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
谢遇知剥开鸡蛋壳, 把吹弹可破的鸡蛋递给宗忻,看着宗忻慢条斯理咬下一小口鸡蛋白放在嘴里轻轻咀嚼。
唇瓣薄薄的,粉粉的, 微微张合,舌尖在贝齿之间似翘不翘,弯成十分柔美的线条勾着蛋白吞咽下去,喉结稍稍滚动。
谢遇知盯着他,呼吸有些沉重,看得出已经在竭力隐忍着内心快要喷薄而出的冲动。
宗忻喝口浓白的燕麦粥,启唇又咬了口露出蛋白的蛋黄, 鸡蛋尖瞬间多出个小口子,尽管他咬得已经非常小心翼翼,还是掉了点儿蛋黄屑在蛋白的地方, 离开被咬出小口的地方时, 宗忻舌尖灵巧卷起蛋黄碎屑, 动作几乎微不可见。
但谢遇知盯得紧, 恰好把宗忻这个探舌尖的动作全部看在眼里, 不由面廓紧绷, 眼底有隐忍的情绪微微漩动,他徐徐移开视线,声音又哑又沉:“我说, 你能不这么吃东西吗?”
宗忻看看手里的鸡蛋, 不明所以看着他:“不这么吃怎么吃?蛋黄……蛋黄噎人。”
谢遇知:……!
艹
“我出去洗把脸。”
谢遇知起身,头也没回的走了出去。
黄子扬目送谢遇知走出办公室,立刻凑到宗忻面前一把揽住他肩膀, 语重心长道:“小白花,你不想老大犯错误吧?千万别跟着他瞎胡闹, 听哥哥的赶紧把这身制服换了,咱们就算不要前途,也不能把自己送进去对吧?”
宗忻淡定地看他一眼,“跟谢副支队没关系,是陈局的意思。重新认识一下,京台市刑侦支队网追员宗忻。”
黄子扬在极度震惊中,大脑宕机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开口道“我滴个乖乖!真的假的?”他把头发往后一耙,挑眉:“以后就……同事了?”
宗忻坦然:“没错,合作愉快。”
谢遇知用冷水洗了把脸,总算把浮躁的情绪压下去,刚回办公室,抬头就看见背着手迈着鸭子步,亲自光临刑侦科大办公室的李副局。
李副局站在办公桌前,一脸慈祥的垂目看着宗忻,叮嘱道:“千万别勉强,什么脏活累活跑腿的危险的,让其他人干,虽然档案给你调回来了,但你首要任务是养身体,千万别胡来,记着你这条命是我这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徒手扒拉出来的,让我能安安稳稳退休,知道吗?”
宗忻瞄了走过来的谢遇知一眼,郑重点头:“李副局,我明白,我会注意的。”
“明白就行。”李副局语重心长拍拍他肩膀,“上班吧,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说。”
“好。”
李副局点点头,这才准备离开,刚回身看到旁边的谢遇知,有些责怪的意思:“你,大包大揽,我就说你们深夏是公安局出来的人,不服管,要是小宗有一点事,我第一个问你的责任。”
谢遇知眉梢轻轻跳了一下。
身为京台市公安局副局长,李副局的绝对不是偏爱某个有能力的人,就可以无限度包容和照顾的性格,这位副局长平时看着温温顺顺,早些年也是凭着铁血手段声名赫赫的人物,怎么对宗忻的态度,这么不同寻常?
就算宗忻参与过815爆炸案,是被李副局救下来的唯一警员,也不至于关心到这种地步。
谢遇知心里隐隐约约冒出个大胆的念头,或许,宗忻和李副局之间,有着超过工作上下级的关系。
“我跟你说话呢,什么态度?”
李副局看着谢遇知,眉毛都立起来了。
谢遇知回过神来,一点都不墨迹,回道:“领导放心,小花就是我谢遇知私人财产,真出事,我给他垫背,死也死我身上。”
“哼!”李副局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背着手迈着鸭子步又离开了。
刚把李副局目送走,谢遇知回头,眼前立刻出现了一把笤帚。
谢遇知:“?”
黄子扬:“老大,你刚才说了两遍死。”还贴心的用手指比划个二提醒。“说了不吉利的话,要敲木头把不吉利的东西去除,咱们公安局没有桃木,你拿笤帚敲敲桌子吧。”
警察,谁搞封建迷信那套啊?
看看还在淡定喝粥的宗忻,谢遇知果断接过黄子扬递过来的扫帚,在办公桌上磕了两下。
“谢副队。”
谢遇知刚把笤帚递还给黄子扬,一个值班民警急匆匆闯了进来。
“谢副队,陈哥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这是什么?”
谢遇知接过值班民警递过来的档案夹,问道。
民警说:“审问边则的笔录,还没来得及整理审讯报告。”
“陈林呢?”谢遇知翻开档案夹,“怎么不做审讯报告?”
“陈哥老婆生孩子难产,陈哥回老家了。”
谢遇知闻言从档案里抬起头来,看了看宗忻,心想:幸好小花不用生孩子。
宗忻正在收拾碗筷,抬眼碰到谢遇知投过来的复杂目光,开始逐渐怀疑谢遇知的精神状态。
·
开源路337号,三里河北侧。
粉佳人四合院。
黄子扬捏着鼻子,用手扇扇地下室阴暗潮湿的霉味,一边踢开脚前杂乱废弃木头什么的,一边捏着手电筒往深处照。
除了些报废的木头家具,地下室里没有什么其他东西。
他回头,冲外面喊了声:“老大,这个地下室里没有人。”
没一会儿,上面宋经喊了一嗓子:“那你上来吧。”
黄子扬捂着口鼻,顺着绳子爬上去,刚出地下室就开始拼命地喘气,好不容易缓过来,看了看周围,问宋经:“老大和小白花呢?”
·
谢遇知脚刚落地,还没松开绳子,宗忻接着就跟了下来。
这个粉佳人四合院,外边看着普普通通,甚至毫不起眼,可进来一看,简直大有天地,正房、西耳房、东耳房、西厢房、东厢房、倒座房,每个房间下面都有地下室,入口做的非常隐蔽,如果不是有朴晚的供述,他们还真不一定能找得到。
一根绳索吊着,只要上面的人把绳索收起来,近三米的高度,任谁也没办法徒手爬上去,看着就不像是用来储物用的,这设计更像在防止人逃跑。
地下室里非常臭,味道刺鼻,几乎无法呼吸。
谢遇知在下面托了宗忻一把,等宗忻双脚稳当落地,才腾出手去拉宗忻的手腕,打开手电筒。
“太黑,你跟着我,别乱走。”他叮嘱道。
宗忻不易察觉地挪挪脚,忽然拽了他一下:“别动,这边好像,有东西。”
谢遇知脚步一顿,回身,拿手电筒往宗忻脚边照过去。
手电筒的光照在宗忻的鞋上,一些蠕动着的、白色的、体型略胖的小虫子挂在宗忻的鞋面、鞋帮、就连裤脚也爬着几只。
谢遇知弯腰,立刻替他把那些蛆虫拍掉,幸亏下来的时候带了手套,不然得恶心死。
宗忻看着手电筒光照的位置,拍拍谢遇知后背,“谢副队,那边,有个铁笼子。”
谢遇知起身,抬眼望过去。
地下室的正中间,放着个铁笼子,和宠物市场用来关大型犬科的铁笼一样,铁笼上面挂着串类似镣铐的东西,顺着镣铐往下看,笼子里隐约趴着一滩黑乎乎的东西,看不太清是什么。
宗忻提步,刚要走过去查看,谢遇知猛地拉住他:“别过去!是尸体,那些黑色的线是头发,目测尸体已经高度腐败,旁边的那些绿色液体,可能是尸体腐败后析出的尸液,这个地下室不能多待,我们得赶紧上去,不然一会儿要中毒。”
说完,谢遇知立刻摸过绳子拴在宗忻腰上,向上面喊了一句:“小王,拉绳子。”
一直蹲在上面的小王听见谢遇知的声音,赶紧喊几个外勤:“快快,谢副队要上来了,拉绳子拉绳子。”
随着绳子慢慢上升,宗忻扒住地下室入口爬上来,迅速解开绳子又抛了下去:“谢队还在下面,动作快点,下面有高度腐化的尸体。”
几个外勤一听,脸色骤变,来不及多想开始往下猛续绳子。
谢遇知看着重新抛下来的绳锁,伸手接住,刚要上去,忽然裤腿被什么东西挂住了,他低头往地面一看,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白到不像正常人活人的脸在手电筒的照射下,简直恐怖。
上面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迟迟等不到谢遇知的回音,都着急起来,手心里攥着把冷汗。
宗忻蹲在地下室入口,眉头微锁:“谢副,谢副?栓好了吗?”
大概过了几秒钟,谢遇知的声音才响起来:“拉绳子。”
小王和老廖卖力的往上拽绳索,越拽越觉得不对劲。
老廖手顿了下,疑惑道:“不对劲啊这。”
“怎么了?”宗忻脱口问道。
老廖看看他,回道:“太轻了,是不是绳子没挂住人啊?”
就在他困惑的档口,绳索拉了上来,小王在最前边,看到拉上来的东西的时候,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的妈耶——”
小王脸色惨白的往后一趔趄,声音都变了。
一个头发散乱面色苍白,瘦的皮包骨头,顶着双大眼珠子的女人有气无力扒着地板,仿佛随时头都能从脖子上掉下来似的,正直勾勾看着他。
宗忻说:“人还活着,把她拖上来。”
小王一听是活人,立刻缓过气儿,和老廖俩人手忙脚乱把人拖上来,解开绳子又扔了下去。
谢遇知上来的时候,头有些晕,宗忻立刻过去扶着他,谢遇知单手搭在宗忻肩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揉揉鼻梁,开口道:“通知法医科,让他们过来的时候带上胶鞋、防毒面具,里面的尸体已经高度腐败城巨人观,会刺激嗅觉神经引起呼吸困难,而且,滋生了大量的蛆虫。”
宗忻轻轻拍他的后背,“能走动了吗?”
谢遇知点点头。
“我扶你出去透透气。”
·
李斯带着防毒面具往前走,胶鞋每一次落地,都能听到蛆虫被碾碎的噼啪声,贾宝宝边跟着他走,边插话:“老师,这尸体,至少在地下室放了三个月了吧?”
“可能时间更长。”
李斯走到铁笼前,伸出手拨拉开尸体上的白蛆,手套上立刻沾了些绿色的尸液。
贾宝宝凑过来,看了眼尸体,半躬着身子戳戳死者的皮肤,“啧,尸体太脆弱了,稍微一动就烂,怎么拽出去啊?”
法医科女汉子,真不是白叫的,就凭这谈笑面对巨人观的勇气,一般人就做不到。
李斯说:“为确保尸体的完整性,让他们连带着笼子一起往上拽吧。”
Chapter 52
谢遇知抱膀子靠在法医科走廊墙壁, 目光沉沉盯着解剖室,身材修长清隽卓然,在藏蓝制服衬托下, 更显得稳重挺拔。
宗忻翘腿坐在黄子扬搬过来的椅子里,单手撑着眉心双目微闭,看样子好像在小憩。
廊道安静的能听见细微呼吸声。
解剖室玻璃门忽然被拉开,李斯已经换了身衣服走出来。
听到动静,谢遇知和宗忻同时抬头。
李斯面色凝重,抬手推推眼镜:“尸体存放时间太长,衣服、皮肉均已腐烂, 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身份信息的东西。死者后脑骨被钝器击伤,颅骨变形,致其死亡的外伤为颈部一道深达颈椎的刀口。凶手是一刀割断死者喉咙、气管, 导致颈动脉全部断裂。而且, 死者后脑头皮少了一块头发。”
宗忻沉默片刻, 问道:“一刀致命?”
李斯点头:“对。”
谢遇知眉头微蹙, “会不会是朴晚说的, 被吴晚笙折磨死的那个女大学生?”
李斯摇头:“应该不可能, 死者年龄在30-35岁之间,和大学生年龄对不上。”
宗忻说:“尸体现在处理的怎么样?可以看看吗?”
李斯点点头:“能看。不过……”他打量打量宗忻,对这个腰背挺直但略显单薄的身板没来由的不信任, “你看了不怕晚上做噩梦啊?”
宗忻:……
宗忻会心笑笑, 回他:“放心吧。”然后和谢遇知一前一后走进解剖室。
尸体已经经过专业处理,除了还带些尸臭,死者的容貌比起刚搬回公安局的时候整洁不少。
“谢副, 小白花,给。”
贾宝宝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大黄那学来的称呼, 给他们俩人递过来手套和口罩。
宗忻接过手套戴好,提步往解剖台走,走两步忽然想到什么驻足,看了贾宝宝一眼:“以后喊宗哥。”
贾宝宝:“嘿——你们刑侦口的人就喜欢给人当哥是吧?那歌词怎么唱的来着?请你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年轻人不要执着于称呼嘛——”
谢遇知眼底噙笑,从贾宝宝面前走过,顺口补充:“他比你大两岁,喊宗哥你又不吃亏。”
贾宝宝:“谢副支队,你不能这时候袒护家属啊!”
谢遇知笑笑,默认道:“你谢副队,护内。”
宗忻没搭理他们贫嘴,走到尸体旁翻看了下死者手臂,接着又看了看死者腹部、腿部。
“手腕、脚腕皮下出血,有被捆绑痕迹。尸斑浅淡,说明失血过多。”
“你还懂尸检?”
李斯听完他的总结,都觉得诧异。
宗忻没有回答他,盯着死者脖颈处的刀口,眉毛几乎拧成了疙瘩。
谢遇知凑过来,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疑惑:“有什么不对吗?”
李斯面色也凝重起来。
宗忻说:“凶手是薅着死者头发,直接割喉的。见过农村杀鸡吗?”
“杀人的手法和杀鸡一样,说明这个人是有准备的行凶,他并非单纯的为了杀人而杀人,是虐杀,割断喉咙,然后放血,看着被杀的人慢慢地死去,享受那种掌控生命的变态的感觉。”
一句话,几个人都沉默下来。
谢遇知看着宗忻,眼睛里有沉甸甸的东西。
虐杀。
官地案两名被害幼童也是虐杀。
“等下。”
宗忻忽然抬手扒开死者大腿根部的肉块,生|殖|器|位置已经腐烂见骨,大腿根部的皮肉松松垮垮挂拉着,随着他的动作,整块剥落。
“李法医,你看看,这块皮肉好像有点不对。”
李斯走过去,低头凑近一看,果然宗忻指着的那块肉皮颜色和周围的不同。
尸体身上到处都是尸斑,有不同颜色的肉皮很正常,刚才他们清理尸体的时候也没太注意,现在看来,这块颜色较深的肉皮,似乎不是尸斑,它是有形状的,虽然形状缺损不好辨别是什么图案,但隐约能看出是对翅膀的样子。
翅膀……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意识到,脱口而出:“赤血圣灵!”
李斯迅速走到资料柜前,取出之前官地被害的两名幼童尸检时,拍下的局部图案照片和解剖台上的那块肉皮进行对比。
轮廓完全重合。
·
粉佳人案和官地案两起案子重合,这给刑侦支队追查罪犯增加了更大的难度。
富贵里,也就是谢遇知那间豪华狗舍别墅二楼,边则留下的血迹里提取到的DAN和吴晚笙卧室天窗的皮屑毛发DAN一致,而边则也供述了杀害吴晚笙的事实,基本可以确定为故意谋杀没跑了。
可官地案,他们在两名遇害幼童身上,发现了和边则DNA相同的皮屑组织,那两名幼童大腿内侧都纹有展翅鸽状图案,图案与眼前这个疑似死于吴晚笙之手的中年妇女大腿上的图案,出奇一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边则和吴晚笙两个人,都是赤血圣灵的教徒?
还是说,边则和已经被杀害的吴晚笙之间,有某种联系?
那朴晚在这中间,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这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你在想什么?”
谢遇知从身后拍了下宗忻肩膀,有些担忧的注视着他。
听到谢遇知的声音,宗忻猛地回神,问他:“怎么了?”
谢遇知说没事,一把把他捞过来按在自己旁边的椅子里,抓着他的手臂和他对视:“就是看你好像不太对。”
宗忻微微蹙眉:“我就是觉得朴晚、边则、还有吴晚笙,三个人之间好像有点什么。”
谢遇知没听懂:“朴晚算吴晚笙包|养|的情妇,边则是朴晚找的小白脸?情敌?奸|夫|淫|妇?”
宗忻摇头,解释:“我是说,吴晚笙在知道朴晚和边则同居的情况下,仍然出钱包养朴晚,这不正常。”
谢遇知不明白:“朴晚有孩子,吴晚笙给孩子抚养费,不是应该的嘛?是男人都得负这个责任!”
“不是这个。”宗忻瞥他一眼,“那我问你,如果我和你有一个孩子,我在这期间又和别的男人同居了,你会怎么做?凭你身为男人的第一反应,谢副支队,你会怎么做?”
“这个假设不成立,我们俩是男人,不会有孩子。”谢遇知信誓旦旦,“而且,哪个男人敢和你同居?陈林嘛?他会被他老婆打死,不用你谢副队出手。”
宗忻扶额:……
他对谢遇知有些无奈了。
“谢副队,我是在和你说案子。”宗忻耐心的跟他分析,“你不觉得,这个吴晚笙,大方的有些过头了吗?”
“是有点。”谢遇知赞同的点点头,“之前不是有个富商包|养|的小三拿着富豪给的钱去找鸭子,被富商知道后,找人把那鸭子打断腿儿直接撵出京台了吗?正常男人谁能接受自己被戴绿帽子?就算是情妇给自己戴绿帽子,也不光彩。不过,我不一样,要是你真的喜欢,小花,我可以做小。”
“……”
宗忻看着谢遇知那双深情脉脉的眼睛,嘴唇动了动,咬牙道:“谢遇知,你发什么疯?”
谢遇知坐在椅子上,捏着下巴打量宗忻,觉得宗忻现在这样子,奶凶奶凶的,真想凑上去叫他咬一口。
“边则承认杀害吴晚笙,可他的动机好像不是很成立。”宗忻继续道,“如果说杀人有动机,吴晚笙女人被睡不是更该报复边则吗?但他不仅继续给朴晚生活费,还在患上绝症后,把财产分成几份专门留给女儿朴朴一份。他是律师,熟于律法,肯定清楚杀人是什么后果,而且他癌症晚期,无药可救只能等死,付辉说吴晚笙非常在意自己的名声,这么一个在乎自己名声,死都不愿公开还有个私生女存在的人,却留着粉佳人四合院地下室的尸体给自己死后抹黑名声,怎么都不太符合他严谨的性格。”
谢遇知眼睛盯着宗忻一张一合的粉嫩薄唇,脑子里想的全是刚才宗忻咬着牙凶巴巴叫他谢遇知的模样,根本没听到宗忻说了什么。
宗忻抬起眼皮,就看见谢遇知对自己说得话充耳不闻,一副走神的模样,伸手拍了他一下。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谢遇知回过神,一把揽住他:“嗯……嗯,你说的对。”
靠近的瞬间,宗忻只觉得周围全都充斥着谢遇知的味道,那种若有若无的木樨冷味,简直就是催情的上好信息素,腰眼一酸差点坐不稳。
“你干什么?”宗忻有些羞赧的推开他,低声道,“这里是办公室,人来人往的,你注意点!”
谢遇知被推开多少有点失望,默默啧了一声:“好好好,我注意。”
宗忻怕谢遇知不老实,摁着他的手不肯松开,在谢遇知灼灼的目光中迟疑了会儿,确定他确实没有要再继续动手动脚的意思,才放心下来。
谢遇知目光微动,“我觉得现在去审边则,也审问不出来什么,与其白费时间,不如去医院问问那个和尸体待在一块的女人,或许会有线索。”
宗忻点头,表示赞同。
·
病房里,一群医生护士围着病床,主任医师正在和主治大夫说着什么。
黄子扬带着谢遇知和宗忻进来,跟主任医生打个招呼。
“蒋主任。”
蒋主任闻声回头。
看到三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走过来,几个医生主动让开位置。
谢遇知走上前去,跟蒋主任点个头,“蒋叔,人怎么样了?”
蒋主任看看跟着谢遇知走过来的宗忻,又看向谢遇知:“身体倒是没什么,就是营养不良,血压血糖都低,有问题的是脑子,应该是受了很大的精神刺激,已经不太正常了。”
Chapter 53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眼窝凹陷颧骨突出, 两颊紧贴着牙槽,要不是还挂着层皮,活脱脱就一医用骨骼模型, 瘦的没眼看。
蒋主任继续道,“你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患者很可能由于精神障碍,而无法与人进行正常沟通。”
谢遇知盯着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沉默片刻,忽然挑眉:“大黄?”
黄子扬一下窜过去:“有,老大,我在呢在呢。”
“你跟户籍科的人通个气儿, 看看他们能不能通过人像对比系统,查一下受害人的身份信息和户籍地址。”谢遇知嘱咐道。
黄子扬身板一挺,打个OK:“我这就去。”
谢遇知点头, 转而去看宗忻。
他们说话的空档, 宗忻已经走到病床前, 此时正在居高临下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 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谢遇知提步走过去, 轻轻拍了下他肩膀, “怎么了?”
宗忻缓缓回头,看了谢遇知一眼。
谢遇知:“?”
宗忻脸上的疑惑稍纵即逝,旋即摇摇头:“没事。”
谢遇知微微蹙眉。
怎么都觉得不太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出来, 但是凭直觉,就是觉得宗忻的状态有点不同寻常。
这时,躺在床上的女人忽然眉毛拧在一起, 呼吸加重,口中发出痛苦的呜咽, 情绪极度不稳定。
蒋主任忙道:“快给她注射安|定|剂。”
呼啦,四五个护士立刻冲上去按住女人的身体和四肢,主治大夫拿起针筒,利落抓住女人的手腕一针打下去,没一会儿女人就安静下来,她睁开眼睛,麻木的扫视着眼前每一个人,当看到穿着警察制服的宗忻和谢遇知时,涣散的目光忽地亮了下。
就像是在大海里漂泊的溺水者看到救命浮木,眼睛里盛满了对生的渴望,毫无预兆,她猛地抓住眼前宗忻的手臂,仿佛释放了自己存储的最后一点力量,死死掐着他,眼泪从眼角汩汩流出,嘴巴张地老大,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无声地啊……啊……
她现在这个状态,在场的医生和护士都默默摇头:这个可怜的女人,可能暂时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了。
谢遇知抬抬手,劝宗忻:“小花,让她好好休……”
“我懂,我知道,你别着急。”
宗忻扯过椅子在病床前坐下,任由手腕被女人死死抓着,继续道:“我小时候也被关在一个狭小封闭的空间里,身边有两具成年人的尸体。天气很热,尸体都臭了腐烂了,周围很黑,我很害怕,很无助,那是我对死亡的第一次认知,我觉得我会死,虽然后来我被救出来,但很长一段时间里,已经忘记了怎么说话,怎么和人沟通,差点变成哑巴。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在地下室里的绝望,我都知道。”
谢遇知默默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家小花小时候经历过那么绝望的事情,他却无能为力,没有办法在那个时候保护他,如果能再早出生个几年,是不是就可以和命运稍微抗衡一下?至少,能让他成为把小花从废墟里救出来的英雄?
有些事,就真挺让人抓麻的,不敢想,又不甘心,谢遇知双手紧握,沉着脸站在那里,顿感悒闷。
女人死死盯着宗忻,眼皮都不眨一下,要不是旁边心电仪一直有规律的嘟嘟提醒她还活着,模样真像已经死透了。
“精神刺激诱发暂时性失语症。”蒋主任直白道,“她需要心里医生的疏导。小知,我个人的意思是,你们办案不要太着急,给她点适应时间,以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情况,是没有办法配合你们审问的。”
谢遇知点头,“好,我们会注意。那这样,我和小花先回去,关于受害人这边,就麻烦蒋叔有情况随时向市局反馈。”
蒋主任刚要接话,还没开口,忽然被坐在病床边的宗忻打断了。
“等等,她说话了。”
说话了?!
谢遇知和蒋主任皆是一震,立刻凑上来。
宗忻躬身附耳凑在女人面前,边听边重复道:“李娜,边东其县人,已婚,丈夫刘磊,本村务农,有一个儿子。五年前跟同村的朴晚一起北漂到京台市务工,在豪庭夜总会驻唱,她说,她想见丈夫和儿子。”
李娜的情绪拉在极端临界点上,还能撑着说这么多,已经非常不容易,在简单交代了最重要的信息后,在精神放松和安定药物作用下,直接昏睡了过去。
·
市公安局
穿着黑色羽绒服,满脸沧桑的男人揣着袖子老老实实坐在椅子里,一看就是土生土长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农村男人,整个人都很局促,紧张地看着谢遇知。
他旁边坐着个约摸八岁左右,脸蛋通红手背皴黑的小男孩,穿着校服还带着红领巾,胖乎乎的,比起他爸爸的局促,男孩反倒挺自然的,眼睛扑闪扑闪发着光,很明显对警察这个职业非常憧憬。
宗忻把户籍科从档案里调出来的李娜身份证照片拿给刘磊,道:“你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刘磊接过去对着照片看了看,点头,一开口就是浓浓的边东口音:“认识,这是俺媳妇李娜。”
“她有几年没回家了?在外边干什么的,你知不知道?”
谢遇知插言,问道。
刘磊心里微微打个突:“有两三年没回过家咧。她在饭店上班,做服务员,头一年俺还跟着来看过呢。警察同志,她怎么咧?”
“李娜涉嫌一起故意杀人案,我们现在正在调查。”
一句话,把刘磊和他儿子都吓傻了。
“啥?”刘磊激动地一下子站起来,急地直搓手:“俺家小孩他娘那么知道过日子的人,怎么还杀人?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弄错咧?她怎么可能杀人?她过年杀只鸡都不敢,警察同志,你们一定得好好查查,她不可能啊她…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啊。”
宗忻安抚道:“你别激动,李娜并未涉嫌杀人,她是受害者。”
这一解释,差点话就没说清楚。
刘磊本来就被谢遇知吓白的脸一下子又白了三个度:“俺家孩子他娘咋咧?受害者?她是不是……是不是……”
话没说完,旁边坐着的小男孩哇地一声就开始哭起来:“俺娘、俺娘死咧?爹,俺娘是不是死咧?”
爷俩两眼泪汪汪,抱在一起开始抹眼泪。
刘磊拍着孩子,哭道:“俺媳妇那么好一个女人,年年赚的钱都寄回家,俺家翻盖新房都是俺媳妇挣的钱,她怎么就死咧呢?怎么就……”
“那个……人很好。”宗忻打断他,“李娜现在在医院,我们已经成功把她解救了,通知你们过来,一是为了让你们来接她回家。二,我们想了解当时李娜是怎么跟朴晚到京台来打工的。”
一听李娜没事,爷俩瞬间不哭了。
刘磊抹抹挂在脸上的眼泪,平复了下心情,老实道:“朴晚挺有本事的,当年他们家穷的叮当响,他爸妈重男轻女,她是家里的老大,小学毕业就不让上学了,下来在镇上的砖厂干活,养活妹妹和弟弟,整个村里都夸她又听话又能干,老实本分,不少人都给她说对象,说谁家能娶了她是福气。”
谢遇知蹙眉:“十三就找对象?”
刘磊嗐一声,“我们那块穷啊,多的是小姑娘十二三就找婆家了,那拖到十六七还没找婆家的都是出去上学的学生。”
谢遇知和宗忻对视一眼。
很难想象,现在国内还有这种条件的农村,穷、十二三的小姑娘就开始找婆家、小学辍学打工养活弟妹……
“那她后来怎么来京台的?”谢遇知接着问。
刘磊舔舔皴裂的嘴唇:“有一年过年,她和几个砖厂干活的姐妹说要去市里玩儿,背着家里大人出去了十五天,十五天没回家,她家里人都急坏了,到处找她。然后过了正月十五回来了,砖厂都开工了,他家里催着她去上工,她说什么都不去,跟中了邪似的,收拾东西非要去什么大城市。反正,她家里也拗不过她,又听说在大城市一天就能赚好几百,见钱眼开,就让她来了京台。她也挺争气,我记得那年过年她坐着一辆小汽车回家的,我们那穷地方谁见过小汽车啊,反正搞得特别有面子。听他爸说,她给了家里十几万块钱吧,十四岁的小孩,一年挣十几万,整个村里都传遍了。”
“没人介绍?是她自己要来京台的?”宗忻疑惑。
刘磊点点头:“应该是吧,她没说过有人介绍。”
谢遇知问道:“李娜呢?”
“李娜……那年我和李娜成亲才两年,李娜看她赚钱也想跟着出来,回家和我商量,当时俺儿刘飞一岁八个月,还离不开他娘,我心里挺没底的,但是晚晚说正好他们饭店缺人,村里也好几个想跟着她来京台的,催我们要是想去就早点定下来,不然她就带别人。李娜怕挣钱的活叫人抢了,急地满嘴起燎泡。我不放心,就说要跟着一块来看看,结果一看那饭店是真豪华,李娜也不用干啥出力气的活,刷个盘子碗的一天就赚好几百,她在家里刷完做饭还白干,没钱嘞,这活轻轻松松就能干我也就放心了。她们饭店前几年过年都放假,八月十五也放假,都能回家。李娜每个月也往家里寄钱,有时候三五千,有时候万把块,还给家里安了个电话,有空就给家里打电话,这两年说忙,逢年过节也不回来了,电话一年到头就打两次,今年春节连个电话都没打,我们就当她是忙,哪知道她……”
说着说着,刘磊又开始哭,其实他年龄不大,也就才三十刚出头,但是常年种地出力,显得像快四十的,一哭起来又老又丑。
“同志,她在哪家医院啊?俺们能去看看她不?”
“你先别急,李娜现在状态不好,人还没清醒,一会儿我会安排人带你们过去医院。”谢遇知抬手看看时间,“你说李娜两年没有回家,那朴晚呢?她最近几年回去过其县吗?”
刘磊摇摇头:“听说,她被人包养了,现在不用自己工作,好几年没回去过了。前几年他爸和他弟听说这事,还特地跑京台来闹了一场,说她丢人,给人当小三,最后也不知道怎弄得,反正不了了之了。”
“朴晚的弟弟妹妹都多大?”
“她妹妹22,已经结婚了。他弟20,也结婚了,都生一个儿子了。”
“兄弟姐妹就差一岁?她们家三年生仨?”
谢遇知心说:这什么家庭啊,连着三年不带歇歇的,母猪都不带这么生,简直不可思议。
“农村哪家不想早生个儿子?”刘磊憨厚的笑笑,好像生儿子就是理所应当的事,跟吃饭喝水一样正常,不生儿子才不正常,“丫头片子又不能传宗接代,早晚泼出去的水,都是赔……嘿嘿,反正,还是生儿子好。”
他可能也觉得在这种地方,说丫头片子是赔钱货有点说不出口,不好意思地耙耙头。
谢遇知皱眉:“这么说,你们那地方都重男轻女?对女儿多半不好吧?”
“那……那啥叫好咧?又不缺她吃又不缺她穿哩,还不好?”刘磊不太理解,“还能像对儿子似的,给她盖屋?那不成招养老婿咧?只有家里没儿子的才这样干,人都笑话。”
谢遇知说:“朴晚家里平时对她怎么样?”
刘磊说:“她是家里老大,那肯定比弟弟妹妹多吃点苦。反正她家里都指望她拿钱,花她的吃她的,那对她肯定还是客客气气的。”
“你说刚才说,前几年他爸和他弟来京台是因为她被人包养觉得丢人?”宗忻抓住刚才的重点,忽然打断刘磊。
刘磊点头:“对啊。”
宗忻疑惑:“不是因为他弟弟结婚要钱?”
刘磊纳闷:“那年她弟弟才14,还上学咧,结啥婚?”
宗忻敲敲桌子,“谢副队,朴晚在跟我们撒谎。”
·
呜哇呜哇呜哇——————
几辆红蓝警灯闪烁的警车拉着警笛停在翡翠湖小区6栋3单元楼下,一伙警察迅速下车,立刻冲上三楼。
谢遇知抬手敲敲门。
屋里没有动静。
黄子扬说:“老大,我来。”
技侦队长不愧是技侦队长,黄子扬拿着根铁丝对着锁孔捣了两下,锁眼咔嚓一声,入户门应声打开。
七八个警察一拥而入。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很安静。
宗忻打开灯,示意他们每个房间都查看一下。
大家立刻行动,直奔书房、厨房、卫生间、阳台、卧室……
“谢副队,没有人。”
“谢副队,厨房也没人!”
“老大,卧室也没有……卧槽!老大!小白花!你们快过来!”
宗忻在衣帽间,听到黄子扬的喊声率先走过去。
黄子扬指指衣柜,“小白花,你看。”
宗忻走过去,看了眼衣柜,空空如也,旁边还有个装了一半没有带走的行李箱。
“人是不是……”黄子扬不确定道,“跑了?”
宗忻蹲下来,扒拉扒拉行李箱里的衣服。
几件贴身穿的内衣,还有些化妆品小样和试用装以及身份证件,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
他拍拍手,起身,环视一圈卧室。
这时候谢遇知闻声也走了进来,问道:“怎么了?”
宗忻回看他一眼,指了下地上的行李箱:“朴晚可能是跑了。”
·
没抓到人,整个刑侦科气氛有些压抑。
“早知道,找俩人盯着她!你说现在的女人怎么嘴里没个实话呢?我们还当她是受害者,百般照顾,这回可好,简直是从警生涯的一大耻辱,以后说出去,都要被同行笑掉大牙!”
负责询问完就把人放回家的大厅警察陆岩封同学如是说。
小王点上根烟递给他,拍拍他肩膀安慰:“没事,想开点,谁能知道她还会跑呢?不是你的错,你这属于被牵连,最多像老廖那样被谢副队勒令徒步往返八趟沙…碧沙湖,除了累点没别的问题。”
“老廖那是去查案,去了八趟都没查到线索!”陆岩封同学捂脸,“我倒是想有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老廖好歹还知道案发地是碧沙湖,我这……什么线索都没有,去哪给谢副队找人去?”
老廖:“……你们小年轻的,反省就反省,拉呱就拉呱,扯我干什么?”
小王弹弹烟灰:“还不是因为老廖你往返八次碧沙湖的光荣事迹,已经成为整个京台市公安局的著名事迹了吗?有教育意义。”
“你怎么不说谢队让你两小时速记京台所有街道的光荣事迹呢?”老廖不服输的扳回一局,“那才光荣。”
“……”
小王大拇指一竖,“廖叔,姜还是老的辣!你厉害,我认输!”
黄子扬着急忙慌推门,刚出来就看见蹲在刑侦科门口抽烟的三个人,瞪眼道:“你们搁这儿干嘛呢?这是你们抽烟的地方吗?”
“不是。”小王赶紧掐烟凑过来,“头儿,谢副队想好怎么惩罚小陆没有?”
“惩罚?”黄子扬一头雾水,“什么惩罚?小陆怎么了?”
小王:“不是他把朴晚放回去的么?这可是大错误!”
“惩罚个屁!赶紧该干嘛干嘛去,搁这吸烟搞得空气都不流通了。”黄子扬白他们一眼,招呼陆岩封,“小陆,你跟我去趟法医科。”
陆岩封同学:“黄队,去法医科干嘛啊?”
黄子扬:“给李斯那王八蛋帮忙扛死人……”
陆岩封:……
没听说市局的惩罚里,还有抬死人这项啊……
老廖目送黄子扬和陆岩封同志离开,伸着脖子往办公室里看。
小王不明所以,问他:“老廖,你鬼鬼祟祟看什么呢?”
老廖抬手立刻捂他嘴:“嘘——别吱声,听听谢副在说什么。”
透过虚掩的门缝,能看到办公室放着绿萝的办公桌前坐着腰背挺直的警员,身板虽然有些单薄,但劲瘦有力,正微微抬着下颌,在和人说话,温暖的阳光透过透明玻璃窗,散落在他身上,连头发稍都带着光点。
谢遇知抱臂,轮廓立体五官鲜明的脸一点缓冲都没有,倚着桌子问宗忻:“你觉得呢?”
宗忻淡淡回看他。
很多时候,谢遇知都是那种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他自己可能觉察不到,认真、冷静,只要他在某个地方杵着,那周遭的空气一定是带着肃杀感的。
这点和宗忻完全不一样。
宗忻虽然也不怎么爱说笑,但身上莫名就事有种柔润感,方圆五里,吸粉无数,是人人都想关心的那种团宠体质。
团宠体质的特点就是:面对谢遇知这种以手段强硬著称整个市公安局的工作狂上司问话时,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为他捏了把冷汗,想着法子替他解围。
宋经小心翼翼戳戳宗忻,递给他一杯安神花茶,压低声音暗搓搓道:“喝口茶压压惊,你别紧张,虽然老大有时候看着是很严厉,但实际他外冷内热……”
“我知道。”
宗忻很自然的接过茶杯,很自然的当着谢遇知光明正大啜了口茶,且非常平淡的把茶杯放下,微微挑了挑眉毛。
“朴晚行李并没有都带走,箱子里放的贴身衣物和身份证件,说明她可能是准备跑,但收拾到一半发生了很急的事情,让她没有时间继续收拾了,所以才会落下。”
“要么,她本来就没打算带这些,故意留下行李箱和证件,是为了干扰我们的追查方向。”
“要么,她是被人挟持走的。”
宋经插嘴:“可是,什么人会挟持她呢?”
宗忻锐利的视线扫过宋经,勾唇:“那就要查朴晚最新的通话记录了。”
“明白,我这就去。”宋经利落起身走了出去。
“你觉得,朴晚会是被人劫持走的吗?”谢遇知若有所思的垂目瞅着宗忻。
宗忻沉吟片刻,“如果那个刘磊说的都是真的,朴晚这个女人,绝对不能小看,她可能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肚子不争气的反抗了一声。
谢遇知:“……饿了?”
宗忻:“有点……”
·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穿过车流,走进市局对过的两碗杏仁地方菜饭馆。
“红枣小米粥、炒猪肝、炒牛肉、木耳炒蛋然后……”谢遇知翻两下菜单,“菠菜炖豆腐和银耳莲子甜汤。谢谢。”
服务生接过谢遇知递过来的菜单,转身离开了。
宗忻半垂着眼皮,食指随意拨拉拨拉手机屏幕,姿态闲散道:“谢副支队,咱俩不做月子。”
Chapter 54
谢遇知帅气逼人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嗯?凭谢家的财力,坐月子能让你就吃这个?”
宗忻想起裴裴女士恨不能把全世界所有山珍海味搬到餐桌上的场景,划拉手机的修长手指一顿, 抬眼看向谢遇知。
谢遇知郑重点头,一副没错你猜对了的表情:“珍惜现在的人间烟火气吧!媳妇。”
服务生这时刚好端菜过来,被谢遇知一句媳妇搞得,上前也不是,离开也不是,站在原地万分尴尬。
宗忻抬手捂脸,赶紧起身解释:“我们光荣的刑警同志是在和家属打电话。”说着去接服务生端着的菜。
谢遇知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利落把汤盘接过去端上桌,往宗忻面前一推,撑腮:“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你干?我来就行。媳妇, 你坐!”
服务生听的红着脸走开了。
宗忻无奈, 扶额:“谢副队, 你还能不能有点正经?”
“我没正经?”谢遇知舀了勺甜汤吹凉放进嘴里, 伸手揽住宗忻后颈, 头一低, 毫无征兆覆住宗忻柔软的唇瓣。
宗忻大脑瞬间空白,齿关被谢遇知强硬撬开,被迫咽下一口银耳莲子汤, 和谢遇知接了个甜丝丝的吻。
“咳咳咳……”宗忻手忙脚乱去扯餐巾纸, 心虚的四下瞅瞅,捂上嘴,“你要死啊?!”
谢遇知笑着把他大方往怀里一揽, 舔舔嘴唇,略带回味道:“这才叫没正经。”
宗忻:……
“谢队。”
“嗯?”
“你以前不这样儿的, 你以前看着挺温文儒雅矜贵自持一人民警察,天生自带距离感,你怎么……你还崩人设呢?”
宗忻推他,摆明了要和他保持安全距离的态度。
谢遇知生怕宗忻真生气,连忙坐直身体妥协:“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继续维持我高冷人设。”
他摸摸下巴,看了宗忻一眼,舔舔嘴唇收回目光,未几,暗搓搓又瞟了宗忻一眼。
宗忻抬手,刚准备自己给自己盛汤,谢遇知眼疾手快立刻抓起汤勺给他舀了小半碗。
宗忻目光微微闪动:“谢……”
“不用谢!”谢遇知抱臂看着他,自动脑补完宗忻要说的话,一脸满足。
宗忻捏着瓷勺,震惊之余抿抿唇,诚实道:“没要谢你。”
叮咚~
宗忻摸出手机看了眼微信消息。
一个小和尚闭眼敲木鱼的头像,备注名诵经的好友发来张图片,下附文字:信息技术通过实时网络数据追踪,查到朴晚最近一个月内所有通话记录,在录音内容中甄别出这两个可疑号码。
宗忻点开图片,两个手机号IP分别为:京台市和云滇。
随后又是叮咚两声,宋经接着发过来几条语音。
谢遇知往宗忻这边凑了下,看着眼宗忻的手机屏幕,问道:“查到了?”
宗忻点头打开语音消息。
‘只要他一天找不到东西,他就不敢报警,律师又怎么样?只要他敢有动作,肯定身败名裂,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能走。’
男声,声线粗沉,约摸五六十岁的样子。
‘可是,他最近好像对我起疑心了,经常去粉佳人,万一被他发现我很难全身而退。’
女声,和朴晚的声线完全一致。
男声:‘你放心,只要那个小女孩和东西还在你手里,他不敢把事情捅出去,如果真的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来想办法。对了,我给你的药,他是不是一直在吃?’
女声:‘他一直在吃,我没给他断过。’
男声:‘那就好,五十多岁的男人,撑不了几天,你最近带他去医院检查下身体。’
女声:‘好。’
谢遇知摩挲着下巴,思忖片刻,“通话中提到的这个五十多岁律师……”
宗忻说:“应该就是吴晚笙。”
“这么说…”谢遇知嘶了一声,“吴晚笙那倒霉老头是被人拿捏了?亏他还是个资深律师。”
宗忻叹气:“律政界那么有名的大律师,把名声看的比生命都重要很正常。”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扔,“这段通话里,至少三个信息。”宗忻竖起三根手指,“朴晚背后有人。朴晚拿捏着吴晚笙两个软肋,一个是朴朴,另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每说出个信息,他就相应的收起一根手指,“朴晚在给吴晚笙吃某种药物。”
谢遇知夹块猪肝放进宗忻面前的餐碟里,看看时间瞅着他挑眉:“宗警官,现在是下午五点十分,二十分钟后下班,依照你这波分析,今天咱们刑侦口的下班时间大概率将会无限期延后。别分析了,赶紧吃饭,吃饱了回去加班。”
加班是常态,不加班才不正常。
青春没有售价,老公全都累死趴下。
谢遇知夹完猪肝,又去夹牛肉、木耳、豆腐,生怕宗忻吃不饱,夹菜期间就连来了电话都没看,摸起来就摁了免提,舀了银耳莲子甜汤,把汤碗递给宗忻:“这个汤味道不错,你爱吃甜,多喝点,清热养颜。”
宗忻看着谢遇知堆在自己面前的一堆菜:……
“哟,谢队,对谁这么上心呢?”电话里,苏韫亭得意洋洋的,“有心上人了?是哪家姑娘啊?长得漂亮不漂亮?给你苏队介绍介绍?”
谢遇知:“对,苏队,我正跟我心上人吃晚餐,身高179肤白貌美大长腿,漂亮死了,改天介绍你认识。”
宗忻悄无声息的在谢遇知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
谢遇知差点疼的叫出声。
“那感情好,回头给你心上人封大红包。”苏韫亭笑道。
“家暴。”谢遇知看着宗忻,无声控诉,对着电话却立马骄傲道:“那得五位数起步啊苏队!
“小意思。”苏韫亭笑。
确实,以苏韫亭那家境,虽然比不上他们老谢家财力雄厚,但拿个五位数的红包分分钟的事儿,再说,就算老苏家拿不出来,不还有他那老妈贼有钱的表弟秦展么?
谢遇知啧一声,岔开话题:“苏大队长,你打电话什么事儿啊?不会是想我了专门给我煲电话粥的吧?”
苏韫亭把外套随手扔到衣架上,舔舔牙尖走到沙发坐下,双腿分的很开,以一个极度舒展的姿势半仰靠在沙发背里,“老秦说,让我知会你一声,那个叫宗忻的,省厅的档案已经批了。另外,老秦让我问问你,知不知道冯巧这个人。程昊交代,冯巧和蜂后案涉案人员冯老二有些牵扯。”
宗忻敲敲桌子,轻声提示谢遇知:“冯巧,815案那个和赵乐国勾结走私炸药的人?”
谢遇知眉毛一紧。
“苏队,还有更详细的信息吗?”
“没有。”苏韫亭百无聊赖,“老秦又不管你们京台的案子,能给你提供这么多线索,已经算越级了,你也别问我啊,自从调回松远,三天处理大爷电动车被偷,两天处理大妈碰瓷未遂索赔,一天天的头晕脑胀,要不是老秦在家陪着我,我都想主动申调,去维和部队横穿亚马逊。行,话我带带到了,一会儿得去出去逛个菜市场,就不打扰你和你相好的卿卿我我了。”
说完也没给谢遇知说话的机会,哐当就挂断了通话。
宗忻也没闲着,趁喝银耳汤的空隙,联系了下李斯。
彼时,李斯刚和黄子扬俩人把尸检完的尸体抬着放进冷冻冰柜,摘下手套准备下班吃饭,接到陌生号码还吓了一跳。
“李法医,之前法医部门给吴晚笙做的尸检报告,你整理一下送到刑侦科办公室。”
李斯:“你是?”
刑侦科谁呀?
黄子扬瞟了眼来电号码,提醒:“小白花小白花!”
李斯顿悟,扶扶眼镜框客气道:“哦,小宗啊,怎么突然要吴晚笙的尸检报告?他这案子不是定了故意杀人?凶手边则,有问题吗?”
“有。”宗忻毫不犹豫道,“最新掌握到的证据,朴晚曾经给吴晚笙长期服用过什么药物。吴晚笙本来就已经到癌症晚期,即便边则不动手杀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我怀疑,边则行凶另有目的。”
“长期服用药物?”李斯沉吟片刻,“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李斯看了黄子扬一眼。
不知道怎么的,透过薄薄的眼镜片,黄子扬在李斯的眼睛里看到一抹精光,心头一抖,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在李斯阴恻恻的注视下,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你要干嘛————”
几分钟后,黄子扬被贾宝宝客客气气撵出解剖室。
“辛苦了亲,不要着急稍微等待一下哦亲,不要走远哦亲,半小时后辛苦亲亲再帮忙把尸体抬回去哦亲。”
贾宝宝堆着笑脸用最温柔的态度,说出最惊悚的话,啪地一声关上门。
走廊里空空如也,只有黄子扬孤零零站着。
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变黑,走廊里的声控灯啪地瞬间全都亮起来,照得墙壁惨白一片。
黄子扬忽然就理解,老廖那条红裤腰带的作用了。
·
谢遇知推开刑侦科大办公室的门,边走边道:“咱们不能总维持这种关系,名不正言不顺的,依我的意思还是早点把婚礼办了,我这个人不动情则以,动情就必然是雷厉风行立刻要把人风光娶回家的,我传统。”
宗忻双手揣兜一副心事重重跟在后面,脑子里想的都是案子,压根没听他这番掏心掏肺慷慨陈词,冷不丁撞上谢遇知猛地停下来的后背,恍然抬头。
“啊?怎……怎么了?”
谢遇知:“我说,回头挑个黄道吉日,咱们把婚礼……”
“谢副。”
“老大。”
好巧不巧,时间赶得正寸,他们刚进办公室大门,那边李斯和黄子扬拿着尸检报告也过来了。
谢遇知愣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几个人进屋,李斯把报告往办公桌一拍:“真叫你们说着了,之前注意力都放在了吴晚笙的刀伤上,再加上边则招供,差点就错过了最重要的线索。刚才对尸体进行二次尸检,我们在死者血液和胃液残留物内,发现了|睾|丸|酮,类固醇雄激素。”
Chapter 55
“那是什么?”
黄子扬追问道。
“一种动|情|激|素。人体内睾酮素水平下降, 荷尔蒙就会跟着下降,继而|性|欲|减退。”宗忻认真地模样,像极了给无知学生科普知识的老教授, “服用睾酮素可以维持|男|性|性|功|能|勃|起|、增强|性|欲。”
“卧槽,伟|哥|啊?”黄子扬顿悟。
宗忻摇头:“不是。睾酮素和VIAGRA完全是两种药物,睾酮素补充雄性激素,而西地那非主要作用于海绵体充血。服用VIAGRA只会兴奋过度猝死,但长期大量服用睾酮素却可以致癌。”
黄子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小白花,你不会是医学生吧?这么懂!”
“以前接触过一段时间药剂研究。”宗忻淡淡道。
黄子扬无声做个哦的口型,点点头, 大方地对着宗忻比个大拇指。
李斯接话:“没错,吴晚笙的确是前|列|腺|癌,怪不得他都没让家里人知道, 还把妻子送到儿子那里去, 这人太要面子了。”
宗忻点了点头, 去看谢遇知:“领导, 批条子查朴晚吧。”
谢遇知抱臂倚着桌沿, 手腕上价值六位数的劳力士男表隐隐约约露出制服袖口, 低调彰显着这位年轻副队的奢华。
宗忻微抬下颌,和他对视。
谢遇知看着宗忻的目光略带探究,仿佛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被自己发现, 表面波澜不惊, 实际内心不受控制狂喜,小花真不愧是他一见钟情的人,品学兼优什么都懂, 身手也好,德智体美劳均匀发展, 就是身体……他神色微微一动,心中感慨:就算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他也一定要给小花弄个长生不老仙丹回来。
宗忻当然不知道此时此刻谢副支队丰富的内心想法,见谢遇知看着自己出神,抬手拍了他肩膀一巴掌。
“谢副队,赶紧行动,如果顺利的话,搞不好我们能把逃跑的朴晚堵住。”
宗忻提醒。
谢遇知垂下手,一手扶着办公桌桌沿,一手去搭宗忻肩膀,刚要开口,旁边黄子扬满脸疑惑,“不是,我没听明白,行动是指什么?只是知道了吴晚笙的死因,但我们查朴晚,没有直接线索吧?”
“有。”
“有。”
宗忻和谢遇知看向黄子扬,几乎是同时回答。
黄子扬:“……?”
“朴晚最近一次通话记录,是在吴晚笙遇害当天,和她通话的人是知行当红的大明星苏聃。”谢遇知补充道,“这个苏聃应该和朴晚关系还不错。”
·
宗忻坐在审讯室外悠闲喝着养生枸杞茶,看着审讯室内穿着华丽且一个劲儿给谢遇知抛媚眼的大明星苏聃,内心毫无波澜。
黄子扬啃着指甲盖,时不时看看宗忻,心说这女人都快脱外套往老大腿上坐了,小白花也真是沉得住气,皇帝不急,他这个太监要给急死了。
“都那么大一明星了,怎么跟站街的暗娼似的一股子风尘味,真他么……”黄子扬觑眼宗忻,盼望这位稳如泰山的正主能发句话,只要宗忻说一句不满意,他立刻就冲进去把老大替换出来。
宗摸摸后颈,不疾不徐抿口保温杯里的枸杞水,问黄子扬:“谢队是不是没开执法记录仪?”
黄子扬:……
黄子扬嘴角抽搐:“不是,这半天你就盯着看执法记录仪了?”
宗忻认真道:“开执法记录仪是规定,公正客观的记录现场情况,及时有效且全面收集、固定证据,避免因为遗漏或疏忽导致证据不完整或失实,这很重要。”
黄子扬扶额:“你说得对!”说着起身推开审讯室的门走了进去。
宗忻看着黄子扬走进审讯室,挑眉小声补充一句:“而且,可以自证清白。”
这女人一看就不像会老实交代的,指不定在哪挖坑等着谢遇知往里边掉,他们谢副队早几年干禁毒,没搞过打|黄|扫|非|除|恶|专项斗争,又是个直男,怕招架不住这种风月场上的弯弯绕绕,惹上腥味任你长十张嘴,都得停职查办。
苏聃从椅子上站起来,刚准备跟谢遇知靠近些,立刻被走进来的黄子扬打断了动作,只好扶着椅背悻悻又坐了回去。
黄子扬瞥她一眼,打开了执法记录仪。
苏聃蹙眉,指着他问:“警官,你这什么意思啊?我又没犯法只是过来配合你们调查,你们把我关在这里就已经很过分了,你知不知道你录像是侵犯我肖像权啊?”
黄子扬眼皮一翻,“规定。大明星,有意见呢,你可以向我们上级反应。”
苏聃气结:“你!你这个警官什么态度啊?!”
“公事公办的态度。”
黄子扬说完不再理她,径直走到谢遇知面前敲敲桌子,往单向玻璃外递眼色:“老大,小白花说,开执法记录仪是规定,你可千万别关啊,我怕小白花往上告,到时候咱们之前审人关执法记录仪的事儿捅上去,五千字的检讨书。”他双手合十对着谢遇知念经:“五千字啊,除了论文,毕业后我再也没写过那么长的裹脚布,我会死的,老大你一定得救我!”
谢遇知向前倾身,小声道:“小花呢?他有没有说困?我办公室文件柜下面抽屉里有床棉被,要是小花困了你就去抱过来让他睡会儿。”
黄子扬点头:“我懂,我明白。”
这边黄子扬刚走出审讯室,宗忻就放下保温杯冲他勾手指。
黄子扬指指自己:“我?”
“对。”
黄子扬疑惑走过去:“怎么了?”
宗忻笑道:“我不困,不用去抱被子。另外,你先提前联系下交警部门,让他们随时做好协助调查的准备。”
“调查什么?”黄子扬挠头。
“啧。”宗忻蹙眉,“谢副队平时带你,是不是挺累的?”
黄子扬摇头,坚定道:“我是老大贴心小秋裤,经常给老大提供生活和工作上的帮助,是非常眼疾手快且好用的人。老大带我怎么能累呢?”
“比如呢?”
宗忻不信。
“比如啊?比如前两天陈林查到边则是赤血圣灵教徒那晚,老大还发信息问我,宋经在什么情况下会喊我全名,我当时大汗淋漓千亿发子弹上膛临发射就剩扣动扳机的事儿,立刻停下来就回他了。”黄子扬对自己贴心小秋裤人设致以最崇高的认可,“这自制力和执行力,换别人,能做到吗?”
宗忻说:“你回答他什么了?”
黄子扬自豪道:“撒娇的时候,还有被我伺候嗨的时候。”为强调自己的经验信实可靠,黄子扬还打开手机找到信息指给宗忻看,“我这么贴心的狗腿子,很难找的。”
宗忻目光落在消息发送时间上,扶额:……
怪不得那天晚上,在车里,总觉得谢遇知看他的眼神不对,就连握着自己的手,都特别不老实。
原来是……
宗忻捂着眼睛笑,这乌龙闹大发了。
“哎呀,你笑什么?”黄子扬收起手机,不大情愿了,“我们谢副队单身狗一个,整个市局公认的工作狂,突然关心我私生活,我都感动坏了你知道吗?”
宗忻心说:他哪是关心你私生活?他分明就是在刺探军情。
“行行行,我知道了。”宗忻收住笑,摆摆手:“快去联系交警部门吧,晚了怕赶不上。”
黄子扬利落收起手机,“得,这就去。”踏步流星的离开了。
宗忻收回目光,看向审讯室。
苏聃穿着粉蓝色的小外套,乌黑的头发瀑布般垂于腰际,耳钻非常耀眼,整个人侧坐在椅子里,单手搭着座椅扶手,浑身透着说不出的媚态,脸蛋粉嫩,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谢遇知。
“谢少,上次你不是都问过了嘛?我跟朴晚不熟的呀,她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啊?”谢遇知似笑非笑,喊了声坐在旁边记笔录的刑警:“吴,给她听听。”
吴警官立刻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我现在有很着急的事情要离开京台,行李来不及收拾,你之后找人帮我把翠明湖小区的房子卖了吧。’
‘你怎么突然有急事?你去哪?’
‘老地方,这次很可能回不来了。’
‘那卖房子的钱呢?我怎么转给你?’
‘不用转给我,我的银行卡注销了,之后我会再给你个新的银行卡。’
‘朴晚……你之前答应介绍我认识巧爷的事…’
‘现在不行,以后有机会吧。’
苏聃透粉的脸蛋唰的白到极点,哭道:“我……我真不知道她去哪了啊!”
“不知道她去哪了?”谢遇知很有压迫性的往前倾身,手臂压在桌子上,“电话里说的老地方,是哪里?”
苏聃委屈道:“她从没跟我说过老地方是哪里,我跟她真的不熟,就是她老公边则认识个金主叫巧爷的,听说手里都是顶级资源,捧过几个好莱坞明星,我就是想着能不能搭个关系走走国际路线,想让她帮忙牵线。”
“你都红成这样了,还要进军好莱坞市场?”谢遇知打量她几眼。
苏聃咬唇,“干我们演员这行的,谁不想走红国际啊?哪儿有嫌名气大的。有的人为了能红,心甘情愿被潜规则呢,还有的信教、养小鬼,什么手段不用?我能凭着自己有现在这个热度,已经很不容易了,就想为了能红的长久点,攀附个金主,这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吧?”
谢遇知说:“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是不道德,属于擦边钱色交易。”
苏聃:……
苏聃都傻了。
她看看谢遇知,试探道,“那……那这不行那也不行,要不干脆谢少你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给我铺个星途长虹呗?”
“他不能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给你铺个星途长虹。”
一个充满威胁性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从推开审讯室铁门的男人口中说出来。
苏聃抬眼望去,惊讶:“你不是那个…”那天跟谢少一起去知行的小白脸嘛!
宗忻手里捏着个牛皮纸档案袋走进来,利落坐到谢遇知身边,“谢副队,你看下这个吧。”
那是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一看就是道路摄像头截图,透过轮廓依稀能够辨认照片里的人,一个是朴晚,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位大明星。
宗忻看向苏聃,眉梢一挑:“帮助犯罪嫌疑人逃跑,构成包庇罪。事前知道朴晚涉嫌犯罪帮助其逃跑、事前不知道朴晚涉嫌犯罪帮助其逃跑、还是受胁迫被逼帮助其逃跑,警方将会根据你的供词以及戴罪立功程度,来判断你的罪行轻重。”
苏聃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我……我没有啊————”
Chapter 56
宗忻刚要开口, 谢遇知按住了他。
“今天早晨七点半左右,你和朴晚在常春藤见过面。”谢遇知起身把照片拍在苏聃面前,冷峻的脸上透着淡漠, “污点证人虽然不能免除处罚,但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你一个当红明星,风头正盛的,有必要为犯罪嫌疑人自毁星途吗?当然,如果你不在乎,那我们警方也就只好依法办事。”谢遇知顿了顿, 加重语气:“苏大明星,到时候别说进军好莱坞,你在国内也会一夜之间查无此人。认真考虑一下?”
苏聃闻言心口一紧, 猝然抬头看向谢遇知, 表情有点惊吓过渡。
常年在圈里混, 像谢遇知这种家境的富二代纨绔子弟, 她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几百, 都是些花着父母的钱挥金如土的货色, 不可靠但爱装逼,对女明星的态度也就那样,谈不上尊重, 看脸看身材出钱, 能用钱打发的绝不会付出真感情,基本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万里挑一出个事业心重的简直能被神话。
初见谢遇知的时候, 她觉得谢遇知和那些富二代也没什么区别,顶多就是家里更有钱一点, 有身光鲜亮丽皮。
警察么,也就那么回事,尤其是富二代还是家里独苗的京圈谢少,肯定不会为了执行任务搞得自己没命继承那么大的家业吧?意思意思也就行了。
结果,人家还真不是。
其实,倒回头来再一想,朴晚都跑的不见人影了,那个叫巧爷的也不知道到底靠不靠谱,她还真没必要替关系不亲密的朴晚打掩护葬送自己前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家谢警官说得没错啊。
苏聃强自镇定下来,唇角一弯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哎呀,谢少……不是,谢警官,就是早晨的时候朴晚约我在常春藤碰面。她说巧爷那边正好有空,让我跟她过去见见人。我还想这金主也挺任性,都不给人准备时间,我后面是有公司的呀,要去见谁也不是我一拍脑袋能决定的,就直接拒绝了她,想再另外约时间。当中她接了个电话着急走,我把她送上车就回家了,差不多中午那阵接到她的电话,说什么要离开京台,还要卖掉翠明湖的房子,她说的老地方我是真不知道,她没提过,反正每年都会去一两次老地方。”
只要苏聃愿意交代,就说明能问出有用的东西。
谢遇知那张矜贵的阔少爷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一次都没提起过老地方是哪里吗?”
苏聃:“没有。”
“你再好好回忆回忆。”
苏聃垂目,认真想了想,“真的没有。”她凝眉,做出很努力回忆的样子,“朴晚平时不怎么提私事的,而且很少来公司,我跟她认识那会儿还不红,看她总是唯唯诺诺很谨慎的样子,我能照顾就照顾咯。但她跟我始终保持着距离,很隔阂,不亲近的,后面我才知道她认识吴晚笙。吴晚笙那个王八蛋看着一本正经的大律师,实际上猥琐的很,不仅强|奸|她,还拍下那种……那种碟片威胁她。”
苏聃义愤填膺道:“幸亏她不红,不然都不知道各大媒体怎么大肆报道。反正朴晚挺惨的,后面认识了边则,才感觉她从火坑里跳出来。哦,对了,有一年公司拉赞助商搞了个酒会,朴晚喝得有点多情绪低落,突然给我说要去个地方,好像叫什么思安?思远?我喝的也迷糊不太记得,总之她走了大概一个多月,人回来的时候吐特别严重,我才知道她怀孕了,孩子是吴晚笙的,当时就劝她赶紧去做掉,她也没听。”
思安……
谢遇知回头,看了眼宗忻。
宗忻立刻起身,提步走了出去。
苏聃看着宗忻离开,收回目光对谢遇知道:“谢警官,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其实吧,朴晚就一受害人,那吴晚笙不是边则杀的嘛?跟朴晚有什么关系?再说,我真的不知道朴晚犯了什么罪,什么帮助犯罪嫌疑人逃跑,我真没有,我就是跟她见了个面,可以放我回去了吧?不然第二天我得上热搜,撤负面新闻的热搜要花很多钱的……”
“在警方追查朴晚行踪没有结果前,以防任何给她通风报信的可能,暂时不会放你回去。”谢遇知直白道,“先在这里待着吧。”
“哎————哎————谢警官————我得——”在这里待多久啊?……
宗忻前脚刚离开审讯室,谢遇知后脚就跟了出来。
“你去哪?”
“去看守所,见见边则。”
“你觉得,能从边则身上找到突破口?”
谢遇知手臂很自然放在宗忻窄腰上,半搂着他走进电梯。
“不知道。”
宗忻心里确实没底,他只是有点好奇边则和朴晚是通过什么途径认识的。
一个是化工厂临时搬运工,一个据说是被吴晚笙|强|奸|且包养的情妇,走到一起真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谢遇知目光落在他半侧着的面部轮廓上,抬手蹭了蹭鼻尖,“我觉得,是不是跟思安派出所那边通个气儿,让他们协助调查下朴晚去思安接触过什么人?”
宗忻抬眼,一脸你异想天开的表情:“领导,按照苏聃所说,朴晚去思安的时间至少是在四年前。你让派出所去排查一个,时隔四年且基本没有任何行程记录的人去思安接触过什么人…这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叮
电梯停在一楼,正好打开门。
两人就那么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电梯狭窄的空间里带着丝不同寻常的诡异气氛。
站在电梯门口的警察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想开口提醒,又不敢吱声,抱着资料呆呆看着他们俩。
僵持几秒钟后,终于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瞬间,谢遇知长着修长手指的胳膊从电梯门缝隙伸出,扣着宗忻腰侧步伐沉稳走出电梯。
抱资料的警察看着谢遇知和宗忻走远的背影,无形的压迫感瞬间飘散,终于长出一口气准备上楼,回头才发现电梯门已经关上了,他不得不重新按键。
·
看守所的条件和监狱没法比,一个屋里扎堆坐板(双腿并拢只有屁股蛋儿落地那种)一坐坐一天,睡觉的时候20个人挤通铺,躺平是不可能躺平的,只能侧身睡,一周放一次风洗一次澡,还只能冲凉,不能聊天没有娱乐,对在押人员来说简直就是煎熬。
这种环境,别说要待37天等结案,就是待7天都要抑郁。
边则才进看守所三天,看着精神状态已经奇差无比,原本死气沉沉的他在见到宗忻和谢遇知的瞬间,眼里竟然有了亮光。
“判下来了吗?定罪了?你们是来送我去监狱的吧?”
他激动地挣扎着去抓铁门栏杆,被看守的警察毫不留情一把摁进犯人椅里,警告:“老实点!”
宗忻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扑克脸。
“边则,说说你和朴晚是怎么认识的吧。”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边则满脸失望,妈的,这看守所,他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他受够了睡觉不能躺平,受够了每天一睁开眼就要去坐板。
“吴晚笙是我杀的,你们不是人证物证都有了吗?为什么还要让我待在这破地方?送老子去监狱啊!送老子去监狱,要不然你们现在一枪崩了我!给老子个痛快,别他妈折磨人!”
“在开庭和判决结果出来之前,你都要待在看守所,这是规定。”宗忻一板一眼,回答的非常官方。
“死条子,你他妈就是在蓄意报复!”边则愤懑的哐哐砸椅子。
宗忻单手放在桌子上,微微向前倾身,平静道:“边则,朴晚跑了。”
前一秒还情绪激动满脸不耐烦地边则,闻言脸上表情忽然一愣:“她……跑了?为什么……”
宗忻收回手抱臂微微后仰:“我们也很想知道,这个案子里一直是被害人的朴晚,为什么要跑。”
“不可能…”边则摇头,不信:“她不可能跑,她不会跑的,她肯定是去吊弄找巧…”
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立刻警惕的看向宗忻和谢遇知,近乎咆哮:“你!你们!你们他妈的!”
要不是犯人椅锁的结实,估计他已经冲上来打人了。
宗忻什么都没说起身走了出去。
“黄队,通知交警部门,查今天往吊弄方向的所有车辆,朴晚很可能去了吊弄。另外,联系一下吊弄当地派出所,查查有没有一个叫巧爷的人。”
黄子扬早就跟交警部门打过招呼,摩拳擦掌了好几个小时,就等着宗忻指派任务,终于能大显身手,挂断电话后星奔川骛行动起来。
“老实点!”谢遇知指着边则,带着威胁的警告:“问你什么说什么,你再用那种眼神看着盛副队,一口一个他妈的,信不信我让你在看守所里生不如死?”
宗忻推门走进来,听到谢遇知的话微不可见的拧了下眉毛,但没有说什么,在谢遇知旁边重新坐好,看向边则。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赤血圣灵的?据我们调查,这是个邪|教组织,打着信仰的幌子敛财、虐童、杀人,无恶不作。”
“什么邪|教!我不允许你们污蔑圣灵!你们这些罪人,早晚要流尽赤色鲜血祭祀圣灵的伟大!”边则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你们这些邪恶的、没有信仰的罪人,你们知道什么是永恒的生命?你们什么都不懂,愚昧无知!”
谢遇知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着边则,指指脑子问宗忻:“信|教的都这样吗?”
宗忻诚实道:“不,只有邪|教才这样给人洗脑。”
哐啷
边则双目泛红,盯着宗忻,表情简直要吃人:“你们会被鲜血洗礼!你们一定会被绑在十字架上,为现在的愚昧和对圣灵的亵渎付出鲜血的代价!”
如果说,提到朴晚,边则只是有些激动,那现在,绝对已经算的上是疯狂了。
但宗忻根本不鸟他的诅咒。
“行,先不管我会不会被绑在十字架上。”宗忻定定看着边则,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你觉得,朴晚会去搬救兵来救你吗?什么样的救兵,能把你从看守所里带出去?劫囚啊?要不你问问我身边这位警官,他对这种事有些经验,可以告诉你结果。”
谢遇知:……
为了不拂媳妇的面子,谢遇知抬手握拳清清嗓子,配合道:“对,知道深夏市破获的那起毒枭案吧?他们真的劫了看守所,最后涉案人员当场被击毙的多达三十人,逃走的最后也受伤落网,判处死刑。”
宗忻笑笑,“人家是毒枭,枪|支||弹|药全进口,马仔也是不计后果的亡命之徒,不知道你们硬件能不能跟他们比?”
谢遇知大手一挥,“那肯定不行。听说这个赤血圣灵的教徒被自己人就干死一大半,哪有身强力壮冲锋陷阵的人啊?”
两人在边则面前唱起双簧。
边则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但还是嘴硬道:“反正老子手里已经三条人命了,早晚都是个死,说实话能减刑嘛?”
“不能减刑。”提审室昏黄的灯光将宗忻的鼻梁映衬的明暗分明,显得棱角格外犀利,“但至少,可以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
边则突然睁大双眼,汗从额头一直流到脖子,表情扭曲声音增大:“反正老子就是个死,老子不怕!”
很明显,这时候他心理防线已经非常薄弱,只要再稍微增加一点压力,立刻就会崩溃。
“枪决的时候,犯人会由于害怕躲子弹,听执行枪决的司法警察说,很多被执行的犯人最后,是被打成筛子才死的,不知道当时那些死刑犯每躲一枚子弹,心理有什么变化?”
谢遇知摸摸下巴,故作沉思。
边则紧紧握着双手,已经汗流浃背。
“子弹咻——咻——一下一下在耳边飞过,那酸爽,啧——”谢遇知继续道,“不过,如果是注射死刑的话,就一点都不会痛苦,打一针就睡过去了,非常人道。”
边则垂头,眼睛睁的硕大,害怕的咽了口吐沫,脑子里只重复着谢遇知说的子弹咻——咻——一下一下在耳边飞过,能听见自己的心咕咚咕咚不受控制的跳动。
看着边则的反应,宗忻瞥了眼谢遇知,交换个眼神。
谢遇知默契的闭嘴,抬手看看腕表,约摸过了三十秒钟,两人同时起身。
宗忻不无遗憾:“领导,既然边则不配合,那回去我这个结案报告……”
“我们已经替他争取机会了,尽力了。”谢遇知摊手,“走吧,下班。”
眼见着两个人马上就要走出提审室,边则终于抖着嘴唇喊住了他们:“我说,求求你们替我申请注射死刑,我不要枪决,我不要枪决!”
宗忻拉着门把的手顿了顿,回头迟疑看着边则:“你这样我们很为难啊,已经到下班时间了……”
“是朴晚,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在背后策划的!她因为拍戏被林海和胡青青欺负,就让我去杀胡青青的女儿胡小鸥和林海的女儿林可爱进行报复。还有,她在粉佳人四合院地下室关了很多女人,怕被吴晚笙发现会有危险,等不及吴晚笙病发才让我动的手。就连她的女儿朴朴也是她默许让我玩的,她说朴朴就是个小玩意儿,让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还说朴朴生出来就是准备祭祀圣灵用的,她根本就不拿朴朴当女儿。”
边则崩溃的捂着头,眼泪和汗水沾了满脸,痛哭道:“警官,警官,我这人真的没有多大毛病,我就是有点恋|童|癖,管不住自己|猥|亵|女|童|进去蹲了几年,出狱后找工作都没人要。是朴晚让赵乐国来找的我,她说只要我跟着她就不愁吃喝,我是鬼迷心窍,其实她找上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可能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我还是……最终一步一步开始参与走私、杀人,再也回不了头了。”
宗忻不禁皱眉。
就算吴晚笙强|奸了朴晚,朴晚被迫生下朴朴,朴晚恨吴晚笙,但一个女人,会连最基本的母性都没有吗?就算是个陌生人,看到四岁的小女孩被成年男性虐待,也不会无动于衷吧?
朴晚,真的是朴朴的亲生母亲吗?
他拽着谢遇知走回去,重新坐下。
边则见他们驻足没有要走的意思了,终于松了口气,开始坦白:“朴晚做什么事情都很小心,不允许我过问太多。她和巧爷有见不得光的关系,还是一次我给赵老板办事,无意听到的。”
“赵乐国吗?”谢遇知问道。
边则嗯了一声:“朴晚和赵乐国都替巧爷办事,还有新海城那个老板程华,也是巧爷的人,赵乐国和程华上次去地龙搞的那批炸药也是巧爷要的。”
谢遇知越听,越觉得自己好像被人耍了。
妈的,程昊那个渣滓,居然摆了自己一道!
宗忻眼看着谢遇知的脸越来越黑,预感这位平常一直冷静自持的人情绪可能要爆发,抬手安慰似的拍了拍谢遇知的手背。
谢遇知恍然回神。
边则还在继续陈述:“朴晚如果跑也肯定是去吊弄找巧爷,巧爷能送她出国。”
·
看守所外
路灯光晕昏黄,路边的绿化带还有积雪未化,宗忻倚着谢遇知那辆黑色牧马人车门,给自己点了根烟。
“你觉得程昊是故意让你抓住,那些证据也是提前准备好的,就为了把罪名转移到程华身上,撇清冯巧?”
烟草味充斥在两人有限的空间,烟线缭绕,谢遇知双手扶上车门,把宗忻整个人箍起来,回答:“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还用我觉得?”
“我听苏队说,那个程昊暗恋你。哎,是不是真的啊谢队?”
宗忻把烟放到唇边,半带揶揄,还没抽上一口,立刻被谢遇知抽了出去。
“苏队说的话不能信!”
谢遇知严肃道,生怕宗忻听信了苏韫亭的话想太多。
“我是觉得,既然那个程昊喜欢你,肯定不会骗你,没准说的都是实话呢,搞不好,他也是被蒙在鼓里,得到的是假消息呢?”
宗忻去抢烟,谢遇知反手填进自己嘴里,咬着深橙色的烟蒂皱眉:“盛副支队,你不会是故意拿这种事来挖苦我吧?”
宗忻辩解:“没有。”
“嗯?真没有?”谢遇知明显不信。
宗忻说:“真没有。”
谢遇知微微低头,凑在他耳边,嗓音低哑,带着竭力克制过的|欲|望:“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轻轻撩过耳垂的温热一下子蔓延到脖颈,宗忻忍不住|一|颤,抬手去推他,“真真真,骗你是小狗!”
谢遇知低笑,咬着他的耳垂含糊不清说了声小狗,接着有些湿凉的唇下滑到宗忻侧颈。
宗忻被他咬得有些痒,霎时间喉咙发紧。
铃————
警务通毫无征兆的响起来,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知死活。
宗忻去推谢遇知:“谢副,求……求你饶了我吧,我腿软。”
谢遇知恋恋不舍放开他,没好气地盯着宗忻掏出来的警务通,恨恨道:“是谁?!”这么没眼色!
“你的贴心小秋裤。”
宗忻看谢遇知一眼,笑道。
“喂,黄队,查的怎么样了?”宗忻没绕弯,直接开口问道。
谢遇知呼出口热气,闭了闭眼睛,调整下心神。
电话那边,黄子扬跟打了兴奋剂似的,异常开心。
“小白花,你听我说,交警部门那边有信儿了,今天去往吊弄的汽车只有一班,没查到乘客里有朴晚这个人。”
宗忻:“……”
“说重点。”
大黄笑道:“重点就是,出租车。京台到吊弄绝对长途,交警部门排除万难,在把所有记录在档的私客和出租车都排查了一遍后,迅速锁定了两台去往吊弄的出租车,并且通过GPS实时追踪到了两台车现在所在位置。一辆车牌号为京A4B48A,大概二十分钟后到达昌野高速服务区。另一辆车牌号京A01949,走的是省道,看路线应该凌晨前会到洛川地界。”
宗忻还没开口,谢遇知立刻接话:“大黄,我谢遇知,你马上通知昌野高速警察和洛川当地公安配合拦截可疑车辆。把情况报给李副局,让他批条子,马上对朴晚进行异地抓捕。”
“明白,老大!”
谢遇知抢过宗忻的警务通挂断,拉开车门把宗忻怼进副驾驶,二话没说发动引擎,牧马人越野甩着音浪轰然疾驰而去。
·
接近凌晨,洛川地界,西外环路。
空寂省道两旁放眼望去全是田地,阴天,夜里视线不好,也看不清地里种的什么农作物,老远能看见前方红蓝|灯光闪烁,几辆贴着交通执法的警车轧在省道公路中央,交警正在排查过往车辆。
再细看一眼,就会发现,除了几辆交通执法车,路边还停着两辆黑色特警专用的剑齿虎。
平常车辆只以为是例行交通检查,虽然看到交警心里难免会一咯噔,但转念一想自己手续齐全也不怕查,大大方方开过去,证件往交警手里一放,对着酒驾测试仪铆足了劲儿吹,但通过了之后,不免琢磨过味儿来,才后知后觉好像不是在查酒驾,更像是在抓什么流窜的犯罪分子。
白色雪佛兰车主眼皮有些吊稍,后面坐着的乘客一路上都很安静,他说什么都很敷衍应对两句,很明显不想和他聊天。
百无聊赖开到半夜,车主就开始忍不住打瞌睡,为了提起精神打开了夜间FM,准备听听广播。
一般开车的司机就爱听听FM90音乐之声,或是FM101.8都市之声,但都市之声到半夜就没什么好节目了,司机鬼使神差把频道定在FM90,广播里播正播放着一首伍佰的挪威的森林。
氛围挺怀旧。
有些秃顶的司机不经意感慨一句:“真是好多年没听伍佰的歌了。”
坐在后面一直很安静的女乘客冷不丁伸手,拍了一下司机肩膀:“师傅。”
要不是安全带系的牢,司机差点吓得从驾驶座上跳起来。
“咋……咋了?”司机惊魂未定,握着方向盘,抖着手回话,“我说,小姑娘,你别突然说话啊,这大半夜的,我差点给你吓得心脏骤停。”
女乘客默了默,抬手指指前方,“我想上厕所,你把我放下,往前开个五六里路再停下来等我。”
司机打眼看了看外边,这地方虽然是郊区,但看着像荒山野岭,本着负责任的态度,不放心道:“那不行啊小姑娘,我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黑灯瞎火的野外,万一出了事怎么办?要不这样吧,”他一脚踩住刹车,提了个折中的办法:“你就去解手,我在这里等着,万一有事你就喊我一声。”
小姑娘不好意思道:“师傅,我不是不信任你哈,你也说了这荒山野岭的,我怕你……”
人没明说什么意思,但话里话外都是对司机的不信任。
司机心说我这还好心好意的,竟然这么被怀疑,心里登时也不舒服,立刻道:“行,我去前面五里外等你,不过这个延时费用是软件自动计费,你一个小姑娘徒步走五里路追上我怎么也得半个多少小时,多收的钱不退啊。”
小姑娘居然也没计较,爽快的答应,拉开车门下了车。
司机点上根烟,也是被怀疑有点生气,小姑娘一下车他就加油门半点儿都没逗留开车走了。
站在道路正中间的交警老远看到一辆白色雪佛兰驶过来,定睛仔细看了看车牌号,立刻喊人:“快,上边说的车牌号京A01949白色雪佛兰,注意拦截。”
几个交警闻言呼啦全围了上来,就连旁边的特警也做好了抓人的准备。
一堆穿着制服的条子围上来,司机下意识脚踩刹车,心说今儿什么日子?捅了条子窝了?
但还是在交警走上来的时候,把所有证件交了出去。
交警接过证件也没看,敲敲车窗让他下车。
司机挠头,“不是,老师儿,我这手续齐全,没违规啊?”
“下车下车!”交警不耐烦道:“叫你下车就下车,配合检查。”
司机叼着烟,咬牙骂了句娘,气呼呼推开车门下车。
他刚下车,立刻就走上来两名特警把四个车门全拉开,连后备箱都没放过,仔细检查了一番。
司机都吓懵了。
确定车里的确没有另外的人,特警互相交换个眼神,什么都没说提步走回黑色特警车内,给上级领导回话。
·
“什么?没有?”
开着牧马人正在往洛川市疾驰的谢遇知,蓝色制服袖子撸到小臂,骨节有力的手指搭着方向盘,皱眉道:“昌野那边已经核实过车辆信息和乘客信息,也拍了回执照片,的确不是朴晚。你们先把司机扣住,一切等我到了再说。”
黄子扬:“……”
黄子扬苦着张脸,愤愤不平:“老大,为什么这次还是我?为什么异地办案每次你都要带着我?!”
谢遇知把手机往杂物匣一扔:“我听说,你是我的贴心小秋裤。”
黄子扬:QAQ
我不是!
谢遇知看都没看他,继续搭着方向盘,轻笑了一下:“小秋裤,知道你给小花打电话的时候,你老大我在干什么吗?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老大我平时很大方,但不是每次都大方,尤其在|房|事|这方面,心胸只有针眼那么大。”
黄子扬:QAQ
我错了!
但聪明如大黄,只用了两秒钟就反应过来,立刻反驳:“不对啊,既然老大你没有得逞,不是更应该趁这次职务之便带小白花出警,然后实现和小白花在路上卿卿我我的愿望嘛?车|那|个更|爽|啊!”
谢遇知终于舍得侧头看他贴心小秋裤一眼了。
“……”
“意见不错,采纳了。”
黄子扬:……呜呜呜,老大你是不是感情迟钝啊?这么刺激的事情还需要别人提醒吗?不是分分钟就能自己领悟出来的嘛?
迟钝的谢副支队在听完黄子扬的点拨之后,终于对三小时之前自己的决定萌生出后知后觉的悔意。
此刻,被谢遇知强硬塞给宋经,且要求宋经一定要看紧的宗忻本人正坐在办公室,看似在悠闲的喝养生茶,但目光一直没离开GPS追踪定位地图。
雪佛兰车主蹲在路边,都纳了闷了。
两个小时,整整两个小时,交警既没有给他一个合理的说法,也没有过来问他一句话。
虽然已经过了春节,可夜里气温是贼他妈的冷,冻得他脸都木了,实在忍受不了寒冷刺骨,秃顶的车主终于鼓起勇气起身,准备硬着头皮去问。
人刚走到路边的特警车旁边,一阵汽车音浪呼啸而至,车主下意识驻足回头看过去。
一辆黑色牧马人越野车停在路边,看着比特警车还威武霸气。
车门拉开,从车上下来俩人,均穿着藏蓝色警察制服,其中一个警察目测身高得有一米九,宽肩窄腰,身形挺拔悍利,带着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车主不知不觉被对方气势镇住,一时忘记了动作。
直到那个高他几乎两个头的凌厉身影在交警的带领下向他走过来,车主才恍然回神。
谢遇知居高临下看着车主,幽寒的眸子眯了眯,目光分外森冷,透着不近人情。
“杨瑞金,今天上午十一时许,你接了个前往吊弄方向的订单。”
杨瑞金登时心里就一咯噔,马上联想到半路下车的女乘客,暗叫糟糕,早该觉察出来那个小姑娘不正常,大半夜的在荒郊野外要下车解手,还不让自己原地等待。
他赶紧掏出手机,打开平台订单交给谢遇知,坦白:“警察同志,就是这个订单,现在还是未完成状态的。”
谢遇知接过手机递给黄子扬:“查查下单人信息。”继续问司机,“乘客姓名、性别,详细描述下年龄、长相特征。”
杨瑞金忙道:“女的女的,二十来岁的样子,长得不算漂亮,五官端正,看着挺老实,姓名不知道,一路上都不说话的,我没问。警官,那小姑娘,有什么问题啊?”
谢遇知深看他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冷淡道:“涉嫌凶杀。”
司机哗地一下,从头凉到脚。
乖乖,就在两个小时之前,他还担心荒郊野岭那小姑娘有什么危险,妈耶,现在他真是为自己捏着把冷汗,这条命真他爷爷的是捡回来的!
“人是什么时候下的车?”
谢遇知挑眉,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杨瑞金抬起胳膊直擦脑门上的汗,结结巴巴道:“两个小时前,就在后面大概三四里的地方,说要解手,让我先出去五里等她。”
黄子扬把手机还给杨瑞金,跟谢遇知汇报查询结果:“老大,幸亏这种平台都要求实名注册,确认了,下订单的人就是朴晚。”
结果一出,在场的特警和交警顿时都松了口气,看来没查错车!但随即,所有人同时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天灵盖的冷意,不禁打了个哆嗦,看向冷意散发的源头。
谢遇知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的扫视了一圈。
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来自京台市公安局谢副支队的蔑视和嘲讽,意思非常的明显,对方用平静且毫无情绪的眼神,把在场所有人都骂了一遍饭桶。
谢遇知抬手,刚要说什么,手机响了。
坐在办公室盯着GPS定位追踪的前副队盛阳同学,淡定的喝口枸杞养生茶,淡定的开口:“谢副队,情况怎么样?”
谢遇知:“人跑了俩小时了。”
在场的交警和特警闻言,脸上火辣辣的疼。
两个小时……
宗忻默了默,问道:“路上车辆多吗?”
谢遇知抬眼看了看,“不多,一路上过来,这条路上跑的车辆屈指可数。”
宗忻点点头,放下保温杯,分析:“打不到车的情况下,成年人一般步行两小时,身体素质好的大约能走7-8公里,兼带跑步的话有可能走10公里左右,女性体能比男性要低些,她应该走不了10公里。谢队,让当地公安局协助一下,立刻以你所在位置向周边二十公里内进行地毯式搜查。”
这个要求其实有点过分,因为是跨省抓捕,当地警方只是协同,这样耗费警力人家不一定愿意,再说,是个人也不愿意半夜被拉起来加班,就算起来了,肯定背后也得骂骂咧咧一通。
谢遇知其实不怎么在意被人在背后骂,反正也听不到,就是临时调动警力,挺麻烦。
但旁边站着的交警和特警这时候心里也憋着口气,觉得事情没办好掉了面子,非要争被人看不起这口气,二话没说直接就把情况报告给了领导,没多会儿当地公安局咵咵就出动了百来号警力。
黄子扬看到呼啸而来的增援,都觉得这个朴晚能惊动这么多警力,真牛批。
当然,一早看到半道出现的警察就警惕跑路的朴晚,也确实没想到警方为了抓她,竟然出动了那么多警察进行地毯式搜查。
早些年跟着冯老二的时候,经常东躲西藏,所以她逃跑很有经验,一个背包都不带,值钱的东西都是贴身的,一块保值能在逃跑时快速兑换现金的劳力士手表,还有一根价值两三万的金项链。
她徒步走了十几里路,约摸着应该不会有人追上回来的时候,掏出手机主动完成了打车软件的订单,然后抠出电话卡掰断,直接仍在了路边的臭水沟,重新换上事先准备好的新卡,拨通了个号码。
“喂,巧爷。”
“嗯,我现在在洛川。”
“那你什么时候派人来接应我?”
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朴晚脸色唰的就变了,有一瞬间的恐慌,但她咬咬牙,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
“巧爷,您得信任我行。您现在只能信任我,那些蜂后我已经转移到安全地方了,只要巧爷您把我送出国,我立刻就会告诉您蜂后的下落。”
对方似乎是沉默了很久。
朴晚脸上的表情一直紧绷,直到对方重新说话,略有妥协,朴晚神色才缓缓放松了些。
挂断电话,她打开手机便签,输入了一个旅馆的地址,抬头四下看了看,又看看时间,重重呼出口气,提步往正西方向继续跋涉。
此时,远在边境线,吊弄村
宽敞的吊脚楼内,两个穿着太极服,年纪约摸四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正在下围棋。
棋盘上,大片白子已经被黑子包围。
手上带着祖母绿扳指的中年男人捋捋头发,把手机放在一边,惆怅道:“哎呀,你看,接个电话的功夫,满盘皆输。”
头发还浓密乌黑的中年男人笑着吃掉他一枚白子,姿态悠闲:“我说,你这盘棋是下的太大了,那个小水警,就值得你费这么大精力?”
“我就那么一个亲弟弟,死在他手里,我要他一条命,不过分吧?”
祖母绿扳指男人落定一颗白子,吊梢眼里恨意一闪而过。
“不过分不过分。”男人把白子递还给他,笑问道:“巧爷,那鱼上钩了吗?”
冯巧嫌弃地看着被对方吃掉的白子,摇摇头:“不中用啊,鱼没上钩钓了头鲨。”
Chapter 57
“鲨?”黑发男人重新布了盘棋, 捻着黑子踅摸着落子位置,“谁啊?”
冯巧脸上神情莫辨,搓着红木棋笥光滑的罐口审视棋盘双方布局, 似乎全神贯注在谋划如何下好这盘棋,手却迟迟没有动作。
黑发男人也不急于知道答案,既不催促,也没再开口,大大方方将一枚黑子钉死在星位,摸着下巴对自己的落子方位非常满意。
良久,冯巧才将一枚云子落在黑子左侧。
“你那个上家陈丁卯, 生前在金三角秘密搞了个最大的黑市交易网站。前几年,春来就在陈丁卯那个暗网搞钱,当时我劝他不要坑蒙拐骗, 道上混是要讲信义的, 这小子就是不听, 弄什么赤血圣灵吸收信徒收供奉, 被条子追的到处流窜。他那脑子是真笨呐, 不知道收手就算了, 居然还搭上贺雅楠那个变态去贩卖人体器官,结果在思安接货栽进去了。唉,不争气啊, 家门不幸。”
冯巧吃掉对方一颗黑子, 嘴上骂自己弟弟不争气,脸上却看不出来丁点生气的样子。
“陈丁卯被条子搞了之后,暗网沉寂一段时间换了个庄家, 谁也不知道他是谁,但庄家在暗网首页置顶了两条追杀令。”冯巧沉沉道, “代号深海,两个亿悬赏金,据说是在公安内网都只有代号而没有详细信息的人。另外那个,代号方尖,悬赏金额一亿,有人见过他,曾在暗网公布过方尖的个人信息,身高一米九,擅长格斗,能打,非常能打,赤手空拳干翻过三个常年接受专业训练的拳王,反侦察能力很强。据说,暗网沉寂不是因为陈丁卯的死,而是方尖在陈丁卯落网时,炸了暗网总服务器。”
“哦?”执黑棋的男人终于有了兴趣,“巧爷你好像知道方尖是谁?”
“阿德,谢煦这个人,你知道吧?”
腾纾德略惊讶,“去年福布斯富豪榜上排名第六,今年挤进前五了,全国首富,怎么?你不会告诉我这个代号方尖的卧底是谢煦吧?虽然他身高也差不多一米九,可条件不允许那么低调啊?”
冯巧放下手中捏着的棋子,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他有个儿子,公大毕业的。谢家一致对外宣称这个儿子在基层工作,十来年无论谢家有什么大事,这位公大毕业基层工作的独苗儿子从没有参与过。”
“确实有点问题。”腾纾德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嘶了一声,纳闷:“我记得,你对这些从来不感兴趣,怎么知道谢煦儿子是卧底的?”
“前段时间,那个从金三角逃回国内的程昊来找我,跟我借地盘。一个不成气候的老鼠当时我没放在眼里,但他行为太过古怪,我就让人随手查了查,他是冲方尖来的。”
“咱们现在还能安稳下棋,得亏那个程华没什么脑子。”腾纾德直白道,“不然他在里边随便交代两句,咱俩就得收拾收拾去金三角度假。”
“就算不是因为这批八硝基立方烷,凭他那些擦边的买卖,早晚也得进去,咱们十几岁就在道上混,几十年过来这点城府都没有,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冯巧白子落星,笑道:“瞧瞧,随便一下,这局就胜了。”
腾纾德定睛看着棋盘,一拍桌子,懊悔道:“不行不行,我落错位置了,我重新落子。”
“落子无悔,输了就是输了,赢了就是赢了,不能拿回去。”冯巧毫不客气把吃掉的黑子都搂进棋笥。
“你看你都四十多的人了,小气的,还不让人悔子。”腾纾德捏起茶杯,直摇头,也不真的和口中说那么在乎输赢,抿了口茶水,面色凝重下来,“蜂后那边……你真准备替春来继续收拾烂摊子?”
“那些‘蜂后’肯定不能放,回头送去金三角吧。至于那个朴晚……”冯巧略一沉吟,“怎么说她也算春来的遗孀,我冯巧不是个六亲不认的人,等天一亮我就亲自去洛川接人,把她送去境外。”
腾纾德赞同的点点头,“尽量避免跟警察正面碰上,尤其是你说的那个方尖,他现在应该在洛川吧?”
冯巧目光锐利的眯了眯,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
手电强光刺穿黑暗的荒野,洛川公安局的警察三五成堆划片搜索,大有蝗虫过境寸草不生的气势。
为了防止以点为中心向周围扩散排查,会让嫌疑人越跑越远,继而增加警察的搜查难度,经过讨论后,所有人一致赞成采取包围的搜查方式。
谢遇知带着黄子扬和洛川的几名公安干警徒步走了七八里,天边都隐隐露出鱼肚白了,仍旧没见到半个人影子,也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黄子扬把头从枯草堆里抬起来,丧气地举着手电照自己的下巴,跟谢遇知抱怨:“老大,从我上岸那天开始,就没干过这么蠢的事,这方法太蠢了,蠢的我想找块豆腐创死。”
“这不比搜山轻松?”谢遇知瞟他一眼,面无表情,“方法没有蠢不蠢,只有实用不实用。”
“话是这么说,可是老大,没有更聪明点、快捷点的找人的办法了吗?”黄子扬一想起来,自己平时就一勘验勘验现场提取提取检材的技侦,现在却要干犬技的活,就委屈,“真成隔壁犬技的大黄了。”
这时候,朝阳已经从地平线露出半边,天色大亮。
谢遇知驻足,沉声道:“朴晚叫车的那个手机号码,完全无法定位,说明她反侦察能力很强,身上大概率也不会带能被追踪的电子产品。”
黄子扬猛点头:“对啊!”
谢遇知举目,继续道:“而且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天加一夜,朴晚还在不在洛川地界都不好说。”
黄子扬点头如捣蒜:“对啊,对!”
其他几名干警已经走远,手电筒也收了起来。
谢遇知收回目光,刚想去掏手机给宗忻报个平安,跟心有灵犀似的,宗忻就打了过来。
“谢副队,情况怎么样?”
电话里,宗忻的声音带着些刚睡醒的慵懒。
听到宗忻说话,谢遇知心里就莫名觉得踏实,温暖,忍不住唇角上扬。
“找了一晚上,什么线索都没有,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谢遇知短暂的笑了下,“不知道人还在不在洛川地界,搞不好,可能……”
可能要无功而反。
说不上来是心里是什么感觉,就是有点不舒服。
以前那么难的案子,他都有办法查到线索,甄别毒品、跟毒贩斗智斗勇,生死一线也能化险为夷绝地反杀。
明明朴晚这个案子和之前那些比不值一提,但谢遇知就是觉得没来由失落。
不觉得挫败,觉得失落。
听他这么说,电话那边宗忻无声的笑了笑,“我的谢副支队,这种人海战术都找不到朴晚,你就把心一万个放进肚子里吧,人绝对没出洛川地界。”
相较于谢遇知的失落,宗忻对自己的判断简直斩钉截铁。
“吃早饭了吗?”
宗忻下完结论,立刻转移话题。
“还没有。”谢遇知回答完,把问题又问了回去:“你呢?吃了吗?昨晚睡的好不好?”
“宋经去外面给我买了八宝粥。”宗忻缓缓道,“睡的还行。”
“嗯。”谢遇知沉声答应着,“别光喝粥,也吃点有营养的,一会儿局里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回家休息,别回幸福里,回咱家的别墅,有保镖,安全。”
宗忻:“……”
李副局背着手,站在宗忻旁边,听到谢遇知的话,脸都绿了。
谢遇知当然不知道他们李副局正在刑侦科视察工作,半晌没听到宗忻说话,还以为宗忻怎么了,语气有些着急:“小花?你在听吗?”
“我……我一会儿就回家。”宗忻磕巴道。
“行。”谢遇知得到回应,总算放心下来,临挂电话又依依不舍的问了句:“小花?”
宗忻:“嗯?”
“你有没有想我?”
宗忻:……
李副局气呼呼的瞪着眼睛,得亏谢遇知不在他面前,私生活混乱、勾搭五好警员,五千字检讨他能直接甩谢遇知那张京圈阔少爷的脸上。
“不想我?”
怎么听着谢遇知的语气,有种自己养了几年的警犬一朝被他狠心抛弃的悲戚感呢?
宗忻眼睛一闭,也不管旁边站的是李副局还是陈局,心一横:“想想想,想!”
很明显,电话那边谢遇知被哄开心了:“有多想?”
“特别想!”宗忻郑重道。
谢遇知心都熨帖了,“来,给你谢队亲个。”
宗忻瞥了眼李副局,眼见着这位局长的脸从绿色变为猪肝色,马上就快忍不住要开口大骂,赶紧对着话筒微不可闻的啵了个,立刻挂断了通话。
李副局关切地看着宗忻,忍了忍,又忍了忍,终于把一肚子怒气压下去,换了副慈祥的面孔,关切道:“小盛啊,深夏过来的人思想上是有点不正常的。当然,谢副支队是个有能力的好警察,但是这个性取向……这个性取向……”
很明显,让一个临近退休,一生直男的老干部,说出给、基佬这种词,实在太为难李副局了。
“咳咳,你这么好的孩子,可千万别被深夏公安局的风气带偏啊。”李副局担心道,“他们上梁不正下梁歪,咱们局里可不能出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京台这种地方,还是更看重主流价值观啊。我看受案大厅的小孙、小张,还有那个小蒋,都挺好,适合结婚过日子,你回头约人家吃个饭,联络联络感情,都是体制内有共同话题…”
宗忻立刻起身表明立场:“谢李副局关心,谢副支队挺好的。”
Chapter 58
李副局:“……”
早晨的刑事侦查组格外热闹, 刑警们陆陆续续走进办公室,三五成群讨论最近发生的两起案子。
有人分析说:“红山化工厂爆炸案查获的那批炸药,经手人是红山化工大股东赵乐国, 他威逼利诱,从万嘉豪、闫玉珧两名受害人手上得到炸药合成式,继而在地龙村违法进行炸药的生产,新海城老板是这起事故幕后策划者,其目的是走私。违法走私造成重大安全事故,致百余人遇难,按理说这个程华都落网了, 该结案送审了吧?怎么还拖拖拉拉的不结案呢?”
另一个警察马上回答他:“昨天下班以后,谢副队连夜提审了红山化工厂临时工边则。好像说,检材那边对边则的指纹和组织碎屑都做了DNA对比, 确定边则就是故意开车撞死万嘉豪逃逸的凶手。根据边则交代的口供, 815爆炸案主谋程华的背后还有人, 而且这个人不仅和红山化工厂的爆炸有关系, 还牵涉思安公安分局追查的一起买卖人体器官案。当时负责调查蜂后案的人, 是咱们前盛副支队。”
跟在后面初来乍到的实习警员看着有些小局促, 抿抿唇问了句:“两位师兄,什么牵扯啊?我听着有点晕,这不是两个完全不搭边的案子吗?”
年长些的刑警闻言, 回头点了她一下:“刑侦破案就这样, 有时候案子看着完全没交集,结果串并成一个,离谱程度堪比武松娶了薛宝钗, 你还有的学呢。”
几个人说着走进办公室,正准备落座, 赫然看见如黑脸包公一般刚正不阿站在屋里的李副局,纷纷闭了嘴。
宋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窗台边,毫无存在感的梳理着那排摆放错落有致、郁郁葱葱,一看就是精心呵护养大的百万心绿植,悄无声息跟刚进办公室的几个人招手。
整个办公室里,带着点初高中班主任即将发飙的那种威压。
几个人纷纷蹑手蹑脚挤到宋经那边,人手一根百万心爆盆垂下来的绿藤,默默捋着假装透明人。
李副局目光复杂的看着宗忻,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遇知跟省厅那个秦展沾亲。
众所周知,秦展去年刚把深夏市公安局肤白貌美大长腿的苏韫亭苏大队长娶回家。
李副局觉得在找对象这件事情上谢遇知可能会不走寻常路,但万万没想到,他一向看重的盛阳盛副支队,竟然也……
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现在的年轻人的爱情都跨越性别了。
两鬓斑白的副局长抬手,惆怅地抹把脸,脑海里浮现起早晨出门前,妻子殷切的目光和嘱咐。
“老李,这事你去找小盛说?咱们就这一个女儿,难得喜欢个人,行不行的,你跟小盛就谈一谈嘛,不行她也就死心了。”
当时他还有点不耐烦,说:“都什么节骨眼了,你们娘俩就放过盛阳吧,局里忙的乱成一锅粥,哪有时间搞个人问题?谈婚论嫁的事,等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
但到底是亲女儿,平时自己工作忙很少陪在身边,女儿难得瞧上个顺眼的,李副局还是动摇了点私心的。
更何况,盛阳他还能不知道吗?这么优秀的警员,整个京台市公安局打着灯笼找不到第二个。
这么好的孩子,要成了自己女婿,那他真能高兴个三年五载,所以刚到局里,就迫不及待来了刑事组,连办公室都还没去。
结果就听见电话里,谢遇知蛮不着调的话!而且看小盛的态度,这么维护谢遇知,李副局心说,他这女儿怕是没机会了。
沉吟片刻,李副局摇摇头,刚要开口,就被宗忻打断了。
“领导,昨晚熬夜加班到凌晨,没休息好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回去补个回笼觉。”
李副局硬生生把接下来要说的话憋回去,话锋一转:“行,身体要紧,你这个身体不能劳累,回去睡去吧。啊,路上小心点。”
宗忻抓过外套,拾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扭头就走。
李副局踅视一圈,看到窗台扎堆摸鱼的几个人,眉毛一拧,“粉佳人四合院解救出来的受害者醒了,小宋,你带两个人去医院看看情况,做做笔录。”
宋经一激灵:“好的领导,没问题领导。”
李副局摇摇头,叹气背手,迈着鸭子步离开了。
看得出来,在李副局眼里,他们都是些上班就摸鱼,混天撩日子的混账!
宋经结结实实捏了把冷汗,得亏他和黄子扬厮混的事情李副局不知道,要是被知道了,还不得直接大刑伺候!
目送李副局离开,赶紧招呼旁边几个人:“徐、郭,你们俩跟我去医院。小黎,你和樊中保护宗忻,谢队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保障小宗的安全,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宋哥项上人头就交你俩手里了,千万看好人,懂吗?”
“明白!”
·
上班早高峰未过,路上堵得水泄不通,汽车鸣笛此起彼伏,吵得让人心情暴躁。
医院走廊里这个点倒是很安静,护士还没有交接班,没什么人,偶尔病房里会传出卫生间马桶抽水的声音。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靠墙在等电梯,大概是等的时间太长了电梯楼层一直没动,他的脸色看着有些着急,开始在安全通道和电梯之间来回徘徊,最终决定走楼梯的时候,电梯忽然开始运行起来,刚停靠他就迫不及待准备扎进电梯,但随即,迈入电梯的脚顿住了。
电梯里有人。
那人穿白衬衣,身形瘦弱欣长,一张脸在电梯灯的映衬下苍白到有些病态,额前垂着几缕碎发,眼睛黯淡唇角微抿,冷白的手指抓着件黑色外套,和他身上那件白衬衫形成鲜明对比。
明明给人的印象不太健康,但不知道为什么,病号心里就是莫名浮现出仨字:真好看。
直到那人迈着大长腿离开,病号才后知后觉回过神,觉得自己有些变态,居然盯着人家看那么久!尴尬的摇了摇头走进电梯。
607
病房门虚掩着。
会诊专家六点钟过来查房的时候,李娜精神状态不错,勉强能吃些流质食物,也能说上几句话了。
由于她的情况特殊,在还不能完全配合警方调查的状态下,局里暂时没有让她和从老家赶过来的丈夫和儿子见面。
这边医生各方面都检查完,如实告知了市局李娜的精神状态后,就留了个小护士在值班照看。
李娜吃过东西后和护士说了会话话,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晨曦的光从蓝色窗帘缝隙洒进病房,温暖而明媚。
李娜睡的不沉,自从意识慢慢清醒过来,她只要闭上眼就能看到那个昏暗的地下室,还有地下室里已经发脓溃烂的尸体,头皮一阵阵发麻,抑制不住的想要发狂发疯,如果不是实在困到不行,她是宁愿吊着眼皮也不想入睡。
点滴无声落在输液管里,静谧异常,忽然一阵风吹过,窗帘微微晃动几下。
李娜隐约觉得床边站着个人,但她眼皮非常沉,根本无法睁开眼去看,盖在白色被子里瘦弱的身体由于害怕本能的在发抖,却张不开口喊人。
站在病床前的人穿着白大褂,手里正拿着注射器在往输液管里注入浓白色的液体,口罩和帽子几乎遮住他整张脸,只留出一双眼睛。
浓白色液体很快就顺着输液管往下走。
吱嘎———病房门这时候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白大褂手疾眼快立刻收起注射器回头看过去。
宗忻拎着黑色外套站在门口,和白大褂四目相对,打了个结结实实的照面。
“李娜现在怎么样?精神状态好吗?”
宗忻径直走过去,看着床上双目微闭的李娜,问道。
白大褂看着他走近,双手放在无尘服的口袋里,紧紧握着那枚注射器,有些慌张地敷衍,“还行。”
宗忻觉得这个医生眼生,但谢遇知家医院这么大,他有不认识的医生也不稀奇,继续问道:“那她大概多久能再醒过来?”
“一两个小时……”白大褂脱口道,“或者,也可能四五个小时。”
宗忻听完皱了皱眉。
不等宗忻再开口,白大褂立刻以换班为由急匆匆走出了病房。
宗忻觉得这名医生看着很可疑,他把外套搭在椅背,去看躺着的李娜,目光不经意瞥到输液管上,忽然发现,针管里的药颜色和注射瓶里的药颜色完全不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警觉起来,扯过输液管仔细检查,果然看到输液管上面有针眼。
那个白大褂……
现在想来,刚才白大褂和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东躲西藏一点不坦荡,虽然脸上捂得很严实只露出两只眼睛,但那慌张的举动,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宗忻眉毛一锁,马上拔掉了李娜的输液针头。
“护士,607房病患现在可能有危险,你带个医生过来。”
突发状况,出诊十分迅速,不到一分钟,护士就带着主治医生跑进了607病房,主治医生摸过李娜的手腕,沉着脸摸了摸脉搏,二话没说立刻有条不紊吩咐护士:“测血压、心率波动。”
护士:“血压正常,心率有些低,但仍在正常范围内……不对,心率开始持续下降,70——60——50——,吴主任,病人情况很危险!”
医生忙而不乱:“通知急诊,随时准备生死抢救。”吩咐完护士,医生终于看向了旁边站着的宗忻,“具体是什么情况?病人怎么会突然陷入危险?”
宗忻抬起手,指向输液管,“刚才,我过来的时候,有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病房里,他好像是给李娜注射了什么东西。”
医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从输液管里流出的液体在地面留下一片乳白色的水渍,针头还在滴滴答答着药液,他弯腰利落捡起针头,只拧下还残存着乳白色液体的针管部分递给护士。
“送去去化验科,让他们马上分析药液的成分。”
在医院,是很少能见到医生和护士走路带风甚至跑着赶去抢救人的,但是遇到紧急的病情,攸关和死神抢人头的时刻,医生护士比马拉松还能跑。
小护士几乎是脚不点地,飞出去的。
·
洛川这边刚收队,谢遇知临时留在洛川市公安局休息。
没能把朴晚抓捕归案,就意味着他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要在洛川市进行挨家挨户打听搜寻。
谢遇知抹把脸,抬头看向正仪容镜子里的自己。
下颌线依旧是那么的锋利,整张脸洋溢着没有被熬夜摧残过的振奋,发型□□眼底有光风度翩翩气宇轩昂。
谢副支队倒是没注意自己那张京圈阔少爷的脸是不是风度翩翩,他想着昨晚百来号人在荒郊野外浪费了那么长时间没有结果,心里别提有多憋得慌。
黄子扬从卫生间走出来,看见谢遇知定定看着镜子里那张帅的人神共愤的脸,顿时心生嫉妒。
至于吗至于吗?他们谢队上辈子是水仙花转世来的吧?
“老……”黄子扬刚把手指搭向洁白锃亮的洗手台,从嘴唇里吐出老字的一半儿,就被谢遇知抬手制止了。
谢遇知掏出手机看了眼,面色凝重的接起来:“喂?”
Chapter 59
“你的意思是, 我被盯上了?”谢遇知揉揉眉心,眼神瞬间沉下去。
秦展看着手里审问出来的口供,沉默片刻后再度开口:“上次在CBD立交对你动手的那几个人, 负隅顽抗一个月多终于招供了。谢队,方尖信息暴露,具体暴露了多少暂时还不清楚,但可以断定你很危险。省厅的意思是,事情在往不可控方向发展前,为保护你的安全,必要时候会启动档案信息清零, 方尖将会和深海一样,在系统内查无此人。”
话音刚落,两边同时陷入了安静。
良久, 在凝结成冰的空气里, 谢遇知终于动了动, 他单手揣进裤兜, 转个身半倚着镜子, 无所谓笑笑:“好, 我知道了。”
“这不是开玩笑,你知道清零代表什么。”秦展拧眉。
“代表在接下来某个合适的阶段,我将得到公安厅派发的黑色小方盒和一面有编号的五星红旗。”
谢遇知抬头从裤袋里掏出烟叼在嘴里, 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有一瞬间, 好像穿越时空和过去某个昏暗场景中,叼着烟拿着打火机,背靠机房白色墙壁的青年形象重合起来。
“早十年, 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讣告新闻我都想好了:全国首富痛失独子:京圈谢少为公殉职!届时各大媒体争相报道, 市局领导前往英烈家中亲切慰问,倍有面子,我还能全程观看自己葬礼直播。”
秦展:“……”
“档案信息清零是最坏的打算,但不是唯一能走的路,这件事上面还没有具体的安排,我告诉你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当然,”秦展话锋一转,“在你被碎尸万段抛进卡里马塔海峡喂鲨鱼之前能抓住‘庄家’,你就不用全程观看自己葬礼的直播了。”
“这个庄家真有意思,咬了方尖近十年,比南非的平头哥还执着。”谢遇知弹掉烟灰,戏谑,“可用区域的WS还是给他炸少了。”
秦展说:“是挺少的,也就345个WS,100万台服务器,60层高的双子楼,你再努力努力就能进全球反恐联盟组织追缉名单了。”
谢遇知:“……秦大局长,你被你们家苏队夺舍了吧?”
电话那边似乎是短促地笑了下,但随即,秦展就给他发了张加密图片,且附赠了图片来源的网址,挂断了电话。
谢遇知点开那张有些泛黄,像素也模糊不清,年代略久远的照片。
黄子扬凑上来,在手机屏幕上瞟了瞟。
“这是……”
背景环境应该是个酒吧?舞厅?总之,非常接近隔壁扫黄大队常年清扫的场所。
谢遇知看他一眼,“醉人间。”
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声色场。
黄子扬摸摸鼻子,“老大,这个人,是你?”
照片里坐在吧台的男人,虽然只有个侧脸,但是只要和谢遇知相熟,很容易就能认出来这个身形,特征太明显。
“在查什么案子?被人偷拍了。”
这个拍照的位置和角度,一看就是偷拍的。
谢遇知点开网址链接,网址并没有打开,在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之后,蹦出一行劫持警告。
外网。
谢遇知微微扬眉,收起手机摆摆手,“朋友拍的,手法不好拍的糊。”他弹弹烟灰,双指夹着烟提步往外走,“这么多人地毯式搜索都没有找到朴晚,基本可以断定她已经找到落脚点,下一步排查场所以旅馆、酒店、宾馆为主。”
黄子扬忙跟上,“我知道,刚洛川刑侦大队的同志们已经在召集警力,划出周边四个片区,准备进一步排查。”
·
抢救室里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宗忻坐在外面的连椅上,翘着腿闭目养神。
后面宋经带着小徐警官、小郭警官过来,看到宗忻,着实被吓了一跳,刚说小黎和樊中去谢队家要扑个空,被拿着化验报告跑过来的小护士打断了。
“宗警官,药物成分化验报告出来了,是|苯|巴|比|妥|钠。”
宗忻缓缓睁开眼,接过化验单看了看:“麻醉剂,也就是说,李娜应该没什么危险。”
小护士点头:“针管里的剂量,足够让一个正常人安乐死,要不是宗警官发现不对,拔了李娜的针头,这会儿李娜估计已经抢救不过来了。”
宋经不知道事情经过,听的云里雾里,忍不住插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在李娜注射的药物里动了手脚。”宗忻简单说了下重点,“刚才我查看了下医院的监控,那个穿白大褂冒充医生的可疑人员,在走进一楼大厅卫生间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宋经目瞪口呆的说:“我没听错吧?你是说,有人明目张胆的、在谢副队家医院、意图杀人灭口!而且,还完好无损的、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从卫生间跳窗户、逃走了!”
宗忻起身,淡淡道:“卫生间我查看过,窗户是封死的,基本排除跳窗逃走的可能。
宋经:……
宋经心说:重点是窗户封没封死吗?重点是居然有人敢在谢副支队家的医院里行凶!
“我觉得,应该是在卫生间换了衣服,趁人多的时候混出去的。”宗忻继续一板一眼地分析,“但是,会是谁呢?跟这件案子有关的人,朴晚潜逃、边则落网,可能知道一点内幕的吴晚笙遇害,难道……”
宗忻陷入沉思。
那个白大褂,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眼梢上挑,眉眼间距离很近,睫毛不明显,眼型长而窄,很明显是个男人。
宋经摸着下巴思索道:“会不会是朴晚的同伙?”
宗忻目光微动。
朴晚……
说起朴晚,宗忻就想到谢遇知那边,在洛川找了一晚上都没查到朴晚的下落,搞不好早饭都没吃就开始对周边能提供住宿的地方进行摸排了。
但这种排查方式,耗时耗力,效果也不见得好。
“宋经,之后你跟蒋主任沟通一下,对医院来往的人员进行筛查,我有些事要去办。”宗忻说着提步就走。
“哎————”宋经急忙把他喊住,“小宗,谢副队有交待要你身边不能离了人。”
宗忻摆摆手,“不用找人跟着我,我自己能保护自己。”
“可是————”
“放心吧,保证不会少一根头发。”
·
煦阳医院门口,江雯穿着粉白色内衬,外套一件藏青色呢子大衣,画着精致的妆容,正倚着车门东张西望。
老远看到宗忻从医院走出来,她赶紧笑着招手迎上去,殷切又热情:“宗哥,你打电话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啊?”
“我想问问你,买热搜,需要多少钱?”
宗忻非常认真地问道。
江雯心下登时一愕。
“啊?买……买热搜啊?宗哥你要买热搜?你想买什么热搜?你又不是娱乐圈的人,买热搜干嘛?”
宗忻:“……”
早知道你这么鸹噪,我应该找别人问。
“和最近追查的案子有关。”宗忻直白道。
“公安局要买热搜?”江雯小声嘀咕,“公安机关遇到事情不都是开新闻发布会?现在连公检法机关都要给营销号送钱了?简直不可思议!”
江雯背着他,也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东西,宗忻微微蹙眉,“你知道怎么买吗?要多少钱?”
江雯眉梢一跳:“知道!最有影响力的肯定是微博啊,微博实时热搜,前五名6位数起步。其他的渠道,价格不一,有几千的也有几万的。”
“同时买呢?”
江雯:“……宗……宗哥,京台市公安局,是想全国出名吗?上面颁布打造明星公安局的指标了?”
宗忻盯着她,严厉道:“想什么呢?!拒绝发散思维!”
“全网买的话,至少得准备8位数的资金吧。”江雯老实道,“还可以学学那些企业搞明星效应,找个当红流量明星做广告,效果会更好。”
“8位数?”
“嗯。”江雯真诚地点头。
一个小时后
宗忻看着微信视频通话框里谢遇知那张疲惫不明显的脸,喝了口江雯亲手研磨的燕麦桂花拿铁,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谢遇知正带着黄子扬从破破烂烂的小宾馆往外走,一张帅脸把乡村风的斑驳小巷背景衬成战损风,牙疼地问宗忻:“什么?”
宗忻又重复了一遍:“你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
谢遇知拉开警车车门,说:“不是这个,上面那句。”
“用翠明湖那套房子做诱饵,引朴晚出现。”
“不对。”谢遇知系上安全带,身体微微前倾,“再前一句。”
宗忻放下咖啡杯,抿抿唇,“买热搜。”
“要多少钱?”谢遇知一笑。
宗忻说:“一千万。”说完,宗忻有点小心虚,“我知道的确有点多,但是,凭你的家底应该……”
话没说完,宗忻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立刻跳出一条转账通知。
‘谢遇知于xxxx-01-08 10:04:24向贵卡0317发起13,140,000.00元的汇款。本短信不做入账凭证。[招商银行]’
宗忻:……
宗忻默默数了数汇款金额后面的0。
谢遇知大手一挥,“一千万你拿去买热搜,剩下那314万零花。刚才你嗡嗡哝哝的说什么呢?”
宗忻说:“没说什么。”
谢遇知刚才转账也没听清楚,笑道:“甭替你男人心疼,咱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还怕你花不完呢。”
宗忻:“……”
“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卷钱跑路啊?”
“带着一千万零花钱跑路,你傻不傻?”谢遇知笑道。
宗忻看着谢遇知那张笑起来五官俊朗的脸,心里蓦地一暖,这个人,是真的无条件的信任着自己。
“苏聃愿意配合吗?”
谢遇知把手机放在支架上,打着方向盘将警车倒出小巷。
“我愿意!我愿意配合警方行动!”一直坐在宗忻对面的苏聃,终于找到机会表忠心,“谢副支队,我愿意配合。”
Chapter 60
“哟, 宗警官,我不在京台,你就跟当红流量明星勾搭到一块儿了?”谢遇知半是玩笑半是揶揄, “还知不知道你是有家室的人啊?”
宗忻扶额:“谢遇知。”
谢遇知轻笑,“在呢,老婆大人吩咐。”
“滚!”
宗忻话音刚落,刺啦一声刺耳急刹,微信视频镜头一转,画面整个变黑,黑暗中, 只听见黄子扬仓惶的一声大喊:“老大———”
宗忻脑子里瞬间冒出俩字:车祸!根本来不及多想,脱口急道:“谢遇知?谢遇知你怎么了?!”
那边黄子扬似乎骂骂咧咧说了句什么,接着是开车门的声音, 嘈杂的人声。
没有人回答宗忻的问题。
再然后, 视频通话就挂断了。
江雯走过来, 摘下围裙刚要落座, 看宗忻的脸色不好, 纳闷道:“怎么啦?我磨得咖啡不好喝吗?”
宗忻盯着手机默了片刻才把手机收起来, 看了眼苏聃,“就按刚才我说的执行,有问题现在提。”
“没有!”苏聃眨眨眼睛, 说不出的明艳妖娆, “我们演员,在演技这方面是专业的,宗警官你放心。”
·
破旧的巷子口, 电动车倒在地上,前车筐微微有些变形, 一个吨位大概200斤身高170左右的女人,扎着低马尾抱着脚坐在警车车屁股那儿,呼天抢地:“撞人啦!撞人啦!出人命啦!”
很快,巷口就堵满了看热闹的人。
黄子扬拉开车门下车,就听见有路人提醒胖女人:“你快起来吧,这可是辆警车!”
胖女人一愣,这才把夹着的眼睛睁开,抬头看向自己顶到的车屁股,发现真的是辆警车,一拍屁股爬起来,拽起倒在地上的电动车就准备走。
“你过来!出示下证件!”黄子扬厉声喊人。
胖女人打了个激灵,一屁股坐上电动车,嗖地一溜烟跑了。
黄子扬看着越跑越远的电动车,忙不迭的喊道:“哎————哎————肇事逃逸入刑法……”
啪
黄子扬捂着后脑勺疑惑地看向谢遇知:“老大,你打我干嘛?”
谢遇知:“入什么刑法?人都跑了,还肇事逃逸,她那破电动车上牌了吗?查不查的到啊?”说着看了眼桑塔纳破头烂腚的后保险杠,“没有剐蹭,算了。”
黄子扬:“怎么没有剐蹭?保险杠都掉了!”
谢遇知就从没开过这种档次的车,比黄子扬那辆快开报废的五菱面包他么还掉价,瞬间脸一黑,没好气道:“保险杠不是本来就耷拉着嘛?是谁说执行公务要有执行公务的样子,放着牧马人不开,非要开这辆耷拉着保险杠的破车出来的?!”
黄子扬委委屈屈捂嘴:“……是我。”
谢遇知把烟拧灭,“这条街上,还有几家旅馆没查?”
黄子扬掰着手指:“芙蓉街的正和、泰和、嗯……还有前边陶园街三家没挂牌子的小宾馆、企鹅巷巷尾的公新社旅馆。”
谢遇知咬着下嘴唇,陷入了沉思。
小花说,朴晚出逃前曾拜托苏聃帮忙转卖翠明湖那套房子,而且留下话,房子转卖掉后会给苏聃发银行卡号用来转账。
可见,朴晚不会放弃卖房的这笔钱。
鉴于苏聃也不知道卖掉房子后怎么能联系上朴晚,用苏聃个人名义,将卖房的消息通过热搜的方式扩散出去,是唯一且最快能让朴晚漏出马脚的办法。
不过……
万一朴晚没那么容易上钩,不和苏聃联系的话,这个办法就没效果了。
谢遇知倒是不在乎钱,也用不着市局给他报销,他在意的是结果。
朴晚作为蜂后案的幕后主使人,若能一举将其抓获,将意味着除粉佳人地下室发现的无名尸体和李娜外,其余三十多名受害妇女会得到解救。
而他现在,随时可能由于上级安排强制进入被死亡状态,不一定还能待京台市公安局多久。
时间很紧迫。
“老大?”黄子扬见他拧眉不说话,还以为自己记错了排查旅馆名字,不确定的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谢遇知倏尔一笑,表情恢复如常,“走吧,希望下一家宾馆能有点收获。”
随着太阳升高,时间渐近中午,在摸排了剩下的几家宾馆后,黄子扬开始丧气了。
走出最后排查的公新社旅馆,黄子扬摸摸脑门儿,“老大,我还是问问洛川市公安局其他同志那边的情况吧,说不定他们中有人已经查到点什么了。”
谢遇知不想搭腔。
昨天晚上凌晨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十二个小时,再抓不到人,就真的抓不到了。
“不对。”
谢遇知忽然想到什么,看向黄子扬。
黄子扬一头雾水:“什么?”
“江雯给警方提供的常春藤监控里,朴晚上车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司机也说过,朴晚身上连个包都没有。”谢遇知盯着他,眸色黑沉,“她没有钱。”
黄子扬思维没跟上:“没有钱有什么问题?”
谢遇知抬手在黄子扬头顶敲了下,“放弃排查宾馆这条线索,走。”
半小时后
隐藏在街头巷尾一家毫不起眼的金银首饰名表回收行。
一个看着就不着调留着杀马特发型的黄毛抬手给谢遇知指了指,“就是这里,平时我们手上的货都在这里出手,你手上那块表,回收价起码这个数。”黄毛竖起两根手指,“不过,兄弟,看你这一身正气的也不像能犯事儿的人啊?”
黄子扬摸摸下巴,痞里痞气道:“谁还把我是罪犯俩字挂脸上啊?我们老大要不是走投无路,被条子追的着急,也不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来卖啊。”
别说,配合的有模有样,天|衣|无|缝|。
十几分钟前,谢遇知通过公安局反扒大队,得到了这个经常偷鸡摸狗的黄毛的信息,找到人简单编了个谎话,说自己犯了事,现在急需换点钱应急,听说黄毛有渠道,想让黄毛帮忙搭个线。
黄毛开始还很警惕,但是在收了谢遇知的两千大洋之后,瞬间变了一副嘴脸,立刻和谢遇知哥俩好起来,拍着胸脯热情的把谢遇知带到自己经常倒卖偷来赃物的回收行。
谢遇知什么都没说,径直走进去,解下手腕上那块劳力士潜航者往桌子上一放:“老板,来活了。”
回收行门头看着不怎么气派,柜台打造的却特别奢华,镶金边的柜台里摆放着几块价值不菲的劳力士,其中还有经典二代绿水鬼,谢遇知这块表算不上是最好的。
柜台上还摆着块警示牌:谢绝赃物。
老板一看就是个正经买卖人,走过来拾起谢遇知那块劳力士潜航者看了看,报给谢遇知个价格,可能是怕对方还价,他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我开这个价已经很高了,整个洛川,我这边回收价格是开最高的。”
“哦。”谢遇知倒也很爽快,“没问题,价格无所谓。”
老板显然没想到对方这么好说话,想起早晨来卖金链子的女人,感叹了句:“男人就是比女人大方,这年头,碰上个女的来卖东西真要命。”
谢遇知怔了下,随即和黄子扬交换个眼神。
黄子扬立刻会意,揣着兜踅摸一圈店里摆设,装作不经意地搭腔,“老板,女卖家也不都小气啊,你这是遇上会过日子的了吧?”
“会过什么日子?”老板边把那块劳力士潜航者放进机器检验,边回道,“看着是挺老实本份一姑娘,结果是个三儿,过来接她的男人,看着都能给她当爹了,现在的小姑娘啊,嗐。”
“那小姑娘是不是身高一米六左右,二十来岁,留着比齐肩发稍微长点头发,左脸颧骨的地方有颗不大的痣?”谢遇知问道。
老板抬头略思考了下,摇摇头:“没注意。不过,她手上带着一块劳力士18年探二,得有小三十万,我盯着表两眼都放绿光了,结果就卖给我一条回收价五千的金链子。”说完,给手里的腕表贴上标签,突然仿佛回忆起什么,“对,那姑娘左脸好像确实有颗痣来着。”
给他们带路的黄毛东瞅瞅西看看,刚从口袋摸出一对金耳环走到柜台想问问老板回收值多少钱,话还没出口,突然涌进来一大波警察,黄毛瞬间傻眼了,手一哆嗦下意识就想跑,被旁边谢遇知一把按住。
谢遇知把警察证一亮:“警察,你涉嫌非法倒卖赃物,现在对你进行合法逮捕。”说着跟闯进来的警察一挥手:“带走。”
黄毛:“……”
黄毛欲哭无泪,“不是,警官、领导、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我戴罪立功了呀!领导——政府————我是个好人————我——真——的——是——个——好——————”
黄毛被拖出去已经没了动静。
谢遇知看向回收行老板:“我们怀疑,你说的那个卖金链子的女人是我们正在追缉的人犯,详细说一下她当时是跟什么人走的,来接她的人长什么样,往哪个方向去了?”
变故太快,老板一时没反应过来。
黄子扬敲敲桌子:“问你话呢!”
老板回过神来,就发现几个警察齐刷刷看着自己,心里一毛瞬间不愣了。
“来接她的是个梳背头的男人,约摸四十来岁的样子,他没下车,我只是从车窗里瞥了一眼,人带着墨镜,看不出来长什么样,车是迈腾,是个外地车牌,滇A的。”
·
“应该不会走高速,不过还是在高速设好关卡拦截。”谢遇知跟洛川市局刑侦队长打着电话,大步流星走向自己那辆牧马人,“省道、国道、还有能离开洛川市的所有可能被警方忽略掉的其他道路,都给我卡死!”
黄子扬坐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看谢遇知把手机扔进杂物匣,屏声静气,车厢里顿时非常安静。
谢遇知刚发动车子,手机叮咚一声。
黄子扬看了眼手机消息,立刻道:“老大,是小花。”
谢遇知几乎是立刻抄起手机。
小花:‘朴晚联系苏聃了!’
谢遇知一震,立刻打开微博。
第一条就是:惊!当红顶流女星苏聃竟天价拍下翡翠湖小区凶宅!
这热搜速度上的……真他么快!
凶宅!
谢遇知唇角不受控制的翘起来。
这是谁出的主意啊?还凶宅。
关上微博,谢遇知笑着打出一串字:‘应该已经定位到朴晚所在方向了吧?’
小花:‘网络信息部门还在追踪,暂时还没有定位到,不过苏聃在和朴晚拖延时间。’
谢遇知点点头,回:‘大致方位也没有?’
小花:‘还没有’
消息刚发送,接连着同时又发送了第二条:‘西,三门方位。’
谢遇知本来想回个好,但是想了想,还是把打出来的字删掉了,将手机重新丢进杂物匣里,缓缓发动了车子。
·
三门,722省道
一辆黑色迈腾呼啸而过,车速约摸超过100码。
朴晚坐在后车座里,正在打电话,刚要开口,手机被一只遒劲有力的手抽过去摁死了通话,随即男人拿出电话卡掰碎扔进车载垃圾桶内,把手机扔回给她。
“这件事不太对劲,你在离境之前,不要再和那个苏聃联络。”
朴晚表面不动声色,接过手机非常老实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冯巧摘下墨镜,点了下司机:“阿亮,前边路口调转方向,不去滇缅线,去天水机场。”
朴晚顿时脸色一变:“大哥,你答应我让我离开之前见一面呦呦的!”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