是关心到骨子里,而且不管跟谁说话用的什么语气,只要面对宗忻,他能瞬间切换态度,高冷男神秒变粉丝小迷弟那种。
宗忻慢条斯理咽下口花膠粥,垂着眼睛,黑长睫毛微动,“就被踹了一脚,没什么事。”
“那就好。”陈林舔舔干涩的嘴唇,恭恭敬敬回答起宗忻的提问:“边则和两名遇害幼童家长没有过节,但朴晚和幼童家长之间曾经闹过不愉快。”
宗忻放下勺子,擦擦手,“两名被害幼童家长,一个女明星一个知名导演,看上去确实应该和朴晚的牵扯更大。我不太关注娱乐圈,这个林可爱的父亲林海和胡小鸥的母亲胡青青,有详细资料吗?”
“胡青青,仙侠剧专业户,前几年挺火的,几乎只要是她主演的电视剧,收视率都非常好部部爆剧。自从生了孩子以后,她就不怎么在大众面前露面了。林海,三流导演吧,没什么知名作品,手里出的剧也不多,在圈里存在感很低,这两年倒是有点崭露头角的趋势,出了两部叫好的影视作品。”
“朴晚和他们之间存在什么过节?”
“林海约朴晚出演剧中一个戏份多的重要配角,但当中出了点变故,最后角色落到久不拍戏的胡青青手里,朴晚本来想拒绝出演,但胡青青仗着自己有些名气,硬要她演剧里一个存在感很低的配角,三个镜头,全都是扇耳光的戏,足足拍了三天。”
“也就是说,朴晚被连着扇了三天的脸?”宗忻蹙眉。
陈林点头,“胡青青说是拍戏剧情需要,但我查了一下,那段时间朴晚在医院挂了外科,颧骨骨折。”
“这个胡青青,是故意的?”
旁边,黄子扬、宋经看着宗忻和陈林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有来有往,想插嘴插不上,都震惊了。
再看他们老大……
谢遇知蹙眉,眼睛里冒着刺啦作响的小火苗,抱臂盯着陈林,食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手臂。
黄子扬:“…………”
而正在讨论案子的两名当事人对即将要爆发的压迫感毫无所知,还在拉拉秧扯藤不顾死活的继续讨论。
陈林信誓旦旦:“明星演员之间为了抢戏,什么手段都有,无心还是有意也没区别,总之,当时作为导演,林海默许了这种行为,朴晚确实受了伤,如果说边则是为了给朴晚出气报复,作案动机也成立。”
谢遇知垂手敲了下办公桌,“你们说完了吗?”
“还没有。”
话刚出口,宗忻瞬间就后悔了。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刑侦科办公室,坐着一屋子刑警,他现在不是什么盛副支队,也并没有带着陈林查案子,而且,作为领导的谢遇知就坐在旁边,全程看着他越俎代庖。
“……领导,我错了。”宗忻立即向谢遇知真心实意认错,“您说。”
谢遇知挑眉。
您说?
说什么说!
“今天先这样,都回去休息。”
以严厉闻名公安局各科室的谢副支队难得大发慈悲,开天辟地头一回竟然主动让他们回去休息。
这真是件比过春节都更值得放鞭炮庆祝的喜事。
众人纷纷热泪盈眶走出办公室,各回各家各找各床,争取明天上班好好表现。
谢遇知临走之前,拎着车钥匙平静的看了陈林一眼。
陈林耸肩,不懂自己哪里得罪了谢遇知,但觉得谢副支队平静的眸子里,好像带着些警告的意味,不过也可能是他自己想多了。
回去的路上,谢遇知全程绷着脸开车,一句话都没有,宗忻时不时觑他两眼,抿抿唇,欲言又止。
终于在憋了三次之后,宗忻开了口。
“那个……谢副队,你好像在生气?”
谢遇知侧目,回看他,“眼光不错。”
宗忻:……
“哎——”宗忻拉开手套箱,拿出之前塞进去的一盒中华,随手点上,“刚才有点得意忘形,抢了你的风头,我保证下次注意。”
谢遇知:“你还有下次?”
宗忻:……
谢遇知说:“你跟陈林很熟吗?从我这里跑了立刻就去找他。”
宗忻莫名其妙盯着谢遇知,不知道怎么话题扯到陈林身上,吸了口烟淡定回答:“还活着的人里面,除了李副局,就跟陈林熟了。”
谢遇知眉头一皱,没有搭话。
“他算我带出来的人,办案很靠谱,整个刑侦科我最欣赏他,挺得力的帮手。”宗忻以为谢遇知刚愎自负,可能对陈林有什么工作上的意见,特地把陈林溜出来在谢遇知面前夸赞一番。
谢遇知脸色微僵,心想,小花在我面前夸陈林是什么意思?怕我给陈林穿小鞋?我在他眼里竟然是会公报私仇没肚量的人?
宗忻见谢遇知完全没有要搭话的意思,也拿捏不准他到底几个意思,就问他:“谢……谢遇知,你,你累不累?”
谢遇知心中一动:小花叫他全名了!
他叫他全名几个意思?生气了?听语气也不像啊。
等等,这种问题应该问问大黄,他比较有恋爱经验,于是谢副支队偷摸扒拉两下手机。
刚爬床上压|住|宋经准备大展身手的黄子扬摸过手机看了眼。
老大:宋经在什么情况下会喊你全名?
黄子扬看了眼脸红的宋经,舔舔嘴唇,诚实回复:撒娇的时候,还有被我伺候嗨的时候!
“谢遇知?!”对此一无所知的宗忻掐灭烟,语气略带些着急,“我问你累不累?”
谢遇知默默划掉黄子扬的信息,心里乐开了花。
小花在和他撒娇。
是了,小花肯定是在撒娇,他腾出一只手去拉宗忻的手,沉声道:“我不累。”
牧马人在空寂的路上狂卷落叶呼啸而过。
宗忻莫名其妙,总觉得谢遇知握着自己的手特别的不老实。
谢副支队满脑子都是黄子扬回复给他的信息内容。
撒娇的时候。
还有被伺候嗨的时候。
Chapter 49
很快, 黑色牧马人拐进一条幽静道路,在阔气的别墅门前停下。
“到了,下车。”
宗忻:“……”
“这么晚了, 还来打扰伯父伯母啊?”他不太情愿的推开车门。
谢遇知绕到副驾驶,单手搭在宗忻肩膀把他捞出来,“我爸妈飞巴厘岛度假,想打扰也打扰不到了。”
“可是……”宗忻实在没办法叫出富贵里这么豪横的别墅名,闷闷道:“不回家收拾收拾吗?”
“老许明天会带人过去重新装修。”谢遇知揽着他边走边道,“以后咱们就不回那套别墅住了,前段时间我正好看中个地段, 视野好空气好没污染,特别宜居,之前你在梁县住院的时候, 大夫说如果有条件, 让最好给你找个氧含量高没有污染的地方养几年, 明天我带你过去看看房子, 你肯定会喜欢。”
宗忻由他揽着腰, 问他:“那……那……呢?”
谢遇知不明所以:“嗯?那那呢是什么?”
宗忻咬唇微微侧头, 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富……富贵里……”
谢遇知把他揽地更紧些,俯下身来轻声问他:“什么?”
“富…富贵里。”
谢遇知忽然凑在他耳边呵气:“听……不……见,大点声。”
宗忻愤愤抬头怒目而视, 刚想大吼他就是故意的, 身体忽然一轻被谢遇知打横抱起,差点惊呼出声,想到这个点老许和宋姨都睡了, 又赶紧捂上嘴。
“我觉得富贵里不是很好听。”谢遇知悠然道,“以后把名儿改成幸福里吧。”
宗忻脱口道:“您不是觉得, 只有富贵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字号才衬得上你万贯家财吗?”
“……”
谢遇知目瞪口呆看着他:“你都从哪儿听来的八卦?”
宗忻弱弱道:“不…不是吗?”
谢遇知抱他走过台阶径直去卧室,轻笑道:“不是,富贵是裴裴女士养的萨摩犬,那别墅是我小时候裴裴女士盖的犬舍。”
“什么?!”
“哎哎————”
谢遇知没搂住因为激动挣脱自己公主抱的宗忻,俩人被卧室地毯同时绊到,宗忻哐当向后仰去,后脑勺落地的瞬间被谢遇知用手掌托住,旋即谢遇知结结实实把他|压|了|下去。
宗忻也顾不得别的了,瞳孔地震的问谢遇知:“你们家连狗舍都这么豪华?!”
满脸写着:我不信,你骗人!
谢遇知似乎很享受现在这个|体|位,也不着急起来,信誓旦旦道:“是真的,富贵比我待在家时间都长。我妈常说,富贵就是她第二个儿子,我们老谢家还指望它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宗忻:“……”
“那为什么,它不住在它的狗舍里?”
“哦,他发情,去别人家做赘婿去了。”谢遇知神情非常正经。
“对方富贵人家狗界名媛是吧?”宗忻没好气道。
他觉得谢遇知一定是在胡编乱造。
谢遇知想了想,摇头,“不,对方是狗界精英。”
宗忻:……
“咱们别讨论富贵的问题,讨论讨论我和你的问题吧。”
谢遇知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宗忻透着微粉的欣长脖颈上,抬手撩了下。
宗忻一|颤,赶紧抽手制止,反被谢遇知单手钳住手腕压在头顶,他埋首在宗忻喉结处|轻|咬,含混不清地说:“小花,你真好看。”
宗忻肌肉紧绷,脚背都弓起来了。
火苗倏地,迅速窜起。
铃———————
警务通的声音。
宗忻瞬间恢复理智,催促道:“有警情,快接。”
千军万马谋定而动突然鸣金收兵,谢遇知憋了一肚子气,咬牙骂了句:“艹,还特么叫不叫人睡觉了!”摸出警务通烦躁道:“什么事?”
“怎么跟领导说话呢?”对方听他语气不善有些疑惑,但手里的事情比较急,也没多想,呵斥过后,语重心长道:“遇知啊,你赶紧过来一趟,大事。”
谢遇知一怔。
打电话的人,竟然是陈局。
“陈局,什么事?”谢遇知跟宗忻对视一眼,起身整理了下衣领。
陈局清了清嗓子:“你先过来吧,事情有些复杂,电话里说不清楚。”
“好,陈局你在哪?”
“局长办公室。”陈局嘱咐道:“别惹人注意,是机密。”
挂断电话,谢遇知看了眼宗忻,直白道:“是陈局,让我过去局里,不知道什么事,你……”
虽然宋姨、老许他们都在家,但谢遇知还是害怕宗忻会有危险,哪怕家里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还有几十个保镖,谢遇知还是觉得不安全。
宗忻刚想说没事,让谢遇知别担心,兜里的电话突然也响了。
谢遇知蹙眉。
宗忻掏出手机看了眼,“是陈局。”
谢遇知抬颌示意他接电话。
宗忻握着手机,表情凝重的按下接听键:“陈局,我是三花。”
“盛阳啊,之前你一直追查的那个器官买卖案有眉目了,案件串并,你过来我办公室,局里安排之后的行动。”
·
“之前,你追查过思安人体器官买卖案?那个案子后来牵涉走私制造毒品,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两个案子。”
“大体说一下。”
“去年……不对,应该是前年,前年深夏市冰冻人案,犯罪嫌疑人曾在思安港转货,我是那次缉捕行动的负责人。你是深夏市公安局调过来的,应该知道深夏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苏韫亭吧?”
“知道。”
“这个人挺有意思的,当时我还把他差点当犯罪分子抓了。不过,他挺野的,上来就卸了我们警员的配枪。”
谢遇知哼笑道:“那他还是手下留情了。”
宗忻不置可否:“当初我和他打赌,说一年后就能做到他那个位置,一语成谶,果然被调到京台市公安局。谁知道这次调动,我差点把命搭进去,侥幸活下来也没办法再继续做刑警了。”
谢遇知没有说话。
这种事,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以后都要养好宗忻的身体。
宗忻顿了顿,继续道:“后来,我调查到在思安接货那批人,其实不只是买卖人体器官,他们自己生产人体器官。”
谢遇知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住,看向宗忻:“生产?”
宗忻点头:“你可能想象不到他们有多疯狂,像豢养蜂后那样豢养一群妇女,买卖器官犯法,但只要对方愿意无条件捐献,就是合法的。他们定期为豢养的妇女取卵,再通过人工授精把受精卵注射到那些妇女的子宫,这些生下来的孩子刚落地就被系上编号,1、2、3、4、5……每一个都是鲜活的器官培养皿,他们没有名字,被养到四岁左右,就会明码标价放在暗网上给需要器官的买家拍卖。”
谢遇知沉默片刻,问他:“后来,查获了吗?”
“嗯,查获了一部分。”宗忻沉声道:“女人有了子宫就有了生育能力,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让她们有了利用价值,一旦她们失去了对子宫这个器官的自主权,就很容易沦为工具。很不幸,那些女人,被豢养起来的女人,她们全部失去了对自己子宫的自主权,被迫怀孕,被迫生下没有生命权的孩子,与其说是孩子,不如说是带着值钱器官的肉块,像牲口一样被交易,只要暗网有买家拍下肾脏、心、脾、眼角膜等等,他们就会像宰杀猪羊那般,对被看中器官的孩子下手。”
听起来,简直比毒贩还丧心病狂。
谢遇知脸色蓦地阴沉下去。
“你是怎么查获的?”
宗忻说:“全凭运气,赌的就是正义会站在我这边。”
“你真是个很相信运气的人。”谢遇知眉头紧锁,“但运气这种东西,不是每次都有。”
“我知道啊。但我是正义的,正义的就是福大命大。”
“以后有我,我来为你这个正义的保驾护航。”谢遇知打断他,“你悠着点,别把我给撇下了。”
“那可说不准,执行任务这种事情,谁能有百分百把握自己不会落单?”
宗忻嘴角一勾,窗影将他面部轮廓映得深邃。
有一瞬间,谢遇知在他身上看到硬朗悍利的气场。
从第一次在豪庭夜总会外面见到宗忻,宗忻就一直都是病弱破碎的样子,从未像现在这样坚毅,眉眼间流露出来自信从容。
这种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力量,让谢遇知差点移不开目光。
“反正……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行动之前要为家属考虑。”谢遇知讪讪,“我这个家属其实很厉害的,关键时刻肯定能保命,比防弹马甲管用。”
人生中头一次自卖自夸,谢副支队脸上泛起微不可见的红晕。
“谢副。”
“嗯。”
“那说好了,古人说生同衾死同穴,咱们现在是睡过一张床,负距离的炮友……啊————”
谢遇知使坏,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什么炮友?你再说是炮友你试试!”
“好好好,不是炮友。”宗忻立刻投降,“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是我男朋友。”
“这还差不多。”谢遇知收回手,把车开进市公安局,“到了。”
宗忻收起笑,沉静的点个头:“嗯。”
·
“盛阳现在的身体,他不行,如果一定要把档案调回来,让他去文职吧,就安排到网安科,不是调查暗网吗?去网安科查的也是这个案子啊!”
李副局双手伏在办公桌上,言辞恳切。
“陈局,你要他涉险,你是打我这个副局的脸,他身体是什么样,我比谁都清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推着他去死!人是我从爆炸废墟里扒拉出来的,都什么样了?啊?浑身上下没一块完整的皮肉,我好不容易救下来的人,你们就这么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让他去查啊?我不同意!”
“老李,你坐下!”陈局严肃道:“当着领导的面,你注意下个人情绪。”
“我……”
“我什么我?坐下。”
陈局喝道,丁点都不给他这个副局长留面子。
李副局悻悻,一屁股坐进椅子里,嘟嚷:“刑侦口那么多人不用,非得用他不可吗?”
“那个案子,冯老二是栽盛副支队长手里的吧?”
这时,一直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里没说过话的年轻男人开了口。
高挺的鼻梁反光,鸦色睫毛纤长微翘,下颌线条凌厉,神情松懒又漫不经心,整个人气质说不出的肆意张扬。
“是,但那个案子,也只不过解救了十几个人,虽然冯老二落网了,但其他人都跑了,至今也没有定案。”李副局还抱着替宗忻争取转入文职的希望,“815爆炸案,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不能再让他执行这种危险任务。”
“我觉得李副局你小看谢副支队了,凭他的能力,照顾那个盛阳没问题。”
“苏队,你这话说的,虽然我也承认谢遇知的能力。但是,这种不好说生死的任务,带个完全没有战斗能力的人,不是会给他增加危险嘛!”
Chapter 50
“不见得。”办公室门被推开, 谢遇知走进来,剑眉几乎入鬓,声音平淡:“小花他只是身体不好, 又不是没有脑子。”
宗忻紧跟其后。
看到谢遇知和宗忻同时出现,陈局和李副局俩年纪大的领导明显都愣了一下。
苏韫亭看着来人压低嗓子笑两声,赞同道,“不战而屈人之兵。不错,智商派,是老秦那一挂的。
秦展什么都没说,淡定地捉起茶杯喝口茶。
谢遇知简单跟苏韫亭颔首, 继续对李副局道:“我完全可以保证小花的安全。”
“你们小年轻,仗着自己能打,不管天不管地, 早晚要吃大亏!”李副局伸出食指点了下谢遇知, “今天抓捕归案的那个边则, 和贩卖活体器官的暗网有很大牵扯!网安科在对边则供述的暗网网址进行监测时发现, 当初‘蜂后案’拍卖活体器官的网址, 就是这个暗网。”
“蜂后案?”
谢遇知拧着眉毛冷声发问。
“是这样的。”秦展放下茶杯, 解释道:“蜂后案,犯罪组织以产子为目的豢养15-45岁年龄段妇女,强迫她们人工受孕违背意愿产子, 从事贩卖婴幼儿、活体器官的非法活动, 被囚禁的妇女在豢养期间必须不停生育,犯罪组织称其为蜂后。”
苏韫亭补充:“老秦处理完那个暗恋你的程昊,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赶回来了。你之前搞缉毒, 刑侦的案子过不到你这边,不知道很正常。蜂后案背后牵扯的利益网之大, 惊动了公安厅,上面要彻查,盛队全程跟案才被调到京台市。”
谢遇知深吸口气,目光落在正往沙发里坐的宗忻身上。
苏韫亭继续道:“还有,谢队,蜂后案不止涉及囚禁的妇女,一些看上去自由的妇女实际上也是他们豢养的生育机器。比如,前两天你们的在官地发现的两名被害幼童,还有,下午被传唤到公安局问话的朴晚。”
“怎么查到的?”
苏韫亭再加一个秦展,强强联手,他不怀疑眼前俩人的能力。
但是,这案子,不归这俩人管吧?
苏韫亭说:“不是我们查的。”随手点了下宗忻,“刚不说了么,那位是智商派的。谢队,你不行啊,果然人一谈恋爱,机敏性就会变差。”
“谈恋爱?”李副局听到谢遇知谈恋爱,立刻接话,语重心长道:“遇知,怎么搞个人关系不上报领导?谈对象可是大事,回头批假什么的,你小子好歹给局里个准备…”
“咳咳。”陈局敲敲桌子,直给李副局递眼色,“个人问题就别说了,谈正事。三花上次破获蜂后案抓住几个人后,这帮犯罪团伙警惕不少,沉匿小半年,这次忽然毫无忌惮的行动,你们怎么看?小盛,你说说具体情况。”
谢遇知深吸口气,走到宗忻身边,单手扶向沙发背俯身幽幽看着他。
骗他,他骗他。
谢遇知很生气,刚才宗忻接到陈局电话的那番什么都不知道的表现,装得可真像。他明明一直在追查蜂后案,甚至还是在参与815爆炸案的调查,几乎分身乏术的情况下,查到了朴晚和蜂后案有关联,而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有种被不信任的失落感。
“盛副支队,陈局让你说说具体情况,请你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的,把整个调查过程,详细赘述一遍!”
宗忻没想到谢遇知反应会这么大,被迫仰视着谢遇知,人仿佛被冻住了。
谢遇知整张脸阴沉着,和他说话几乎咬紧后牙槽,恨不能把他咬碎嚼烂的模样。
办公室内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
李副局觉察出了不对劲,觉得这俩小年轻刚还关系匪浅眨眼就变得剑拨弩张不正常,有些担心道:“遇知,你坐好,怎么还质问同志呢?”
宗忻如梦初醒,收回对视谢遇知的目光低头,脊背微弯,脸上表情平淡至极,又恢复那副清冷破碎的样子。
“前些天,江雯说,有人包了常春藤的会场给孩子办生日宴,请的都是社会名流和娱乐圈人士,了解到办生日宴的孩子是四周岁的时候,我就让她特别注意了下,当时办生日宴会的人就是女明星胡青青,生日宴当天并没有什么异常,我们觉得可能是想多了,之后就没有再继续盯着胡青青的女儿胡小鸥,但是没两天胡青青就报案说胡小鸥失踪了。”
谢遇知微不可闻地嗤道:“这个咖啡馆老板娘倒是很听你的话。”
在座的每个人,都闻到股山西陈醋味。
宗忻诚实地回他:“江雯是我的线人。”
“可信不可信还不知道呢,以前不是给那个被闫怀生捅死的赵乐国做过女朋友吗?两天就培养成你的线人了?别告诉我她垂涎你美色,看脸的女人最不靠谱。”
“屁话。”李副局打断他,“选中江雯做线人的时候,我们就对她身份信息做了详细调查。不能确定线人靠不靠谱这种低级错误,就连刚入职的实习警都不会犯!”
谢遇知扯过红木椅子抱臂坐下,没有反驳李副局。
宗忻抿抿唇,看谢遇知闷闷不乐,他想:等会儿回家,是不是得好好哄哄啊?
“小盛,你继续说。”李副局提醒道。
“哦…哦。”宗忻意识到自己走神,赶紧拉回思绪,“之后,我让陈林去查了胡青青,胡青青老公是华尔街富豪,长相一般身高不足一米六,婚后曾多次当街殴打胡青青,患有无精症不能生育,胡青青是个恋爱脑,为了能拴住富豪老公,她选择代孕生女,走的什么渠道,不用我说你们应该都知道。至于另一名受害幼童林可爱,她没有母亲,换言之,虽然亲子鉴定可以证明她的确是林海的女儿,但她的来历存疑。”
“陈林连夜继续审了边则。”陈局把话接过去,“边则交代,是有人要他动的手,但具体是谁,他也不知道。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官地虐杀幼童案,和这个蜂后案属同一个恶性事件,但因为线索中断,查起来很难,我和领导商量过了,准备把小盛调回刑侦支队,继续深查这个案子。”
满屋子,除了陈局没有一个领导,陈局说和领导商量过了,也不知道和哪个领导商量的。
六个人,有四个人蒙圈。
这时候,秦展终于接了句话。
“我同意把盛副支队警籍调回来,之后省厅的档案也会跟着一起更新。”
谢遇知和苏韫亭同时看向秦展:!!!
·
黑色悍马在高速疾驰。
苏韫亭挑牙尖,没好气道:“老秦,你居然不告诉我你调去省厅了!”
秦展笑:“你男人行事向来低调。”
“那我以后想上你的床,是不还得找领导批条子?”
“直接找我批,找什么领导。”秦展睨他一眼,“开后门这种事,不用麻烦别人。”
·
所有人都睡了个好觉,精力充沛。
只有陈林大早上顶着两个熊猫眼,颓唐的打着哈欠从讯问室出来,三厘米的头发丝儿愣是透出跟着主人熬过夜的疲倦感。
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陈林挠挠头,决定等会儿洗把脸,去办公室拿上手机,到食堂吃个早饭再做审讯报告。
人刚走到办公室,还没进去,值班民警嗖地冲了出来结结实实和他撞个满怀。
陈林捂着肩膀,抬手刚要说话,值班民警忽然一把抓住他,急道:“陈哥,嫂子快生了,现在在医院呢,你家里打电话来让你赶紧请假回去看看,说是难产,怕有危险!”
“什么?难产?怎么说的?”陈林一激动,调头就跑,警服都没来得及换。
民警看看手里的手机,赶紧追上去:“陈哥,陈哥,手机————”
·
黄子扬精神抖擞走进办公室,“你就说我厉害不厉害吧!”
宋经扶着腰,一脸幽怨:“下次轻点,我腰都拉伤了。”
“昨晚是谁说不够嗨的?我这个耕地的还没说累呢。”黄子扬拍拍后腰,刚回头吓得往后一蹦:“我去————你你你你————什么情况?”
宗忻穿着警服,正坐在谢遇知对面吃早餐,看到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的黄子扬,不急不慢咽下口牛奶燕麦粥,“早。”
“早早早早什么早?!你这……你,什么情况?把我CPU干翻了,卧槽,你……你…”
黄子扬看看宗忻,赶紧凑到谢遇知面前压低声音问道:“老大,你不是滥用职权给小白花开后门了吧?这身警服可不兴乱穿啊,再说,走关系违反纪律,你这莫名其妙弄一大活人进刑侦支队,等会儿人都到了,怎么解释?”
宋经跟进来,也看到了宗忻,因吃惊而张大的嘴能吞下一个鸡蛋。
宗忻淡定的跟他打了个招呼:“小宋,早。”
宋经:“……”
过了好半天,宋经才抬手合上自己下巴,后知后觉的回了个早。
陆陆续续,刑侦口的人都踩着点儿进了办公室,没多会儿人就到齐了。
谢遇知剥开鸡蛋壳,把吹弹可破的鸡蛋递给宗忻,看着宗忻慢条斯理咬下一小口鸡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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