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1
“不行。京台市公安局已经对你下了搜捕令, 你在国内多逗留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我让已经明波给你定了机票,今天就走, 到莱昂那边会有人接你。”
冯巧目视着前方,语气很淡。
朴晚动动嘴唇,试图再争取争取:“大哥,您看在来哥的面子上,他是您的亲兄弟,呦呦是您亲侄子啊,他才4岁, 还离不开妈妈。再说,再说是我把那三十多个女人转移走,才让警方找不到人, 没查到您这边来…”
“自从去年春来死在姓盛那小子手里, 蜂后一直藏的很隐蔽, 吴晚笙几次三番监视你, 都没发现粉佳人有问题, 怎么人一死, 警方立刻就查到粉佳人地下室了呢?”冯巧眼中寒光一闪而过,无形中,空气都变得压迫起来, “我很想知道, 这当中出了什么问题?或许你可以跟我解释一下?”
朴晚心中一凛,“大哥,真的不是我, 警方查到那些女人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是春来的女人,和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我还有呦呦,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冯巧收回目光,看着朴晚笑起来,颇有种长辈对小辈的慈祥,和刚才森寒阴冷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春来死后,你还这么替他卖命,我怎么可能会怀疑是你呢?就算是为了你儿子我的侄子呦呦,我相信你也不会这么做的。”
“我不会,我不会的。”
朴晚哆嗦着嘴唇,指甲已经由于害怕深深掐进肉里。
冯巧看着她,似乎对朴晚现在的表现很满意,抬手在她肩膀上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所以啊,马上离开境内,不见呦呦才能保护他,知道吗?”
那语气,完完全全就是在威胁。
朴晚身体一僵。
她没想到冯巧居然会拿她和冯春来的儿子来威胁她。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她从来没想过,冯巧作为冯春来的亲兄弟,居然会无情到这种地步。
冯春来中枪之前,明明说过,以后最值得她信任的人就是大哥冯巧。
朴晚惊恐的看着冯巧那张慈眉善目斯文儒雅的脸,只觉得心在一点一点往下沉,她感觉不到呼吸,也感觉不到身体的温度。
或许,她错了。
那个什么莱什么昂的国外,不一定是能让她平安度过余生的地方,而呦呦在冯巧身边很可能也会有危险。
不过幸好……
幸好她留下了李娜一条命。
幸好她没有把事情做绝,甚至主动给警方透露了冯巧这个线索。
良久后,她终于找回一点点知觉,避开冯巧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低下头,脸色苍白的盯着因为紧握已经隐隐有些发青手指:“我听大哥的安排。”
冯巧短促地笑了下,悠悠道:“春来是个混账东西,你愿意跟着他,还给他生儿子,他死后还帮他维护着生意,这份情我们老冯家会记在心里。”
朴晚并没有接他的话,她松开交握在一起的手,放进羽绒服口袋,手指在口袋里轻轻地动了下,默默转头看向车窗外。
外面阳光可真好,金灿灿的,看了就觉得很温暖。
·
咖啡馆的玻璃窗逆着光,苏聃坐在窗边,整个人都被包裹在金色里,栗棕色的头发顺滑的像绸缎倾泻。
江雯抱着咖啡杯坐在旁边,嫉妒的眼睛滴血:“大明星跟我们就不是一个次元的,有壁啊真的是!”
苏聃摆手:“雯雯姐,是你医美做少了!”
“啧,”江雯喝口咖啡,拉宗忻加入嫉妒局:“宗哥,你说是苏聃好看还是我好看啊?”
来自女人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就算是知道明明比不过,还是要拉个路人来评判一下。
宗忻刚发完消息,头都没抬,随口道:“朴晚…”
“朴晚!!!”
俩精致且美貌的女人顿时秀眉一剔,瞪着大眼看向宗忻,异口同声讨伐!
“宗哥,你这……太过分了!”江雯愤愤道。
苏聃白眼一翻:“宗警官,不是我不文明啊,你眼睛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宗忻抬头,莫名其妙看着她们:“你们刚在说什么?”
江雯和苏聃面面相觑,两位明艳动人的大美女噗嗤一笑:“你刚才说什么?”
宗忻收起手机,“市局信息部门定位到了朴晚的大概位置,正在往三门方向,谢队已经出发了,应该……”
“原来宗警官你说的是这个,我们还以为…”苏聃话说到一半,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她警惕地看了宗忻一眼。
宗忻说:“看。”
苏聃拾起手机,打开了短信。
‘我现在在天水机场,两个小时后飞机起飞,等到了莱昂下了飞机再跟你联系。’
“我的天啊!”苏聃惊讶的捂嘴,“她要出国,飞墨西哥,宗警官,现在怎么办?”
宗忻闻言二话没说,抓起黑色外套起身就走。
苏聃刚要开口问他去哪儿,立刻被江雯摁住,江雯对她无声摇头:“接下来,就不是咱们能参与的了,你听我的,现在赶紧联系撤热搜,这件事已经有结果,不能再继续发酵。懂吗?”
“懂……不……不懂!”苏聃完全没明白江雯的意思。
“你知道的,”江雯扶着椅背,看向苏聃表情波澜不惊,“这个热搜本来就是为了套朴晚才买的,关系着轰动一时的蜂后案,牵扯京台市公安局后续对案件的调查,任由事情发酵的话,很可能会给宗哥还有那个富二代谢少爷带来麻烦。再说,朴晚涉嫌违法犯罪,真被媒体盯上,把朴晚挖出来,后果不堪设想。这件事应该结束在京台市公安局官网公安要闻里,而不是媒体平台!”
苏聃:“那……那怎么办?已经上热搜了呀,撤热搜的钱谁出啊?”
江雯:……
江雯说:“完了,这事儿,还真不是咱俩能兜得住的……”
另一边,煦阳医院
李娜已经抢救过来,听宋经讲了一遍事情经过,才知道刚才她又在死门关走了一圈。
小护士守在旁边,也不敢在离开。
知道有人针对李娜,甚至想要在医院灭口后,不仅宋经通知了几个外勤警员和两名武警过来守着,就连医院保安也专门调过来几个,寸步不离的在外面巡逻,见到可疑分子就往外叉。
宋经板板正正坐在椅子里,双腿微微打开,手放在腿上,那是个标准的军人坐姿,看着就一身正气。
“李娜,你有什么要说的,趁现在精神好,就说吧。”
尽管李娜已经脱离危险,但从地下室救上来的时候,整个人就瘦的脱相了,纤弱的身体顶着个大脑袋,这两天在医院里进食也不多,身形还是跟个骷髅架子似的,说话有气无力。
“我们一共四十三个人,去年的时候,有个警察发现了冯春来,打了他两枪,救走了十一个人。包括我在内还有三十二个人当时被转移到另一搜船上,那个船有暗舱,朴晚把我们一起锁在暗舱里,我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应该是躲过了搜查,等我们靠岸,睁开眼就在地下室里了。”
明显是气力跟不上,没说几句话李娜呼吸就开始加重,有些吃力起来。
小护士赶紧起身拍拍她,安慰:“没事,你别急,慢慢说,累了就歇会儿。”然后拿起一杯温水喂她喝下去。
茶水入口微甜,李娜喝下去稍微恢复些力气,感谢的冲小护士笑了下。
其实她现在这个样子,笑起来单看脸有点吓人,但在座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觉得被她吓到。
李娜垂目,看着自己瘦弱苍白的枯手,继续:“地下室里那个尸体……那个尸体……”
她忽然痛苦的捂上脸,眼泪从瘦得只剩骨节的手指里滴落下去,情绪激动到双肩不受控制的抖动。
小护士看她这样子,忍不住眼眶发红,搂着她跟着掉眼泪:“没事了没事了,你当时肯定很无助很害怕吧?没事了,都过去了。”
谁都知道,对于李娜来说这件事恐怕一生都过不去,所有安慰的话此时都显得苍白无用。但现在,除了说这些没什么用的安慰的话,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人催促李娜,整个病房只有李娜微弱的哭声和小护士的安慰。
很久后,李娜才终于克制住情绪,重新开口。
“四年前,朴晚到我打工的粗菜馆来找我,说她怀孕了,她才十九,还没结婚,怀孕的事要传回老家里去,她的名声就完了。我让她去找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让对方负责任,她说她不敢一个人去,让我陪着,我就跟老板请了半个月的假,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和她去找那个不负责任的混账。谁知道,那天我莫名其妙就在她的出租屋里睡着了,等第二天醒过来,发现身边躺着个陌生的男人。”
“我被人|强|奸|了,那个男人是谁我不知道,都是朴晚干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一直拿她当个小孩子,懂事可怜,看着让人心疼,可是她……”
“后来,她威胁我,我才知道她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都拍下来了。”
宋经蹙眉:“她威胁你什么?”
李娜抬头,看了宋经一眼,重又低下去:“卖。隔段时间就让我陪男人睡觉,我不愿意,她就要把拍下来的录像给我男人看,还要…还要给我儿子看,说我儿子要是知道我这样,以后就再也不会认我这个当妈的。”
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
很难想象,当年十九岁的朴晚,居然能坏到这种地步。
“我不想让我儿子知道我这样,我在京台赚钱都是为了儿子,我不想让他知道他有个那么脏的妈妈。为了隐瞒这件事,我逼不得已开始|陪|睡。但接第一个男客的时候,我就发现我怀孕了,因为怀孕,朴晚就不让我接客了,还好吃好喝的养着我,除了每天限制我出门,对我也挺好的。我想着她可能是良心发现,后来,有一次我听她和什么人打电话,原来我不是她找到的第一个受害者,他们在搞什么人体器官买卖,让我们生孩子,是因为要生出来的孩子身上的器官。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办好,想过逃,也确实逃过两次,都被抓了回去,他们怕我再跑,专门弄了铁笼子来关我,我就像只狗一样的,被关了三个月,关到朴晚生的那天晚上,被几个彪形大汉绑进了家私人医院。”
“后来呢?”
办案这么多年,宋经见过各种各样的案子,即使这样,他都觉得自己不忍心继续听下去了,可案子得破,宗忻那边还等着他的询问结果,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追问。
“后来,后来他们说要给我做全身孕检,给我打了全麻,等我醒过来,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可能已经被他们卖掉了心肝脾肺直接扔了。”李娜双目空洞的盯着苍白的被面,“再后来,他们让我做完月子,就去继续接客|陪|睡|,我知道他们要人生孩子,所以想办法避孕,我宁愿多陪几个男人睡觉,也不愿意生孩子让他们拿去糟蹋。”
“再后来,他们去年骗了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那大学生很聪明,鼓动其他人一起逃,结果被发现了,有人告密,他们就把大学生绑起来拿鞭子沾了盐水抽她,我们都以为经此一遭,那个女大学生会死心,但是那个大学生养好了伤,找了个机会又跑了。我当时真的太想我儿子了,想着与其这样暗无天日一辈子,还不如拼一把逃出去,被抓住打死就打死,大不了抛尸,就跟着她一起跑了。”
宋经说:“最后你们都没能跑掉。”
“没有,我们都跑到车站了,客车没到时间不发车,我们求司机报警救命,但他们追到车站,说是我们俩个人的丈夫,吵嚷着说教训自己家老娘们不要他们管,他们没有人报警,没人替我们报警。我们俩被从客车上拽下来,我想,反正我已经这样了,那大学生还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要是她父母的看到孩子被弄到那种地方,心都得碎了,我就趁抓我们那俩人去买水的空档,把那小姑娘推上了一辆刚发车的客车,也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的,反正只要能离开这里,去哪都行,到了地方找派出所报案,就能回家。”
小护士听得都泣不成声了,问她:“那她怎么……”
李娜灰白着一张脸,已经完全看不出悲喜。
“死了,被抓回来,活活打死了,就在我面前,活生生的被打死的。临断气之前,她都没哭。她说,姐,我知道你已经在尽力帮我了。她说,她死了做了鬼,也会想办法帮我,救我出去。”
不知道怎么,每个人心口都像压着块千斤巨石,喘不过气来。
病房里静的像空气凝固了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经才起身,抓着手机走出病房。
“喂,小宗,刚才李娜把所有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
·
高速,洛川方向
一辆黑色福特在路上疾驰,两旁的树木像风一样抽象到模糊。
“谢副支队,朴晚在天水机场,两小时后飞往墨西哥莱昂!”宗忻单手握着方向盘,边开车边跟谢遇知通话,“粉佳人地下室救出来的受害人李娜醒了,她交待了整个案子的大概经过,人证物证齐全,刚李副局已经从检察院拿到了批准逮捕令,要求你立刻抓捕朴晚归案。”
谢遇知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看导航地图。
从他这个方向开去天水机场,时间根本赶不及,等他抓人,人早飞的没影子了。
但在老婆面前,男人的尊严还是得有的,在老婆眼里,他必须得无所不能,立刻大手一劈:“没问题!”
宗忻被他的气势逗笑,“行,快去吧,多带几个人,我怀疑朴晚身边还有别人。”
“怎么讲?”谢遇知调转车头,立刻往天水方向行驶。
“李娜说,她和那名死亡的女大学生逃跑过,被几个彪形大汉抓了回去,从警人员的警惕吧,我觉得朴晚不是一个人在行动,而且那时候我追冯春来的时候,他们身上都有枪。”
谢遇知沉默片刻,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我知道了。”
“嗯。”
宗忻瞥了眼副驾驶座上的《京台市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决定书》,下意识的又往下踩了踩油门。
他必须抓紧时间,把这份文件送到谢遇知手里。
谢遇知凝眉,本来想问问宗忻有没有回别墅好好休息,但看看时间,现在不是谈个人感情的时候,只得作罢,淡淡“嗯”了声,回道:“我挂了。”
宗忻点个头:“好。”
要不是隔着一千多里,他现在就想把宗忻按在副驾驶上干柴烈火一番,谢遇知依依不舍挂断电话,看了眼副驾驶座。
黄子扬眼睛瞪的像铜铃,捂着制服领口脱口道:“不行!我生是宋经的男人,死是宋经的男鬼,我是不会屈服在老大你的淫威之下的!”
气势坚定的像要入党。
谢遇知蹙眉:“滚,老子口味还没重到这个地步!”
Chapter 62
天水机场, 候机厅
航班贴着地平线缓缓起飞,在透明的大玻璃窗外划过。
阿亮穿过人群,走到坐在联排座椅里的冯巧面前, 低头附耳小声说了些什么。
冯巧脸色猝然一变,抬头皱眉看向阿亮。
阿亮郑重地点点头。
冯巧右手紧握成拳,起身就走:“快点把那个女人找出来,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坏了事。”
“可是……”阿亮跟上他,欲言又止。
冯巧不愧是老狐狸,虽然心里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表面还是非常的镇定, 他眸子微暗,语气平淡:“千万不能让朴晚落到条子手里,她知道的可比程华那个笨蛋多多了, 你盯着她, 万一发现事情不对, 找个机会……嗯?懂了吗?”
他抬手, 在脖子上比划一下。
阿亮立刻明白, 点点头毫不引人注意的抽身离开。
机场外, 几个便衣冲下车摸着后腰枪壳闯进机场大厅,径直走到机场安检处,亮了警察证。
“洛川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我们接到消息, 有一名在逃犯人正准备搭乘GD7939航班飞往莱昂,飞机有没有起飞?”
安检人员抬手看看时间:“还没有,大概还需要15分钟。”
便衣警察刚准备接话, 身后忽然响起威严的声音:“延迟航班起飞!”
安检和几个便衣警察循声同时望过去。
来人穿着藏蓝制服,眸色森冷带着无情的肃杀, 肩章二杠二星。
安检立刻提起精神迎上去,非常合时宜地喊了声:“领导好!”
谢遇知撩起眼皮,淡漠地看了他们一眼,吩咐便衣:“找人!”
几个便衣警察二话没说立刻展开行动。
安检看人都走了,弱弱地说了句:“领导,航班延误起飞得有个合理的理由,万一引起乘客不满…”
“随便你们找什么理由!一旦犯罪分子登上飞机,危险性质就变了,懂吗?”谢遇知厉声道。
居高临下的姿态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仪,举手投足之间气势更是不容抗拒。
安检不知道怎么,居然莫名生出一丝臣服。
“领导,我现在就通知塔台。”
谢遇知没做逗留,手一挥,带着黄子扬就上了楼。
几分钟后,黄子扬从检票口走回来,摇了摇头,“没有,我猜朴晚不会用自己的身份信息去买票,她肯定是冒用别人身份信息了。”
谢遇知抱着胳膊倚在联排座椅椅背上,冷冷地睨了黄子扬一眼:“她根本就没有检票。”
黄子扬缓了一下:“啊?不能吧?她跑来机场不就是为了逃到国外?不检票她脑子有病啊?不逃了?”
谢遇知抬手,在黄子扬胸口戳戳:“她可比你聪明多了。”
黄子扬不解:“我不明白。”
“行了,你也甭明白了。”谢遇知收回手,直起身提步往外走。
黄子扬提步跟上,问:“老大,你要干什么?”
“去售票大厅,查一下机场的监控录像。”谢遇知轻飘飘扫他一眼。
此时的售票大厅里,可能是春节假期还没结束,返程上班的人不多,也没几个旅游的游客,空荡荡的根本不拥挤。
一个穿着黑色夹克戴顶棒球帽的男人,正整理着黑色手套,和谢遇知几乎擦肩而过。
谢遇知目光落在那男人的手套上,微微皱了皱眉。
北方天气冷,手会生冻疮,冬天戴手套的人的确很多。但一般为了护手都戴加厚的棉手套,而那个男人手上戴的,却是医生动手术或是保洁清扫使用的黑色乳胶手套。
看穿着打扮,男人即不是机场保洁也不是医务人员。
谢遇知忽然停下脚步,缓缓回头看过去。
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后警察锐利地目光,男人一咬唇,硬着头皮故作镇静的继续往前走。
黄子扬跟着谢遇知回头,茫然看着大厅,问谢遇知:“老大,怎么…”
“前边那个人,你停一下。”谢遇知冷着张扑克脸,声音也带着十足命令的意思。
黄子扬最后那个‘了’硬生生卡在嗓子里,没说出来,胎死腹中了。
手套男双手不自觉紧握,冷汗从额角缓缓滚到下巴尖,仅仅思考两秒钟,撒丫子就开始跑。
谢遇知看着他疯狂奔跑的背影,眯了下眼睛,嗖地追了出去。
黄子扬懵了三秒,咬牙喊了声:“卧槽!”也跟着追了出去。
手套男撞开正在打扫电梯的保洁阿姨,三步并作两步冲下电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谢遇知,眼见着距离拉近,他拽过涮过拖把的污水桶往地面一滚,撒丫子往机场出口方向跑去。
谢遇知顺手捞了把保洁,跳过滚在地面的水桶,速度丝毫不减。
眼看着甩不掉谢遇知,黑手套随手抄起路人拉行李的不锈钢小推车,猛地朝谢遇知砸过去。
路人吓得尖叫着躲向一边。
谢遇知微微侧身,单手接过绑着行李箱的小推车放在地面,皱眉环顾四周终于看到机场保安的人影,大喝道:“保安,注意疏散机场乘客!”
保安应声看过来,心里一咯噔,好嘛,机场上演现实版白夜追凶,他左右看看,只有自己一个人,只好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看保安很尽职,谢遇知也没再多说什么,追着黑手套出了机场售票大厅。
“妈的!”黑手套眼见着没甩开警察,暗骂道:“见他妈的鬼!”
眼见着谢遇知马上就要追上自己,黑手套心里不由开始发慌,正想着跟警察硬刚他是肯定刚不过,怎么才能成功逃跑时,经过一辆黑色迈腾,忽然被人猛地拖进车里,接着车子发动窜了出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黑手套没来得及反应,回过神来,迈腾车已经冲出天水机场。
躲过一劫后的黑手套,这才抬头默默看了开车的人一眼。
“巧爷。”
冯巧神色冷峻,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阿亮这才摘下手套,摇了摇头:“我把机场所有卫生间都找遍了,没找到人。”
冯巧眉头紧皱,沉默了好一会儿,脸色才缓和些:“她还留着后手?这女人心可真狠,连自己亲儿子的死活都可以不顾。”
阿亮问他:“那之后怎么办?”
冯巧用力握着方向盘,淡淡道:“暂时先不要行动,通知阿江,让他避避风头,不要管那个李娜的死活了。”
·
“对,黑色迈腾,车牌号滇AI8880,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辛苦你们洛川交通部门追查一下。”
谢遇知说完,冷着脸挂断了电话。
黄子扬追出来的时候,谢遇知已经在往回走了,看到谢遇知,黄子扬快步走过去问了句:“老大,没追到人啊?”
谢遇知居高临下看着他,淡淡地道:“没有,回售票大厅。”
黄子扬哦了声,刚想开口安慰他们老大两句。
其实这案子真不怪他们,不是他们不尽心尽力,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运气不站在他们这边,刚查到点线索行动,人就跑了!刚查到人在洛川,追过来人又不见了!好不容易定位到天水机场,生死时速赶在飞机起飞前把航班压下,好家伙,犯人又双叒叕不见了踪影!
搞得他都开始有点怀疑是不是玄学作祟了。
就算跟玄学没关系,那也肯定是他们之中有人动摇了一心向党的坚定决心。
“老大,咱们要不……”
铃——————
他们老大的手机铃声又响了。
“喂,宗警官,将在外,你又有什么指挥啊?”谢遇知接起电话戏谑道。
“谢警官。”对方似乎对他这个宗警官宗警官的叫法很不满,回复的语气颇有几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意思,“我现在代表信息科特别向你传达一件事。”
宗忻看着地图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洛川,预估到达时间还有3小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但握着方向盘的手却莫名其妙开始发抖。
不是害怕紧张滋生出来的那种肌肉颤抖。
而是一种,从神经末梢散发出来的,像炎热的夏天,喝在口中冒着小气泡的冰镇雪碧,用语言无法形容的神经跳动。
更确切的说,那甚至不能称之为颤抖。
那是,颤栗。
电话那边的谢遇知,倒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只是听到信息科、特别传达,语气略变得严肃了些:“你说。”
“之前,信息科通过朴晚和苏聃的通话,成功锁定了朴晚的手机信号,几分钟前,这个信号源离开了天水机场,正在往滇缅线方向去。”
谢遇知脚步一顿,凝眉。
宗忻迟迟没等到谢遇知的回答,有些焦急:“怎么了?谢副队。”
“几分钟前,一名打扮可疑的男人逃离天水机场,被一辆车牌号滇AI8880的迈腾拽上车,跑了。”谢遇知表情有点僵。
两人皆是沉默。
片刻后,宗忻终于回了他一句:“谢副队,有没有在天水机场发现朴晚?”
“暂时还没有。”谢遇知回道。
“我知道了。”宗忻简单说了四个字,就挂断了通话。
另一边,便衣警察把整个机场翻了遍,也没有找到朴晚的影子,灰心丧气的跑回来报告,才从正在查看机场大厅监控的黄子扬口中得知,谢副支队已经去追那辆车牌号滇A的迈腾去了。
·
“我只知道巧爷是冯春来的大哥,但听说他们兄弟俩关系不是特别好。我偷听到朴晚和冯巧的通话内容被发现了,才被朴晚扔进那个地下室自生自灭的。”
“他们要把我们秘密卖到金三角,那个巧爷还说,蜂后已经被警方盯上,早晚会被查到,金三角那边会有人专门买人回去试毒,全都转移到那边,警察追查不到,他们就安全了。”
宗忻单手抵在唇间,想着李娜供述的细枝末叶。
冯巧和冯春来兄弟关系一般,朴晚是跟着冯春来作案行凶的,而冯巧应该是想从朴晚手里拿到蜂后,然后卖去金三角试毒……
朴晚凭空消失,看来只有两个结果。
一、知道的太多,被冯巧秘密解决了。
二、提前预判了危险,跑了。
当然,身为警察,他当然希望是后者,毕竟朴晚是蜂后案关键线索人和主犯,莫名其妙死在黑吃黑里,虽然咎由自取,可,对那些受害人和已经死去的两名幼童来说,太不公平了。
想到这里,宗忻毅然更改了目的地,将导航定位到了滇缅线:“陈洁,把朴晚手机定位的实时位置共享给我。”
·
盘山公路两边,护栏外是茂密的林区。
黑色福特紧咬着一辆迈腾高速冲刺,速度越来越快,如同一支飞快地利箭。
眼见着就要被后车追上别停,迈腾借着速度和冲劲一个加速过弯,很快甩出后面福特一大段距离。
阿亮紧握的拳头终于放松了下,如释重负:“巧爷,咱们甩……”他侧目,不经意往后视镜瞄了眼,瞬间住口。
福特车后,紧跟着一辆牧马人黑骑士,速度比福特快了不止一倍,瞬间就超过福特车速,咬上了他们的后车屁股。
紧接着,咻地一声巨响,迈腾左后视镜嘭地炸开了。
谢遇知超过福特车身的时候,看到福特半敞开的驾驶座车窗内熟悉的身影,心里蓦地一惊,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当目光扫过宗忻那张脸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也没想,立刻掏出枪对着迈腾扣动了扳机。
满脑子里只一个念头:百米之内,清除一切可能对宗忻造成伤害的危险。
Chapter 63
霹雳乓啷一阵巨响, 阿亮抱头紧闭双眼,迅速往手套箱上趴。
反观冯巧,整张脸异常沉静, 完全看不出任何惧怕的神色,双手握着方向盘,依旧全神贯注的开着车,冷声吩咐旁边的阿亮:“后备箱里有两件救生衣,你去拿过来。”
巨响过后阿亮睁开眼,起来放倒椅背,弓腰往后备箱那边爬。
迈腾车速不减, 为了甩开牧马人,两人穿好救生衣后,冯巧借着弯道忽然一个后错, 迅速调转车头, 反方向冲了回去。
谢遇知已经把车速提到最高, 想着迈腾使出吃奶的劲儿也不可能跑得过他, 一开始就没打算减速而是准备直接截停, 结果在他超车的瞬间, 却被迈腾甩了,牧马人根本来不及急刹,狠狠冲刺出去几百米, 车轮摩擦出一片火星。
反应过来后谢遇知立即调头追了上去。
忽然, 前方轰的一声!迈腾毫不避让直接撞向后面宗忻那辆福特。
谢遇知看着两辆撞在一起冲出公路护栏的车,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小花————不要————”
声音,好像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
·
天色渐渐染上阴翳。
十几辆警车围在滇缅高速公路。
整个路段封锁的严严实实。
黄子扬、宋经, 还有几十名穿着制服的警员都垂着头,面色如土。
李副局沉着脸, 望着撞烂的公路护栏下方湍急的河流,嘴唇微微颤抖,他回头看向所有警员,喝道:“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都他妈给我去找!”
·
黑暗中,一束很微弱的光照亮了眼前的空气。
宗忻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有些发暗的白色天花板,他似乎躺在一张比较简陋的硬床板上,周围很安静,偶尔能听见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噼啪声。
宗忻挣扎一下,勉强坐起来,盯着微弱光线中跳跃的空气浮尘,轻轻嘶了声。
头有些疼。
他只记得,那辆迈腾冲上来把他的福特撞出公路护栏,幸亏他反应够快,在车子落水之前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几十米高的距离,掉进那么湍急的水流,额头当时又受了伤,神志也有些不清楚了,宗忻觉得自己死定了。
以前几次濒死,想得都很多。
现在突然觉得,那都是因为等死的时间够长,才生出那么多胡思乱想,其实一个人真正要死的瞬间是没有多余空暇去想事情的。比如,在他落水后前几分钟想的是怎么自救,却在施行自救过程中不到五分钟就失去了知觉。
想到这,宗忻叹口气,开始打量周围环境。
屋中微弱光线来源好像是手机自带的手电筒。
他这是被人救了。
看房间布局,应该是个偏僻地方的小旅馆,摆设简陋甚至都没有电,床头柜也很有年头了,都包浆了。
正想着,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宗忻下意识警惕地看过去。
谢遇知手里端着个塑料碗,随手带上门,回身,看到坐在床上发愣的宗忻,神色一喜。
“醒了?”
看到谢遇知,宗忻握着床单,直愣愣地,一动都没动。
这可把谢遇知给吓坏了,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把碗放在旁边床头柜上,颤抖地握住宗忻的手,“小花,小花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小花你给我说句话。”
宗忻还是没反应。
谢遇知的心咯噔一下。
完了,小花不会是撞坏了脑袋,成傻子了吧?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谢遇知,看着没有任何反应的宗忻,整个身体都绷紧了,他抬手,伸开五指在宗忻眼前晃了晃,声音颤抖:“小……小花?”
宗忻手一动,忽然抓住他的手,闷闷道:“谢遇知,我没瞎。”
听到他说话,谢遇知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劲儿了。
没事,没事就好!
妈的,吓死他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宗忻问他。
谢遇知看看自己那块防水劳力士,“九点多,怎么?饿了?”
“有点。”宗忻舔舔嘴唇。
谢遇知大手一抄,立刻把那碗不知道盛着什么东西的热乎乎的塑料碗端给他:“趁热吃。”
宗忻刚松开抓着谢遇知手腕的手,立刻被谢遇知反摁回去,“你别动,你受伤了。来,我喂你。”
宗忻:“……”
宗忻说:“我没事。”
话刚出口,就被谢遇知驳回了:“胡说,怎么没事?额头破好大一块皮,我都疼得慌!”
“好好好,疼,我疼。”宗忻敷衍道,“不过,这里是哪儿?我明明记得,我被迈腾撞下盘山公路护栏掉进河里,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还有,”他低头看着碗里一段一段的圆肉,“碗里又是什么东西?”
“你怎么问题那么多?”谢遇知笑道,“你是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
宗忻说:“什么时候了?你还贫。”
谢遇知搅搅肉汤,“我看着你掉下护栏,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身体本能跟着跳了下来,等醒过神,就和你一起躺在枯枝烂叶的河床边上了。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想,咱们应该是进了原始森林了,我背着你在树林里走了两三个小时,才找到这么个能勉强住人的小屋,应该是以前进山打猎或是砍柴建的临时歇脚的地方。至于这碗里的东西,其实……”
“其实什么?”宗忻看着谢遇知那一张不怀好意的脸,默默往后面挪蹭了下。
谢遇知微微向前倾身,嘴角噙笑:“其实是粤菜。”
宗忻看着他,满脸上都写着:你看我的表情,你觉得我信你吗?粤菜?
“你别不信啊,真是粤菜。”谢遇知信誓旦旦道,“我在河边刚睁眼,就看到这条水蛇正缠我腿上准备给我一口,千钧万发之际我一个锁喉捏住它七寸活捉了,正好拿来给你煲汤。”
宗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别用这么崇拜的眼神看着我。”谢遇知眼睛分外明亮,“快吃,吃完跟我出去活动活动。”
宗忻在谢遇知不知道是真是假连哄带骗的话里,开始解决那碗根本算不上是粤菜的蛇羹。
他本来以为荒郊野外原始森林,就算谢遇知身上的打火机泡了水还能用,可以煮熟一碗蛇羹,那蛇羹也是主打清淡养生那种,因为没有盐,但汤汁入口的瞬间,宗忻就呆住了。
这碗蛇羹,居然,有盐味。
谢遇知抱膀子宠溺的看着宗忻,满脸得意。
“你怎么做到的?”宗忻露出诚心诚意请教的表情。
“很简单啊,因为我身上带了盐。”
宗忻:……
“你能解释一下,执行任务你带盐干什么吗?”
谢遇知摸摸下巴,“习惯吧。早些年缉毒卧底的时候,经常要十天半月的荒野求生,我记得最长的一次在个山林里躲了三个月,整天吃又酸又涩的野果子,吃的都快中毒了。后来总结经验,找人专门做了个调料罐,什么盐啊、花椒、十三香、八角桂叶啥的,都带着点,酱油醋也带,不过跳水救你的时候,被水冲走了,不然这碗蛇羹口感还能再鲜些。”
宗忻点点头。
他差点忘记,谢遇知以前是深夏市公安局禁毒支队支队长了。
“那个……”
“你说。”
宗忻放下调羹,蹭了蹭鼻子,“李娜说,冯春来死后,那些被骗的女人就落在冯春来的兄弟冯巧手里。她还说,冯巧早就和朴晚说过,要把她们卖到金三角去试毒。”
“那巧了。”谢遇知坐过来,脸色一正,“咱们追的这辆迈腾里面坐的,就是冯巧。”
宗忻很是意外,抿了下唇角:“不是朴晚?”
谢遇知嗯?了声,“你怎么会以为是朴晚?”
“黄子扬说,你们在天水机场没有找到朴晚,当时陈洁正在对朴晚留下的手机号位置进行实时追踪,显示定位正往滇缅线移动。我出来的时候,叮嘱过宋经,我以为他把消息已经传达给你了,难道……”
宗忻忽然住口。
谢遇知说:“我没有和大黄在一起,原始森林这段距离,手机信号无法覆盖,可能…”
宗忻懂了。
他们现在在无信号区,宋经后面没能联系到谢遇知,而陈洁那边针对手机信号的定位,估计在迈腾冲进这片区域的时候,也中断了。
还真他爷爷的倒霉。
两人沉默片刻,还是谢遇知先开了口。
“我怀疑,朴晚很可能已经被冯巧……”
宗忻诚实地回看他:“就在赶来的路上,我也这么怀疑过。”
谢遇知郑重地点点头:“现在有没有觉得好点了?”
那碗蛇羹,喝下去之后身体还真的暖哄哄起来,宗忻说:“好多了,不冷,额头也不觉得疼了。”
谢遇知起身,把他从简陋的几乎不能称之为床的板子抱下来,“带你去见个人,应该能问出点线索来。”
“见人?谁?”
走到外面,宗忻才发现他们落脚的地方是个非常小的小平房,只有一间屋,靠墙凌乱的堆砌着些干木柴。
谢遇知拉着他,走到小屋侧面一颗大树下,才发现,树干上绑着个穿皮夹克的年轻男人。
男人半垂着眼皮,听到动静抬头,看见谢遇知就开始破口大骂:“|狗|日|的条子,有本事弄死老子,折磨人算什么本事?”
“行,省省吧。”谢遇知走过去,拍了拍阿亮的脸,冷笑道:“你们这些人挺有意思的,但凡被抓住,开口第一句肯定是狗|日|的条子,怎么?一个培训学校毕业的?话术比保险公司晨会口号还统一。”
宗忻在旁边听着,一下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阿亮还没受过这样的羞辱,顿时气得肺都要炸了,张口又要开腔。
“闭嘴吧你!”谢遇知给了他一拳,警告道:“别把我跟京台那些体制内的学院派混为一谈,我这个人,很少讲他们那些规矩。”
阿亮痛地闷哼一声。
“我劝你好好说话,不然骂一句,我就打你一拳,我干禁毒一堆的手段,最擅长的就是折磨那些不老实不配合的罪犯,最不擅长的就是让手里的人犯舒服。你胆儿肥,继续挑衅我试试?”谢遇知伸手,带着威胁性的点了他一下。
阿亮:“……”
阿亮盯着谢遇知,恨恨咬牙:“算你狠!”
“知道我狠就行。”谢遇知根本不跟他客气,“老实交代,朴晚去哪里了?车上另一个逃走的人是谁?”
阿亮下巴一扬,拿出英勇就义的架势,“朴晚跑了,车上只有我一个人!”
谢遇知点点头,“好啊,不说实话是吧?”他掏出别在腰上的一瓶红色液体,满不在意道,“知道这什么吗?”
阿亮那张英勇无畏慷慨赴死的脸,瞬间变了颜色:“你……你想干什么?你要毒死我?”
谢遇知舔着牙尖笑,平时外表那么矜贵绅士一个人,不知怎么突然就痞里痞气起来,“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我说过了,我只会折磨人,折磨的犯人痛不欲生,求死不得,既然你不配合,那就不能怪我,对不对?我以前,对付过比你忠心百倍千倍的马仔,钢筋铁骨最后还不是都老老实实招了?”
“你别过来…你他妈不要过来!”阿亮被谢遇知吓得已经没了人声。
谢遇知缓缓拧开瓶盖,缓缓凑上去,“你有五秒钟时间考虑要不要说,不说,我就吊着你最后一口气儿,让你一百八十种酷刑每种都尝一遍。”
阿亮惊恐地摇头:“不——不————不要——不要!”冷汗唰地,一下子就从头顶冒出来,身体控制不住地抖,终于在谢遇知拿着小瓶子碰到他头发丝的时候,再也受不了大吼道:“我说!我他妈的说,我说啊我都说!”紧接着,不明液体顺着他的|裤|裆|淌了一地。
吓得尿裤子了。
宗忻抱臂,全程一言未发。
谢遇知收回小瓶放进腰包,嫌弃地往后退两步,“早说的话,还至于这样?”
阿亮双目圆睁,抖着嘴唇磕磕巴巴道:“是……是巧爷。朴晚前几天联系巧爷说粉佳人地下室关的蜂后被警察发现了,她随时可能暴露,让巧爷想办法送她出国,巧爷答应了她,谁知道这小娘们跟巧爷玩儿阴的,到了机场她骗我们说要去卫生间,结果人跑了。当时我正在机场找她,好巧不巧碰上了你。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朴晚去了哪里,真不知道。”
谢遇知回头,和宗忻互换个眼色。
宗忻凝眉,抱着膀子开口问了一句:“朴晚都要出国了,她为什么要在机场逃跑?”
“她想见她儿子,她和冯春来有个儿子,四岁,在巧爷女儿那里养着。”
这不对啊。
宗忻看看谢遇知,“朴晚难道四年前生的,是双胞胎?”
谢遇知也纳闷,刚要质疑,阿亮立刻道:“不是,那个小女孩,不是朴晚的孩子。”
这下,宗忻和谢遇知总算明白,为什么朴晚能那么淡定的让边则糟践朴朴了,这女人,简直丧心病狂。
“那也就是说,现在蜂后案受害人,现在都在冯巧手里了?”谢遇知厉声质问。
阿亮忙道:“没有!朴晚把那些女人藏起来了,她根本没跟巧爷说,我们压根儿不知道!”
谢遇知点点头,抬手搂着宗忻往屋里走。
阿亮看看周围,树林里一片漆黑,深处时不时还有猫头鹰在笑,简直惊悚到极点。
平时,他这种打手马仔不怕在野外露宿,但现在不一样,现在他被绑着动弹不得,真他妈要是半夜遇到只狼…就算不是狼,来一条蛇什么的,他也得当场交代在这里。
谁还不怕死啊。
亡命之徒,也怕死,不然,他们被警察追为什么还要跑?直接杵在原地挨枪子儿就行了。
眼见着谢遇知和宗忻的背影就要消失在拐角,阿亮终于憋不住喊了一嗓子:“政府,给我个机会,我都交代了,放我进屋里去吧!”
谢遇知没搭理他。
回到小屋,谢遇知怕宗忻冷,在地上生了火,添上几根柴,拉着宗忻到火堆旁边坐。
“看来,还得找到朴晚。”
宗忻点头:“既然她想见儿子,很可能会直接去找冯巧的女儿。不过,咱们现在被困在这里,手机没信号,也联系不到局里,冯巧又跑了,万一赶在咱们之前找到朴晚……”
“没事,别担心,我相信大黄,他一定能找到我们的。”谢遇知拍拍宗忻肩膀,笑着安慰道,“陷入绝地的时候,要相信我们的同志。”
宗忻一怔。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在这么绝望的环境里,能笑着说出相信同志的话,就好像一切都那么理所应当,丝毫没有气馁、没有放弃、甚至没有任何绝望或难过。
“你不害怕吗?”宗忻定定回望着他。
谢遇知凝视着他,忽然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他:“你害怕吗?”
“害怕。”宗忻侧过脸,看着忽明忽灭的火舌,脸上带着哀伤的情绪,“我很害怕,你知道吗?小时候,地震的那声巨响常常在我耳边挥之不去,我在废墟里饿了三天,喝的是血水。我喊爸爸,没有人答应,直到第三天,我喊妈妈,也没有人再答应我。”
谢遇知攥紧他的手,迟疑道:“你怕自己会死吗?”
宗忻摇头:“我怕爸爸死,妈妈死,这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火光照亮他半边脸,带着暖色,却无比落寞,他忽然回头,看向谢遇知,眼睛里有晶莹的光闪过,他说,“谢遇知,我害怕你死。”
谢遇知心里忽然发痛,喉咙像堵着块铅,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果搜救队找不到我们,如果黄子扬找不到我们……”宗忻转过头,继续盯着火舌,不让谢遇知看到自己的表情,嘶哑道:“虽然已经过了年,但现在还是冬天,树林里什么食物都没有,蛇还在冬眠,我们不会每次运气都这么好,遇到不冬眠的水蛇,还专门来咬你。撑不了几天,我们就会饿死的。”
“额……”谢遇知被揭穿,抬手放在唇边清清嗓子,“好吧,那碗蛇羹其实是中午在餐馆打包的午饭……”
宗忻叹口气:“一会儿把那个阿亮弄屋里来吧,再过俩小时会越来越冷,他真的有可能被冻死。”
“没事,让他在外边再待会,死不了他。”谢遇知揽过宗忻肩膀,垂目看着他,“我都两天没见到你了,想你想的心发慌。”
宗忻都给他整无语了。
“谢副支队,你要发春,好歹看看现在的处境……”
“发春看什么处境?我从襁褓里开始算,单身三十一年了,人到中年发个春怎么了?又不过分!”谢遇知凑上来,俯身迅速含住了宗忻的薄唇,终于得偿所愿。
宗忻猝不及防,被他按在怀里亲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
刚得到喘息说了个谢字,后面的话又被谢遇知堵了回去。
一个绵长的深吻结束,谢遇知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他,要不是条件太过简陋,怕委屈了宗忻,回来腰酸背疼下不了地,他肯定当场就给宗忻扛木头板子上把事儿办了。
宗忻脸红到耳朵根,蹭地站起来指着谢遇知赧道:“谢遇知,你这个老流氓!”
谢遇知起身,结结实实给他个拥抱:“我只是年纪大了点,但我的肾很年轻。你要不信,我们现在就可以试试!”说完,还带着侵|略|性|的往前顶|了|顶|。
宗忻说:“谢副队,我觉得以后,我得重新认识你了。”
谢遇知:“?真心请教。”
“我刚见你的时候,你斯斯文文,透着难以接近的清冷。”宗忻诚实道,“一路相处下来…”
“老大————老大————”
宗忻话没说完,忽然听到忽远忽近的喊声,警觉道:“有人!”屏息凝气分辨了会儿,才抬眼看向谢遇知,确定道,“是黄子扬!”
虽然声源听着很远,但可以确定,这声音的主人,的确是黄子扬。
谢遇知一副: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拉着宗忻往外走。
黄子扬和身后一群警察,看到从树林深处走出来的两个人后,第一反应是愣住了,愣了大概0.1秒,黄子扬痛哭流涕的跑过去拿谢遇知的袖子擦眼泪,“老大,我他妈还以为你挂了呢!我都准备找不到你,就殉情了!”
“行了,这点出息。”谢遇知拉回自己的制服袖子,指指小屋方向,“那边,抓到个马仔,找几个人带回去。”
“好嘞!”黄子扬转身,冲几个警察一挥手:“走。”
一行人回到洛川市公安局,见到李副局,简单说了下情况。
看谢遇知和宗忻都是一身狼狈,尤其是宗忻,还挂了彩,李副局担心得很,听完谢遇知的汇报立刻就让他们马不停蹄回酒店去休息,两人是被两鬓斑白的李副局从办公室里推出去的。
·
在树林里待了好几个小时,衣服也没干透,浑身冻得直打哆嗦。
终于回到酒店,谢遇知二话没说就扒了宗忻身上那身潮湿的休闲装,扛着人进了浴室。
Chapter 64
啪嗒
一滴水顺着漆黑的发梢滑落到谢遇知的嘴唇。
宗忻刚置身花洒下, 撩起眼皮去看他,那滴水忽然从谢遇知嘴唇滑过,不偏不倚正好落到他半仰起脸的粉唇。
尴尬中, 空气里似乎多了些荷尔蒙的味道。
宗忻搭在谢遇知肩上的手指极轻微一缩。
谢遇知勾唇,瘦削修长的手指在阀门处勾了下,氤氲的温水瞬间喷洒而出,很快,浴室就笼罩了一层白色雾气。
得了热水的滋润,宗忻身上的寒气去了大半,身上立时暖和起来, 他松开搭着谢遇知肩膀的手,觉得和谢遇知正面相对很奇怪,偷偷背过去, 假装去拿肥皂, 被谢遇知一把给捞了回去。(审核太太洗澡打肥皂)
“之前, 我忘了问你。”
宗忻赶紧没话找话, 企图转移某人的注意力。
谢遇知箍着他, 捡起酒店特供的某肤佳开始给宗忻打肥皂, 从后颈开始到肩胛骨再到肌肉线条流畅的窄腰。
宗忻觉得浴室太热,热的他有些头晕目眩。(浴室空气热没有肌肤之亲)
谢遇知的手结实又大,常年握枪指腹生有一层茧子, 有些粗粝。(接触部分删了)
直到全身上下, 每一处都涂满肥皂,谢遇知才凑在他耳边,用气声轻轻回应了个:“嗯?”
宗忻下意识扶住几乎能照出人影的墙面:“你当时, 怎么会去追那辆迈腾的?”
谢遇知抿了抿唇角,看着眼前面颊绯红, 嘴唇在热气氤氲下红的要滴血的宗忻,太阳穴动脉不受控制的乱跳,他走过去,拿着花洒冲掉宗忻身上的肥皂沫,关上淋浴,伸长胳膊抓过浴巾把宗忻整个裹进去。(这里应该没问题我觉得)
谢副队没照顾过人,第一次给人洗澡、擦身体,手法很生疏,还略带着点粗暴,宗忻在他不怎么体贴的揉搓后,发型微微有些凌乱,几率碎发垂落在额前,时不时往下滴答两滴洗澡水。
浴巾裹着他上半身裹不住两条长腿,刚好垂落在大腿根往下一点点。(浴巾裹不了全身应该也没问题吧)
谢遇知说:“我觉得,那个阿亮有问题,穿着打扮不正常,遇见警察掉头就跑,追到半路有人接应。”
“就因为这个?”宗忻岔开话题后,就彻底把那些时不时冒头的黄色废料,从大脑里面强行删除了。
他素的像得道高僧。
谢遇知顺把出水芙蓉扛起来直奔酒店双人大床,俯身撑着双臂,把宗忻整个罩住。
(罩一下,碰触的地方删了。)
“盛支队长,听说过第六感吗?”
超感官知觉,又称心觉,透过正常感官之外的管道接收讯息,能预知将要发生的事情,与当事人之前的经验累积所得的推断无关。
宗忻伸手去捞被子,突然被谢遇知制止。
(接触部分删了。)
“你赌运气,我赌直觉,我们都有自己的护身符。”
“我知道了。”宗忻去推他的胸口,“很晚了,睡觉吧。”
“我不想睡。”谢遇知贴着他的耳垂,轻声道,“盛队,你睡得着吗?”
宗忻觉得,谢遇知今晚特别的不正常,虽然平时也挺不正常,但今晚的不正常加倍了,开口闭口的盛副支队、盛队,不知道发哪门子疯。
“李副局给我们公费开房,是让我们的休息的。”
“我在休息。”
“胡说,你明明……”
“医学研究表明,交|融|能释放催|乳|激|素,催|乳|激|素|可以使人放松和犯困,现在的作战是为了更好的入眠。”
“以上都是假的。”
“我就是喜欢你。”
“盛阳,我喜欢你。”
宗忻盯着他,“谢遇知,你……”
“额头还疼吗?”谢遇知轻轻伸出手,用拇指指腹磨蹭着宗忻的嘴角,“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当时我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要是你死了,我就不活着了。”
宗忻深深看着谢遇知的眼睛:“不值得。”
“那什么值得?”谢遇知低低的叹气,“四岁的时候,我就常常坐在家里的滑雪场发呆,想生命的意义,得出的结论是:生命……没有意义。但人活着,总要给自己找个目标,不然生命就太空虚了,你说是不是?这世上,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取决的是我,而不是别人觉得值得不值得,这是我的人生。”
宗忻闻言,默了良久,才终于开口问了句:“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喜欢我?”
“秦展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同类总是互相吸引着,即使日东月西、山陬海澨,依然能走到一起。”
“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和我,是同一类人。狼永远能在第一时间就分辨出身为狼的同类,你隐藏的再好,也掩盖不住身体深处的危险气味。在那些学院派面前,我们都善于伪装,却忘了彼此刀尖舔血惯了,凭直觉就能知道对方的性情。”
凭直觉,就能知道对方的性情……
他伪装的真的不够好?骗不了谢遇知这个实战派?今天,到底哪里暴露了破绽?
宗忻默然不语。
(细节描述也删了哈)!
“你知道什么?到底,你知道了什么?为什么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我知道,秦展把你的资料给我那晚,我就彻查了你的所有信息。”谢遇知仰面躺在床上,语气温柔,把他|压|向自己:“地龙村缉毒扫村,思安港头分局派出的支援里有你的名字,清扫结束所有警力全都撤出地龙村了。当时,我身中两枪,躺在死人堆里,他们以为已经没有活人,放弃了救援。吊着口气的毒贩发现我还没死,准备补枪,是不顾反对又摸回来的盛阳射杀了毒贩,把我背出的地龙村。”
谢遇知就像在宣泄着憋闷很久的邪火,洪水滔天。
“盛阳……”
“盛阳……”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我不知道?”
“嗯?还有多少事,我不知道?”
宗忻一句话说的上气不接下气:“谢……谢遇知,我……你调查那么仔细,是……因为喜欢我?都是因为喜欢我?”
“对,就是喜欢,如果缉毒是我的第一个信仰,那你就是第二个。”
“你就是我的……第二个信仰!”他重复着。
黎明之前的霜花,凝结在酒店院子里的腊梅花朵上面,很快和花瓣融合成粉白的颜色,折射着点点光芒。
·
李副局按着额角,一副愁容。
“你们抓到的那个赵阿亮,昨晚在留置室暴毙了。”
昨晚折|腾|的太狠,谢遇知和宗忻俩人在酒店鬼混到日上三竿才匆匆吃过早饭,赶到洛川市公安局来,就听到这么个噩耗。
刚进办公室,一屋子人齐刷刷都看向他们,仿佛突然得救似的松了口气。
“暴毙了?”谢遇知诧异道,“什么原因?”
“中毒。”
谢遇知话音刚落,被推门进来的人把话接了过去。
洛川市刑侦支队支队长赶紧介绍:“这是我们市局的申法医,一大早就喊过来对赵阿亮的尸体做了尸检。”
申法医点点头,伸出手:“我是申禄,谢副支队久闻大名。”
谢遇知和他简单握了个手,“申法医,你刚才说中毒,是怎么回事?”
申禄哦了声:“赵阿亮昨天下午喝过酒,喝了酒之后两小时内,服用了一种叫水合氯醛的镇静催眠药物,但是,他应该不止服用了镇静药物,还吃了拜阿司匹林,造成消化道出血。死因是出血性休克死亡。”
宗忻说:“但他昨晚精神状态一直很好,并没有出现嗜睡的情况,也没有昏迷。”
申禄听完,不由看向宗忻,神色很惊喜:“哟,这位是同行?”
“不是,我只是……”
宗忻刚想解释两句,申禄一个箭步走到他面前,把他双手一握:“亲,你知道我在洛川市公安局干法医有多孤独吗?整个公安局就我一个法医啊,那真什么案子都找我,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使的啊,这就算了,工作期间我还没有人能聊天,他们连个助手都招不到,我的局长爷爷哎,你能体会我的孤独寂寞冷嘛?”
“……”宗忻尴尬笑笑:“好像不是很能体…”
“我就知道你能体会!”申禄激动地开启滔滔不绝模式,“高手总是站在云端的,一看你就和我一样也是高手。高手,高手我给你讲啊,这个赵阿亮,他后面不是跳河了吗?这季节的河水多冷啊,他吃半瓶安眠药搁那刺骨的河水里一泡都能立刻诈尸,是正常生理现象,很多吃了毒药的人,当时精神状态都很好,过段时间觉得不好了,去医院,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全嗝屁。上次一姑娘和男朋友闹别扭,想不开喝了百草枯,当时洗了胃,也觉得没什么回家了,七天后说喘不开,送去医院半道人就没了。唉,多鲜活的生命啊,我真得化身正义的使者,节假日走上街头劝姑娘们别谈对象,能拆散一对是一对。哎———王队,咱们今年元宵节有假期没?”
宗忻:……
看出来了,这位申法医平时工作,是挺寂寞的。
“你的意思是说,赵阿亮昨天自己服毒,今天早上毒发身亡?”
宗忻想起昨天谢遇知拿辣椒水恐吓赵阿亮时的情景,觉得赵阿亮的反应,怎么都不像是自己服毒的。
“自己服毒?”申禄连连摇头,“高手,他不是自己服毒,王队说赵阿亮很积极的配合审问,而且半夜饿了还要了份外卖,甚至还问了他之后收监判多少年,能不能争取早点出来,知道自己会死的人,怎么会这么积极向上为自己的监狱生活谋划呢?只会消沉且不配合讯问。”
“你还懂心理学?”谢遇知插言问道。
“亲,我不懂心理学亲。”申禄摆摆手,“尸体不会说谎,经过尸检,我能确定的告诉你们,死者赵阿亮是被人投毒的。”
黄子扬脸色土灰,骂骂咧咧道:“这案子真是,查到的人不是死就是失踪,真他爷爷的邪门了嗨!”
“不是案子邪门。”宗忻撩起眼皮,沉思道,“是有人故意要毁掉我们所有的追查线索。”
他说话的时候,半倚着椅背,站姿不太自然,这都是谢遇知干的好事,宗忻换个姿势,默默瞪了肇事者两眼。
谢遇知心里乐着呢,在所有人没注意的时候,冲宗忻wink一下,问王支队:“赵阿亮死前,有没有交代什么对案情进展有帮助的线索?”
Chapter 65
王支队摇摇头, 有些沮丧:“没有,基本就是重复了之前对谢副队你说的那些。”
李副局接过话,郑重道:“死者赵阿亮身上已经没有可以挖掘的线索了, 一个马仔,估计知道的不多。”
整个办公室陷入沉默。
确实,案子线索查到这里,断的非常巧妙。
为了抓朴晚,搞这么大动静,出动百十号警力,结果就这, 说不搪心的慌都没人信。
但是怎么办呢?硬查也得有线索查才行,蜂后案案件的特殊性以及涉案人员的失踪,使得他们没有收集到有价值的痕迹物证线索和认证材料, 之后很难再对案件情况做出准确分析判断。
在场的所有人心里, 多多少少都对案子做出了大概推测:蜂后案后续很可能会以疑难刑事案件挂案并终止侦查。
宗忻目光微动, 眉头深锁, 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谢遇知把宗忻的神情动作都看在眼里, 安慰似的拍了拍他后背。
“继续侦查, 不破不休。”
办公室里的警察同时抬头,看向说话的谢遇知。
谢遇知一提裤脚,在李副局对面坐下来, 继续道:“蜂后案和一般案件不同, 受害妇女多达三十余人,目前已经死亡一人,不, 应该说受害死亡的不止一人,还有那些孩子, 那些借腹生出来的孩子,他们像羔羊一般任人宰割,买家出重金收购鲜活的器官,指哪割哪,那些孩子的命也是命。”
“凭现在,我们手里掌握到的线索,你说,谢遇知你说,怎么查?!”李副局对他这不知进退的性子给拱火了,拍着桌子怒道:“你还能掘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啊?!”
谢遇知不卑不亢,既没有被李副局给吼住也没强烈的反抗,情绪稳定且平静。
“蜂后案属重大案件,搞不好可能是特别重大案件,对于久攻不破的重大、特大案件,刑侦支队就必须要有打持久战的准备,我提议针对蜂后案一案,设立专案组,查找疑难症结,重新调整侦查方案。”
李副局听完,沉默片刻。
谢遇知见领导略有动摇,立刻又补了一句:“受害人李娜,还在医院躺着,等局里还她个公道。”
李副局终于吐出口浊气,定定看向谢遇知:“我回去跟上边反应下,看看厅里那边的安排,在结果出来之前,你们俩先跟我回京台,该养伤养伤,该休假休假!”
站在旁边的宗忻,总算如释重负。
“领导英明。”
谢遇知双指落在眉峰一点,对李副局的处理很满意,毫不吝啬给李副局拍了个马屁。
·
谢遇知开车把宗忻送回家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湛蓝的天空浮动着大块被染成橙黄色的云朵,天光穿透彩晕,肆无忌惮洒向人间。
车窗外是市井长巷,烧烤摊的烟火味、熙熙攘攘的人声。
宗忻推开车门,拎着装满零食的手提袋刚准备下车,谢遇知躬身立刻把袋子顺了过去:“你以前,就住这里?”
宗忻推上车门,嗯道:“单位分的房子我还能挑?怎么?谢副支队不喜欢生活气息浓郁的环境?”
“喜欢!”谢遇知挑眉,“我媳妇的家不喜欢喜欢谁的家?”说着殷勤的拎着零食和蔬菜鱼肉,揽着宗忻肩膀,像只凯旋归来的大雁,迈着大长腿走进笼罩在暮色里的老旧小区。
京台市公安局这片,开发的时候为了节约用地建的都是高层,局里分给宗忻住的这个老小区,是这附近唯一不带电梯只有步梯且只有四层高的楼房。
年代是有点久远,但因为隶属于机关单位,它的绿化啊墙体维护啊都做的很不错,看上去和周围的新楼房也没什么很大差距。
宗忻打开门,换了拖鞋,然后指着旁边的拖鞋对谢遇知道:“先穿我的吧。”
谢遇知换好鞋,拎着塑料袋直奔厨房。
时间长了没人住,房间里有股尘味,宗忻挂好钥匙,转身去阳台开窗通风。
这套房子不大,60平,位置在三楼,视野肯定不能跟几十层的比,但胜在楼房规划合理,间距大,阳台还有落地窗,采光格外好。
谢遇知拉开冰箱看了眼,冰箱里空空如也,他插上电,挽起袖子把冰箱里的抽屉放进洗碗池认真洗过,又用吸水的压缩毛巾擦干净放回去,才开始往冰箱里面放买回来的新鲜食材。
蔬菜放在顶层,鸡鱼肉放在低温保鲜,饮料推进柜门的收纳盒,汤圆、云吞以及加热即食的包子馒头放进冷冻,最后看了眼留出来做晚饭的食材。
一只乌鸡、一块内酯豆腐、青菜和一些葱姜蒜。
宗忻不知道什么时候蹑手蹑脚走过来,正抱臂倚着门框,从身后看他。
不得不说,身高真是男人天生的优势,俗话说女人一白遮百丑,同样的话也适用在男人身上,一高遮千丑。
当然不是说谢遇知丑,谢遇知一点不丑,相反的还很帅,特别帅,那种力量型的帅,无论是深夏公安局还是京台公安局,谢遇知的颜值都是能打进前三的。
深夏公安局有不食人间烟火秦大局长和肤白貌美大长腿的苏队压着,谢遇知只能算第三美貌,但京台公安局……显然没有任何人能压得住谢遇知那张清冷矜贵的阔少爷脸。
假如有一天,谢遇知破产了,宗忻毫不怀疑他单靠颜值就可以东山再起得能力,身高对谢遇知来说锦上添花的东西罢了。
谢遇知打开水龙头冲洗乌鸡身上的血水,莫名觉得身后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回头看了眼,正对上宗忻若有所思的脸。
“想什么呢?想这么出神?”
谢遇知笑着问了句,继续冲洗手里的乌鸡。
宗忻默了默,挪蹭过去递给他个不锈钢盆,“我在想,万一哪天你们老谢家破产,你这张脸肯定能一天之内把家产重新赚回来。”
“啧。”谢遇知把鸡往不锈钢盆里一栽,“那我可得给老谢打电话,让他悠着点千万别破产。”
“?”
宗忻心说,我就随口一提,你还是免开尊口的好。
谢遇知端着不锈钢盆往菜板那边走,忽然停住脚亲了宗忻一下。
“唔……”
宗忻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刚要推开他,谁知谢遇知只是蜻蜓点水迅速抽身去了切菜板那边。
“万一老谢破产,我要靠出卖色相来养你,你多吃亏啊?”
宗忻:“……”
“把料酒拿过来。”
谢遇知把剁好的乌鸡重新放进盆子,加了盐、五香粉、酱油、耗油,抬手指了指宗忻头上的储物柜。
宗忻打开料酒瓶盖递过去:“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遇知接过料酒哐哐往盆里倒:“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出卖色相。”
宗忻:“……”
倒也不是舍不得……毕竟用脸换钱,还是比出卖|肉|体|啦出卖灵魂啦这种来的正规合法。
“冰箱中间一层有红枣,抓几粒过来。”
谢遇知简直把宗忻当成了和自己刚结婚搬进新房的小娇妻,指挥着他打下手。
宗忻倒是很乐意干些零碎的杂活,一会儿被指挥着拿红枣一会儿被指挥着切姜片,等腌制好的乌鸡肉下了锅,谢遇知又切豆腐丁,炒了个麻婆豆腐,等豆腐出锅,宗忻这边也在他的指导下调好了肉馅。
谢遇知和好面,打了小剂子,没多会儿一摞饺子皮就从他手里擀出来整齐的放在宗忻面前。
“会包饺子吗?”谢遇知问他。
宗忻诚实的摇头:“不会。”
谢遇知在他旁边坐下,捻起饺子皮放在宗忻手心,握着宗忻的手指导:“填进肉馅,把两边边缘部分对折一下。这样…”他抵着宗忻的手指关节轻轻用力,“给它捏起来,馅儿不能填太多,太多皮会破,也不能太少,少了肚子瘪,不要太用力汤汁会挤出来……”
终于,在谢老师的耐心教导下,宗忻捏出了人生中第一个饺子。
一个软塌塌、躺在面板上、粘合部位还冒着油光、毫无生气的面坨坨。
“嗯……”谢遇知看着面坨坨,为了哄媳妇高兴,大拇指一竖,夸道:“媳妇,你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实验室里死活研究不出来的东西,被你在厨房做出来了!”
宗忻抿抿唇:“……其实不用硬夸的,我最不擅长搞北方的面食了,我们南方人,平时不吃这个。”
别说平时了,就是过年,在他们老家三川也是不吃水饺这种东西的。
一是嫌麻烦,二是没几个人吃,主要还是不擅长做,做出来不好吃,所以没人吃。
最终,以宗忻坐在客厅,百无聊赖看着电视,等谢遇知把菜、鸡汤和水饺都端上桌结束了厨房的作战。
谢遇知吹吹鸡汤,亲手喂给宗忻:“乌鸡补气养血,先喝汤,再吃饭。”
宗忻就着汤勺喝下去,问他:“谢副支队?”
“嗯?”谢遇知重新舀了勺鸡汤,喂给他,“怎么了?”
宗忻说:“你这么贤惠,以后我被你养的娇贵了怎么办?”
“我愿意,我养你你还不幸福?以后咱们家,你就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宠你!”
铃——
谢遇知看了眼桌子上的手机。
是江雯。
宗忻咽下鸡汤,去接电话。
“喂,江雯。”
“宗哥,我们抓住在医院给李娜注射麻醉剂的人了!”
Chapter 66
东风中路, 朝阳派出所。
谢遇知倚着桌沿,长腿交叠,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手里的牧马人车钥匙, 姿态慵懒又带着丝天生的冷酷。
江雯背着香奈儿高定包包,穿着身黑色收腰晚礼服,翘腿坐在椅子里,正在补口红。
宗忻双手插兜,站的离谢遇知有点远,低头和补妆的江雯小声说着什么。
谢遇知双目微眯,带着一丝不耐烦, 缓缓起身踱步走过去,耷拉着眼皮淡定揽上宗忻肩膀,对着江雯寡淡道:“你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 诓我们过来, 就是为了和你的宗哥说悄悄话吧?”
江雯撩起眼皮看看谢遇知, 没好气反驳:“谢少爷, 我和宗哥, 男未婚女未嫁, 谈个对象不违法吧?”
“谁说他男未嫁的?”谢遇知盯着江雯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宗哥现在已为人妇!以后注意着点, 跟他保持安全距离, 别凑这么近。”
江雯说:“什么?!谁的妇?你这个人少在这里造我宗哥的谣!”
“我的…”
“小宗?”
谢遇知话没说完,就被从外面回来的外勤小王和老廖把话打断了。
“哟,领导?”小王抬眼看到谢遇知, 赶紧掐掉烟头,讨好道, “领导好。”
谢遇知抬手制止:“行了,办案期间不打官腔,详细说说情况。”
加班狂谢遇知和秦展那种玩手腕的比,缺点儿高高在上的官僚主义做派,漂亮话说得少,都是稳扎稳打实干,队长、支队长、副支队长,公安局小官他全干了个遍,始终活跃在缉毒前线,不像秦展,一路都干到厅级了。
说他接地气,他有钱。
说他不接地气,他没官架子。
唯一不好的就是对自己要求太严格,继而连带着也严格要求自己手底下的人,在他手底下干活,首一样就得是真正实干,偷奸耍滑留嘴皮子拍马屁在谢遇知这里,通通没前途。
小王忙道:“前两天小宗走之前,嘱咐我们要好好保护受害人李娜,防止有人再对她下手。我和老廖一商量,觉得保护的太明显,很可能会让嫌疑人不敢再来或是行动更谨慎,那就不好抓了,干脆和医院保安打配合,让咱们的人全换成便衣到处溜达,保安故意摸鱼,这么一搞人果然上钩了,我们瓮中捉鳖漂亮收官。不过啊,除咱们部署的周全,今天也多亏江雯,要不是她守着李娜二十四小时没合眼,第一个发现了嫌疑人,估计又得让人给跑了。”
江雯得意洋洋道:“我是为人民服务!就冲这,局里是不是得给我发个男朋友啊?”说着瞟了宗忻一眼,收起口红放进包里,“我要求不高,就宗哥这样的就行。”
谢遇知跟被别人惦记上了宝贝疙瘩似的把宗忻往身后推,对江雯道:“你想都别想!”
“哎!”江雯眉毛一拧,“你认清楚你是个男人,怎么还争人家男朋友?!变态。”
“谁是你男朋友?他承认他是你男朋友了吗?”谢遇知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除了小花,整个京台市公安局的男人都给你挑,看上谁你说,我给你出嫁妆,保管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以后你就是我和小花亲生的。”
江雯:“……”
江雯气的一跺脚:“你们市公安局,还有没有人管管他了?”
宗忻抵着嘴唇笑,语重心长劝道:“江雯,谢家出的嫁妆,真不考虑?”
“要,不要白不要,豪华嫁妆套餐,谁不要谁傻子。”江雯大手一挥:“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如果有,谢副支队,钱加倍哦。”
爱情是不能被收买的,但,加钱可破。
谢遇知:“成交。”
话音刚落,一名民警搓着手走了进来,问小王:“王哥,人醒了,是直接提审啊还是你带回市局再审?”
小王随即把问题抛给谢遇知:“领导?”
·
“人是怎么昏迷的?”谢遇知边走边问。
小王挠头,笑了一嗓子:“江雯发现他的时候他撒丫子就跑,我们从走廊这头追到那头,这小子点儿背,刚好和迎面护士推的小推车撞上,直接掉下楼梯摔晕了。”
派出所羁押条件比不上市局那么宽敞,但也有单独的审问室。
刚醒过来的阿江双手带着手铐,左脸有一大块淤青,额头上顶着鸡蛋大小的包,眉宇间全是狠戾的杀气。
小王推门,在门口给谢遇知往里面指了指,“谢副队,那个就是嫌疑人,程江。”
谢遇知点头,提步走了进去。
宗忻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驻足问小王:“有详细调查下这个程江吗?”
小王摇头,小声回道:“还没来得及。”
“嗯。”宗忻点点头,“先去查,查到了立刻把资料送过来。”
小王答应着,转身就去了派出所户籍信息科室。
“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杀李娜?”谢遇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犯人椅里坐着的人。
“程江。”他略微往后一仰,只回答了谢遇知前面的问题,完全不care后面关于杀人的审问,全程表情淡定、嚣张,面对质问,既不紧张也不害怕,一看就是惯犯。
程江长得高、瘦,皮肤白皙,眉眼棱角分明,如果不是眉宇间戾气很重,长相完全可以算在清秀那挂,脸上顶着我是好人的那种。
宗忻本以为,凭谢遇知的性子,程江这么不配合,谢遇知估计又要动手,但谢遇知却安静的坐着,并没有什么违反审讯规则的举动。
“程江,哪里人?”谢遇知继续问道。
“云贵人。”
关于涉嫌预谋杀害李娜,是半个字都不愿意多说啊。
谢遇知低头笑了笑,“认识李娜?”
程江没有回答。
“好吧,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谢遇知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程江仍然看着他们,闭口不答。
果然,谢遇知的忍耐明显已经到了极限。
宗忻赶紧开口打圆场:“程江,我希望你搞清楚一点,这里是京台,不是电视里演的港台悬疑推理剧,也不是推崇米兰达告诫的M国,我们不会说什么你有权保持沉默这种话,你开口还是不开口,都不会影响你最后的定罪。”
程江看向宗忻,舔舔上唇,咧嘴笑了笑。
那个笑容,格外诡异,看的人心里发毛。
“你们想让我说什么?或者说,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供词?可以打印出来,我照着你们打印的资料念,然后你们来定我的罪。坐牢、枪毙、安乐死,随便让我选一样。”
这是料定了警察不能把他怎么样,有恃无恐啊。
宗忻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刑侦办案,遇上吓唬两句就招的,手里基本没真正犯过事儿,这些人看到警察的瞬间会强装镇定,但用不了多久就会心慌,原形毕露,老老实实交代犯罪事实。
像程江这种见到警察表现沉定,说话条理分明,避重就轻回答审讯提问的,身上不知道都背着多少案子几条人命了。
谢遇知敲敲桌子,冷声道:“程江,注意你的态度。”
程江眉峰一挑,满脸带着戏谑:“我的态度已经很好了,两位警官,咱们今晚是蹲墙角还是抱冰块?对,我还听说,你们警察审犯人的时候,为了不触及刑讯逼供的规定,让犯人喝盐水,吃冷饭馊饭,不让犯人睡觉,不给上厕所,行啊,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呗。”
谢遇知都给他气笑了。
“你小子别他么太狂,我警告你…”
宗忻摁住了谢遇知抬起的手,摇摇头,示意谢遇知别冲动。
谢遇知用眼神问他:干什么?
宗忻拍拍他,有些安抚的意思,但他具体要干什么,谢遇知完全猜不透,愣怔的回看宗忻半天,悻悻道:“你来。”
刚才,宗忻忽然想起已经暴毙的赵阿亮,这个赵阿亮在冯巧身边做事,又知道朴晚,而李娜跟朴晚也有牵扯,现在朴晚失踪,冯巧生死未知,还有谁会要李娜的命呢?
换言之,李娜或者,还能威胁到谁?
宗忻脑子里冒出一个不怎么靠谱,但可以一试的想法:或许,这个程江跟赵阿亮之间,可能有点牵扯?
当然,没有牵扯也无所谓,问一下不会有什么损失。
“你知道赵阿亮这个人吗?”
宗忻语调平平,就好像是忽然想到提起来,没有丁点刻意套话的意思。
他仔细盯着程江,观察程江脸上的表情变化。
程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听到赵阿亮的名字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宗忻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个得逞的弧度,“赵阿亮死了,中毒。”
程江眉角蓦地一跳。
看得出他在尽量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让自己露出一丝破绽,但宗忻还是捕捉到了他神情的反常。
“如果我没说错,你和赵阿亮都是冯巧的人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程江视线向上一抬,回视着宗忻,“你们不用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在我这里,你们什么都查不到。”
“是吗?”宗忻点点头,“我想,你说的应该是真的,我们在你身上可能确实查不到任何东西。谢副队,我看,今晚让他好好睡个觉吧。”
谢遇知不明所以。
不过,媳妇说什么肯定有媳妇的道理,男人在外边要给媳妇足够的面子。
谢遇知起身,点点头,招呼旁边的看守,“照顾好,谨遵规定,不能虐待犯人懂吗?”
看守警察有些为难:“领导,这个犯人只是临时羁押在这里,一会儿是要移交到市局那边的……”
谢遇知:“……”
谢遇知说:“我能不知道吗?我的意思是,在移交市局之前,照顾好他。”
看守警察:“领导,现在就得移交。”
谢遇知:“……”
行吧,派出所的人是不是都这么诚实可爱?
·
小王和老廖连夜把程江带回了市局。
谢遇知和宗忻俩人披星戴月赶回家,饭菜都已经凉透了。
两人看着花费两小时做的满桌子菜,大眼瞪小眼。
僵持了几秒钟,宗忻问谢遇知:“还吃么?”
谢遇知反问他:“饿么?”
宗忻点点头:“没吃饱。”
谢遇知揉揉他头发,“坐着,我去把饭菜热热,吃饱再睡。”
宗忻说:“那你先热,我去洗个澡。”
情到浓处,光靠洗澡两个字,谢遇知就能脑补出一场床戏了,他低头,按住宗忻肩膀,毫无征兆地索取了一个深吻。
宗忻没来由被他亲了一口,手忙脚乱的推开他,红着耳根去了浴室。
谢遇知刚把水饺放进空气炸锅,浴室里就响起了哗啦啦的水流声。
未几,一桌饭菜热好,谢遇知提步走到浴室门前敲了敲门:“阳阳,你洗好了吗?”
“洗好了。”
宗忻关掉淋浴,扯过浴巾擦擦头发,简单把浴巾往腰上一围,打开门走出来。
浑身湿漉漉的,露出的锁骨和胸膛上隐隐挂着几滴水珠,顺着径直的肌理线条看下去,是性感的人鱼线。
谢遇知无意识的喉结微动。
宗忻完全没注意谢遇知的情绪波动,趿着防滑拖鞋走到餐桌前坐下,夹起煎饺咬了一口,给谢遇知分析道:“那个程江,他肯定认识赵阿亮。而且,他和赵阿亮的关系一定很亲近。”
谢遇知拉了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听到赵阿亮名字的时候,他表现的太平静了,甚至都不觉得惊讶。”宗忻回看着谢遇知,细碎的黑色额发沾着湿漉漉的水雾,眉眼精雕细琢,脸颊微微有些发红,好看的像朵三月桃花。
谢遇知心想,小花这张脸,真是常看常新,天天看也不够。
宗忻思索道:“别人突然没头没脑提起一个陌生名字,正常人的反应都是先惊讶,然后问这是谁?最后会质疑: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把最后一口煎饺填进嘴里,喝了口热牛奶,继续,“但程江什么都没说,表情非常冷静,这明显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他知道赵阿亮,为了干扰警方的判断故意装镇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向别人传递我不认识这个人的讯息。越是用反常的举动证明自己不认识赵阿亮,才越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而且,我说赵阿亮死了死因是中毒的时候,他眉毛很轻微地动了一下。”
说完,宗忻看了谢遇知一眼。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面对谢遇知那双黏在自己颈窝的眼睛,宗忻简直有些哭笑不得,“江雯说你是变态,你就真的是有点啊…”
“媳妇,等过了周末民政局上班,咱们去把证领了吧?”谢遇知拉过宗忻的手,放在唇边轻轻蹭着,“持证上岗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裴裴女士已经考察过巴厘岛,咱们的婚礼场地…”
宗忻揉揉眉心,觉得谢遇知在结婚这件事上的执着,已经没救了:“那个……”
谢遇知忙道:“我听了,都听着呢。那程江掩盖他认识赵阿亮的事实,是为了什么呢?”
Chapter 67
“可能……”宗忻抿抿唇, 夹起第二个煎饺往嘴里填。
谢遇知推给他一杯水,“什么?”
宗忻抓起手机,给谢遇知看。
那是刚才洗澡的时候, 小王给他发过来的。
谢遇知接过去仔细看了看,不由凝眉:“这身份信息,还真是很清白。”
“祖辈三代务农,家庭背景普通,小学、初中学习都名列前茅,少先队员,优秀团员, 三好学生,高二下学期开始勤工俭学,每次考试成绩都是班级前三。”宗忻顿了顿, 继续道, “高考考上了中科大, 但没去读。”
“资料上写的原因是当时家里太穷, 拿不出5800块学费。”
谢遇知家里的确是有钱, 5800的学费, 还不如他手上一块随便带着玩儿的腕表值钱,但公大刚毕业他就进了基层,作为一名缉毒警, 见过太多穷人, 这些人为了钱什么都能做,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道德底线,所以他对程江拿不出5800块学费根本不感到意外, 就像听到朴晚毅然决然抛弃落后的村子,执意要到京台谋生一样平静。
这个国家幅员辽阔, 很多地方的经济水平还不够富足,甚至有些地方,像地龙村那种只有几十户人家交通不便的山村,和一二线大城市就像是两个世界,贫穷的地方就容易滋生违法犯罪,但犯罪的人他们只知道自己是在赚钱谋生活,并不知道自己做的事违法。
缉毒那几年,这种家里穷,没能力供孩子读书的家庭,他见得太多了。
很明显,这个程江,就是这种情况。
“高中毕业……”
谢遇知沉默地思量片刻,又微微的皱起眉。
宗忻眨眨眼,放下筷子盯着他清冷的眉眼,好奇:“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从宗忻出来浴室,谢遇知就和他始终保持着非常近的距离,宗忻抬眼就能看到他凑在咫尺的脸、弧线锋利的剑眉、宛如工刀刻画的挺拔鼻梁。
一直都知道谢遇知好看,但是每次眼睛落在谢遇知身上,宗忻还是不由自主感慨,谢遇知容颜俊雅如谪仙,稳重可靠有安全感,不得不说,自己眼光真的很好。
“高中毕业后,从18岁到21岁,当中有三年,没有任何关于这个程江的生活或是工作经历,这三年,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在什么单位上班,什么信息都没有,直到22岁那年六月份,才有他去一家手套厂应聘的记录。”谢遇知盯着宗忻,把图片放大,“你看这里,他在手套厂上班,但这家手套厂的考勤表上,只有他名字这栏从来没画过签到。”
宗忻垂目一看,确实如谢遇知所说,考勤表上写着程江名字那栏的全是空白。
“看来,程江这班上的,很诡异啊。”谢遇知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笑道,“我的盛副支队,非常抱歉,今晚不能让你睡个好觉了。”
十几分钟后
两人换过衣服,走出小区单元门,上了牧马人。
夜幕漆黑,前往云贵的高速上,牧马人两道远光灯差点晃瞎了对面开过来的司机的双眼,要不是高速公路中间有分隔带护栏,对面司机高低摇下车窗痛骂两句。
·
“老大?”
黄子扬本来已经下班了,前一刻刚发群嘚瑟:哈哈,老子下班了!
后一秒就被同事怼:你哈哈个P,一会儿就喊你回来备勤。
黄子扬刚打出乌鸦嘴三字没发出去,喜提跟班外勤小王回复:@黄子扬 头儿,抓获犯罪嫌疑人x1,等待特殊照顾。
黄子扬:刑警人刑警魂,周六保证不休息,周天休息不保证,老子前脚还没踏进家门,后脚就要加班,天理何在?
某同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回复:加班光荣。
黄子扬:那我祝光荣天天围绕你!
匆匆在路边买了两个煎饼果子,黄子扬揣上手机往回赶,回到局里他才知道谢遇知已经审过程江了。
小王说:“审讯进展应该是不理想,程江什么都没交代。”然后把自己从户籍科查到的资料也给黄子扬发了一遍。
黄子扬仔细看过程江个人资料,以为谢遇知还不知道,这才赶紧打电话给谢遇知进行汇报。
“知道。”谢遇知表现的非常随意,问黄子扬,“被临时喊回去打黑工了?”
黄子扬猛点头,可怜巴巴:“只有警察不受劳动法保护啊。”
谢遇知短促的笑了下,“当警察不用睡觉,你不知道?”
黄子扬叹气:“今晚我就喜提花花同款黑眼圈。老大,你还过来重新审审这个程江吗?”
“不审。”谢遇知看了眼把手伸向杂物匣的宗忻,只见宗忻又双叒叕捏出块紫皮糖剥开放进嘴里,这已经是吃了第十三块了,这男人吃糖不腻的吗?为了能来得及制止宗忻吃第十四块糖,谢遇知简单的回了黄子扬一句:“我和宗警官有急事消失三天,回头你给李副局吱一声,如果之后两天联系不到我们,说明我们在卫星讯号无法覆盖到的地方,不用担心,恢复通讯我会立刻联系你,挂了。”
谢遇知放下手机,宗忻正伸手去摸下一块糖。
“你牙齿还好吗?”
冷不丁,谢遇知侧目看着宗忻,没头没脑问了句。
“啊?”宗忻含着塞进嘴里的紫皮糖,呜哝:“牙齿……怎么了?”
谢遇知单手搭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捏捏他的脸,“吃这么多,会长蛀牙!小朋友都知道的事,这么不注意。”
宗忻说:“可是,这个糖真的很好吃啊。”说着重新剥开一颗,递给谢遇知,“你也吃一个?”
谢遇知:“……”
打不过就加入。
谢遇知刚把糖含进嘴里,就对上宗忻期待的星星眼:“怎么样?好吃吗?好吃不好吃?”
谢遇知:“嗯,好吃。”
宗忻开心道:“我超爱这个糖。小时候,我妈从工厂下班回来,一定会给我带紫皮糖,焦糖夹心又酥又脆,巧克力甜度恰到好处,想想都觉得幸福。”
原来,他爱吃糖,是因为糖会让他想起小时候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
谢遇知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宗忻似乎知道他的意思,吃了这颗糖之后,就没继续拿糖吃了。
沉默一阵,宗忻捞过手机,重新又把程江的资料看了一遍,问谢遇知:“你觉得,查手套厂,能查到问题所在?”
“不知道。”
案子查到这一步,所有能查到的有用线索几乎都断了。
爆炸案、虐杀案、蜂后案,和案子相关的犯罪嫌疑人基本全部落网,虽然谢遇知非常不愿意想到那个名字,但不得不承认,程昊把赵乐国和程华的犯罪证据收集的非常齐全。
爆炸案证据情况有赵乐国和受害人万嘉豪签订的合成式出让协议、警方破译的万嘉豪留下的栅栏密码、闫玉珧保险箱里发现的笔记、程华本人招供的证词和在吊弄截获的物证:800公斤八硝基立方烷。
虐杀案证据情况有受害幼童身上提取到的皮肤组织DNA、吴晚笙家中卧室天窗提取的指纹和血迹、边则的招认供词,而边则的供词,也进一步确认了赵乐国指使他故意杀害万嘉豪的罪行,以及边则对朴晚涉嫌蜂后案拐卖、逼迫、虐待妇女、婴儿的指正,揭开了蜂后案的一张大网的豁口。
蜂后案……
谢遇知食指落在键盘上,轻轻敲了两下。
边则信奉赤血圣灵,这个邪|教的起源地是在国外,他忽然想起当时宗忻给他看的那个外网网址,IP属地好像是在掸邦。
掸邦,金三角?
谢遇知微微眯眼。
熬夜开车,还是长途,要不是刑警这行经常熬夜已经习惯了这种作息,换谁开一整晚,第二天都得脸色苍白双目无神、肌肉松弛疲惫不堪。
宗忻明显比不过他的身体素质,打着哈欠问他还要多久才能到地方,在得到谢遇知回答的6小时后,毫不犹豫爬到后面车座扯了张毯子躺下睡了。
临睡前,还担心谢遇知没人聊天打瞌睡,提醒谢遇知开个夜间广播。
等谢遇知把他喊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宗忻睁开眼,跟着谢遇知下车,脚刚沾地就发出了声震撼的卧槽。
云海,半山腰的云海。
有文化的人会说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会说彩云惊岁晚,缭绕孤山头。会说几千百涧流苍玉,三十六峰生白云。
但宗忻裹着羽绒服,只说了句卧槽,然后就转头问谢遇知:“咱们不是来调查程江的么?出公差,还奖励旅游?”
谢遇知笑道:“你还想旅游?现在是没空带你去旅游了,走吧,穿过这条小路,就到程江老家了。”
顺着谢遇知指的方向看过去,宗忻才注意到前方果然有条半米宽的土路,通不了车,只能步行。
农村,环境几乎都差不多。
纵横阡陌的小路,早起忙作的人们,鸡犬相闻。
他们几经打听,终于在村民的指引下,找到了程江家。
大门半掩着,门口几只芦花鸡在刨食儿,谢遇知推门走进去,问了句:“这里是程江的家吗?”
堂屋里响起脚步声,不一会儿走出来个上了年纪的妇女,看到谢遇知和宗忻,妇女明显愣了下,可能是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妇女满脸的惊愕,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冲屋里喊了一嗓子:“孩他爹,快出来,有人。”
随着她的喊声,接着出来个佝偻的五十来岁男性,他看看谢遇知,又看看宗忻,开口问道:“你们找谁?”
“我们是京台过来的,想跟你们了解下程江的个人情况。”谢遇知开门见山。
“了解情况?了解啥情况?”
主要谢遇知和宗忻俩人长得都太正气凛然,老两口也没怀疑,连问问他们俩是干什么的都没问。
谢遇知说:“程江高中毕业,没有上大学,挺可惜的。”
“什么可惜不可惜的。”男人把他们往屋里请,“都七八年了,早就都过去了,当时他们老师还说,上学能申请什么助学款的,我们家哪有那个条件?借钱也还不起。你们坐,坐。”
“是条件挺艰难的。”谢遇知接过妇女递过来的小板凳坐下,“他毕业后那两年,都干过什么工作呀?”
“小江有点文化,懂计算机,毕业后说找了个网络公司上班,就是得出国,叫什么掸邦还是榜山的,干了三年又说公司业务拓展,搬回来了。”男人磕磕烟袋,说起自己的儿子,脸上还挺自豪的,“我不是夸他,没上大学,找的工作还这么好,是真有本事。”
“他每年都给家里寄不少钱吧?”宗忻问了句。
男人笑:“寄,每年都寄七八万,我和他娘都给他攒着嘞,回头给他拿来娶媳妇。”
“你知道程江的老板叫什么嘛?”
“知道,姓冯,叫冯巧,听说是个外国人。”
Chapter 68
冯巧, 又是冯巧,兜兜转转,案子还是回到原点。
滇缅公路上, 累河激流里,他们没能把人抓住,现在是死是活不知道,虽然洛川警方犬技部门这几天一直在搜寻,但杳无音讯。
不过基本可以确定:冯巧和815爆炸案、蜂后案都有着密切的关联。
宗忻凝重地看了谢遇知一眼。
谢遇知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阴沉沉的。
另一边,京台市公安局
外勤小王把键盘往旁边一推, 在印着中国警察字样的藏蓝色鼠标垫上移动鼠标,双击图片放大,然后指着电脑屏幕惊诧了下:“她还挺值钱?”
宋经把手里的记号笔, 说:“B级通缉, 悬赏金一万已经最低了。哎, 陈林不是说今天回来的嘛?人呢?”
小王笑:“陈哥早回来了。执勤的小刘说, 陈哥家属生孩子羊水栓塞, 人当时已经不行了, 准备让陈哥见最后一面。陈哥前脚刚进产房,后脚就听见身边护士对讲机一句话,不到两分钟去了20多个医生会诊。唉, 嫂子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啊, 全身换了两遍血,最后救回来了,得亏那医院是个三甲综合, 说要是去的妇幼,硬件软件都赶不上人就完了。”
宋经:“生孩子, 这么危险呐?”
幸好他没那功能,要不然以后给黄子扬生孩子还得搭进去一条命,多不值当。
小王说:“我听我姐说,要是哪个医院救了一条羊水栓塞的命,够吹一年了。”
“不止够吹一年,简直是写进医生履历成为跨越里程碑的存在。”老廖叼着烟,在旁边插了句,“羊水栓塞死亡率很高的,反正我给我家姑娘说了,以后能不生孩子就不生,自己身体最重要。”
宋经给他比个大拇指:“老廖,世纪好爸爸!”
‘世纪好爸爸’老廖还没来得及客套,从信息科拿到朴晚社会关系资料的陈林,风风火火走进办公室把几页A4纸往桌子上一拍,不带停顿的喊人:“小王,给你和老廖安排个任务。”
小王和老廖立刻凑上来。
“陈哥你说。”
“小陈,什么任务?”
陈林直白道:“根据对程江个人情况的调查,程江在国内没有任何犯罪记录,虽然供述了冯巧是他老板,想要杀害朴晚的行为属实,但最终没有实行成功,属于犯罪未遂,我们只能对其进行口头教育,明天就得放人离开。”
“卧槽,这也行?”小王都忍不住爆粗了,“爷爷的,还得安好无损把那小子送出公安局大门?”
陈林点头:“规定上来说,是这样。”
小王:“……”
想想真是气啊!
程江那小子,几天前可是差点把谢副队和小宗送进八宝山!
小王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估计程江要是现在在他面前,他能上去直接咬两口泄愤。
宋经把朴晚的通缉令发布出去,回头问陈林:“规定上是这样?那你就是有钻规定漏洞的法子咯?”
陈林拉拉笔挺的衬衣领,狡黠一笑:“查不到犯罪记录,不代表他没有犯罪啊。”
“噢噢噢噢~”
几个人瞬间围了过来。
陈林神秘道:“刚才我过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大黄,大黄说谢副队和宗副…小宗。”陈林差点秃噜嘴,“谢副队和小宗说有急事消失三天,我打电话问了,小宗说他和谢副队在程江老家,查到程江高中毕业后在缅甸做过网络|诈|骗|,只要信息科那边能调到确切证据,程江至少拘留半月起步。不过,蜂后案只有程江这边的线索不够,还需要你们去朴晚老家做个走访。”
小王活动活动手腕,听完也不委屈了,一副要大展身手的模样:“这可是个肥差,有出差补助,干得好能不能加薪啊?”
陈林说:“有补助,但加薪这个事儿吧,你得写申请打报告,先给领导也就是谢副队批,谢副批完再给李副局批,李副局批完再给……”
“行行行,这一套手续下来,我得等三年,反正今年警龄就到了,能再加个星,工资也会涨。”小王忙摆手,满脸怕麻烦的表情,抱怨过后,问了句:“陈哥,我们什么时候走?”
陈林低头看看时间:“这就走吧,快去快回,明天这个时候就得放程江回去了,希望你们俩能赶得及。”
·
嘟嘟嘟嘟……
江雯看着一直播不通的号码,秀眉微锁。
“雯,怎么样?”苏聃紧张地问道。
江雯摇摇头:“联系不上。”
苏聃犯愁了:“那怎么办啊?咱们怎么办?”
江雯起身,把手机往香奈儿包包里一放,直接抓起苏聃的手:“走。”
苏聃:“哎,去哪啊?”
江雯一撩头发,满脸严肃地回她:“去公安局!宗哥手机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状态,我们不能坐在家里干等,去公安局找负责这个案子的人,得把消息传达给他们。”
苏聃呆愣愣看着江雯,觉得这个姐姐浑身都在发光,好酷啊,脸忽然一红,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
山风猎猎作响,树梢在风中张牙舞爪。
宗忻点燃一根烟,倚着车门深深吸了口,头发凌乱的在额前荡起,他弹弹烟灰,几不可闻地叹气,“看来,应该是没错了。”
狂风肆虐,连山路旁边的小石子都被刮的翻了几个跟头,谢遇知不知道喷了什么品牌发胶的头发依旧一丝不苟,白衬衫黑西裤,厚重的呢子大衣勾勒出他成熟男性独有的线条感,身姿笔挺宛如青松。
听到宗忻的话,谢遇知倾身,双手撑在车门上,把宗忻箍在狭小空间,手背青筋隐约可见。
“我也觉得,应该和暗网有关。”
想起之前秦展告诉他暗网背后,庄家在到处买他这条命的事,谢遇知勾勾嘴角,笑容中夹带着说不出的戾气。
不就是想要方尖的命嘛?他到要看看,那个庄家搞这么多小动作,到底有什么意图。
“你说的暗网……和蜂后案有关联吗?”不知道为什么,宗忻看着谢遇知,总觉得他刚才那抹笑容很诡异,好像很警惕,但是警惕里又带着丝莫名其妙的兴奋,仿佛特别期待暗网浮出水面似的。
“有关联。”谢遇知肯定道,“不过,蜂后案应该只是在暗网挂了个明码标价的商城,不好说暗网里的人有没有参与蜂后的买卖。”谢遇知说完,想了想,摇摇头:“走吧,在这里多想无益,一切等回到京台,和程江当面进行对质后再说,只要确定蜂后案和暗网内部人员有关联,那我们就得好好查查这个暗网了。”
宗忻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点点头,一路忐忑着跟谢遇知往京台赶。
与此同时,云贵山脚。
跪在石头上的中年男人黑发凌乱,看面相温文尔雅,年轻时一定是个文艺青年,他垂着头,长相不是很出众,但被绑于身后的双手,左手大拇指戴着枚成色非常好的祖母绿翡翠扳指。
站在越野吉普车旁,穿着几乎盖住腿的黑色大衣的男人压压礼帽,对身边马仔轻轻挥了下食指和中指,马仔拎着桶水直接泼在跪着的中年男人脸上。
中年男人一个激灵,长长舒口气,睁开了双眼,等他看清楚对面站着的人是谁的时候,脸色一喜,刚要说话,忽然发现他此刻正以一种极度屈辱的姿势跪着,面色顿时黑沉下去。
“腾纾德,你这是什么意思?”
腾纾德满脸微笑,往前走几步在他面前俯身,借位看过去,就像在安慰多年老友,只有凑近了,才能听到他和中年男人的对话。
“巧爷,你那个蠢弟弟死的一点都不冤,可惜啊,死了都不让人省心,还留下一堆烂摊子要我替他收拾。等我在这里解决了你,再去解决那个朴晚。哦,对,毕竟咱们交好这么多年,你放心,你那个不谙世事什么都不知道的宝贝女儿,我不会动她。”
冯巧抬头,惊愕地看着腾纾德,“你说什么?腾纾德你个老王八你说什么?”
腾纾德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看着冯巧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良久,嘴角才又重新浮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我说,枉你做走私生意这么久,能赚钱却不够聪明。你弟弟冯春来蠢,你也蠢,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死的。”他蹲下来,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拍拍冯巧的脸,“你以为是你用朴晚把思安港头那个小水警引出洞,算好这一撞你能生他必死,就可以为你那个蠢弟弟报仇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冯春来、朴晚还有被京台公安局条子抓到的马仔,都是棋子。”
腾纾德说这些话的时候,冯巧死死盯着他,眼睛一动不动,因为生气和愤怒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他力竭声嘶的问腾纾德:“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说,不能让京台那些条子继续再查下去,他只是想单独见那个人,不是想见成千上万的条子。”腾纾德站起身,撑个懒腰,笑了笑,“不过,我是有私心的,我必须保护他的安全,不能让他任性胡来。所以,只好拜托你来解决麻烦,我不会让你吃亏,作为回报,我把那个小水警的命一起送你了。”
冯巧张口,还要说什么,腾纾德单手在眉间搭个凉棚,看着远处盘山公路愈来愈近的牧马人,蓦地笑道:“时间赶得刚刚好,不早也不晚,来之前占的那挂,可真准。”
腾纾德话音刚落,马仔立刻上前抓起冯巧推搡着丢进越野车驾驶室,嘭地关死车门,接着扛起地上的油桶结结实实浇满越野车身。
·
“好,我们知道了,现在正在往回赶,应该明天一早就能回京台。”宗忻挂了陈林的电话,撑头去看谢遇知,“谢副支队,辛苦你又要开整晚了。”
谢遇知握握他的手,目视前方,笑道:“我就是你盛副支队专属司机,一个晚上算什么?和你一起开车,我能开一辈子。”
Chapter 69
宗忻忍不住舔舔牙尖:“你都这么说了, 那我也愿意。”
“愿意什么?”谢遇知转头看向他,随口问了句。
目光相对,宗忻不好意思地别开脸去看车窗外沿路风景, 唇角微微一弯:“愿意一辈子坐你的车。”
谢遇知黑沉沉的眼底泛起无边温暖,宗忻那张漂亮侧脸深深定格在他眸底,刹那间便抵过了岁月和时间的荏苒。
天地皆非,万物皆空。
他想,什么是一眼万年?
是夜总会门口,初见时的惊艳,是副支队办公室, 同床共枕时的百爪挠心。
黄昏日暮,熙攘嘈乱人群中,那个清清冷冷又灿若星辰、格外干净利落的宗忻, 像一缕清风拂过心室, 他立刻就知道:这是要和自己共度此生、共度生生的人。
夕阳暖晕从一侧窗户洒进来, 宗忻每一根发梢都闪着微光。
数秒钟后, 宗忻没有得到谢遇知的回应, 收回目光看向谢遇知。
谢遇知正看着他在笑, 是那种露齿的笑,很得意,在倾洒进车厢的阳光下, 肆意而张扬。
他的左手还被谢遇知拉在手里, 谢遇知的手掌宽大厚实,温暖有力,让人踏实,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不用千言万语, 宗忻都能感觉得到他通过手掌传过来的‘此生不渝’的誓词。
心知肚明的盛副支队,不知道怎么心里突然冒出个想法:他想听点来自谢副支队的甜言蜜语。
“你就不再说点儿什么了?好听的那种。”
“好听的?”谢遇知拉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我想想啊…我爱你。”他定定注视着宗忻,郑重非常,“直到海枯石烂山崩地裂,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宗忻眉毛一剔,瞪他:“我让你说好听的,不是让你表忠心为国捐躯!”
“一样,我对党有多忠心,对你就有多忠心!”谢遇知打灯变道,轻轻捏了下宗忻的手指,“亲爱的,前段时间,我不是替我们家老谢退掉了知行传媒公司的股份吗?”
“怎么?”对于谢遇知突然岔开话题,宗忻不明所以,“知行传媒那1%的股份有什么问题?”
“股份没问题。”谢遇知嘴角仍旧含着笑意,“你打开手套箱看看。”
宗忻听话地抬手拉开面前的手套匣,赫然发现,空荡荡的手套匣里静静躺着张银行黑金卡,立刻茫然看向谢遇知:“这什么?!”
“给你的彩礼,上次咱妈给的压岁钱我也放了进去,再加上我添的,正好凑了个整。”
“……”
“多少?”
“不多,六百万。”
忽然有几块小石子从高处滑落在公路上。
谢遇知下意识打方向盘避开,继续道,“等你嫁过来,我再给你凑个整的,婚礼举行前,你还有时间好好考虑考虑婚纱啊、首饰啊之类的,到时候选好了,我带你去买。”
宗忻摇摇头,看着前边不停跌落的小石块眉头微锁,提醒谢遇知:“那些东西以后再说,我怎么觉得这山路,怎么有点不对劲啊?”
看着越来越多的石块渐渐由小变大,谢遇知神色也凝重起来,他降下车窗抬眼往山坡看上去。
两三百米的山坡,石块秃噜着往下砸,在滚落的石块之间,一辆黑色BJ40朝着他们的方向垂直冲下。
宗忻猛地回头:“危险!加速!”
谢遇知二话没说,立刻把马力加到最大,车身如一支利箭嗖地飞了出去。
几乎就是在牧马人起飞的同时,越野吉普也在重力作用下哐地砸向公路,接触地面立刻燃起熊熊烈火,瞬间轰地一声,车身像个小型炸弹般猝然炸开,碎片飞向四面八方,破坏半径足足有几百米远,爆炸形成的气浪立刻就把牧马人狠狠冲出去几十米。
巨大的爆炸声差点把谢遇知和宗忻的耳朵震聋,饶是牧马人开得再快,也被越野爆炸的碎片楔到,轮胎以及整个车身均不同程度损坏变形。
几分钟后,宗忻在撞击的昏迷中醒过来。
刚才牧马人被气浪掀起的瞬间,谢遇知用手臂护住了宗忻额头,除额头的旧伤被撕裂洇出点儿血迹,宗忻全身都完好无损。
倒是谢遇知,因为他在驾驶座上,窗户也是开着的,越野爆炸后碎片崩得到处都是,谢遇知被划伤了,人趴在挤压变形的方向盘上,右臂耷拉着,毫无反应,浑身是血。
看到谢遇知的这副样子,宗忻心中倏地一凉。
他慌忙解开安全带,爬到谢遇知旁边,把手放在谢遇知扒着方向盘的手上,抖着声音喊:“谢遇知?谢遇知?你怎么样?你醒醒啊?”
谢遇知一动不动,完全没有任何回应。
须臾片刻,无数过往画面在宗忻脑海中浮现。
和无数平常的夜里一样,爸爸妈妈给他换好睡衣上床睡觉,爸爸在写资料,妈妈给他讲睡前故事。
也是这样的巨响过后,墙面开始出现裂纹,外面吵吵嚷嚷,有人大喊地震了,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恐惧的喊叫。
但这些都没有持续多久,不到一分钟,整个楼梯开始往下陷,吊灯、墙皮、混凝土开始噼里啪啦往下砸。
爸爸第一个抱着他冲进卫生间,将他安置在承重墙下面,又去捞妈妈,卫生间的石膏天花板,却在爸爸冲进来的那一刻,轰然塌下。
他吓得闭上眼不敢睁开,等再睁开眼,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了从那块天花板下面蜿蜒流出的红色血水。
妈妈捂着他的眼睛,告诉他爸爸没事,只是被震落的墙皮堵在了外面,虽然他只有四岁,但他知道爸爸死了,知道妈妈在骗他,他却不敢出声。
眼睁睁看着爸爸妈妈死去,自己却毫无办法,那种无力感,像烙印深深刻在心底,一辈子都无法挥去。
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永远都不想!
宗忻抬手捂住眼,把泪水硬生生憋回去,按住谢遇知,不断地掐虎口、人中。
“谢遇知!”
“谢遇知你醒过来!”
“我不许你死,不许你死在我前面!你说的彩礼呢?以后要补给我的彩礼还有嫁妆,婚纱、戒指都不算数了吗?你不能耍无赖,不能不认帐!”
“你他妈给我起来!你这个渣男,想就这样抛弃未过门的妻子?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谢遇知你他妈的给老子起来!”
无论他怎么喊,怎么掐人中,谢遇知仍旧没有呈现出任何生命体征。
“起来啊,起来,求求你起来……”
宗忻终于放弃抢救,呆愣愣看着趴在方向盘上满脸是血的冷峻面孔,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什么狗屁的彩礼。
什么狗屁的婚纱戒指。
骗子,大骗子!
他真的,再也不要相信谢遇知了。
永远都不相信他了!
强行憋下去的眼泪忽然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宗忻扑在谢遇知身上,哭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滴水滴在后颈,谢遇知迷迷糊糊的想,是下雨了吗?意识慢慢聚拢,感受到趴在身上的重量,他眼睛微微瞥开丝缝。
眼前看到的东西有些糊,还带着些红呼呼的光影。
他舔舔嘴唇,一股腥甜顺着舌尖入喉,大脑立刻做出最快速的反应:血。这个味道是血,他受伤了,现在处境很危险,得赶快离开危险的地方。
谢遇知迅速起身,睁着眼睛直直去看宗忻。
宗忻看他没事,整个人吊着的神经松懈下来:“我就知道你不会……”
下一秒,谢遇知一脚踹开变形的牧马人车门,二话没说扛起他就走,宗忻大脑反应就已经是非常快了,醒过来的第一时间立刻对谢遇知进行了紧急抢救,他本来准备把人救醒赶紧离开牧马人,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联系局里,但谢遇知怎么都没有反应,他甚至已经放弃两人能够生还的想法了。
但谢遇知刚醒过来,立刻就已经扛着他走出了几十米,远远离开了牧马人,估计大脑都还没进入思考。
吉普越车爆炸后飞溅地碎片,已经引燃了牧马人的后车厢,危险判断结果:随着火势加大油箱过热,牧马人迟早也会跟着爆炸,不弃车,他们都会被炸死。
谢遇知扛着宗忻,在离越野车三四百米的地方停住,放下宗忻,回头看了眼。
虽然他睁着眼睛,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但是动作和表情都无比机械,就像个输入了固定执行程序的AI人。
宗忻双脚落地,试探地伸出手在谢遇知眼前晃了晃。
没有反应。
谢遇知完全没有反应。
宗忻忽然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意志力训练。
早些年,他听隔壁缉毒队的人说起过,禁毒和其他警种不同,每次执行任务都可能搭上无数条缉毒警的命,死其实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是最不可怕的,可怕的是,落到毒贩手里要遭受各种各样的酷刑折磨。
净边行动的时候,代号黑鹰身份暴露,被大毒枭陈丁卯生挖眼球、不做任何麻醉的状态下,抛开腹部扯出内脏,还用兴奋剂吊着精神不让他睡过去,最后,黑鹰被生生折磨而死。
他没想到,这些人其实早就接受过各种精神、药物以及潜意识意志力的训练了。
可能那些毒枭根本不知道,禁毒警已经不知道在公安局的禁闭室打过多少次东莨菪碱、受过多少次折磨,他们就连无意识状态下,也可以凭借着训练出来的肌肉记忆和潜意识思想去行动和说话。
原来,谢遇知,真的不是一个表面上的富二代。
此时此刻,宗忻终于明白谢遇知说的信仰,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力量。
谢遇知笔挺矗立在宗忻面前,直到牧马人燃烧到最后,发出震耳的爆炸声,连带着32公斤的轮胎被气浪裹挟着炸飞从山体跌落,他才收回目光,默默看了眼身边的宗忻,单手扶上他的肩膀,缓缓沉下来,压着宗忻重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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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台,武警医院
黄子扬推开病房窗户,指挥着几名实习警察把办公桌、电脑还有一沓资料放好,自己则拎着一袋水果走到病床前扯过板凳坐下,托腮盯着谢遇知那张矜贵脸,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隔壁床也在养伤的宗忻额头上缠着绷带,手里抱着本《2021年全国药物滥用防治研讨会学术会议论文集》,偶尔会分神往他这边瞥两眼。
黄子扬冲他抬下巴,“小宗,你对医学研究这么感兴趣啊?”
宗忻看看书页内容:R|U|S|H有些地方管制有些地方禁售,在我国是禁售,没有列为管制,仅作为皮革清洁剂用于工业用途。男同性恋经常使用|R|U|S|H进行平滑肌放松,作为兴奋剂来减少性|交|时的疼痛感。
“……”
“多了解下药物使用,可以积累一定的经验。”宗忻把书本合上,问黄子扬,“那辆忽然冲下山坡的吉普越野车,查出来了吗?”
“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黄子扬身体前倾,试图和宗忻拉近些距离,“两个局长那边都下了死命令,让我们有事没事别来医院打扰老大和你养伤,要不是查出了线索,我人根本就进不了医院大门,早给我提溜回去了。”
宗忻立刻放下厚重的书本,急道:“快说,怎么样?”
黄子扬说:“吉普越野车车主是冯巧!”
宗忻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表情明显一愕。
“太凑巧了是吧?”黄子扬摩挲着下巴,也很疑惑,“我们查815爆炸案,爆炸案相关线索人除一个程华,几乎全部遭遇他杀、意外后离奇死亡,之后的虐杀幼童案以及涉蜂后案的吴晚笙也被杀,杀人凶手边则却什么都不知道,只供出了他合法妻子朴晚买卖器官…”
“没错。”宗忻一脸凝重地接话道:“从李娜入手,我们调查到程江,然后根据程江的社会关系,确定了他是跟在冯巧身边多年的马仔,顺着这条线索,终于摸到815案、虐童案、蜂后案的幕后操纵黑手冯巧,结果他离奇的却死在云贵盘山公路上,就死在我和谢副支队面前。”
“所以啊,小宗。”黄子扬和他目光相对,无奈地摊手:“这个案子的复杂程度和一般案件根本不是一个等级,很有可能……”
“很有可能,和暗网有关。”
黄子扬眼珠子一瞪,立刻看向这个声音的主人——躺在病床上,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说很可能醒不过来,醒过来也会变成傻子的谢遇知。
“卧槽!”黄子扬震惊,“老大,你怎么醒了?”
谢遇知蹙眉,看傻子似的看着黄子扬:“听你的意思,是盼着我抓紧时间去八宝山报道?”
黄子扬:!!!
“我不敢!”
“小花,我睡多久了?”
谢遇知没搭理黄子扬嘴贫,转而去看宗忻。
宗忻只是看着他,忽然眼眶通红:“你他爷爷的睡了三天了,还知道醒啊?”
知不知道,医院都让我们不要抱你还能醒过来的希望了?
谢遇知眉毛一挑大手一挥,掷地有声:“我舍不得你独守空房,不会狠心长眠的!”
宗忻:……
忽然被塞了一嘴狗粮的黄子扬:……
黄子扬说:“老大,这种时候你还秀恩爱,你的心呢?”
“我没有心,我的心被狐妖挖走了,一会儿出了医院我就去菜市场找买菜的妇人,问问她我的心去哪了。”谢遇知说完脸色微微一变,看着黄子扬郑重道,“说正事。朴晚,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黄子扬挠挠头皮:“这你得问陈林,他负责的。”
Chapter 70
谢遇知动了动, 好像是想要坐起来。
宗忻眼疾手快跳下病床就去扶,黄子扬赶紧制止道:“别别别,祖宗, 你别动,我来!”说着小心翼翼扶起谢遇知,还贴心给他垫了个枕头。
谢遇知摆摆手,示意黄子扬自己不是要坐起来,扭头去找替换下来的衣服。
“干嘛呀?干嘛呀?”黄子扬看穿谢遇知的意图后,马上不淡定了,可怜兮兮道, “今儿老大你要是敢从医院跑出去,明天你心爱的大黄就会被关禁闭室,遭受各种非人折磨!难道你不爱我了吗?看着我受折磨也可以无所谓吗?”
谢遇知睨他一眼, “我看上去像是要死了?”
黄子扬:“那倒没有。”
“陈林什么时候回来的?”谢遇知抓起放在旁边的衣服, 去解病号服领口扣子, 冷冰冰道, “那辆吉普车为什么会突然从半山腰冲下来, 调查过吗?”
“调查了。”黄子扬连忙回答:“越野车坠落的地方是个急转弯车道, 有需减速的黄色菱形路牌提示,交通部门现场勘察后说,车祸原因是越野车未及时减速冲出了护栏。”
“哼。”谢遇知冷笑一声, “就这么严丝合缝, 偏偏那辆车在我和小花经过的时候卡着点加速冲下护栏?偏偏那辆车车主就是冯巧,我们这次重点调查的嫌疑犯?这套说辞拿出来骗鬼呢吧?你们还真能信?现场勘验是京台交通部门现场勘察的,还是云贵那边勘察之后提交的鉴定报告?”
黄子扬说:“云贵那边提交过来的鉴定报告。”
谢遇知穿上白衬衫, 弯起袖子露出手臂,敏锐地眯起眼睛, “云贵那边什么意思?能干就干不能干让他们换人!”
“老大,这个事儿其实有点复杂,云贵那边省厅倒是好说,可车祸路段在自治区,自治区你也知道,外边的人不好干涉。当然,官大一级压死人,李副局可以出面要求他们当地警方协助调查,但……”
但,人家愿不愿意配合,能配合到什么程度,真不好说。
毕竟,谢遇知这次去云贵调查程江,可没跟局里通气,也没给当地警方打招呼,现在出了问题,云贵警方那边心里估计都憋着气,没准正在怪他们京台市局不厚道,让他们糊里糊涂成了大冤种背锅侠,背地里指不定默默把他们京台市公安局骂几百遍了。
谢遇知可不管那一套,他只看结果,云贵警方没查出来问题,在谢遇知这里,就是云贵警方无能,办案不利!
冯巧必须要查,还要从头彻查,这件事不用云贵那边插手!
谢遇知穿好鞋站起来,看向宗忻目光一定:“这两天你留在局里,跟陈林负责好朴晚这边的搜查,另外…”
“你去哪里?”宗忻站在病床边,回视着他,“我得知道你下一步计划,万一发生什么,也好能应对。”
谢遇知揉揉眉心,提步走到他面前拍拍他肩膀,“暂时我…”
“不能说?”看着谢遇知的眼睛,宗忻几乎立刻就猜出了谢遇知接下来要说得内容,他点点头,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异常,“好,我知道了。”
“明白就好。”谢遇知冲他弯唇一笑,“等过两天,我跟局里请假,咱们把婚礼办了吧,我怕我不能再等了。”
坐在后面凳子上的黄子扬捂嘴,不是吧?这都行?连老大都要举办婚礼了,他是不是可以蹭个场地,和宋经一起办了,争取来个双喜临门啊?
宗忻定定看着谢遇知,刚想说你又发什么疯,谢遇知微微弯腰,旋即把他摁进怀里,压低了声音,“我就是想合法给你点财产。万一我殉职,你带着家产改嫁也能过得很好。”
被迫吃狗粮的黄子扬眼皮一绷:家里有钱的人,就连说起情话来都这么动听!
谢遇知突然上演晚间八点档狗血家庭伦理爱情剧,宗忻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这是又…”
话没说完,谢遇知便松开他,抓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单手揣兜打着电话走出病房。
黄子扬看看宗忻:“小宗,我其实有点好奇啊,就是,老大他到底是怎么把你给弄进局里来的?”
宗忻担心谢遇知,跟着往外走,听到黄子扬的问话,随口回道:“我是档案回调!”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谢遇知没有上电梯,而是径直去了安全通道。
武警医院,警察士官专门的疗养区,安全通道里空荡荡的,安静异常,踩在楼梯上的每个脚步声音都清晰可闻。
觉察到宗忻跟过来,谢遇知对着手机话筒简单说了个好,然后利落挂断通话停下脚步回头。
宗忻没想到谢遇知会突然停下,脚步不稳打了个趔趄,差点摔下去。
谢遇知一声不吭,赶紧转身迎上去把宗忻接住紧紧抱在怀里。
“怎么这么不小心?”谢遇知闭上眼睛,感受着宗忻身上的温软,轻声道,“我只是出来打个电话。”
被谢遇知紧紧箍着,宗忻双手缓缓攀住他挺阔肩背,表情微微有些伤感,“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东西需要去刻意隐瞒。”
“暗网。”谢遇知轻轻推开他,结束这个缱绻的拥抱,垂目看着宗忻的眼睛,“它涵盖了世间一切的黑暗与邪恶。明码标价的暗杀、黑|产|、灰|产|,小到用户数据、违禁药品,大到人体器官、军|火|、X|N,在暗网,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出售,只要有买家,只要买家出的钱足够多。他们用一种叫做比特币的虚拟货币进行交易,上次代号方尖大规模炸毁暗网服务器后,背后操控的庄家找到了更隐蔽地交易方式,除更改了网站的可交易时间外,对货币也进行了加密,网安部根本无法追踪其来源。”
两人面对面站着,呼吸交促。
沉默片刻,宗忻终于呼出口气,“所以,你是方尖?”
他不想自己猜得那么准确,只要谢遇知摇摇头,他就可以继续告诉自己,谢遇知只是个有点儿钱又富有正义感,还能吃苦意志力强悍的基层缉毒警,虽然出任务会有危险,但既然已经调到京台市局,成了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就说明以后跟那些亡命之徒的毒贩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宗忻抱着一丝侥幸,脸色看上去却极差,苍青发白。
谢遇知不羁地舔舔唇,用拇指揩了下嘴角,大方承认:“对,没错。”
宗忻眼里的光,瞬间消失了。
“所以,朴晚也好、冯巧也好,还是当初你追查买卖人体器官案击毙的那个冯春来,他们都跟暗网有关系。冯巧死的这么蹊跷,就说明他不过是个炮灰,是背后人的棋子,他死是注定的事,无论我们查不查他,他都会在这个时候死。”
“他们在买你的命,一个亿。”宗忻忽然揪着谢遇知的衣领,克制不住地激动,“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不把所有的信息都消除干净?公安厅是怎么回事?这种事情,从任务结束那一刻开始,方尖这个人不就应该已经不存在了吗?!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庄家还在啊。”
谢遇知忽然倾身,嘴唇轻轻落在宗忻额头,留下个带着安抚意味的吻。
“他们,是想把你推出去做钓鱼的饵是吗?”
谢遇知拧眉,明显对宗忻这个形容不太满意。
宗忻抬眼看着他,“怎么?我说的不对?”
“不对!当然不对!”谢遇知伸个懒腰,纠正道,“你男人怎么能是钓鱼的饵呢?明明是放进鲨群的虎鲸!”
宗忻:“……”
谢副支队真属于有点本事心高气傲,得意洋洋生死难料的典型。
“行了,别整天瞎担心。”谢遇知捏捏他的脸,“躺了三天浑身难受,我去卫生间放个水,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把这身病号服换了,我带你回家吃好吃的。”
宗忻刚要答应,忽然想起什么,忙摇头:“不行,暂时还不能回去,咱们得先去趟局里。”
“怎么?”
“你大黄不是说,陈林在查朴晚吗?”
“嗯?”
宗忻摊手,解释:“不管冯巧的死和暗网现在有没有关系,但蜂后案不能不解决,朴晚还得抓,这个案子必须得结。一码归一码。”
·
陈林把刚接了热水泡着枸杞的保温杯推给宗忻,整个人无比憔悴,一看就是连着几天没休息好的样子,年纪轻轻不到三十,已经拥有了四十岁的沧桑和潦草。
“小王和老廖刚走访回来,查到些很细碎的线索。”陈林无奈笑笑,从来没有这么疲劳过,“我本来以为能帮上什么忙,结果可能……挺差强人意。”
宗忻吹吹热水,嘘溜一口,很平静道:“先说说看。”
旁边每次见到陈林都一副公狮子哈气的谢遇知,这回倒是抱膀子坐在那里很安静,难得态度和平。
“朴晚和自己家里人不亲,除金钱来往,很少和家人聊天谈心。这次走访,基本没有了解到什么对案件有用的线索,兄弟姐妹,包括朴晚的父母,对朴晚在外面做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她是在给有钱人做三,拿的钱也不光彩,父母根本不愿意提起她。”陈林把小王交上来的走访笔录拿给宗忻看,“她有个表姐,说跟朴晚关系还不错,朴晚偶尔会找她谈谈心。我看了看笔录,两人平时的聊天内容也都很平常。”
宗忻接过去,详细看了看笔录,笔录本上密密麻麻写了好几页,小王笔录做的很详细,宗忻一页一页翻下去,忽然注意到了这么一段记录。
‘她说她怀孕了,生了个男孩,给我发了几张照片,孩子不像她,她长得不是很好看那种,但孩子长得俊。’
‘她家真的很豪华。’
‘我还有段时间很羡慕她嘞,起码有钱噻。’
‘那个女娃,听说是被遗弃的,还没足月,不要了扔医院的,她说她就看着女娃可怜就收养了。’
‘可能是她家保姆吧?这张照片她发过来我就只看小孩子咯,也没注意这个女的,没问,不认识。’
“照片?”宗忻抬眼去看陈林,“什么照片?小王当时有没有把照片拍下来?”
被指使去法医科搬仪器的小王,这会儿刚洗完手抽着烟走到办公室门口,听到里面有人问小王,二话没说推门而入:“谁叫我呢?”
办公室里三个人齐刷刷向他看过来。
小王:……
“谢副队!陈哥!”小王掐灭烟头立正站好,板板正正跟领导打过招呼。
谢遇知点个头,指指椅子,“坐。”
“哎。”小王把烟扔进垃圾桶,走到宗忻旁边坐下,客客气气地笑:“小宗,你也在啊?跟领导开什么秘密会议呢?”
宗忻抖抖手里的笔录,“小王,询问人的口录里记下来的照片,你拷贝了没有?”
小王一摸脑袋,“没有。那张照片我看了,也没什么,就一女的在照顾小孩,没什么特别的。”
宗忻眉头一紧。
小王忙道:“哎哎哎,我虽然没拷贝,但是老廖应该拷了,老廖拷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此时,老廖正在公安局门口,跟过来给自己送中午饭的女儿说话。
“你爸我干刑警都快20年了,我能不知道这行都什么样?你赶紧收起来你的恋爱脑,我给你说啊,你妈嫁了个警察已经辛苦大半辈子了,我绝不同意你走你妈的老路!不行,这事没商量!”
小姑娘眼里的小火苗登时就被一下子浇灭了。
“可是,不是你说的谢副支队不一样吗?你说他又有能力家境又好还…”
“我的小祖宗哎,合着你眼睛都长头顶上去了?你要是看上我们刑警队别的小伙子,我也就最多劝你放弃嫁刑警的想法。你还看上谢副支队…”老廖都快哭了,“别放弃了,啊闺女,死心吧,赶紧死心,天涯何处无芳草…”
“我不,我就偏要自挂谢遇知。”
“你还自挂谢遇知…”老廖气地盒饭一把塞回去,“你还是回家自挂东南枝去吧,东南枝都比谢遇知靠谱!”
他这是摊上个什么死心眼的闺女,哪儿是来给他送饭的,简直是来逼他跳楼的。
还偏要自挂谢遇知…
老廖颤颤巍巍走回去,满腹惆怅,抬手结结实实抹了把脸,掏出手机刚想打电话给媳妇,让媳妇给女儿做做思想工作,还没拨出去号码,就被小王打过来的电话打断了。
“老廖,把你之前走访朴晚亲戚拍下来的照片发过来,谢副支队要看。”
两分钟后。
宗忻看着那张女人和男孩的合影,眉头深锁。
“怎么?有发现吗?”谢遇知凑过来,看看照片,又看看宗忻,问道。
宗忻微微眯眼,回忆了下,点头:“照片里这个女人,我在吊弄和程昊碰面的时候,看到茶几摆台上就有她。”
·
网信科。
电脑屏幕微蓝亮光反射在每个人的脸上。
网安陈洁忽然点住鼠标,立刻喊人,“谢副队、小宗,你们过来看,是不是这个人?”
屏幕上的女人,和照片上的女人,长得完全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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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京台市公安局门口。
江雯拉着苏聃下车,一路小跑冲进刑侦科大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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