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奶黄包
连家丽躺在床上, 想到白天白榆被自己气走的模样,越想越兴奋。
白榆那女人也有这一天。
其实说起来她跟白榆并没有矛盾,她就是看白榆不爽。
她自认自己长得丝毫不比白榆差, 她的身材更加凹凸有致, 绝对比白榆有女人味多了, 可两人的境遇却天差地别。
白榆嫁给海军里头最帅且最有前途的江霖, 还有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 江霖更是把她宠上天, 连贴心的衣物都亲手帮她洗。
而她呢, 因为没有读过书, 所以想找到工作是不可能的, 媒婆给她介绍的对象不是没钱就是没前途, 连江霖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她不甘心,像自己这么漂亮的女人, 只有江霖那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所以刚搬过来时, 她尝试过想勾引江霖, 只可惜江霖那男人就是个木头疙瘩, 无论她怎么暗示都不上钩, 还害得她被她妈训了一顿。
之后又发生了林向雪和她二哥的事情, 自那之后,几个跟她相好的玩伴看到她就躲开,给她介绍对象的媒婆也不愿意给她介绍了, 偶尔有几个想跟她处对象的,不是老就是残。
她的境遇一天天变差, 反观白榆越来越好,这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之后她一直憋着一口气想抓到白榆的鞭子, 就在她几乎失去耐心时,终于让她等到了。
其实那天晚上,她一直躲在楼上的露台暗暗观察着对面的动静,她双脚都蹲麻了,脸上也被蚊子叮了好多个包,但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她等到了机会。
当看到葛大川被江霖和谢旭东两人架着回家时,她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她知道葛大川心里并没有忘记林向雪,可那又怎么样?以后睡在葛大川身边的人是她,葛大川赚的每一分钱也会是她的。
虽然葛大川比不上江霖,但是能同时给白榆和林向雪这两个女人添堵,她觉得非常值得。
第二天,白榆才刚洗漱好,小家伙就醒了,生物钟卡得准准的。
白榆赶紧给她喂奶。
小家伙现在还没有戒奶,她每天出门前会把奶挤出来冻在冰箱里,然后让奶奶帮忙喂,到了中午时,她不忙的话会回来喂一趟。
不过这样的确不方便,尤其是每次在办公室里涨奶时,她都特别尴尬和难受,所以她打算再喂多一个月就让小家伙戒奶,以后只喝奶粉就好。
江霖早就起来了,听到动静,便端着早饭上来。
小家伙正处于好奇的时候,一听到声音立即就不喝奶了,抬起小脑袋看向门口,一脸小八卦的模样。
白榆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小家伙却不在意,直到看到她爸出现在门口,这才把小脑袋扭回来继续喝奶。
白榆看她这八卦的模样,不由笑了:“你说这孩子从小这么八卦,是不是跟奶奶喜欢抱着她去大榕树下听人讲八卦有关系。”
到了下午,女人们没事做就会聚集在大榕树下一边纳鞋底一边东家长西家短说着各家八卦,她怀疑小家伙就是八卦听多了才会这样。
其实八卦也没什么不好,若将来她想当个记者,倒是很需要这八卦精神。”江霖笑着说了一声,说完他顿了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白榆在给小家伙擦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于是随口应了一声:“好。”
等她把小家伙放回婴儿床,江霖已经下去了。
她走过去看江霖端上来的早饭,一杯豆浆,两个奶黄包,和一个煮鸡蛋。
昨晚她只随口说了一句有点怀念奶黄包的味道,没想到他就去拜托姚大师傅做,白榆拿起一个奶黄包咬了一口,包子松软可口,奶黄内陷暖乎乎甜蜜蜜的,咬上一口,让人从嘴里甜到心里。
吃完早饭,白榆把小家伙交给奶奶,然后推着自行车准备去上班。
谁知一开门就看到连家丽站在对面门口,一看到她,立即勾着红唇走了过来:“白榆姐,你这是要去上班吗?我刚好要去报社附近,麻烦你载我一程。”
今天的连家丽特意穿了一身红色连衣裙,衣服很新,应该是新买的。
白榆看了她一眼:“你们不是拿了葛大川的自行车吗?你自己骑着去吧,我载不动你。”
连家丽身材很高挑,身子板也有些壮,这在她老家并不算什么,可到了这边,男人一般都不是很高,这也是之前很多人不想跟她处对象的原因之一。
听到这么扎心的话,要是换成以前的连家丽,早就动怒了,可现在,她却觉得白榆这是在生气。
只要白榆生气,她就高兴。
于是她决定让白榆更生气,她伸手抓住自行车后座,笑道:“那我可以载你啊。”
白榆看着她,正在考虑是一巴掌扇过去还是一脚踹过去,或还是放土豆饼时,两个公安同志冲了上来,二话不说就动手抓住连家丽的手。
连家丽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公安同志,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是连家丽。”
其中一个公安同志:“抓的就是你连家丽,你涉及跟一桩调换婴儿的案件有关,需要你跟我们回去调查。”
听到这话,连家丽脸色顿时煞白,双腿一软,差点没跌坐在地上。
怎么会?
她做得那么隐蔽,怎么会被发现了?
除非……除非黄瑶那女人被抓起来并把她供出来。
公安同志没理会连家丽,抬头看向白榆:“请问你是白榆白同志吗?”
白榆点头:“我是。”
公安同志:“这案件跟你和你的孩子有关,还麻烦你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
白榆闻言,怔了下,下一刻当即明白了过来。
之前江霖跟她说连家丽跟黄护士拐卖婴儿有关,但那时候她并没有联想到自己以及小家伙身上,没想到这女人如此恶毒,居然想调换她的女儿。
而那天孙蔷薇生了两个儿子,连家倒是生了个女儿,如果那天不是她谨慎,让江霖一路跟着,说不定她的女儿会跟连家的调换,若真那样的话,陈兰抱着跳楼的便是……
想到那个后果,白榆心一阵颤抖,伸手对着连家丽的脸“啪”的一声就是一个耳光。
连家丽脸都被扇偏了,脸一阵火辣辣,瞪着白榆:“你敢打我?”
白榆看着她,面冷如冰:“打的就是你!”
要不是公安同志在这里,她铁定要把连家丽的脸扇烂。
连家丽双手被抓着,只能扭头看向公安同志,谁知两个公安同志却把头扭向一旁,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气死她了!
白榆跟奶奶说了一声,然后跟着公安同志走了。
等一行人走后,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我的天啊,刚才公安同志说连家丽调换婴儿,这该不会是想调换江副团和白同志两人的女儿吧?”
“肯定是这样,要不然干嘛叫白榆回去一起做笔录,白榆那一巴掌扇得好,谁要是敢调换我的孩子,我会打得她满地找牙!”
“就是,太恶毒了!多大的仇多大的恨要这么做,之前我一个侄子看上连家丽想让我做媒,还好我没答应。”
“葛大川不是跟连家丽在处对象吗,这孩子怎么那么倒霉。”
白老太在屋里听到外面的话,气得双手哆嗦,要不是怕影响不好,她现在就想拿着扫帚冲到连家去。
都是一群肮脏的玩意儿!
连家丽还想抵抗,可除了黄护士这个人证,医院还有其他人作证,证明连家丽和黄护士两人有交往,而黄护士这人又特别仔细,每经手一个婴儿,她就会把事情经过全部详细记录下来。
因此人证物证俱在,连家丽就算抵抗也没用。
白榆做完笔录没立即离开,得知连家丽那边已经招供,便问道:“同志你好,我想知道像连家丽这种情况,一般能判多少年?”
做笔录的女同志抬起头来,对上白榆白皙娇艳的脸,心里忍不住再次被惊艳了一翻,这脸真是太好看了,看多少次都能被惊艳到。
白榆:“?公安同志?”
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女公安这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道:“白同志最好心里有个底,连家丽这种行为虽然很让人不齿,但因为没有造成事实伤害,而且还是初犯,应该来说不会判太久,顶多就是去农场改造一两年。”
一两年,的确是便宜了连家丽这个女人。
白榆道谢之后就离开了公安局,然后回报社跟章书记请了假后才骑着自行车回家。
她现在特别想抱抱小家伙,就差一点,她就可能永远失去她。
她奈何不了连家丽,但连家她可不会轻易放过。
回到家里,她心急如焚跑进屋里。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小家伙就在这时候睁开了眼睛,看到妈妈,小家伙双手双脚挥舞,咯咯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还若隐若现浮现两个小梨涡。
白榆焦躁的心瞬间被抚慰,软成一片。
小家伙看妈妈没向平时一样抱自己,两只小拳头挥了挥:“啊啊……”
那模样仿佛在说,“妈妈你怎么还不抱我,我可要生气了。”
白榆被她的模样给逗笑了,把小家伙抱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两口,小家伙不知道是开心还是怕痒,咯咯笑得可开心了。
白老太拿着温好的奶走进来,看到两母女笑得那么开心,她憋了一早上的怒火也瞬间熄了下去:“公安同志那边怎么说,连家丽会被送去农场劳改吗?”
白榆接过奶瓶,给小家伙喂上,然后点头:“会,不过公安同志说她这是初犯,而且没造成伤害,所以不会判太多年。”
白老太听到这话,怒火再次“蹭蹭”往上涨:“怎么就没造成伤害,要不是你那天警觉,现在……反正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白榆也没打算这么算了,但她担心奶奶情绪起伏严重对身体不好,正想开口安慰,就听奶奶道——
“这事我来处理。”
说完她就急匆匆出门了。
过了大约半个钟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白榆看了看婴儿床的小家伙,看她没醒来,便叫来土豆饼在一旁守着,然后走出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没笑喷。
就见连婶子,以及在家里休息的连大有两母子被大家泼了一头一身的粪水,粪水顺着头发流下来,那模样,那味道,简直了。
白老太指着连婶子骂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就因为有你这样的妈,所以才会养出一群畜生!逼死儿媳和孙女,人家女同志同情她的傻儿子,她却想逼人家女同志跟傻儿子结婚,女儿嫉妒想调换别人的孩子,大家以后可要远着这一家人,要不然可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着了他们的道!”
白老太骂完,另外一个老婆子接着骂起来:
“我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一家子,说你们是畜生还侮辱了畜生,你们简直畜生都不如!”
“这样的人简直败坏了我们军属区的风气,跟这样的畜生住在一起,我连晚上睡觉都睡不好,我提议,把这一家子赶出去!”
“对,不能让他们留在家属区带坏孩子,滚出去,滚出去!”
连婶子:“……”
连大有:“……”
两人此时的面色十分难看。
连家丽被公安同志一带走,他们就知道不好了,尤其是连大有气得把碗都砸了,他之前好几次都叮嘱过连家丽,让她别招惹对面一家子,那不是他们招惹得起的。
没想到连家丽表面应好,实际阳奉阴违给他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今年他被上级教训了好多次,他二弟的事情,媳妇的事情,都让上面的领导对他有很不好的印象,如今再闹出这样的事情,他觉得他的事业彻底完蛋了。
早知道连家丽会闹出这么多麻烦,一开始他就不应该答应带她过来这边。
连大有心里后悔不已,他在屋里如无头苍蝇一样走来走去,最终想到的办法就是去求得对面的原谅,只是不等他开始行动,外面的门就被敲响了。
他妈去开门,谁知外面很快传来他妈的尖叫声,他连忙跑出去,然后看到他妈被人泼了一头一脸的粪水,不到一分钟,他跟他妈一样,也被泼了一头一身的粪水。
他气得浑身发抖,可泼他们的人都是一群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不能骂更不能打回去,要不然随便打坏一个,他会死得更惨。
可再生气也不如此时此刻,这群人居然想要赶他们走!
不可以!
他绝对不能这么被赶出去!
想到这,连大有眼神一狠,对着众人跪下去,然后又“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头:“对不起,白奶奶!是我们连家对不起你们,我替我妹妹给你们磕头道歉!”
连婶子怔愣了一下,也学儿子跪了下去,砰砰给大家磕头:“是我的错,孩子父亲死得早,我一个寡妇没读过书,我咬着牙把三个孩子拉扯大,老二却因为我的疏忽发烧烧成了傻子,我对老二心里愧疚,所以平时把心思都放在那个孩子身上,忽略了教导家丽那孩子,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错,你们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我绝对不会反驳一句,但大有他是无辜的,他也不知道家丽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赶他走!”
“……”
本来还要继续骂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有不少意志不坚定的人,便开始变成了墙头草:
“说起来连婶子也不容易,一个女人要带四个孩子,那个年代要养活一个孩子都不容易,更何况她一个女人。”
“可不是,而且还要照顾一个傻子,太难了,而且这事是连家丽做的,的确跟大有没什么关系,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现在不是大清,连坐这种事情可千万不能发生。”
“对啊,我刚才被人一怂恿就头脑发热,真是对不起人家了……”
白榆站在门口冷眼看着这一幕,觉得以往还是太小瞧连婶子这个人了。
之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婶子都能完好无损地避开所有指责,譬如向林向雪被迫嫁给连家老二那次,大家一致指责的对象是连家丽,后来连老二死了,大家骂的也是连家丽。
连家丽固然可恶,但那天连婶子也在家里,如果没有她的同意,连家丽一个人不可能把事情办成,后来陈兰抱着女儿从医院顶楼跳下去,打人的是连大有,骂人的是连家丽,仿佛又跟连婶子这个婆婆无关。
可连婶子若真有心护着儿媳妇,那她应该从中阻止,哪怕说一两句安慰陈兰的话,那陈兰也不至于那么绝望,至于这次,她不确定连婶子知不知道连家丽想调换孩子的事情,就当她不知道好了,可她三言两语就把矛盾给化解了。
真是个人才。
不过也对,她一个寡妇没有工作却能带大三个孩子,一个还进部队一路升到了副连长的位置,这不是普通人可以办到的。
想到这,白榆站出来,嗤笑一声道:“王营长的母亲也是寡母带大几个孩子,但据我所知,王营长家既没有出现逼迫产妇抱着孩子跳楼的事情,也没有出现逼迫人家姑娘嫁给自己儿子的事情,更没有出现调换别人婴儿的事情,寡母一个人带大孩子辛不辛苦,自然是辛苦的,但谁家带孩子不辛苦呢?难道因为辛苦所以就可以抹杀掉之前干过的那些坏事吗?在场的各位,难道就不怕以后孩子被带坏了或者哪天被拐卖掉?我把话放在这里,如果连家不搬走,那我们搬走,我绝对不允许我的女儿出现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的意外,简单来说,我不想要连家这样的邻居!”
连家是绝对不可以留下来,否则谁知道他们后面会闹出什么肮脏事情来,尤其连家丽只去劳改两三年,到时候她回来,说不定会报复她。
她可以避开一次算计,但第二次,第三次她未必就可以,所以她不能大意,必须铲草除根。
话落地,现场安静了几秒。
下一刻,雷大姐率先站了出来:“我赞成白榆的说法,古代有孟母三迁,这说明一个好的邻居对孩子的影响是巨大的,我也不愿意我的孩子跟这样的人家交往,如果连家不搬走,我也会申请搬离这个家属区!”
“我也是,连家丽都被抓走了,居然还有人同情连家,真是无语了。”
“如果连家不走,那我家也申请搬走!”
接着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队伍。
至于刚才墙头草的一些人,脸上讪讪的,不过很快她们再次发挥了墙头草的作用,加入了白榆这边的队伍。
跪在地上的连大有握紧了双拳:“……”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这些人就被他妈给说服了。
可白榆这女人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仇恨值拉满,让他们家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好恨!
连婶子抬头朝白榆看了一眼,眼底满是哀怨和愤懑。
白榆扭头,正好对上连婶子的目光,她没有退避,目光犀利迎上对方。
为母则刚,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女儿。
这样的白榆是连婶子之前没见过的,她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畏惧的犀利气场,她浑身哆嗦了下,扭过头去,不敢再跟白榆对视。
事情闹开来,最终闹到了部队领导那边去。
连家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的确影响很不好,之前部队就已经多次警告过连大有,没想到这次又出事。
一而再再而三,就算是连大有的上级这次也不保他了,经过开会讨论后,最终决定把连大有调回之前的部队,并撤去副排长的职位。
收到通知后,连大有一屁股跌坐地上。
他好不容易才拼出来,没想到这才出来一年,他就被打回去,而且还是这样的情况回去,他这辈子都别想再往上爬了。
他,完蛋了。
其他战友见状也没有上前去安慰连大有,连大有在地上做了好久,猛地从地上跳起来,一股气跑到公安局。
连家丽听到她大哥来见她,还以为她大哥是来救她出去的,激动万分。
一见到她大哥,她眼眶瞬间就憋得通红,声音哽咽道:“大哥,我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
话还没说完,就见连大有抬手,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连家丽我欠你的吗?我让你别招惹江家,你口口声声答应我,结果却给我阳奉阴违,从此以后你别叫我大哥,我没有你这样惹祸精的妹妹!”
连家丽脸上火辣辣的:“……”
她想辩解,她想求饶,可连大有没有给她任何机会,打完人转身就走。
家里出了那么多的事情,江霖一直没有回来,白榆以为他又出任务去了。
不想到了黄昏时,江霖一脸苍白从外面回来,手放在小腹的位置,眉头紧紧蹙着。
白榆一看到他这个模样,脸色也瞬间变得没有一丝血色:“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被连大有捅了吗?”
不怪白榆乱想,是江霖的脸色太难看了,而且今天她才跟连家产生了冲突,她下意识就以为连大有拿刀捅了江霖。
白榆说着就要转身出去找板车,然后赶紧把人送去医院,但被江霖给抓住了。
江霖:“我没事,我就是去做了结扎手术,不过你不用担心,医生说了,这是小手术,只要注意卫生多休息,很快就会恢复如初。”
“结扎?”
白榆怔住了。
之前江霖有跟她商量过,那是刚怀孕那会儿,过了那么久,他没提起,她也忘记了,没想到他一声不吭就一个人跑去做了结扎手术。
她鼻子酸酸的,涨涨的,眼睛微微红了。
这个人从来什么都不说,可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把她摆在前头。
江霖一看她红了眼睛,有些慌了,伸手抓住她的手,轻声哄道:“你别难过,我真没事的,而且一点都不疼。”
他妈难产而死的画面,还有上次她生产痛叫的画面,这些日子来一只萦绕在他心头,虽然这次她生产没什么问题,但谁敢保证下一次就一定不会呢?
而且女性怀孕的过程太辛苦了,就算白榆没像孙蔷薇那样孕吐,但整个怀孕过程也是十分辛苦的,尤其到了后期,尿频导致晚上没办法睡一个好觉,肚子大了翻身都不方便,尤其是双腿肿胀还时不时抽筋,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他舍不得她再经历那样的辛苦,所以他没跟任何人说,自己跑去结扎了。
白榆把他扶到里面的椅子坐下:“我不是难过,我就是……觉得你应该跟我说一声,就算要结扎,也应该让我跟你一起去。”
男性结扎虽然是个小手术,一般不会有什么风险,但就如他心疼她一样,她同样心疼他。
他在做手术时,她没办法替代他的疼痛,至少她可以在外头陪盼着他。
江霖正要开口,白老太就进来了:“小榆儿,你刚才说什么结扎?”
说着,她就注意到江霖的脸色苍白,身姿也不如平时那样挺拔,结合白榆刚才的话,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只是她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下一刻就听江霖道:“奶奶,我去做结扎了。”
哪怕已经猜想到,可这会儿听到江霖亲口说出来,白老太还是震惊得嘴巴张得大大的:“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冲动?而且你们只有一个孩子,结扎了以后就生不了了!”
她不是重男轻女,只是她私心希望小舒舒能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将来他们这些做长辈的都走了,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小舒舒好歹有个可以商量的人。
而且她也担心,万一,如果万一小舒舒发生了什么不撤,小榆儿和江霖两人至少还有其他孩子可以寄托,想到这,她在心里呸呸了几声。
小舒舒不会有事的!
江霖:“奶奶,我们有明舒一个孩子就够了,而且国家已经开始推行计划生育,我们作为军人的,更应该响彻国家的政策。”
虽然还没有明文规定只能生一个孩子,但在京城、沪市等大城市,从71年就渐渐开始推行计划生育,只不过这会儿生一个孩子的人还是很少,更别提像江霖这样主动去结扎。
白老太其实还是不赞成。
但不赞成也没办法,都结扎了,难道还能让医生给接回去不成?
再说了,生儿育女其实最累的便是女人,她也能猜到江霖这么做的都是为了白榆,因此事到如今,她只能去肉站多买些肉回来给江霖补补身子。
白老太走后,白榆把江霖扶着去楼上休息。
她很庆幸这辈子嫁给了江霖,让她深刻体会到,被一个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原来是那么的幸福。
对于江霖结扎的事情,白榆并没有打算向外说。
这年代很多人对男人结扎并不了解,很多人以为男人结扎就等于太监,或者说会影响男人那方面的能力,她总不能逢人就解释,所以不如干脆从一开始就不说,反正这是他们两夫妻的事情。
对于拐卖婴儿的事情,因为有了黄护士提供的线索,公安局顺着线索侦查,很快就把这条线上的蚱蜢一锅端了。
黄护士本想装作污点证人,希望能以此减刑,但她想得太美好了,像她这样罪大恶极的人,对她宽容,便是对所有被拐卖婴儿的不敬。
最终黄护士以及一连串作案的人员都被判了死刑,而连家丽则是被判去农场劳改两年。
连家丽那天被她大哥扇了一巴掌,气得差点吐血,可她以为她大哥和她妈只是在一时气头上,如今她要去农场了,他们好歹回来看看她,给她送点钱和吃的,以及一些生活用品,结果她左等右等,就是没有等到人。
一个公安同志道:“不用看了,你家人不会过来了,他们已经离开琼州岛了。”
连家丽听到这话,瞬间瞪大眼睛:“你说什么?我家人离开琼州岛了,那他们去哪里了?”
“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回你们老家,你大哥拜你所赐,已经撤掉副排长的职位,如今什么都不是,你把他害成这样,你觉得他还会来送你妈?”
连家丽:“……”
他大哥被革职了?
她妈他们已经回老家去了?
那她怎么办?她还要这边劳改两年,等她以后出来,她大哥还会让她回去吗?
连家丽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绝望。
更绝望的是,她居然跟娄曼丽分到了同一个农场,娄曼丽那疯婆,看到她就不分青红皂白开打,之后更是见她一次打一次。
她压根不是那疯婆的对手,硬生生被打掉了两颗牙。
到底有没有人来为她做主啊?
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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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家走后,大家一致觉得那房子晦气,没有人愿意住进去,于是对面的房子就这么空了下来。
白榆觉得没人住进来也好,她也担心再来一个温静婉或者连家丽,等连家丽被送去劳改后,她再次把心思投进工作和学习中。
白榆的工作量越来越大,她跟章书记说自己需要一个助手,而且明年就要恢复高考了,她始终是要离开报社的人,在这之前,她也需要培养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平民英雄”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白榆只提了这么点要求,章书记自然不会反驳。
知道白榆要找人,程芳毛遂自荐。
程芳进报社其实已经有两年多,但一直在干事的位置上没有挪动过,而且做的大多都跟打杂有关,像她这样的职位就是干一辈子都不可能升职加薪,更不可能被评为先进,所以当她知道白榆要招人时,她犹豫了半会就找了上来。
白榆跟程芳共事过一段时间,程芳并不算个特别聪明的人,为人处世也不够圆滑,但她做事非常认真,且十分负责任,在白榆看来,态度和人品大于能力,所以她点头答应了。
谁知她前脚刚答应程芳,后脚陈干事也来找她,找她的目的跟程芳一样,都想来她手下做事。
但白榆已经答应程芳在前,自然不能出尔反尔,于是便委婉跟陈干事说清楚,并拒绝了她。
陈干事当场的脸色就变了,之后看到白榆就绕路走。
之前她们三人经常在一起,中午吃饭时更是形影不离,可经过这事后,陈干事自动脱离她们的队伍,跑去跟报社其他人在一起。
程芳为此一度情绪十分低落,好几次都是红肿着眼睛来上班。
白榆虽然也觉得有些低落,但人生就是这样,有人来有人走,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朋友,不必强求。
程芳低落了几天,很快就没时间难过了,因为白榆给她安排了大量的工作,让她连吃饭和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难过了。
等程芳上手后,白榆再次去找包雅英。
“包主任,我这次过来的目标,您应该清楚了,就是为了我们之前说的‘巾帼扫盲大行动’,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兴趣?”
离婚后的包雅英并没有因此颓废,反而比之前看上去还年轻了几岁:“自然有兴趣,不知道白主管有什么提议?”
白榆点头:“我想把关爱妇女儿童的宣传活动与扫盲活动结合到一起,以戏剧的方式展现出来。”
“戏剧?”
包雅英挑眉,兴致一下子就被调动了起来。
白榆再次点头:“包主任应该看过电影吧,我想写一些剧本,然后挑选一些女同志来表演,剧本的内容就围绕着关爱妇女和儿童,以及扫盲这两个主题,您觉得如何?”
包雅英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太好了!”
她接手妇联后,费了一番力气和时间整顿妇联,之前的妇联死气沉沉,干事来妇联就跟来养老一样,每天不是聚在一起八卦,就是时不时请假,更过分的是,还有人把鞋底带过来办公室纳鞋底,当然织毛衣的也不在少数。
经过她一番整顿后,妇联现在风气好了很多,但对于如何宣传关爱妇女儿童活动,她并没有取得太大的进展。
如果按照白榆提的建议,以表演的方式来展出,肯定能最大限度调动女性同胞学习的积极性,也能引起大家的注意,这年头的娱乐活动太少了,如果有演出可以看,方圆十里的人都会聚集过来。
就不知道白榆这脑袋怎么长的,居然能想到这么好的主意。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她老了。
于是这个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接着白榆开始写剧本,每写完一本,她就把剧本递给包雅英,由她去找人并安排排演。
白榆写的主题有三个:一个是关爱妇女,写的是有关家暴以及反抗和谴责,第二个是关爱儿童,这个她把之前拐卖婴儿的案子结合在一起,最后一个便是女性扫盲,这个她写了一个不识字的女孩,通过学习一步一步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三个主题都十分贴合活动的主旨,三个例子更是来自生活,又高于生活,演出之后,立即在整个琼州岛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连同那些参加演出的人员,都彻底火了。
大家见面第一句话不再是“你吃了吗?”,而是换成“你看妇联和报社联合出演的节目没有?”
要是那人回答的没有的话,另外一个就会昂着下巴,一脸“你怎么连这个都没看过,太没见识”的表情,接着便浓重给对方介绍这演出的节目,最后安利对方要积极参与扫盲活动,要不然别连节目都看不懂。
因为扫盲活动再次获得了巨大的成功,白榆的工资底薪由五十五元涨到六十元,加上补贴和奖金,一个月她能拿到差不多上百元。
这么高的工资,别说报社,就是放在整个琼州岛,那都是属于前排,很多男人都望尘莫及。
就在大家觉得白榆到年底肯定会再次被评为“先进”,并极有可能升为主任时,一个消息轰炸了全国——
教育部决定恢复停止了十年的高考!
这消息像秋天的一道惊雷,举国震惊,所到之处人人都在讨论这个消息。
尤其是知识青年,纷纷奔走相告,争先恐后地报名,生怕报名晚了就没办法参加高考。
报名者更是五花八门,有兄弟姐妹一起报名的,也有师生一起报名,更有夫妻、叔侄一起报名的。
而在这里头,有人看到了一个原本不可能出现在报名名单里人——白榆。
白榆极有可能升为报社的主任,为什么还要去参加高考?
白榆不仅要去参加高考,她还把报社的工作给辞掉了。
消息一出,大家的下巴掉了一地。
与此同时,葛大川主动申请去驻守孤岛。
第82章 枣糕
“你们这一个两个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蔷薇很不理解看看白榆,又看看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吭的葛大川。
这两人一个报社好好的报社主管不当,偏偏辞职跑去高考, 高考就高考, 干嘛要拒绝带薪读书?
报社章书记不想失去白榆这个人才, 所以开口只要白榆承诺读书后回来报社工作, 报社的位置给她留着, 而且还会照样每个月给她发工资, 这样的好的事情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没想到白榆想没想就拒绝了!
至于葛大川, 她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开云岛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鸟都不想去的地方, 那岛无水、无,荒无人烟, 葛大川要是去那里守岛,岛上就只有他一个孤零零的守岛人。
虽然没办法和林向雪在一起, 但这世上的女人多的是, 何必这么想不开呢?
她当初第一次见到江霖时惊为天人, 后来奋力倒追对方, 可被拒绝后她也没想去守荒岛啊。
她很不理解。
白榆给她解惑道:“我之所以拒绝章书记提的带薪读书, 是因为没打算读完书后回报社继续工作。”
孙蔷薇:“为什么?报社那么好的工作,而且你工资那么高,说不定以后还能往上升, 成为报社的一把手。”
其实照她说,白榆连这个高考都不用去考, 大家去高考读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毕业后能进入好单位拥有一份好工作, 这些白榆都已经得到了,章书记还那么看重她,她何必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国家说大学生毕业后会给分配工作,但谁能保证分配的工作一定比现在的报社好?
因此她还是觉得白榆带薪读书更好,好歹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白榆:“因为我的梦想不在报社里头,既然我都没打算回报社工作,何必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她其实明白孙蔷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甚至跟她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她的学历目前来说是勉强够用的,可随着改革开放,以后满大街都是大学生和研究生,她高中的学历就差不多沦为文盲了,到那时候她就算有经验和成绩,但学历终究会成为她的一个短处。
但这些话她没办法跟孙蔷薇说得太明白,而且她也的确没打算把报社工作当做终身职业,她还是想去从事跟珍珠有关的行业。
不过如今改革政策还没有下来,所以这些话她依旧不能说。
最主要的是,江霖支持她的决定。
她知道有些结了婚的女人,婆家或者丈夫并不赞成她们去参加高考,有些担心她们有出息后会跟其他男人跑了,也有些觉得读书没什么用,还不如多生几个孩子。
可当她跟江霖提出自己要参加高考并辞去报社工作时,江霖只轻轻握住她的手,说了一句话——“只要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想起上辈子她也曾经想去参加高考,却被江凯和娄秀英两人阻止,重来一辈子,她才明白,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阻止你变好,而是会和你一起进步。
这话孙蔷薇倒是听明白了。
当初她离开文工团,很多人也说她傻说她作,还有人说她为了一个男人不要工作跑到琼州岛这种穷地方来,是脑子进水了。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跳舞,更不喜欢在人前表演,她更讨厌文工团里排挤她的那几个人,所以这会儿她听到白榆说不喜欢报社的工作,她点了点头,不再询问,而是转身把矛头指向了葛大川。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要主动申请去守岛?不要告诉我,你这么做是因为在林向雪身上受到了打击。”
白榆:“……”
其他人:“……”
大家都觉得孙蔷薇真敢说,不过大家心里也的确有这个怀疑。
众人齐齐把目光射向葛大川,目光要是有实质的话,这会儿葛大川早就被目光戳出好几个洞来。
葛大川嘴巴张了张,却没出声。
江霖走过去,拍了拍葛大川的肩膀:“开云岛是我国的防战略岛屿,也是军事要塞的前哨阵地,那地方需要人守岗,你能主动申请去守岛,我代表国家代表人民向你给予最崇高的敬意,只是作为朋友,我不得不提醒你三思,你还年轻,还有大好前途,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开云岛何止是没水没电,那里环境十分恶劣,蛇虫鼠咬,独自屹立在海面上,说它是孤岛,更像是一座水牢。
开云岛以前是有设置海防部队的,只是后来撤编了,如今上面只设立一个民兵哨所,一个人守着一个孤岛,守着人去楼空的营房,没有人说话,一般人很难坚持下来。
之前的守岛人是个姓赵的老同志,他妻子担心他一个人在岛上生活太孤单,所以跑去岛上和他一起相伴,可不久前老赵生病了,身体不再合适守岛,所以部队才急需找个人去替代。
可葛大川跟老赵不一样,老赵去守岛时孩子已经快成年了,而且还有老妻陪着他过去,可葛大川大好年华,又没有娶妻生子,这一去,只怕他这辈子都别想娶老婆了。
这是想在岛上孤独终老的节奏。
也怪不得几个人都觉得他是因为林向雪的事情而受到了打击,才会一时想不开想一个人去守岛。
谢旭东听了江霖的话,点点头,也开口道:“江霖说得对,你再考虑考虑,你就算想去守岛,好歹也等结婚生了孩子再去。”
但一旦结婚生了孩子,其实就更不想去那种地方,实在太孤独太困苦了。
客厅里有片刻的沉默,空气里透着紧张。
葛大川有些泄气地拨了拨头发,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开口:“不用再考虑了,我已经想得很清楚。”
连大有离开琼州岛之前跑去领导面前投诉他乱搞男女关系,领导问到他面前来时,他哑口无言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说自己是被连家丽给设计的?
这话他敢说,领导也未必愿意相信,再说了,如果不是那天他喝得不省人事,连家丽也没有机会趁虚而入。
所以他没办法怪任何人,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
刚才孙蔷薇说他是不是因为林向雪才会这么想不开,一想到这个名字,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撕开了一道口子,痛得他无法呼吸。
但林向雪只是其中一个理由,还有一个理由便是他的家庭。
把他父母和养父母从他这里搜刮了很多东西回去,他还以为在他说了那一番话后,他们至少会有所顾忌,会至少安分一段时间,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天真了。
不久前他大哥因为工作疏忽导致被工厂给开了,家里没了收入,所以他们写信过来,说要一家子都搬到琼州岛来,当时他收到信,仿佛寒冬腊月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般,从头上冷到脚底,冷彻心扉。
如果人有来世,他上辈子肯定是杀人越货,所以这辈子才会遇到这样的家人,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他们过来,否则他将成为第二个连大有,就在这时候,开云岛急需一个新的守岛人。
他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自己去守岛,他的家人才会放过他。
谢旭东还想劝,可在听了后面的理由后,他最终也只能闭上嘴巴。
他觉得自己的家庭已经够坑爹了,可跟葛大川比起来,还是葛大川更惨,他那后母好歹要点面子,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
**
恢复高考的消息是十月二十一通过报纸向全国公布的,可十二月中旬就要考试了,时间十分急迫,一时间书店人满为患,大家都在寻找资料备考。
江霖打了个电话回京城,跟江老爷子说了白榆要参加高考的事情,江老爷子很赞成,但同时告诉了江霖一个消息——
江凯也要参加高考。
江凯自从被扔去大西北后,一直没有机会回京城,哪怕上次被伤了子孙袋,江老爷子也没开口让他回来,所以这次他跑去参加高考,就是想通过自己的力量回到京城。
江老爷子虽然想把江凯留在大西北历练,但他想参加高考,他也不会阻止。
挂了电话,江霖凝视着窗外良久。
到了晚上,白榆便得知江凯要参加高考的事情。
她先是怔了一下,因为江凯是上过工农兵大学的,所以上辈子高考恢复后,他并没有去参加,不过上辈子他顺风顺水,就算没有大学文凭,凭着江家的人脉和资源,他也不会因为这点学历而受限制。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他成了江家的弃子,还一直被困在大西北,所以他才会选择参加高考,而且还是报名了京城的高考。
这就意味着,无论江凯能不能考上,过年时,他们都会狭路相逢遇上。
去年因为怀孕的关系,她和江霖没有回家去,今年江霖过年有假期,加上江老爷子也很想见一见小舒舒这个曾孙女,所以他们打算今年回京城过年。
江霖看着她:“你在想什么?你可以跟我所说。”
白榆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想什么,就是有点担心到时候江凯和秦心卉两人又要搞什么小动作。”
她不担心自己,她就担心他们会把矛头对向小舒舒。
小舒舒如今七个月大了,她比一般的小孩子聪明,一般的小孩子八个月学会说话已经算是很快了,可小舒舒在六个月时就叫了第一声“妈妈”,如今已经能一次性说三四个字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小家伙越长大越好看,大大的眼睛黑葡萄般,小小的嘴儿,一看到她就会对她露出两个小梨涡,看得她心都软了。
这是她两辈子才求来的孩子,她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
“放心,不会有事的。”
因为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们。
白榆还想说什么,但江霖却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虽然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但她的脸蛋仿佛水洗过的蜜桃儿,红润娇嫩,不仅看不到岁月的痕迹,反而越发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江霖心中一动,低下头封住她的唇,把她后面的话都给堵住了。
她的唇瓣甜蜜柔软,就在江霖准备撬开她的牙齿长驱直入时,小家伙醒了,一咕噜从婴儿床爬起来,可能刚醒来人还有点懵,就这么站在床边傻乎乎看着爸爸妈妈。
江霖身子一僵,然后松开了白榆。
白榆还没有反应过来,双眼水雾雾看着他:“怎么了?”
江霖的用下巴对着小家伙的方向抬了抬,白榆顺着他的动作转身看过去,然后就对上了女儿黑黝黝的大眼睛。
白榆全身的血疯狂往上涌,瞬间脸就红透了。
小家伙越发好奇了,瞪大眼睛,看看妈妈,又扭头看向爸爸,大大的眼睛里头有着大大的迷惑:“爸爸、妈妈、亲亲。”
白榆的脸顿时更红了,走过去把她抱起来,转移她的注意力道:“小舒舒醒了?妈妈摸摸小肚子,看看饿了没?”
小家伙的注意力果然一下子被引开了,挺着小肚子给妈妈摸。
白榆摸了两下,小家伙有点怕痒,被摸得咯咯笑:“宝贝肯定是饿了吧,你看小肚子都没了,我们让爸爸给你冲奶粉好不好?”
小舒舒对上妈妈温柔的眼眸,长密的眼睫如小扇子般眨了眨,接着甜甜一笑:“好。”
奶声奶气的声音软软的,仿佛甜蜜蜜的小蛋糕般。
白榆被萌得心一颤。
小舒舒立即扭头看向爸爸,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指一挥:“去!”
在小家伙印象里,爸爸是负责干活的,冲奶粉、换尿布、洗衣服,而妈妈则是负责对她亲亲抱抱举高高,所以这会儿听到妈妈说让爸爸去冲奶粉,她理所当然就指挥爸爸干活。
江霖看着小家伙那小脸蛋,宠溺又无奈一笑:“这小棉袄恐怕有点漏风。”
白榆怔了下,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又低头亲了亲女儿脸,反驳说:“我们才不是漏风的小棉袄,我们贴心着呢。”
小舒舒开心得咯咯笑,真是个爱笑的小家伙。
灯光下,一家子和睦融融。
大西北,火车站。
江凯背着行囊终于踏上了回京城的火车。
车窗外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江凯盯着窗口,目光幽幽。
他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这明明是他笔下创造出来的世界,他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所有的一切好运都应该围绕在他身上。
可现在,他被亲哥抢走了未婚夫,他还被家族扔到了艰苦的大西北,连一只鹅都可以欺负他,害他……没了生育能力!
想到出院之后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某个地方,江凯下意识拽紧了拳头。
他把大西北那一片能去的医院都去了,还看了不少中医,这一年多来,他几乎把中药当水来喝,那些中药苦到他闻到味道就想吐,可喝了那么多,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江凯感觉胸膛发紧,牙齿被咬得嘎吱响。
“这一切都是拜白榆和江霖那对狗男女所赐,要不是白榆坚持要跟他解除婚约,他也不至于被丢到大西北来,如果江霖心里有他这个弟弟,他也不会厚颜无耻娶白榆为妻!”
“所有辜负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把心里的愤恨给压下去。
他记得这次高考的试卷很简单,之所以录取率那么低,那是因为很多人很多年都没有碰过书本,可他不一样,他可是来自未来,那些题,他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考个99分!
这次,他非要考个清大,让所有人都震惊得下巴掉一地!
**
为了这场高考,白榆虽然准备了快两年,但她不敢松懈。
辞职后,她每天在家里把资料重新复习一遍,有人知道她有资料,便跟她要资料来抄,她也没有拒绝。
对于白榆辞去报社的工作,报社的人都十分震惊,有觉得她勇敢的,也有觉得她很傻的,更有高兴少了这么个强劲对手的。
只有伍师傅很赞成她这个决定:“书到用书时方恨少,多读点书总是好事。”
而程芳除了不舍得白榆走之外,对于自己要不要参加高考,很是犹豫。
白榆:“你可以去报名参加试试,既然国家已经恢复高考了,所以就算这次考不过,还有下次,这世上只有一样东西不会辜负你,那就是你学到的本事。”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学到的知识和本事能伴随自己一辈子。
程芳挠了挠头:“我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毕竟我都好多年没碰过书本了,我担心自己看不进去。”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理由。
那就是白榆一走,那她便会成为扫盲项目的一把手,她有很大的机会会往上挪一挪位置,她舍不得跑丢下这么好的机会。
再说了,谁知道毕业出来之后国家会给安排什么工作,如果又是安排回报社的话,难道她又要从干事开始打拼吗?
白榆看她这样子,便闭上了嘴巴。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已经尽到了提醒义务,可她自己不想抓住这个机会,那她也没有办法。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就在大家紧锣密鼓准备高考时,葛大川收拾好行囊。
不过在去开云岛之前,他跟领导请假,准备回一趟京城,领导以为他要回京城跟家人团聚,很痛快就批转了。
葛大川风尘仆仆,一路坐车回到京城,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招待所。
他来到一家国营饭店面前,不过人没进去吃饭,也没买任何吃的东西,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斜对面的报社。
他看得太入神了,也在门前站了太久,久到服务员都怀疑他不是傻子就是变态。
就在服务员犹豫着要不要出去赶人时,就见葛大川转身,一头慌慌张张撞在墙壁上,“砰”的一声,力气之大,连服务员都替他感到疼,下一刻就见他蹲下去,装作给自己绑鞋带。
可绑了好久,那鞋带都没有绑好。
服务员:“……”
看来不是变态,而是个傻子。
不过很快服务员就没空理会他,而是对从报社走来的两个女同志笑道:“你们要的枣糕和黄米油炸糕我都给你们留好了,我现在就给你们进去拿过来。”
服务员说着跑进饭店,留那两个女同志在外头等待。
其中一个稍微比较胖的女同志道:“向雪,你真的不去参加高考吗?这么好的机会,不参加太可惜了。”
落日的余晖照在林向雪的脸上,她扯出一个笑容:“不了,我之前上过农工学,都是大学,没必要再上多一次。”
胖女同志闻言,点了点头:“这倒也是,而且你和你丈夫新婚,正是准备要孩子的时候,要是去上大学,生孩子的事情肯定就会被耽搁。”
林向雪还来不及回答,身后就传来一个浑厚的男音:“向雪,你果然在这边。”
林向雪回头,对上丈夫年轻帅气的脸庞:“你不是说今天要加班吗?”
“我提前把工作做好了,想着你可能还没有走,便绕过来看看,果然远远就看到你在国营饭店面前,你肯定又是过来买这里的枣糕吧?”
林向雪点头:“我想买点回去看爷爷。”
“那我跟你一去回去。”丈夫说着又调转车头,“我去买一些水果,你等我一会儿。”
林向雪其实觉得不用买了,但丈夫已经骑走了,她只好作罢。
胖女同志当即露出一脸羡慕的神色,用手肘碰了碰林向雪,调侃道:“真不愧是新婚燕尔,感情好得让人羡慕,天天送你上班就算了,还绕了一大圈过来接你下班,哎哟,我怎么就没遇到这么好的男人。”
林向雪被说得脸都红了,夕阳下,双颊如抹了胭脂般娇艳动人:“玲姐,你别取笑我了。”
胖女同志咯咯笑了起来:“好好,不笑你了。”
等服务员把枣糕和黄米油炸糕拿出来后,胖女同志跟林向雪说了一声先走了。
而林向雪还在原地等她丈夫,服务员见状提醒了一句:“那边巷子有个傻子,你最好别过去。”
林向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了男人的背影,那人蹲在地上系鞋带,系好了解开,解开后又系上,的确像个傻子。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她觉得那背影莫名有点熟悉。
就在她准备上前看清楚一点时,丈夫买水果回来了:“水果买好了,我们快走吧。”
林向雪往那巷子的背影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朝丈夫走了过去,坐上自行车的后座。
等自行车骑远了,葛大川才从巷子里走出来。
夕阳下,林向雪坐在后座上,手搂着那个男人的腰,她看上去是那么的幸福,幸福得让他想落泪。
突然,坐在后座的林向雪猛地一个回头——
葛大川身子一闪,脸再次撞在墙壁上,鼻子一阵酸楚,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服务员在门口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果然是个傻子。”
而林向雪这边,她丈夫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妈给你煲了老母鸡参汤,你等会儿在爷爷那里可不能吃太多,要留点肚子回去喝汤。”
“好。”
林向雪心不在焉应了一句,眼睛再次往后眺望,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应该是她刚才眼花了。
那个人在琼州岛那么远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京城呢?
而且就算出现了又能如何?
想到这,林向雪甩去脑海那个人的身影,把脸贴在丈夫的背上,仿佛这样就能让两个人的心更贴近一点。
良久。
葛大川才擦干脸上的泪水,再次从巷子走出来,只是那身影已经不见了。
不过,看到她过得好,他也可以放心去守岛了。
葛大川背上行囊,转身朝相反的方向大步而去。
**
白榆知道林向雪不想参加高考后,特意去邮政局打了个电话给她,让她再慎重考虑考虑。
林向雪的确是上过农工兵大学没错,只是工农兵毕业的人在后来的工作里头处处受限,地位也十分尴尬,导致很多没去参加高考的人后悔不已。
她不想以后林向雪想起来也会后悔。
只是林向雪和程芳一样,都最终选择没有去参加高考。
至于葛大川去守岛的事情,白榆想了想,最终同样没跟林向雪说,毕竟林向雪都已经结婚了,葛大川的事情没必要跟她说。
时间匆匆,很快就到了高考这天。
第83章 老鸡汤
天不从人愿, 谁也没料到这次的寒流会来得这么猛。
恰逢高考期间,所有人被冻得瑟瑟发抖。
可就算天气这么冷,但参考的人没有一个退缩, 呼啸的北风中,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充满了对未来对高考的期望, 这是等了十年才等来的机会, 谁又会被一点点冷风给吓退呢?
白榆和孙蔷薇两人分别被分到了第三考场和第七考场, 这会儿两人正在考场外面等待进场。
一阵冷风吹来, 白榆打了个喷嚏, 这是她来琼州岛后第一次穿这么厚的衣服, 她感觉自己此时像个圆滚滚的移动土豆。
如果说白榆是土豆的话, 那孙蔷薇便是胖西瓜了。
自从怀孕后她体重一直往上飙升, 哪怕孩子生出来后,体重也没有下去, 但别以为胖就不怕冷,这一声肥膘一点也不抗冷, 她里头穿了一身棉袄, 外头罩着一件军大衣, 就这样, 她还是被吹得直吸溜鼻涕。
“我的天啊, 早知道会这么冷,我就不报名了。”
白榆看着缩在自己身后的孙蔷薇,提醒她道:“回头你还是去找个中医调理一下身子, 你这样有点虚。”
孙蔷薇闻言,立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调不调, 你看我现在这体型,再调理下去恐怕就真要胖成猪了。”
白榆:“你现在这是虚胖, 等身体调理好了,人才会瘦下来。”
孙蔷薇狐疑:“真的吗?那我回头试试,对了,你的准考证给我看看。”
白榆从袋子里拿出自己的准考证递过去:“你要这个做什么?”
孙蔷薇接过的准考证,当下就叫了起来:“为什么你的照片那么好看?”
白榆:“……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的人好看?”
孙蔷薇拿出自己的准考证放到白榆面前,气呼呼道:“难道我就长得不好看吗?可你看我的准考证照片,这都成什么了?”
白榆伸长头看去,差点没笑喷:“你这……的确有点不太上相。”
只见照片上的孙蔷薇肿胀得像个发面馒头,照片上看上去足足老了十来岁。
孙蔷薇越想越生气:“早知道那天就不去拍照了,我拍照前一天喝了很多水,导致我水肿得很厉害。”
白榆:“……”
你都知道自己水肿还去拍照,这能怪得了谁。
不过很快孙蔷薇就没心思去纠结准考证照片的事情了,因为监考老师来了,大声喊着让大家排队进考场。
白榆顺着人流进到教室,教室里头窗户都关着,寒风吹不进来,终于没那么冷了,所有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上午考的是语文,时间为两个小时,从八点考到十点。
白榆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然后把笔拿出来,在手上试了试,确定可以出水后,这才双手合十对搓了起来,搓了好一会儿,双手终于热了起来。
监考老师宣读了考试规则,这个时候没有人不耐烦,更没有人想作弊,这可是十年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没有人想搞砸。
很快,试卷就被发下来,白榆拿试卷先快速扫了一遍试题,扫完后,她的心也跟着定了。
试题不难,全都是她有复习过的,两个钟头的时间也十分充足。
做完试卷后,白榆复查了两遍,然后才举手交卷。
监考老师看到白榆提前交卷,愣了一下才过来收卷,还好心提醒了一句:“这位同学,时间还有很多,你要不要再检查一下?”
这放在后世肯定是不合规的,可十年才盼来高考恢复,作为监考老师,他希望所有学生都能把握住这次难得的机会,考上理想的大学。
白榆很感谢老师的好意:“谢谢老师,但我已经复查过两遍了。”
听到这话,监考老师这才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是暗暗吃惊,刚才他在教室里绕了一圈,看到不少人还有不少题没有做,或者不会做,可这同学提前了半个钟头交卷不说,而且还复查了两遍,那说明她心有成竹。
其他参考的人看到白榆交卷,心里都不由紧张了起来。
其中就包括孙蔷薇,她是临时被白榆说动过来考试的,因为时间紧迫,她很多知识点都没有复习到,这会儿有一半的题目都没写出来。
出了考场,白榆一眼就看到了江霖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汤婆子和一个保温桶,眼睛一直盯着出口的位置,一看到,嘴角下意识就往上勾了起来。
白榆加快脚步跑出去,呵着气道:“不是让你不用过来吗?”
早上奶奶和江霖说要送她来考试,不过她拒绝了,天气太冷,尤其奶奶年纪大了,她可不舍得他们出来吹冷风。
江霖看她鼻子和双手被冻得发红,赶紧把汤婆子塞到她手里,又把军帽戴她头上:“奶奶担心你着凉,在家里弄好了汤婆子和鸡汤等你回去喝,我刚好有时间,便想着提前给你送过来。”
白榆心里暖暖的,手里抱着汤婆子,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下次别这样了,要不是我提早交卷,难道你还要在风中站多半个钟头不成?”
江霖看着她,虽没开口反驳,但那表情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也有其他人的家属在外头等待,看到白榆第一个出来,便围着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这位同志,你哪个考场的?你有没有看到我丈夫,我丈夫他是第五考场的。”
白榆摇头:“我是第三考场的。”
“我儿子也是第三考场的,我儿子叫陈卫国,这位女同志,你知道我儿子考得怎么样了?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白榆:“大婶您别着急,交卷时间还没有到……”
“交卷时间还没到,那你怎么出来了?”
其他人还想问,但江霖已经先一步挡在白榆面前,然后对大家道:“很抱歉,我爱人还要回去准备下午的考试,交卷时间很快到了,大家有什么问题,等家人出来再问。”
白榆模样娇俏,一看就好说话,但江霖就不一样了,虽然英俊得过分,但同时周身气场也强大得可怕,被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立即让出一条路来。
江霖拉着白榆的来到避风处,然后把保温桶的鸡汤倒出来给她喝。
鸡汤被熬到金黄,上面油被仔细撇掉了,里头加了红枣、枸杞和老姜,喝进去辣辣的,凉飕飕的肚子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白榆瞬间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白榆喝了几口,便把碗递到江霖嘴边:“你也喝几口。”
江霖难得露出不自在的神色:“我在家里已经喝过了。”
白榆却坚持要他喝:“你要是担心被人看到不好意思,那你就赶紧喝下去,要不然等会儿大家交卷出来,看到的人就更多了。”
江霖无奈看了她一眼,而后就着她递过来的碗喝了几口。
大家心思都在考场里头,没有人注意到两人动作,就算有人看到了白榆也不怕,他们是合法夫妻,喂个汤怎么了?
试卷一被收上去,孙蔷薇就直接坐在座位上哀嚎了起来。
不过她不是唯一一个哀嚎的人,考场哀叫声四起,所以她这个模样倒不显得突兀。
出来后看到江霖过来给白榆送汤婆子和鸡汤,而谢旭东则是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不由气得不行。
不过她生气也没用,谢旭东不是不愿意过来,他是去出任务了。
下午考政治,第二天考数学和理化/史地,第三天考外语/体育。
最后一天考完,冷空气也跑了。
白老太一手抱着小家伙,一手牵着念念在外头等。
小家伙一看到妈妈,立即伸着身子扑过去,白老太差点没能抱住她。
白榆赶紧跑上去接住小家伙,当即在她的小屁股上打了一下,虎着脸道:“以后可不能这样子,你看你差点害得太姥姥摔倒。”
小家伙被打了一下,顿时扁着嘴巴,大眼睛里蓄着两泡眼泪,那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
白老太一看就心疼得不行:“你打她做什么,孩子那么小,她懂什么?”
念念也很心疼小表妹,立即从兜兜里掏出一颗自己不舍得吃的大白兔奶糖递过去:“妹妹不哭,给你糖糖吃。”
白榆继续虎着脸:“你们谁也不能哄她,做错事就要批评,否则她会以为她这样做是对的,等以后出了事再来说就没用了。”
别看小家伙年纪不大,但大人说什么她都听得懂,而且她一天天长大,力气一天天变大,万一她这样挣扎起来,哪天摔下去,不管是伤着奶奶还是伤着她自己,白榆都会心痛。
而且金家两个熊孩子就是前车之鉴。
金大宝从椅子上摔下来变傻,不久后娄秀英又被送到农场去,如今谁叫教育孩子都会把金家当做反面教材来教育,而之前又熊又调皮的金小宝则是变得畏畏缩缩,整天脏兮兮的,也没有其他小朋友愿意跟他玩。
小家伙本来以为太姥姥会来救自己,没想到太姥姥也被妈妈给“训”了,两泡眼泪顿时就缩了回去,奶声奶气地认错道:“宝宝错了。”
白榆这才亲了亲她的小脸蛋:“有错就改,这才是妈妈的好宝宝。”
小家伙可是好哄得很,被妈妈亲了一口,大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胖乎乎的小手手抱着妈妈的脸,也“啵啵”亲了回去。
白老太看母女两人又乐呵呵起来,也不说什么了。
四人一起去国营饭店吃饭庆祝考试结束,江霖在她考试第二天就出任务去了,只能等他回来再做好吃的。
京城。
江凯昂着下巴,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从考场走出来。
这次的考试对他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了,他有信心成为这次的“高考状元”,到时候清华北大肯定会抢着来要他这个人才。
想到这,他的下巴昂得更高了,像只打了胜战的大公鸡。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对答案的讨论声——
“最后一道数学题,那拱桥你们用了什么计算公式?我用了朝上抛物线公式,也不知道对不对。”
“什么?你用了朝上的抛物线公式?不是应该用朝下的抛物线公式吗?这道题老师之前说过了。”
“什么,要用朝下的抛物线公式?我死了,我肯定考不上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江凯身边走过去,都没有注意到江凯在听到他们的话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因为他最后一道题也用了朝上的抛物线公式。
最后一道题二十二分,如果做错的话,别说成为清华北大争先抢着要的高考状元,能不能考上好大学还是一回事。
考完试后,学生可以暂时放松下来,但老师们却不能,为了保证公平公正,参与评卷的老师吃住都在学校里,在成绩出来之前,他们不能回家,不能跟家人亲戚接触,十分辛苦。
一月下旬,成绩终于在万众瞩目中被公布了出来。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些人看到自己的分数,当场高兴得哭出来,也有人看到自己的分数后,当场也哭了出来,痛哭流涕的哭。
白榆看着自己的分数,493分。
总分五百分,她差七分就满分,在闽省考生里头排名第一。
成绩一出,整个海军家属区都被震惊了。
“哎哟,我们海军部队这下可出名了,出了个高考女状元!“
“没想到江霖他媳妇这么厉害,全省第一啊,这要是放在以前,那可是要当大官的!”
“以前女人哪里能上学和做官,新社会才是最好的,而且白榆这么厉害,以她这成绩,就是去清华北大都没有问题!”
“可不是,她读书这么厉害,以后上完大学出来,分配的工作肯定也比别人好!”
“怪不得人家白老太太把孙女当成宝贝宠着,大老远从京城过来帮白榆带孩子,要是我有这么聪明的孙女,我也愿意帮忙带孩子,应该让那些重男轻女的人家看看,谁说生了丫头片子就没用,白榆可比一大堆男人都考得好!”
因为白榆这事,不少生了女儿的人顿时受到了鼓舞,对女儿也没那么嫌弃了,还有部分人拿出钱来让女儿去上学。
报社和包雅英都抓住了这点,把白榆好好宣传了一遍,一时间,白榆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
当然,这是后话了。
第一次恢复高考,每个省自己出考题,难易程度不一。
不过因为那特殊的十年,高考缺席了十年,不少去参考的人已经是为人父,可能已经有十年没拿过书本,所以这次考试很多人的成绩并不算好。
据后来统计,参加这一届高考的人有570万人,但录取的只有27万人。
因此,白榆以494分的高分拿到闽省第一的成绩,这消息传回京城后,江家的人也齐齐震惊了。
“白榆考了第一名?而且成语还拿到了99分的高分,这怎么可能?是不是她作弊了?”
江又涵第一个不信。
江又涵自从一意孤行嫁给梁天宇后,江老爷子就当没有这个孙女,可江老爷子可以做到,娄秀英却没办法狠下心来。
毕竟她就只生了这么个女儿,梁家太穷了,她只能时不时把女儿接回家来补补身子。
娄秀英也是一脸的不置信,但还是阻止道:“我之前怎么教你的,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这话要是传到你爷爷耳朵你,你这辈子都休想回江家了!”
江又涵从鼻孔哼了一生,依旧不服气道:“不是作弊,那肯定是那边的试题太简单了。”
反正她不会承认白榆是用自己的实力考到全省第一。
说着,她把目光落到江凯身上,开口问道:“五哥,你考了多少分?肯定比那白榆多吧?”
江凯脸色很难看:“……”
江又涵看他不出声,便上前去抢他手里的成绩单,定睛一看。
下一刻尖叫了起来——
“五哥,你怎么才考了293分!比白榆整整少了两百分!”
江凯:“…………”
第84章 藕夹
江又涵的话一出, 客厅里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娄秀英抬头,一脸不置信看向江凯, 脸上欲言又止。
之前她已经把江凯当成弃棋, 毕竟被老爷子丢弃不允许回京城、且不能生育的男人, 她实在想不出他还有什么用, 谁知事情居然出现了转机。
国家居然恢复了高考, 而江凯这次非常聪明, 先斩后奏让别人帮他报了名, 还到处宣传出去, 让老爷子想阻止他也来不及。
考试之前, 江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还放下狠话说会让清华和北大都抢着要他这个人才,她还以为他准备得很充分, 她也以为这次他们三房可以扬眉吐气,谁想……
293分!
整整比白榆少了两百分, 他到底是怎么考的?
他就是闭着眼睛随便乱写, 也不应该只考这点分数, 还不如呆在大西北别回来, 这分数传出去, 他们三房只怕又要成为众人的笑话。
“……”
江启邦看着江凯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对上家人的眼神,江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紫又一阵青, 比染色盘还要精彩。
她没料到江又涵会突然来抢自己的成绩单,更没想到她会当着大家的面就这么把分数给叫出来。
她叫得那么大声, 这是担心有人听不到吗?
江又涵似乎还觉得江凯不够丢人,继续道:“五哥, 你说话啊?你之前不是说你这次肯定能成为京市的高考状元吗?你还说清华北大都会抢着要你这个人才,那你怎么才考了这么点分数?”
江凯恼羞成怒道:“你给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爸、妈,我觉得这个分数有问题!我怀疑我的试卷被人掉包了!”
就算他丢了最后一道数学题,那顶多也就是丢掉22分,其他语文政治之类的,他觉得自己答得非常好,哪怕不能拿满分,也至少可以拿到90分以上,总之他的分数可不能这么低!
他怀疑有人掉包了自己的试卷,而他怀疑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哥——江霖。
之前爷爷明明三番几次不让他回京城,他早就怀疑这里头有江霖的手笔,江霖肯定是担心他回了京城后会跟他抢白榆,毕竟当初白榆有多爱他,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所以江霖嫉妒他,害怕他把白榆抢回去,所以千方百计把他困在大西北,现在更是用这种阴招调换掉他的试卷和分数,简直不要太卑鄙!
江启邦听到这话,眉头瞬间蹙成“川”字:“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江凯身子僵了下:“我没有实质的证据,但是爸,请你相信我一次,我绝对不可能只考这么点分数,自从知道高考恢复后,我废寝忘食地复习,再说了我以前上过工农兵大学,我要是真那么愚蠢的话,当初学校也不会推荐我去了,而且我有怀疑对象。”
江启邦连忙问道:“谁?谁敢跟我们江家作对?”
江凯掷地有声:“三哥!”
江启邦顿了下,摇头:“你三哥不是这种人,还有这种话别让你爷爷听到,否则你这辈子都要呆在大西北。”
虽然他不喜江霖这个儿子,但他从来没有质疑过江霖的人品,江霖的人品但凡有一丝半点不过关,老爷子也不会那么器重他。
江凯闻言,心里嫉妒得几乎发狂:“爸,我这么说是有证据的!以前的三哥可能不会这么做,可现在的三哥早就不是以前的三哥,他把自己过继给那个在婴儿时就夭折的姑姑名下,又从我手中把白榆抢走,还对又涵见死不救,他对我们三房无情无义,一丝半点也没有把我们当成亲人,你们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看清楚?”
话音落地,客厅里气氛凝固般沉重了起来。
是啊,江霖要是还把他们当成亲人的话,也不会答应老爷子过继的事情,让他这个当爸的脸面扫地。
江启邦越想,脸色越难看。
江又涵同样一脸义愤填膺:“爸,我觉得五哥说得没错,三哥早已经不是以前的三哥,以前他会把外汇券留给我用,可现在,我结婚他连一点表示都没有,反而是白榆她大哥结婚,三哥给他们送了一辆自行车!”
亏她还在梁家面前放下大话,说她三哥最疼她,肯定会给她买齐三转一响,谁知道别说三转一响了,连个屁都没有!
她婆婆因为这事,对她阴阳怪气了好几个月,让她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生气。
一直没开口的娄秀英也开口了:“启邦,我觉得两个孩子说的话有几分道理,江霖从小到大不认我这个后妈也就罢了,但你这个做父亲的何曾有亏待过他,但他说过继就过继,丝毫没把你这个当父亲的放在眼里。”
“砰”的一声。
江启邦一掌拍在桌子上,面沉如水,抬头看向江凯道:“我会让人去查试卷的事情,若真查出来是那个孽障做的,我绝不轻饶他!”
江凯满意了。
**
白榆不知道京城发生的事情,这会儿她正在做藕夹。
她先把莲藕切成薄片,肉馅里头加入葱花姜汁,生抽和调料,接着在空碗里头加入两个鸡蛋,一包小酥肉粉以及适量清水,搅拌成糊状,然后把藕夹均匀锅上粉浆,七成油温下锅炸,炸到金黄酥脆就可以出锅的。
做好藕夹,她接着做豆腐虾仁,这是做给小家伙和孙蔷薇一对双胞胎的辅食。
小家伙六个月开始会说话,也是从六个月就开始吃辅食,只不过她的牙长得不算快,到了八个月才长出第一个牙齿,因此平时给她吃辅食还是以偏软的东西为主。
倒是孙蔷薇的双胞胎,虽然到现在还不会说话,但两兄弟六个月就开始长牙,食欲也特别好,两兄弟吃得圆滚滚的,看着特别有福气。
白榆把两块豆腐切成八片,分别摆在盘子中,虾去壳去虾线,然后摆在豆腐上面,接着另外拿一个碗,在碗里倒入三个鸡蛋,再加入少许盐和一点五倍于鸡蛋的温水,搅拌均匀后把鸡蛋液倒入豆腐盘中,水开后蒸五分钟。
要是大人吃的话,起盘后撒入些许葱花,再用少许热油激发出香味,不过因为这是做给几个小孩子吃的,因此白榆省掉了后面的步骤。
接着白榆又做了几样小吃,三鲜水煎包,玉米萝卜鸡汤,鸡蛋糕等等。
孙蔷薇这次只考了188分,连普通大学都进不了,特别郁闷,所以才会抱着双胞胎兄弟过来白榆这边找安慰。
这会儿闻到阵阵香味扑鼻而来,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瞬间被抚慰到了。
她不顾嗷嗷待哺的两个儿子,夹起一块藕夹放进嘴里,耷拉下来的唇角瞬间往上勾了起来:“你说你以后去广城那边上大学,我上哪里去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姚大师傅做的藕夹她也吃过,味道不错,但跟白榆做的一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味道。
白榆做的藕夹外酥里脆,脆藕里头包裹着咸香的肉馅,格外的好吃。
三鲜水煎包酥脆松软,咬上一口,料汁盈满整个口腔,真是香得让人差点把舌头都给吞下去,就连普普通通的玉米萝卜鸡汤,白榆都能做得比别人的更加鲜甜,她要是男人的话,肯定要把白榆娶回家藏起来才行。
小家伙闻到香味,早就馋得口水流了下来:“妈妈,吃,吃!”
白榆给她弄了一小碗,然后把她放在椅子里让她自己舀着吃,从小家伙八个月后,她就开始锻炼她的独立性,每次吃饭都尽量让她自己吃。
当然小家伙手腕还不是很有力气,每次吃都会弄得满桌子满衣服都是,所以她特地给小家伙做了好多小围兜,让她围着吃饭,脏了就拿下来洗。
有些人觉得她这样做太着急了,孩子那么小哪里会自己吃饭,而且每天要洗那么多围兜,不嫌麻烦吗?
白榆不嫌麻烦,也没跟人解释想自己做法,每个人对于孩子的教育方法都是不一样的,她宠爱小家伙,但更想她成为一个独立不骄纵的孩子,小家伙又比一般的孩子要聪明,因此她特别注意这些小细节。
孙蔷薇两个双胞胎看到妈妈只顾自己吃,不顾他们的死活,顿时“啊啊啊”叫了起来。
孙蔷薇看看自己两个儿子,又看看白榆的女儿,顿时觉得口里的肉都不香了:“小舒舒已经会说好多话,可我家两个臭小子连爸爸妈妈都不会叫,明明他们就比小舒舒只晚出生了几分钟,怎么就差那么多?”
白榆:“说话走路这些都是因人而异的,你也不用太焦虑,只要孩子健康就好。”
孙蔷薇却摇摇头:“不仅说话,你看小舒舒自己都能吃饭了,可两兄弟却还要人喂,我决定了,等我回家去,也让人做一打围兜,我要培养两兄弟自己吃饭!”
说话已经输给白榆了,吃饭不能再输了。
“让孩子自己吃饭挺好的,早点培养他们的独立性。”白榆对此倒是很赞成,说着话题一转道,“这次高考没考上,我觉得你可以继续复习,下次考试再战。”
恢复高考第一届,普通大学最低录取分数为221分,重点大学最低录取分数为320分,孙蔷薇输在复习得太晚了,如果现在认真复习,下次未必考不上。
说起来,孙蔷薇是唯一一个被她说服去参加高考的人,一开始孙蔷薇也是不想去考的,谁知在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她跑去报名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想法,但在她看来,勇于尝试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其实三人之中,她一开始最看好是林向雪,林向雪虽然也不喜欢读书,但她的家庭格局,她以为林向雪的家人一定会劝说她去参加高考,谁知她却是第一个拒绝的。
这让她有点想不通。
孙蔷薇咬了一口鸡蛋糕,松软软糯,香得她眼睛都眯起来:“到时候再说吧,不过你真的不去清华或者北大吗?”
白榆高考志愿第一志愿填写了中大,只是她这次成绩考得太好了,居然让清华和北大的领导亲自打电话来抢人,还扬言说白榆只要愿意去他们学校,她想上什么专业都由她选择。
只不过白榆拒绝了。
白榆:“嗯,不去。”
她选择中大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中大在广城,跟琼州岛比较近,回头放假她还能回来看孩子和江霖,若去了清华北大,孩子肯定要跟她一起回去,到时候江霖便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她不忍心。
二来江凯回了京城,小家伙还小,她也不放心把小家伙放在跟江凯同一个地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她后悔都来不及。
**
此时,远在京城的江老爷子正在跟他的死对头陈老爷子炫耀白榆这个孙媳妇。
“老家伙,你现在肯承认我眼光好了吧?白榆这孙媳妇一出生我就觉得她聪明伶俐,所以大手一挥就赶紧把她定下来,以前还说我封建思想,搞什么娃娃亲,现在你看到了,白榆考了493分,闽省第一名,清华北大都抢着要她,你心里很羡慕吧?”
陈老爷子:“……”
嘚瑟个屁啊,又不是老家伙你自己考了493分。
再说了,当年定下这娃娃亲的是江老太太,跟这老家伙可没有一分钱关系。
江老爷子却炫耀上瘾了:“江霖是人中龙凤,白榆又这么聪明,我那曾孙女以后说不定脑子比爱因斯坦还要聪明。”
陈老爷子:“…………”
你就吹吧,小心牛都吹破了!
还比爱因斯坦聪明,这样的大话也亏这老家伙说得出口,臊不臊啊!
就在江老爷子还想继续炫耀时,就见江文急匆匆跑来——
“爷爷,我爸说三伯在教育局闹出了很大事情,让您赶紧过去一趟。”
一听这话,江老爷子上翘的胡子立即就耷拉了下来:“那个蠢货又做什么事情了?”
江文看了看陈老爷子,欲言又止。
江老爷子哼道:“你就说吧,反正这老家伙过两天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
陈老爷子捋着胡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完全没有避开的意思。
江文尴尬一笑,这才道:“三伯说江凯的试卷被人掉包了,他不相信江凯才考了那么点分数,所以让人去调查,教育局的人调查后,说试卷被弄错,但三伯和江凯……他们依然不相信,还说……”
江老爷子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那两个蠢货还说什么了?”
江文大气都不敢出了,但还是照实回答:“江凯说是三哥让人调换了他的试卷。”
“岂有此理!”
江老爷子刚才有多嘚瑟,现在就有多生气。
自己蠢考了那么点成绩,要是要脸的,早就藏起来,他倒好,居然还闹到教育局去。
闹到教育局去就算了,还往江霖身上泼脏水,简直不可忍!
“小王,去开车,我们去教育!”
两个蠢货,看他今天怎么收拾他们。
江文看爷爷气冲冲走了,他跟陈老爷子点了个头,立即追上去。
陈老爷子刚才憋屈的心终于舒服了。
虽然他家没有一个让清华北大抢着要的孙媳妇,但他家也没有闹到教育局去的蠢货啊。
王叔把车开过来,不到十分钟就抵达教育局。
江老爷子拿着拐杖,气势冲冲走进大门。
这会儿江启邦和江凯两父子正背对着大门在理论,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同时觉得背后一凉,他们下意识转身朝身后看去——
然后齐齐怔住了。
江老爷子举起手里的拐杖,对着两人的头重重打下去:“两个蠢货!要是不想姓江就赶紧跟我说,别顶着江家的姓在外头给我干蠢事!”
别看江老爷子上了年纪,但“砰砰”两下打下去,江启邦和江凯两父子顿时觉得眼冒金星,额头一阵阵火辣辣地发疼。
江启邦都是四五十岁的人,还被老父亲当着众人的面这么打,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江凯气得咬牙,恨恨瞪了江文一眼。
教育局局长看老爷子来了,立即出来迎接,接着让人把江凯的试卷调出来,并让阅卷老师重新批改。
他倒不是完全看在江老爷子的面子上,而是,这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全国那么多眼睛盯着,今天若不澄清,外面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很快,江凯的试卷就被找了出来。
当着大家的面,教育局把试卷给江老爷子、江启邦,以及江凯等人一一过目,江凯的字迹江家人都认得出来,这个做不了假。
既然试卷没错,接着便是让老师重新批改。
结果不改还好,一改还真的发现出了问题。
不过不是分数打少了,而是分数打多了,像政治题和作文题,现场的老师都觉得不值得拿那么多的分数。
于是经过几轮批改后,最终重新确定了江凯的分数——250分。
江凯傻眼了:“………………”
高校录取后,学校会提前通知学生去做体检。
白榆想赶在回京城之前把体检给做好。
于是这天,她想把小家伙交给奶奶,一个人去医院做体检,谁知小家伙也不知道闹什么脾气,就是不想跟妈妈分开。
白榆没办法,最终只能带着小家伙出门。
白老太担心白榆一个人搞不定孩子,于是带着念念一起去,土豆饼看大家都出门了,于是它也跟着上去。
这年头体检很简单。
白榆花了不到一个钟头,就把体检给做好了。
准备回去时,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突然撞了上来。
第85章 玉米面发糕
白榆被撞了个踉跄, 要不是奶奶眼疾手快扶住她,她只怕要抱着小家伙一头栽倒在地上。
“你这是怎么走路的?出门不带眼睛是吧?”
白老太平时很少这么怼人,主要是这个男人太过分了, 从背后直接撞上来, 哪有人这么走路的?
中年男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 脏得没法看, 那衣服仿佛穿了几十年都没洗过, 粘着一层油脂, 且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让人作呕。
听到这话, 中年男人抬起头来狠狠瞪向白老太, 那眼神阴鸷、凶狠, 如同猛兽一般,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把对方撕碎。
“你这是什么眼神, 你撞了人还有理了?”
白老太浑身打了个冷颤,但还是把白榆和念念几人护在身后。
念念双手握成小拳拳, 被吓得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但还是非常勇敢没有哭出来。
白榆也看见了那男人的眼神, 心一凛, 转身对着门口喊道:“保卫、保卫快过来, 我怀疑这男人有问题……”
中年男人听到白榆的话,扭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而后瘸着一条腿快速跑了。
等中年男人跑得没影, 白老太这才双腿疲软,往旁边的长凳子一坐道:“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 还是第一次看到眼神这么恐怖的人,以后你们要是在外头看到他, 尽量躲着他。”
“奶奶放心,我不会跟那种人正面冲突的,就是这人打扮和行为都怪得狠,看着不像个正常人。”
白榆安抚了奶奶,又安抚两个小的,小家伙不知道是没看到那男人的眼神,还是太小不懂,反而没被吓着,倒是念念,脸色有些苍白,她安抚了好一会儿她才好了些。
这年代的人都不富裕,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很正常,但像刚才那男人那么破破烂烂,又脏又臭的,除了流浪汉,就是神经病。
她怀疑对方是后者,不过这人能跑到医院来,还能听懂人话,看着又不像是有病的。
不过是个狭路相逢的陌生人,白榆也没过多纠结,等奶奶脸色好多了,这才带着家人回去。
到了晚上,念念突然发起高烧,还梦魇了,眼睛闭着一直流眼泪,嘴里喊着不要过来之类的话,白榆觉得她应该是被白天发生的事情给吓着了,心里十分内疚。
刚好江霖不在家,白榆只好叫上雷大姐,和自己一起带着念念去医院,念念这发烧来势汹汹,小脸蛋都烧红了。
但念念很乖,醒来后一直没有闹,扎针也没有哭,白榆让她靠自己身上睡,她还担心自己太重会压着她,懂事得让人心疼。
好在到差不多天亮时,念念的烧终于退下去了,就是才一个晚上,她脸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一下子就瘪下去了,白榆打算等她病好了后,好好给她补一补。
雷大姐因为要回去做早饭,家里好几个孩子在,因此天亮前就回去了,白榆在医院等到医生说念念已经没事,这才背着念念回去。
“姑姑,念念可以自己走,姑姑放念念下来。”
生了病,小姑娘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的,但还是坚持要自己下来走。
白榆拍了拍她的小屁股,没放她下来:“姑姑不累,你就安心在姑姑背上睡觉,等回家了姑姑给你做好吃的。”
小姑娘细细的手环着姑姑的脖子,软糯糯道:“谢谢姑姑。”
“不谢。”
白榆轻声道,有时候她觉得念念实在是乖巧过头了。
这一年里,念念长高了不少,小脸蛋也慢慢长开了,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对小舒舒这个小表妹也是万分疼爱,明明自己还是个小孩子,但总是以大姐姐的模样护着、让着小舒舒。
就是不知道是以往的经历让她太敏感,还是周围的声音让她没有安全感,平时她在家里总要抢着活儿干:喂鸡、浇花浇菜,帮忙摆碗,天气不冷的时候还自己洗自己的衣服,就算白榆让她去玩,她也是干完活儿才去。
一开始白榆有想阻止过,但后来就由着她去了,安全感这种东西不是说给就能给的,既然她觉得帮忙干活能给自己安全感,那她何必阻止呢?
走出医院时,一个人突然喊住了白榆。
“伍师傅您好,您怎么也来医院了?”
白榆扭头一看,这才发现喊她的人是伍师傅,在他身边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女人瓜子脸,皮肤白皙细腻,脸上虽然有些岁月的痕迹,但风韵犹存,一看年轻时就是个大美人。
“我爱人身子有些不舒服,我陪她来医院拿些药。”伍师傅说着就给两人做介绍,“这位便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白榆白同志。”
赵寄秋露出温婉的笑容:“白同志你好,听说你高考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恭喜你。”
白榆:“谢谢赵阿姨,平时得了您那么多好东西,但一直都没上门拜访过,真是太失礼了。”
之所以一直没上门拜访,一是赵女士的身子不太好,一直深入简出,很少跟外人打交道,另外一个原因,则是跟两夫妻的身份以及经历有关。
伍师傅当年是高校的教授,才华横溢,深受师生爱戴,而赵女士肤白貌美,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刺绣本事,两人堪称金童玉女,十分般配,只是后来那十年,形势一下子就变了。
赵女士的爷爷当年是宫廷御绣师,父亲曾办刺绣工厂,最鼎盛的时期,工厂招了快上百人,而这一切变成了那些人攻击赵女士的证据和把柄。
伍师傅为了保住妻子散尽家财,把所有能用的人脉都用上了,好不容易才让妻子不用去牛棚,可命运却没有放过这对夫妻,不久后,他们的女儿就失踪了。
说是失踪,但有不少人信誓旦旦说看到伍师傅的女儿伍晓棠跟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在一起,所以大家猜想伍晓棠不是失踪,而是跟那个男人私奔了。
伍师傅和赵女士肯定不愿意相信这样的鬼话,在他们的眼里,女儿知书达理,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夫妻两人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但伍晓棠就这么失踪,一点消息都没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半年后,据说那个跟伍晓棠鬼鬼祟祟在一起的男人出现了,但这次他是出现在公安局里,因为作奸犯科被抓起来,伍师傅疏通了不少钱财,好不容易见到那个男人,却得到一个让两夫妻痛不欲生的消息——伍晓棠死了。
那男人说伍晓棠跟他私奔后,不小心掉进河里,被河水给冲走了,他在附近找了大半个月,但都没打捞到尸体,觉得尸体应该是被河里的鱼给吃了。
赵女士受了打击一下子就病倒了,好几次被医院发了病危通知书,伍师傅更是一夜白发,赵女士虽然救回来,可身子却也毁了,没法工作,更不能动气。
而更惨的是,那男人在局里说的话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那些红X兵觉得伍晓棠能做出私奔的事情,那肯定是伍师傅这个父亲没教育好,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当老师,于是伍师傅的工作被捋掉了,还一度被抓去游行,好在他一些朋友出手,暗下救下两人,两夫妻这才逃过一劫。
这几年情势没那么紧张了,报社的章书记这才把伍师傅接到报社做一些活儿,不算正式员工,拿着一点微薄工资,只是这些工资都用来给赵女士医治身体,两夫妻日子过得很是清贫。
白榆之所以一直没去伍家,倒不是嫌弃跟其他人一样担心被他们连累,而是担心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因此打扰了赵女士的清幽,不过现在情势又宽松了不少,加上她已经离开了报社,如今在路上遇到说几句话,当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赵寄秋自然明白白榆的意思,笑着道:“你能喜欢我做的东西,我已经很高兴了,还有之前真是多谢你那么照顾我家老伍,你这是从医院出来?”
白榆点头:“我侄女半夜突然发起高烧,我爱人出任务去了,多亏雷大姐和我一起送这孩子过来医院,早上退烧了,我正要带她回家。”
刚才白榆在和人说话时,念念一直很乖趴在她肩膀上,听到大人点到她的名字,这才抬起头来,奶声奶气道:“爷爷奶奶好,我就是我姑姑的侄女,我叫念念。”
多乖巧的孩子。
赵寄秋听到这软糯糯的声音,心里软成一片,抬头看去,下一刻,眼睛顿时通红。
伍师傅注意到爱人的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愣住了。
小姑娘的眼睛大大的,看着人时水汪汪的,好像小狗狗的眼睛,穿着一身红棉袄的模样一下子就让他想到了女儿小时候的样子,也怪不得妻子会红了眼睛。
他鼻子有些发酸,为了不吓着小姑娘,他努力挤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哎哎,真是个乖孩子,外头风大,你们快回去吧,回头有空我们去家里看你们。”
白榆也担心念念被二次吹发烧,于是便跟伍师傅和赵女士两人告别,而后背着念念回去了。
忙活了一个晚上,她也是累得不轻,把念念安顿好后,她便回房补觉去了。
这一觉她睡到大中午才起来,一扭头就看到小家伙安安静静躺在旁边的婴儿床里头,正在玩自己的脚丫子,要不是脚丫子上穿着袜子,白榆怀疑这会儿她已经把脚丫子塞到嘴里了。
小家伙看到妈妈醒了,眼睛一亮:“妈妈!”
声音奶声奶气的,字正腔圆,喊得白榆心都要融化了。
她站起来把小家伙从婴儿床抱起来,在她脸上大大亲了一口:“宝宝真乖,你念念姐姐呢?”
小家伙指着门外:“下面,下面。”
白榆又亲了亲她:“那我们下去看看好不好?”
小家伙重重点了点头:“好,看看。”
母女两人下了楼梯来到一楼,念念还在睡觉,小脸红红的,白榆赶紧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在只是小脸发红,额头温度并没有升高,她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小家伙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妈妈,接着也把胖乎乎的小手放到念念额头上,大大松了口气:“哎~”
那有模有样的架势,差点没让白榆笑出声来。
白老太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给青菜捉虫,看她醒来,便拿起篮子出门买菜去了。
白榆想起昨晚答应给念念做玉米面发糕,便抱起小家伙来到厨房,把她放在的婴儿椅子上,又往她手里塞了个玩具,让她一边晒太阳,一边自己玩。
看小家伙没抗议,她进入厨房,舀了小半碗玉米面,然后用开水烫一下,这样做出来的发糕口感会更加细腻。
接着打入两个鸡蛋、两勺白糖、少许酵母和两倍的面粉,然后加入适量开水,朝一个方向搅拌均匀,然后盖上布醒发至两倍大,醒发好后用筷子搅拌排气,倒入蒸盘里,上面撒上切好的红枣块和黑芝麻,最后放到蒸笼去蒸。
玉米面发糕松软香甜,咬上一口,满嘴都是玉米的香味。
小家伙闻到香味,玩具也不玩了,扭着头喊了起来:“妈妈,宝宝吃。”
白榆看她小馋猫的模样,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然后等发糕不烫了,才往她手里塞上一小块,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白榆还以为是奶奶忘记拿东西,或者是孙蔷薇带着孩子过来,谁知一打开门,却看到伍师傅和赵寄秋女士两人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袋子东西。
刚才听两人说回头要上门来看念念,她还当是他们的客套话,没想到两人还真上门来了。
白榆连忙把人请进来:“伍师傅、赵阿姨,你们快进来。”
伍师傅:“很抱歉来打扰你们,实不相瞒,我和爱人看到念念后都想起了我们的女儿,所以想来看看她。”
“不打扰,念念这会儿正在睡觉,她要是知道你们来看望她,她肯定会很高兴。”
白榆这才恍然之前两人为什么表情有些奇怪,原来是想到他们的女儿。
除了水果,夫妻两人还带了一些手工做的点心,芝麻花生糖和紫薯饼,做工精致,而且还特意做成一小块一小块,很适合给小孩子吃,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看来夫妻两人是真喜欢念念,或者说夫妻两人是真疼爱他们的女儿,所以才会移情在念念身上。
赵寄秋身子不好,走了这么一段路过来,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但还是在念念床前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夫妻两人都是有分寸的人,虽然白榆现在已经离开报社,但也担心他们的身份会给白榆带来麻烦,所以只呆了一会儿就要离开,就在两人走到院子时,土豆饼不知道从哪里回来,嘴里叼着一个东西。
白榆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土豆饼时不时就会从外头带些东西回来,有时候是一片树叶,有时候可能是一颗石头,比较离谱的一次便是抓了一只老鼠回来,不过被她训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过。
可能在土豆饼卡看来,这是它能找到的最好的礼物,白榆平时收到也会摸摸它的狗头夸夸它,只是这会儿客人在,她并没有过去。
但赵寄秋却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土豆饼嘴里叼着的东西,继而浑身颤抖了起来:“那个……”
白榆被她这模样给吓了一跳:“赵阿姨你别激动,有什么话好好说。”
她以为是土豆饼捡到了赵寄秋两夫妻的东西,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东西,但被土豆饼给咬破了,所以她才会那么激动,她都做好了要赔付的准备,谁知下一刻却见伍师傅也颤抖了起来——
“白同志,那个东西……能不能帮忙从狗嘴里拿下来?”
白榆看夫妻两人都这么激动,这让她再也没办法忽视土豆饼嘴里叼着的东西。
“土豆饼,过来。”
土豆饼听到主人召唤,立即摇着尾巴撒丫子飞奔过来,还把叼回来的东西放到白榆脚下,一副讨好的模样,那谄媚的样子仿佛在说,“主人,我又给你带好东西回来了,快夸狗子!”
白榆捡起地上的东西,定睛一看,也有些惊讶了。
居然是一块玉佩。
玉佩上头连着一个手工制作的中国结,只是那结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颜色褪色了,而且脏兮兮的,上面的线也磨损得非常厉害,好几处都断裂开来。
白榆拿着玉佩看向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伍师傅,你们忍得这玉佩?”
伍师傅颤抖着手把玉佩接过去,下一刻,两行老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下来:“是……是晓棠的玉佩……是她一直戴在身边的玉佩……”
晓棠?
白榆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这个晓棠应该就是夫妻两人那个失踪的女儿。
只是他们女儿都失踪快十年了,她的玉佩怎么会突然被土豆饼给找出来?
赵寄秋同样泪眼婆娑,整个人颤抖得跟秋天的落叶般:“白同志,白同志,你快问问你家的狗,这玉佩到底是怎么来的。”
虽然那个可恶的男人口口声声说他们的女儿死了,但母女连心,她总觉得她的女儿没有死,她一定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所以她没办法回来找他们。
这也是支撑她活下去的一个重要原因。
女儿失踪了快十年,她以前随身佩戴在身上的玉佩突然出现,这让他们怎么能不激动?
不过他们这个模样却让土豆饼以为自己又做错事了,顿时像打了霜的茄子,蔫了吧唧地趴在地上,用狗爪子捂着眼睛,一副担心挨骂的模样。
白榆赶紧蹲下去摸了摸它的狗头,安抚它道:“土豆饼做得真棒,每次都带那么多好东西回来,我很喜欢呢。”
别看土狗长得不是很漂亮,却是真的很聪明。
尤其是土豆饼,仿佛成精了一般,这会儿听到白榆,一改刚才蔫了的样子,尾巴再次摇成旋螺桨,对着狗洞的地方叫了两声。
“好狗。”白榆又摸了摸它的狗头,“你能带我过去吗?”
“汪~”
听到土豆饼肯定的回答,白榆这才站起来:“我家的狗能带我们过去捡到玉佩的地方,只是赵阿姨的身体……”
她不清楚土豆饼跑了多远捡到玉佩的,但显然赵寄秋现在的身子和精神状态都不适合跟着过去。
就在这时,奶奶回来了。
白老太一进门看到院子多了两个陌生人,不由顿了下:“小榆儿,家里这是来客人了?”
白榆:“奶奶,这位是伍师傅,之前在报社很照顾我的前辈,这位是伍师傅的爱人赵阿姨,他们是过来看念念的,只是我们现在要出去一趟,奶奶能不能帮忙照顾一下赵阿姨?”
白老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这两夫妻的年纪跟自己大儿子差不多,男的满头白发,女的病恹恹的,还都一脸眼泪,显然是发生了大事。
她想也不想就应下了:“奶奶可以答应你,只是你也要答应奶奶,万事以自己安全为第一,知道吗?”
白榆点头:“奶奶放心,我不会胡来的。”
她有奶奶,有丈夫,有女儿,她再也不是以前那样孑然一身的她,所以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都不会胡来。
伍师傅也知道自己给白榆带来了麻烦,但十年来,第一次出现有关女儿的线索,他没办法无视。
他看向妻子道:“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和白同志去去就回来。”
赵寄秋其实也想跟过去,但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允许,只好含着泪点头:“好。”
说着又扭头看向白榆:“麻烦你了,白同志。”
白榆摆摆手:“不麻烦。”
说完,她便和伍师傅跟着土豆饼出了院子。
**
与此同时。
远在京城的江启邦和江凯两父子这会儿还跪在四合院的院子里,两父子从昨天跪到现在,已经跪了整整一天,两人一口饭没吃,一滴水没喝,这会儿烈日下,两人都眼冒金星,几乎要晕倒下去。
江凯:“爸,爷爷这也太过分了吧?再这么跪下去,我俩的膝盖都要废了。”
“……”
江启邦看了他一眼,没坑声。
不是他不想吭声,而是他这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但凡他有一丝力气,他肯定要先弄死这个蠢货!
要不是他,他哪会这么丢脸?现在整个京城认识他的人只怕都在看他的笑话。
说什么清华北大抢着要他,说什么试卷被人掉包,说什么鬼话!
250分,他就是个二百五的二货!
他也是脑袋发晕了才会相信这蠢货的话,跑去教育局讨公道,现在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就在两父子要晕倒时,江老爷子终于让王叔通知他们进来。
江凯还以为跪了一天,爷爷就是再生气,这会儿也应该消气了,谁知刚走进去,就听老爷子道——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回大西北去,这辈子没有我的允许,半步也不准离开大西北。”
江凯听到这话,气得差点吐血,眼底燃烧着怒火道:“那敢问爷爷,第二个选择呢?”
江老爷子对上他倔傲不逊的眼眸,冷着脸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我们江家的子孙!”
这话落地,客厅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江启邦本来脑子昏昏沉沉,喉咙又干又渴,这会儿听到这话,顿时被吓精神了:“爸……”
“你给我闭嘴,回头我再好好跟你这个蠢货算账!”
江老爷子没听完,就厉声喝住了他的话。
江启邦:“……”
早知道就不出声,他怎么就没吸取教训,一次次被自己那个蠢儿子给坑了?
江凯双手握成拳,额头青筋暴露:“爷爷,我从小就有个问题想问您,我三哥是您的孙子,难道我就不是吗?在你心里,您可曾有一刻是真心为我这个孙子着想的?”
江老爷子看着他,眼底满是失望:“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
江凯:“这不是我的答案,这是爷爷你逼我选择的路,如果我真回大西北了,那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永远都不会有出息,永远都不可能超过我三哥,我不甘心!”
他是这世界的创造者,他是这世界的主宰!
他怎么可能窝囊呆在大西北那个地方一辈子,明年就是改革开放了,就算没有江家的扶持,他依旧可以凭借着时代的春风成为首富!
在书里头,他把江武写成了首富,为的就是给自己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如今他不能从政了,那这个首富就得换成他的名字!
站在时代的风口上,就是一只猪都能飞起来,更何况他这个气运之子?
江老爷子指着门口:“那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以后别说你是江家的子孙!也别借用江家的名声去干不好的事情,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江凯感觉双腿一凉,但还是昂起下巴道:“我江凯就是穷死饿死,也不会再回江家一步,不过,我希望爷爷你最好不要后悔!”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江家。
等他成了首富,他要回来狠狠打江家众人的脸。
想到明年就是江霖的死期,他心里充满了快感。
“……”
江启邦看着决然而去的江凯,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打断他两条腿。
**
白榆不知道江凯被赶出了江家。
这会儿她和伍师傅跟着土豆饼绕来绕去,跑了大概大半个钟头,才停在了一个垃圾堆旁边。
“……”
伍师傅看着垃圾堆,心直直往下掉。
如果玉佩是在垃圾堆捡到的,那意味着线索很可能再次中断。
就在这时,就见垃圾堆旁边的破败房子里突然走出一个提着尿壶的男人。
白榆定睛一看,愣住了——
是那个早上撞到她的男人。
第86章 土豆饼
在看到中年男人的瞬间, 白榆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觉得不能被对方看到自己。
于是她迅速蹲下来,用旁边的地形藏住自己的身形, 一边小声喊旁边的伍师傅也一起蹲下来。
伍师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反应很快, 学着白榆的模样蹲下来, 他站的那个位置有块石头, 正好挡住了他的身形。
最搞笑的还属土豆饼, 看到主人蹲下去, 它也赶紧四爪趴地, 还用爪子抱住自己的嘴, 弄出一副大气也不敢喘的模样, 要不是地点不对,白榆肯定要笑出来。
中年男人似乎注意到不对劲, 朝白榆这边看过来,一双阴冷的眼睛仿佛阴冷毒辣的蛇, 散发着迥异的眸光。
除了风吹动草发出的声音, 周围一片寂静, 鸦雀无声。
中年男人看了好一会儿, 才把尿壶往旁边的垃圾堆倒掉东西, 就在白榆以为他倒完东西就会走人时,他拖着一条瘸腿朝白榆躲藏的方向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
眼看着中年男人越走越近,白榆紧张得心脏也快提到嗓子眼。
她没想到这瘸子的疑心这么大, 这会儿她的手心都是冷汗。
而一旁的伍师傅也是紧张得大气不敢喘,但他好歹是经过风浪的人, 趁着男人没过来,他的眼睛往四周围瞟, 想找个趁手的石头或者木棍,偏偏周围的石头要么太大,要么太小,木棍更是没有。
土豆饼似乎也感觉到气氛不一样,爪子从的嘴巴放下来,慢慢变成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就在中年男人几乎走到面前来时,土豆饼从地上一跳而起,朝中年男人扑过去。
中年男人早有防备,身子一偏,躲过了土豆饼的攻击,嘴里骂道:“果然又是你这只疯狗,老子弄死你!”
说着他举起手里的尿壶就朝土豆饼砸过去,不过没砸中,尿壶撞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土豆饼掉头就跑,中年男人瘸着腿追了几步:“你条疯狗,别让老子抓到你,否则老子把你杀了煲狗肉!”
土豆饼似乎听懂了,还转过头来朝中年男人吠了好几声才跑远。
中年男人往地上吐了两口唾沫,然后捡起地上的尿壶,慢慢走回去了。
等到外头没了声音,白榆和伍师傅这才站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榆道:“伍师傅,我们回去再说。”
伍师傅看着不远处的破房子,艰难点了点头:“好。”
两人快速离开了现场,土豆饼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过这点白榆倒是不担心的,土豆饼早就把周围的地势摸清楚了,跑出去后会自己回来。
赵寄秋在院子里心急如焚地等待,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的地方,手里的手帕都快被她揉成酸菜。
她既担心这次又是无功而返。
就跟以前的无数次以前,每当别人说有他们女儿的消息,无论多远情势多复杂,他们都会跑过去,可每一次他们都是满载希望而去,满心失望而归,因此她担心这次也是这样。
可她也担心这个线索真跟女儿有关。
人人都说他们的女儿下贱不自爱,跟男人私奔了,但她从来不信,女儿是她一手带大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女儿,他们的晓棠绝对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她一定是遇到危险了,导致她没办法回到他们身边。
因此这玉佩隔了这么多年突然出现,而且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现,她不敢想象他们的女儿遭遇了什么样的待遇,一想到她可能受到哪怕一丝半点的伤害,她的心就仿佛针扎一般。
一个钟头的时间,足够白老太了解发生在两夫妻身上的事情,作为一个失去了一个孙子的人,她十分感同身受:“你别胡思乱想,说不定会有好消息呢。”
这安慰的话其实说起来很是苍白,当初发现二孙子消息时,她何尝不是跟现在的照旧求一样,五脏俱焚。
而伍晓棠比起二孙子情况其实更糟糕,二孙子是被拐子拐走,又是男孩儿,要不是出了那意外,他是能好好活下去的,可伍晓棠失踪时已经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又长得那么标志,她不敢想象落在歹人手里,她会遭受什么样的事情。
就算她还活着,只怕……
赵寄秋这才回过神来,只是不等她开口,外面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赵寄秋顿时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站起来飞快奔向门口。
白老太赶紧跟上去,实在是赵寄秋摇摇晃晃的身子看着太吓人了。
“怎么样?”赵寄秋一看到老伴就紧紧抓住他的手,急切问道,“有没有棠儿的消息?”
伍师傅扶住老伴的身子,声音低沉道:“我们进去说。”
白老太看到白榆安全回来也是松了一口气:“你们安全回来就好,刚才小舒舒一直闹着要找你,不过小家伙倒是很懂事,我谁你出去办事儿了,她立马就不闹了,刚刚吃了一块点心,这会儿睡着了。”
白榆抱了抱奶奶:“谢谢奶奶,要是没有你,我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奶奶的到来帮了她很大的忙,要不是奶奶在,她也没办法回去上班,后面更没办法去参加高考。
有时候她也有些内疚,她原本留奶奶下来,是想更好地照顾奶奶,却没想反过来让奶奶来帮忙照顾她和小家伙,有次她把这话跟奶奶说了,奶奶却说她是个傻孩子,她说她很喜欢现在这样,能照顾人,能被人需要。
后来她也听伍师傅提过,年纪越大的人越担心自己没用,所以感觉到自己被人需要着,对老年人来说,比吃什么药都有用,后来她就没再纠结过这事。
几人重新来到亭子坐下,伍师傅压下澎湃的思绪,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赵寄秋不是蠢人,马上就猜到了什么,抓着丈夫的手道:“你们、你们是不是怀疑棠儿的失踪跟那个男人有关?棠儿是不是在他手里?”
“赵阿姨,您冷静一点。”白榆安抚道,“我和伍师傅其实都不敢肯定什么,不过那个中年男人昨天我们在医院的时候撞到过他,应该说他从背后一头撞在我和孩子身上,被我奶奶训斥后,不仅没道歉还一脸凶狠想打我们,念念会发烧,很大部分就是被这个男人给吓到了。”
“至于土豆饼,我猜想是它昨天在外头看到我们和那男人起了冲突,然后事后跟着男人回家,那个玉佩有可能就是从男人家里偷出来的。”
如今可以肯定的是,玉佩肯定跟那中年男人有关,可是不是跟伍晓棠有关,或者说,是不是他导致伍晓棠失踪的,他们目前没有任何证据。
赵寄秋:“那现在应该怎么做?我们能不能去问那人?就算他不知道棠儿在哪里,他肯定也是知道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白榆摇了摇头:“最好不要,以免打草惊蛇。”
如果那个男人跟伍晓棠的失踪没关系还好,如果有关系,或者说伍晓棠若是还活着,他们这样上门很容易给伍晓棠带来第二次伤害,那个男人绝对不是好说话的。
伍师傅赞同点头:“我觉得白同志说得对,这事情不能轻举妄动,我们从长计议,找个最妥当的方法。”
因为他们手上并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目前一切都只是猜测,所以不可能报案。
微风吹过,摇得树叶哗啦作响,亭子里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与此同时。
中年男人瘸着腿回到自己屋里,把门锁上,关上门窗,直到屋里没有一丝光线和缝隙,他这才把角落的米缸推开,露出一块腐朽的木板,木板移开后,才出现一个木门。
中年男人把木门打开,地面顿时出现一个地下室,他从床底拿出木梯放下去,然后顺着木梯爬下去。
地下室的女人看到他下来,仿佛受了惊吓的小动物,整个人跳起来缩到角落去,眼睛瞪大,两个眼珠子鼓得几乎要掉出眼眶。
中年男人看到这样子,心里很是暗爽,可在看到一旁的小男孩坐在地上抓自己的屎吃时,他当即爆发出来:“我让你好好照顾我们的儿子,你为什么不按照我的话去做?”
女人瑟瑟发抖,全身抖得好像风中的残叶一般,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中年男人却没因此放过她,走上前捏住她的下巴:“如果你再敢不听我的话,你知道我会把你怎么样?”
女人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惊恐万分。
中年男人眼眸里带着某种炙热的疯狂:“我会用刀把你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到时候你就别想再见到你父母了!”
女人嘴唇颤栗,面无血色,头摇得更猛了。
中年男人这才松开她的下颌,指着一旁的男孩命令道:“去把我们的儿子洗干净。”
女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朝孩子爬过去,在来到孩子身边时,她大而圆眼睛露出一丝厌恶,但感受到身后的视线,她还是把孩子给抱了起来。
**
白榆和伍师傅几人商量之后,先是医院查询了中年男人去医院看什么病。
因为医院对病人资料保密,最后还是通过孙蔷薇那边的人脉帮忙才查到了资料,中年男人是去妇科拿药,拿的还是吃月经滴漏不停的药,据给他看病的医生说,中年男人说药是拿给他媳妇的,因为他媳妇双腿瘫痪,所以不方便来医院。
可中年男人的媳妇早在八年前就病逝了,他一个大男人肯定用不上这些药。
这消息让白榆等人振奋起来,尤其是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更是好几次都喜极而泣。
他们当然知道女儿若真的落在那个男人手上,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但只要女儿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这对他们来水比什么都重要。
在确定了中年男人有猫腻后,白榆和伍师傅等人便开始了下一步的救援行动。
这天,中年男人一打开门,就被守在门口的土豆饼扑上来咬了一口,土豆饼这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中年男人痛得大叫,用力将土豆饼往地上一甩。
土豆饼被摔了出去,站起来掉头就跑,一点也不恋战。
中年男人拿起放在门边的锄头追了出去:“你个死畜生,你给老子站住!”
跟上次一样,他再次没能追上土豆饼,可这一次他被咬得很严重,手腕都被咬出血了。
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却没打算去医院包扎的准备,随便拿起一块布包扎起来就算了。
可就在男人准备去旁边挖野菜时,土豆饼再次出现,主打一个神出鬼没,这次土豆饼从后面扑上去,对着男人的脖子就是一口。
土豆饼自从被收养以来,除了上次咬娄曼丽,其他时候从来没有咬过人,这次得了白榆的命令,它可是下了力气。
一口下去,中年男人的脖子瞬间血淋淋。
不过这次不等被中年男人甩开,土豆饼咬完就跑,主打一个声东击西。
中年男人终于被弄烦了,但土豆饼太机灵了,他瘸着一条腿压根追不上,他站在原地冷着脸想了一会儿,然后回去把脖子的伤口包扎起来,然后锁上门出门去了。
他准备去供销社买些农药,再买些肉,回头把农药弄到肉里头,用这个做诱饵毒死那疯狗。
而白榆和伍师傅等人等的便是这一刻。
等中年男人一走远,伍师傅便拿着准备好的斧头,高高举起,一斧头把门锁给砸破了。
一进到屋里,扑面而来一股陈腐霉烂的气味。
白榆差点没被熏吐。
屋里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混杂着屎尿味、食物腐败的味道,烂鸡蛋,或者还有死老鼠等的气味,屋里的窗户全部关着,密不透风。
更惊悚的是,在地上居然有一些像骨头的东西,看着不像动物骨头,反而像……
白榆瞪大眼睛:“别跟我说这些都是人骨。”
魏光耀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骨头,翻来覆去检查后,抬头道:“这应该就是人骨,而且应该都是小孩子的骨头。”
魏光耀自从上次和魏光宗一起办了个大案件后,不仅升职加薪了,在局长面前也排了名字,因此他对白榆很是感激。
他跟他堂哥魏光宗不太一样,不会自以为是,脑子也正常,绝对不会出现一个女子看他多一眼就以为爱上他那种事情,这也是白榆这次行动为什么找他帮忙的原因。
而且他是公安,若真找出伍晓棠的线索,也方便立案。
白榆听到这话,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小孩子的骨头?难道他还吃小孩子不成?”
但自从上次被一锅端的拐子案件破了后,最近都没有发生小孩子丢失的案件,就算之前丢的那些孩子,也都是被拐走,而不是死了。
想到那男人有可能吃人,白榆觉得自己几乎想吐出来。
魏光耀脸色也不好看,把骨头放下去,摇了摇头道:“看着不像是吃人,只是这屋子里有那么多小孩子的骨头很是奇怪,具体只能抓到人之后再说。”
在白榆说话期间,伍师傅已经在屋里找寻了起来。
但屋子就那么丁点大的地方,一眼望尽,压根藏不了人。
伍师傅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人呢?那变态把人藏在哪里了?”
白榆看伍师傅这么着急,也暂时把骨头的事情放一边,帮忙寻找了起来,很快,放在角落的那个大米缸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走过去,想把大米缸挪开,谁知却没能搬动,她把大米缸的盖子掀开,看到里头装的不是大米,而是石头。
怪不得这么沉。
“伍师傅,魏同志,你们快过来,我觉得这个大米缸有点奇怪,你们快过来看看。”
伍师傅和魏光耀两人连忙走过来,看到一米缸的石头后,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放下手里的东西,合力把大米缸挪开。
很快,大米缸的秘密就被揭开了。
当看到一个地下室出现在眼前时,伍师傅激动得几乎站不住。
魏光耀留在上面,伍师傅和白榆两人顺着木梯爬下去。
白榆跟在伍师傅后面,但她的脚刚踩到地面上,就听伍师傅爆发出一声哀鸣——
“棠……儿!我苦命的女儿!”
白榆看过去,就见一个女人双脚被绑在床柱上,她瘦得皮包骨的,双颊凹陷进去,眼珠子向外凸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下身更是血迹斑斑。
若不是那眼珠子还在动,白榆几乎要以为眼前的不是人,而是一具干尸。
太瘦了。
那女人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全身颤栗。
伍师傅扑上去抱住伍晓棠,老泪纵横:“棠儿,我是爸爸,我是爸爸啊,你能不能认出爸爸?”
女人泪如泉涌,嘴巴呜呜地叫着,却没说话。
不知道是舌头受伤了,还是太激动所以说不出话来。
但显然,她是能认出伍师傅的。
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白榆看伍师傅哭得这么难受,鼻子也一阵酸楚,不过这里不是久呆的地方,那男人随时有可能回来。
在白榆的一番劝说下,伍师傅终于停止了哭泣。
伍晓棠的双腿似乎被打断过,加上营养不良和激动,她压根没办法爬上木梯。
好在他们过来时带了绳子过来,魏光耀把身子扔下来,他们把绳子绑在伍晓棠腰上,然后魏光耀在上面拉人,白榆和伍师傅在下面推人。
三人合力,翻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人给推上去。
白榆刚爬上木梯,下一刻伍晓棠嘴里发出了诡异的尖叫声。
白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中年男人站在门口。
双目阴冷看着他们。
第87章 牛轧糖
那一刻, 白榆阵阵寒意窜上脊梁,她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她没想到中年男人这么快就去而复返。
不对,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在故意示弱, 就是为了引出他们来, 这人比她想象的还要狡猾。
此时, 被她扶着的伍晓棠脸色惨白, 瑟瑟发抖, 似乎只要她一松手, 她就会双腿一软跌跪在地上。
恐惧完全把伍晓棠给吞没了, 她嘴巴一直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下一刻, 她呕吐了起来, 只不过她不是在吐食物,而是在吐血。
白榆闻到了血的气味, 腥得她胃里一阵翻涌。
她不知道中年男人对伍晓棠做了什么,不过可想而知绝对是十分残忍又恐怖的手段, 才会让一个人在看到另外一个人时, 恐惧到吐血。
在看到女儿的刹那, 伍师傅整颗心仿佛被一把利剑刺穿, 这会儿看到女儿如此恐惧, 如此痛苦的样子,他再也理智不了。
他拿起带过来的斧头,朝中年男人冲过去:“我跟你拼了!”
“伍师傅, 不要!”
白榆心砰砰直跳,她没想到伍师傅会突然暴起。
她可以理解一个父亲的愤怒和绝望, 但伍师傅显然不是对方的对手。
她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伍师傅手里的斧头就被中年男人一锄头给打飞了, 肚子更是吃了中年男人一脚,整个人往后飞出去。
中年男人虽然年纪跟伍师傅差不多,但他个子高大,非常强壮,反观伍师傅这些年为了女儿为了妻子,事业和生活又同时受了打击,身体和心里双重创伤下,他的身体早就不行了,不过为了妻子强撑着罢了,因此哪怕中年男人瘸了一条腿,伍师傅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还好魏光耀眼疾手快扶住了伍师傅,要不然他得一头撞在米缸上。
白榆目光落在他那只瘸腿上,刚才那力道,不是一个瘸子做得到的。
她现在很怀疑他一直在装瘸,可他的目的是什么?
中年男人目光扫过里头的人,最后阴森森落在白榆身上:“是你,是你把人带到这里来。”
白榆对上他毒蛇般阴冷的眼眸,生生打了个冷颤,但她克制住不让自己表现出来:“何涛,我劝你最好不要做任何反抗,否则公安同志当场将你击毙!”
中年男人听到这话,从鼻孔嗤笑了一声:“你说的公安同志该不会就是这只弱□□?”
魏·弱鸡·光耀:“……”
魏光耀虽然进了公安系统,但他的身高不算高,才一米七出头,而且体格看上去也不是很壮,中年男人何涛精准扎了他两刀。
但魏光耀还是很有担当的:“我的同事很快就过来了,何涛,你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公安局会布下天罗地网将你抓起来,你是逃不掉的!”
“你放心,我会弄死你们后再逃!”
何涛显然没把魏光耀的威胁放在眼里,也没打算放屋里的人走。
这是个冷血的变态。
就见他说完话后,一双阴冷的眼睛在屋里扫过来扫过去,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白榆目光扫过地上的骨头,眼珠子转了转:“这世上难道就没有你在乎的东西?譬如……孩子?”
这话仿佛按动了机关的按钮,何涛面目表情扭曲,嘶吼道:“把儿子还给我!”
儿子?!
何涛的话一出,除了伍晓棠,在场其他三人都怔了。
没听说过这男人有儿子,如果有,那……十有八|九是跟伍晓棠一起生的。
畜生!
伍晓棠失踪了十年,又在男人家的地下室被找到,其实被侵犯是早就能想到的事情,可当事实发生在眼前,白榆还是觉得恶心。
但问题是,她刚才和伍师傅下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孩子啊!
不!
白榆努力回想地下室的环境,之前她有注意到一个角落有个凸出的地方,只是那东西被好几件衣服盖着,她以为是衣服堆或者其他物件,所以就没在意。
难道……那下面不是衣服,而是小孩?
白榆脸上表情微变,如果那衣服下是小孩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当时如果他们去晚一点,那小孩子会被伍晓棠给捂死?
这会儿伍晓棠已经不吐血了,而是躺在地上全身痉挛般地抽搐起来,嘴里发出没意识的“呜呜”声,伍师傅抱着她,不知所措地安慰着。
白榆看了看魏光耀的体格,觉得打起来未必是何涛的对手,她和伍师傅三人联合出手,或许能将他制止,但那样势必要经过一场血拼。
这不是白榆想要的。
不能武斗,那只能智取了。
白榆咳嗽一声道:“你儿子还在地下室里头,你想要自己跳下去啊,还有,别说我们没有提醒你,你儿子现在处境很危险,再迟一些,很有可能会窒息而死。”
这话一出,屋里安静了几秒。
伍师傅瞪大眼睛,继而悲痛欲绝,很快表情又变成了滔天怒气,在他想抢过魏光耀手里的斧头再次跟何涛拼命时,白榆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何涛目眦欲裂:“你们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白榆耸耸肩,没回答他这话。
何涛见状却更加心急如焚,握着锄头的手青筋暴露,仿佛想一锄头把屋里的人砍死。
魏光耀警惕地看着她。
屋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大家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地下室突然传来微弱的哭泣声,听着像猫儿的声音,要不是这会儿屋里太安静,只怕还听不到。
真有小孩子!
白榆心一凛。
何涛却仿佛发疯一般,朝着地下室入口奔过去。
他这一举动把白榆和魏光耀等人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跟他们拼命,谁知何涛跑到入口,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
白榆怔了一下,立即回过神来:“快,快把木门堵上去!”
魏光耀听到这话,立马丢到手里的斧头,和白榆一起把木门关上,然后再把大米缸搬到上面压着,生怕何涛力气太大,魏光耀想了想又去外面搬了一块大石头过来。
做好这一切,两人对视一眼,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白榆刚才也只是试试,没想到何涛这变态居然那么在乎他的孩子,也是他们运气好,那孩子早不哭晚不哭,正好在这个时候哭起来。
白榆看向伍师傅:“伍师傅,我们现在去公安局报警吧。”
伍师傅顿了好半响,才把女儿背起来:“好。”
去报警,则意味着女儿被人囚禁被人侵犯的事情无法瞒着其他人,同样也意味着他们一家要再次卷入舆论的狂潮,他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
他担心妻子和女儿都没无法承受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无法面对其他人异样的眼光,他更担心妻子和女儿会因此而崩溃,他们就好像悬崖上摇摇欲坠的风筝,哪怕只是一阵清风,也有可能让那个他们坠入深渊万丈不复。
但对上白榆清澈坚定的眼眸,他瞬间清醒了。
如果不去报警,那意味着何涛这畜生永远得不到律法的处决,除非他亲手弄死这畜生,要不然他们以后害得活在他的威胁和阴影中,但他知道,哪怕他再痛恨这畜生,他也没办法动手杀人。
白榆和伍师傅背着伍晓棠走了。
魏光耀考虑之后决定留下来,他担心何涛万一有同党的话,他们全部走了,到时候来个人把这畜生放走,后面要再抓住人就不容易了。
**
白榆和伍师傅的到来,犹如水滴入油锅,让整个公安局顿时炸开了。
“你说这是你女儿伍晓棠?”
“你女儿不是十年前就失踪了吗?”
“什么?她被人囚禁在地下室十年?”
伍晓棠的事情,只要有点年纪的本地人都知道,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后来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更是为了寻找女儿吃了很多苦。
有人同情他们两夫妻,但更多的人是觉得他们自作自受,为人师表却教出那样不知廉耻的女儿来,居然跟男人私奔,简直把祖宗的脸都给丢尽了。
虽然伍师傅夫妻两人不承认,但在大部分人心里,都认定伍晓棠已经死了,要不然那么多年,她怎么一次都没有出现,连一封信都没有,这不是死了是什么?
只是大家万万没想到,伍晓棠居然是被人给囚禁了,而且还是囚禁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
简直太匪夷所思了,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绝对不会相信。
不过震惊归震惊,该做的事情公安局一点也没落下。
他们一边派出人马去何家抓人,一边给白榆和伍师傅两人做笔录,至于伍晓棠,也很快被送去医院做全身检查。
不过检查很糟糕,意料之中的。
医生说伍晓棠双腿反复骨折多次,不确定以后能不能像正常那样行走,她身上还有很多疤痕,显然这十年里,她多次受到殴打,更让人发指的是,她多次妊娠,应该不久前才流产过,所以才会滴漏不停。
伍师傅听到这些报告,再也忍不住,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他错了,他刚才就应该一斧头砍死那个畜生!
白榆站在一旁,心情十分沉重。
这些只是看得到的伤疤,还有那些看不到的伤疤才是最致命的。
想起从发现伍晓棠到现在,她一个字都没有说,只会尖叫,像她这种情况,只怕下半辈子都要活在恐惧之中。
她看着痛哭流涕的伍师傅,没有上前去安慰他。
她觉得伍师傅把这些情绪发泄出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作为一家之主,这些年来他承受的压力太大了,而接下来,他还要撑起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家。
所以这一刻就让他哭吧,让他把这十年的苦通通哭出来。
何涛很快被抓拿归案,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一岁多的孩子,男孩。
都说儿子肖母,但那男孩跟何涛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一般,无论眼睛鼻子,都跟何涛十分相似,就是那孩子面色蜡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何涛不是很爱孩子吗,怎么还让孩子养成这个鬼模样?
不过因为有孩子在手,何涛被抓时没有反抗,后面公安问他什么他也答什么,但他有一个要求,就是把孩子送回他母亲身边,也就是送回伍晓棠身边。
对于他这个要求,公安同志不置可否。
不过在他们看来,伍晓棠,或者说伍家收下那个孩子也是应该的,毕竟那孩子再怎么说也是伍晓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哪有母亲不要自己儿子的?
退一万步说,伍晓棠如今这个模样,又这种经历,让她以后嫁人绝对是不可能的,也不可能有男人愿意要她,所以有个儿子傍身不是挺好的吗?好好养着,老了还能给她养老送终。
因此公安虽然没直接应下何涛,但表现出来的意思就跟说出来没太大区别,这也是为什么何涛愿意招供的原因。
何涛其实在十年前还算是个正常人,不像现在这样离群寡居,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工厂的工人,只是后面他妻子死后,他就变得越来越孤僻,再后来,他在工厂跟人打架被工厂给辞退了,平时就靠捡垃圾为生。
简单说,何涛的改变是因为他的妻子。
在何涛的笔录中说,十年前,他妻子被医院确诊胃癌晚期,时日不多,妻子一病,他顿时就慌了,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
他出生那会儿,战争还没有结束,他父亲和其他亲人在战争中丢了性命,他母亲为了养活他和自己,不得不去当暗娼,在他记忆里,家里总是有不同的男人出出入入,每次这些男人一来,他母亲就会发出特别痛苦的声音,而他母亲在这些人身上受了气,就会全部发泄到他身上。
妻子是他的邻居,比他大七岁,看他小小年纪老是被母亲大,又饱一顿饿一顿,于是便把他带回自己家照顾,因此在他心里,妻子不仅是他的爱人,还是他的亲人,甚至扮演了母亲的角色。
妻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给他生个儿子,为了不让妻子遗憾,于是他想出来一个办法——让其他女人为他生个儿子,让妻子死而无憾,于是他开始物色,为了不让人发现在自己的行踪,他开始扮起了瘸子,最终他把目标定在了伍晓棠身上。
至于为什么是伍晓棠,那是因为某天他路过一个小巷时,看到伍晓棠正在买包子给一个小乞丐,看到他一脸沮丧的样子,于是便把手里剩下那个包子给他了,还对他笑了一下。
就是那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少女时候的妻子在对他笑,于是他开始跟踪伍晓棠,伍晓棠几点去上课,几点出门,几点回家,他都打探得清清楚楚,甚至他还好几次半夜潜入伍家,就静静坐在伍晓棠床前看她睡觉。
后来有个二流子骚扰伍晓棠,于是他觉得时机成熟了,便让妻子在伍晓棠每天必经的路上装作晕倒,伍晓棠还是跟平时一样很善良,看到他妻子晕倒了,尤其知道她得了癌症,特意要扶她回家。
当然,从她进了何家家门那一刻,她就再也没有走出去过。
他把伍晓棠关在地下室,当天就侵犯了她,只是伍晓棠的肚子很不争气,在他妻子死之前,她只生了一个女儿,因为看妻子对女儿很喜欢,所以他在妻子死后就一把掐死了女儿,让她去地狱陪伴妻子。
在后面几年里,伍晓棠先后生了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只是女儿一出生不到半个钟头就全被他给掐死,通通送去地狱陪伴妻子,直到最后一个生出来是儿子,他才留了下来。
绕是公安同志见过很多阴暗的事情,但还是被何涛的变态给的震惊到了。
“你到底是不是人?你居然把自己的女儿活生生掐死,虎毒都不食子,你畜生都不如!”
何涛死到临头,还不觉得自己有错:“丫头片子有什么用,只会浪费粮食。”
“那你妻子还不是丫头片子,你怎么不觉得她浪费粮食?“
听到这话,何涛当即从椅子暴跳如雷跳起来:“不准你这么说我妻子,你……”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头就被死死按在桌子上,身上还被棍棒打了好多下。
他觉得公安绝对是故意借着这机会故意打他,妈的,头都被打破了。
公安同志的确是故意的,对待这样的变态,必须下死手!
因此何涛进了公安局不到半天,就被打得头破血流,脸更是肿得跟猪头一样。
**
伍师傅本来不想那么快让妻子知道女儿的事情,他担心妻子的身体熬不住。
可纸包不住火,他们一路背着伍晓棠去公安局,就被不少人看到,后来去了医院,公安局那么多人包围何家,这事情肯定瞒不住。
外面议论纷纷,街头巷尾都在讨论伍晓棠的事情,还有不少好事者跑到伍家去围观,赵寄秋就是想不知道都很难。
赵寄秋看到女儿后,高兴得泪流满面,可在知道女儿受了那些折磨后,她当场晕死了两回,好在是在医院,抢救起来也方便。
伍晓棠是在进医院第二天醒过来的,醒来后她眼睛呆滞,一眨不眨,看上去神思恍惚,昨天她还能认得伍师傅这个父亲,今天无论伍师傅怎么叫她,她都不看他一眼。
赵寄秋想要抱女儿,可她一靠近,伍晓棠就整个人神经绷紧,全身瑟瑟发抖,如果这个时候再强行碰她,她就会跟昨天那样恐惧地尖叫,最后抽搐不停。
夫妻两人看到女儿这样子,再次忍不住泪流满面。
白榆知道何涛变态,但没想到他这么变态,居然强迫伍晓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杀死。
太残忍了!
医院说伍晓棠这种属于精神病,他们医院也无能为力,让带回家好好养着。
伍晓棠的状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认人,不好的时候就尖叫扯自己的头发,尤其半夜三更时不时被吓醒。
白榆把家里的补品收拾出来,麦乳精、人参片,红糖红枣桂圆,又跟人买了一百个鸡蛋,另外还扯了一匹布和买了两套衣服给伍晓棠。
知道伍晓棠失踪之前很喜欢吃牛轧糖,于是白榆又亲手做了一些。
老式牛轧糖不是用棉花糖做成的,而是用麦芽糖。
刚好不久前白榆做了一些麦芽糖给小家伙和念念吃,家里还存了不少,如今拿来做牛轧糖刚好合适。
把锅炒热后下花生干炒,炒熟后把花生皮搓掉,用擀面杖擀成花生碎,接着往锅里倒些菜油,等锅热了后把麦芽糖放进去慢慢搅拌融化,然后倒入奶粉继续翻拌均匀,等奶粉融化后倒入黑芝麻和花生米。
牛轧糖冷却后切成大小一致的长条块,一口下去,满口都是浓浓的奶香味,咀嚼几下,花生混合着芝麻香味溢满整个口腔,而且会越嚼越香。
“妈妈,牛糖好吃!”
小家伙拿着一块,吃得眼睛都眯起来,因为她不会说“扎”这个字,所以就牛轧糖被说成了牛糖。
念念看妹妹说错了,也没笑话她,而是很有大姐姐的模样,认真教道:“妹妹,不是牛糖,是牛轧糖。”
小家伙:“牛糖。”
念念:“不是牛糖,是牛扎糖,你跟我念,牛~扎~糖~”
小家伙:“牛~糖。”
念念:“……”
白榆看两姐妹相处得那么和谐,也忍不住笑了,接着和奶奶说了一声,然后带着东西去了伍家。
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看到她送过来的一大堆东西,感动得眼眶通红:“谢谢你,白同志,谢谢你!”
这些日子来,过来他们家看笑话的人不少,真正提供帮忙的,却少之又少。
白榆摆摆手:“都是应该的。”
她也是能帮一点是一点。
不过这些日子伍师傅为了照顾女儿和妻子,连报社都没去了,虽然章书记等人送来不少东西和钱,但这样坐吃山空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知道伍师傅两夫妻后面有什么打算。
何涛最终被枪决,只是这样的畜生死不足惜,而伍晓棠,以及伍师傅两夫妻的余生都被毁了。
何涛死后,那个叫“何天”的孩子的去处很快就被摆在了大家面前。
之前伍晓棠在医院里,伍师傅两夫妻照顾女儿都来不及,自然顾不上“何天”这个外孙,只是现在何涛已经死了,伍晓棠也出院了,公安局觉得伍家理应把孩子给接回去。
但左等右等,就是没有等来伍家的人。
何天是有母亲的,自然不能送去福利院,公安局也肯定不能一直帮忙养着这么个孩子,既然伍家的人不来,那他们只好把孩子送过去。
第88章 牛肉丸和鱼丸
“你确定你一个人可以照顾棠儿?”
伍师傅看着老伴, 再三问道。
虽然老伙伴章书记让他不用急着回去上班,又给他带来了不少物资和补品,但他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所以女儿情绪稍微稳定一点, 他便准备回去上班。
“放心吧, 棠儿这两天情绪好了不少, 再说了, 棠儿她就是……不好的时候, 她也不会攻击人,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万一我真搞不定, 我会请邻居帮忙。”
晨曦的阳光照在赵寄秋的脸上, 才短短几天,她看上去更瘦了, 脸色苍白,眼睑下有着深黑色的阴影, 显然这些日子来, 她也一直没有休息好。
她就是心疼女儿, 那个畜生就这么死了, 实在太便宜他了, 照她说,就应该把那畜生千刀万剐才能解除她心里万分之一的痛。
那个畜生毁了她的棠儿,原本她应该拥有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 然后嫁人生儿育女,可能未必有多幸福, 但至少跟身边的所有平凡的人们一样,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可这一切都毁了。
她的棠儿整天整夜活在恐惧和痛苦之中,好的时候呆呆傻傻,不好的时候疯狂撕扯自己的头发,把自己弄得鲜血淋漓,看到这样的女儿,她真是万箭穿心。
伍师傅扭头看向床上的女儿,伍晓棠像个婴儿一般蜷缩在床上,哪怕已经离开了地下室,但她睡觉的时候以前是蜷缩着,眉头紧蹙,没有一时半刻的安宁。
这画面看得他心里一阵绞痛,把视线移开道:“好,有什么事情,你让人去报社找我。”
说完,他拿起装了午饭的铝饭盒,正准备出门去,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伍师傅走过去开门,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林公安,不由怔了下:“林同志?这么早你怎么过来了?该不会是案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吧?”
林公安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案子已经结了,我这次过来呢,主要是想把你们忘在公安局的东西还给你们。”
伍师傅更迷惑:“什么东西?”
林公安这才把身子让开,露出后面一个抱着孩子的小公安同志,他把那孩子抱过来道:“就这孩子。”
“……”
伍师傅当即脸色就变了,死死盯着那个孩子,垂在身旁的手慢慢捏成了拳头。
赵寄秋看丈夫站在门口没动,一边走出来一边问道:“是谁来了?”
话音落地,她便看到了林公安,以及他手里抱着的孩子,她眼前一黑,身子跟着晃悠了两下。、
伍师傅见状赶紧跑过去扶住她:“你进去吧,这事情我来处理。”
赵寄秋稳住身子,好办会儿才睁开眼睛,摇了摇头:“不,我和你一起。”
说完,两人相互搀扶着来到门口。
那个叫“何天”的孩子正好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眼睛溜溜地转着,看看林公安,又看看站在他身边的小公安,最后落在了走过来的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身上。
两方四目相对。
空气安静了几秒。
之前他们一来要照顾女儿,二来也是有意避开这个孩子,所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
夫妻两人内心十分复杂。
他们心里很明白,孩子是无辜的,如果他有的选择,他肯定不会想要一个像那样的畜生父亲。
更何况这孩子身上还留着一半他们女儿的血,他们年纪不小了,身体也不好,如果有一天他们双双走了,谁来照顾他们的女儿?
如果留下这个孩子,好好培养,将来或许能替代他们照顾女儿。
只是!
这孩子太像何涛了,眼睛鼻子嘴巴,仿佛跟何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让他们一看就想到何涛,想到那个让他们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何涛,这样的孩子,他们没办法保证能把他当成外孙子来对待,更没办法好好培养他。
那个畜生,他用那样惨无人道的手法摧毁了他们的女儿,凭什么他们还要替他养孩子?!
就在这瞬间,两夫妻同时做了个决定,他们对视一眼,然后对林公安道:“这孩子你们抱走吧,要送人也好,送去福利院也好,反正别给我们!”
林公安怔了下,一脸不置信的表情:“伍师傅,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可是你们的亲外孙!我知道你们心里在介意什么,但这孩子身上也流着你们女儿的血液,更何苦你们女儿的如今这样子,你们总得为她以后好好打算打算对吧,好好培养这孩子,以后伍家也有个给你们养老送终的人。”
林公安觉得自己是苦口婆心,真心为他们一家子打算。
却不想话音刚落地,就再次遭到了伍师傅的拒绝:“我们不需要这样的外孙,我们也不需要一个畜生的后代给我们养老送终!”
在他们活着的时候,他们会尽力照顾好女儿,并在身前给她留下足够的钱和能照顾她的人,如果他们做不到,到时候走的时候,他们会把女儿一起带走,免得她留在人世间再被人欺负和受苦。
林公安很不理解,甚至为了说服伍家收下这孩子,不惜睁眼说瞎话道:“可这孩子也是你们伍家的后代啊,你们看这孩子长得跟你们女儿多像。”
伍师傅和赵寄秋:“……”
身后的小公安:“……”
只要没眼瞎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孩子长得没有一处像伍家的地方,也难怪伍家也这么膈应,换做是他他也不想要这样的外孙。
林公安见劝说没用,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伍师傅,我老实跟你们说吧,这孩子你们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因为这孩子是有母亲的,所以他不能被送去福利院,福利院是用来收留孤儿的,可这孩子有母亲,有外公外婆,他是不符合福利院收留条件的,我们公安局已经帮你们照看了一段时间,算是仁至义尽了。”
早在林公安到来时,大家就把注意力集中到这边,这会儿看伍家坚决不收下“亲外孙”,不由纷纷议论起来。
“我觉得人家公安同志说得没错啊,那孩子身上也有伍家的血,自然是要跟着伍家。”
“我觉得也是,而且伍家如今这个情况,没个后代也是不行的,不如就收下好好培养,说不定将来他们三个还得靠这个孩子呢。”
“就是,膈应肯定是会膈应的,但何涛都死了,再说这孩子多无辜啊,总不能连自己的亲外孙都不要吧?”
听到这话,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皆是气得浑身发抖。
这世间还有天理吗?
他们的女儿被畜生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精神失常,这些人还要逼他们养那畜生的儿子!
林公安见大家站在自己这边,不由更理直气壮了起来:“伍师傅,您就把孩子留下来吧,能有个外孙以后可以给你们养老送终,这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话落地,身后突然传来一身冷嘲:“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林公安蹙眉。
众人也扭头看去,就见白榆和江霖两人站起人群后面,牵着冷着脸,后者两手提满了东西。
林公安自然是认识江霖的,对上后者冰冷的眼眸,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乖乖闭上了嘴巴。
白榆看向众人:“何涛那个畜生做的事情,想必在场的人都心里有数,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你们的女儿被人囚禁了十年之久,被折磨得神志不清,然后让你们养那畜生的后代,你们愿意吗?愿意的请站出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闭上了嘴巴。
“伍师傅和赵阿姨已经够惨了,我希望有些人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你们觉得孩子是无辜的,那可以把孩子抱回去培养啊,让他以后给你们养老送终,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对不对?”
林公安:“……”
这就差直接报他的名字了。
白榆顿了顿继续道:“作为受害者,伍家有权利也有资格距离养育这个孩子,更别说这孩子长得跟何涛一模一样,换作你们,如果让你们和杀父仇人的孩子天天生活在一起,还要一把屎一把尿将他养大,你们愿意吗?”
“我不愿意。”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应了一声。
接着便有其他人也回答了起来:“我也不愿意,其实我能理解伍师傅他们不想要这个孩子,换作我也不要。”
“我也是,要是换做我,说不定哪天就把那孩子给掐死了。”
“可不是,那孩子也长得忒像何涛了,真不会长。”
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看大家在听了白榆的话后改变了说服,都一脸感激地看着她。
他们两夫妻嘴笨,遇到事情也向来不喜欢跟人争辩,要不是白榆帮他们,他们真是百嘴莫辩。
林公安咳嗽了一声:“白同志,你的意思我也明白,只是我希望你们也能理解一下我们公安局。”
福利院势必是不会收下这个孩子,总不能让公安局来养这个孩子吧?
要是何天不是何涛的儿子,肯定有些生不出孩子或者没有儿子的人要,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尤其这孩子还跟何涛长得那么像,让人看着就发怂。
白榆其实觉得把孩子送到福利院去也未必是个好事情,毕竟何涛的事情太震撼了,周围几个乡镇的人都知道这事情,换句话说,何天就是去了福利院,也不会有人愿意收养他。
而且基于他的特殊身份,很难说他长大之后不会出来找伍师傅他们。
她觉得最好的办法是把这个孩子送得远远的,不要让人知道他的身份背景,从此以后断了联系。
只是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个人来收养这孩子。
江霖扫过她微微蹙起的眉头,顿了下道:“如果伍师傅和赵阿姨没有意见的话,我可以给这个孩子找个愿意收养他的人家,你们觉得如何?”
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对视了一眼,伍师傅点头道:“那就谢谢江同志了,我们夫妻俩都没意见。”
不是他们狠心,也不是他们想要置那孩子于死地,如果有人能收养这孩子,他们也会为他感到高兴。
只是要他们养,他们实在做不到。
林公安只是想要把何天这个包袱给甩出去,至于谁来养这个孩子他也不在意,因此事情就这么定了。
其他人也觉得这未必不是个好方法。
不过如果不是白榆那一番话的话,肯定会有人跳出来指责伍师傅两夫妻冷血,毕竟无论哪个年代都不缺乏站着不腰疼的人,不过现在,就算有些人心里还是这么觉得,可至少表面不敢说出来。
人群散去后,白榆和江霖两人随着伍师傅进了屋里。
伍师傅对着白榆和江霖两人深深一鞠躬:“两位的大恩大德,我伍明知没齿难忘!”
赵寄秋看丈夫这样,她也要站起来给白榆和江霖两夫妻鞠躬,白榆连忙扶住她,阻止道:“伍师傅,赵阿姨,你们说这种话就太见外了,我们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伍师傅鼻子泛酸:“我们就担心这辈子没办法回报你们。”
这哪里是举手之劳,自从女儿失踪那年起,很多亲戚好友就对他们避而不见,更有小人的直接落井下石,这些年来,他们早就看惯了人间冷暖。
而白榆和江霖两夫妻和他们非亲非故,但从营救女儿到现在帮忙把孩子送养出去,他们都不求回报帮忙他们,这份恩情,他们两夫妻就是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了。
白榆鼓励他们道:“高考都恢复了,现在情势一天比一天好,说不定哪天又可以自主做生意了,伍师傅和赵阿姨也不要丧气,一切都会好的。”
距离改革开放只剩下一年了,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都有一身的本事,等改革开放后,以他们的本事,压根不怕会饿死。
听到白榆的话,两夫妻果然被鼓励了。
对啊,停止了十年的高考都恢复了,而且听说不少下牛棚的人也得到了平反,这一切都在说明国家情势一天比一天好。
而且他们之前唯一的希望便是找回女儿,如今女儿也回到他们身边了,他们该知足了。
江霖动作很快,不到三天就把何天给送出了琼州岛。
送去的那户人家在大西北的农村,男主人因为受过伤生不了孩子,一直想收养个儿子,但又不肯跟人贩子买,但一般的人家都不会把自己的儿子让给别人,因此夫妻两人迟迟没收养到孩子。
这户人家的条件自然不会太好,但对于何天那孩子来说,有人愿意收养他就不错了,而且两夫妻都是正直的人,至少可以保证那孩子不会被养歪了。
对于这孩子的去处,江霖只和白榆一人说了,其他人问起,他都是三缄其口。
而伍家那边由始至终都没有问起过。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和那孩子这辈子都不要见面是最好的安排。
**
处理好伍家的事情,白榆开始着手收拾回京城的东西。
说起来他们也有一年多没回去了,不仅江老爷子很想他们,就是奶奶也很想回京城看看,刚好江霖今年有年假,便想带小家伙回京城过年。
小家伙的衣服是不缺的,她爸和老爷子那边早就寄了厚衣服过来,连念念也有好几套。
琼州岛这边的椰子和海鲜是很好的特产,只是要带回去实在不太方便,白榆想了想,决定做一些牛肉丸和手打鱼丸带回去。
不管是制作牛丸肉还是鱼丸,都是个体力活。
制作牛肉丸之前,要把牛肉剃筋膜和去油脂,接着再把牛肉捶成肉泥,比起剁鱼泥来,捶打牛肉丸那可真是太废手臂了。
好在家里有个江霖可以使唤。
白榆对使唤起自家男人来,可一点也不会心疼,肉泥做好后,加入淀粉和其他作料,一边搅拌一边揉捏,直到肉泥产生气泡了,这样才可以开始制作肉丸。
虽然自己做肉丸很麻烦,但真的很香。
牛肉丸一口一个Q弹,口感爽脆十分有嚼劲,一口咬下去,牛肉丸里头的水“嗞”的一声射出来,浓香的牛肉味盈满整个口腔。
简直不要太好吃。
鱼丸跟牛肉丸相比,口感没那么Q弹,更加软糯一点,但味道一点也不输给牛肉丸,而且还可以做成鱼丸汤,或者加到青菜里头炒成一盘菜,适配率非常高。
回头白榆又去供销社买了一些干鱿鱼,扇贝等干海货,收拾好后,一家子便踏上了回京城的火车。
临近过年,卧铺十分紧俏,江霖那边也是托了人才买到几张卧铺票。
火车上那是人山人海,人挤人。
江霖抱着小家伙,手里提着两个旅行袋在前面开路,白榆手里也拿了不少东西,一手牵着念念走在后面,白老太在中间。
好不容易挤过层层人群来到卧铺,白榆大大松了一口气。
小家伙第一次出海岛,又是第一次坐火车,不仅不害怕,而且兴奋得一双眼睛到处看,好奇得不得了。
跟大人的筋疲力尽比起来,她可是精力好得不得了,一会儿在卧铺上翻滚,一会儿趴在窗口上看窗外的人头,总之忙得不行。
过了一会儿,新奇劲过去了,小家伙便问起了京城的太爷爷:“妈妈,太爷爷什么样?”
小家伙是想问太爷爷是长什么样子的。
江老爷子很疼爱小舒舒这个曾孙女,时不时就从京城寄来很多东西,从吃的到用的到穿的,甚至玩具,应有尽有,从小家伙五个月之后,白榆就会时不时跟她说起京城的太爷爷。
因此她对京城的太爷爷一点都不陌生,反而充满了好奇。
白榆想了想道:“你太爷爷有一双苍鹰一般犀利的样子。”
苍蝇?
小家伙想起在厨房里见到的苍蝇,小小的脑袋瓜有着大大的疑惑。
念念却同情地看了妹妹一眼。
有着苍蝇一样眼睛,妹妹的太爷爷长得也太可怕了吧?
远在京城的江老爷子此时狠狠打了一个喷嚏,笑道:“肯定是小舒舒在想念我这个太爷爷。”
**
“秦心卉,有人来看你。”
干了一天活儿,四肢酸痛无力的秦心卉正躺下去,就听外头传来一声吆喝。
她一下子就怔愣住了。
她来农场都一年多了,从来没有人来看过她,哪怕是她怀上江凯孩子的时候,江家也没有派人来看过她。
如果她妈没死的话,她倒有可能会来看自己。
想起她妈,秦心卉眉头蹙了起来,她倒不是后悔杀了她妈,而是可惜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像她妈那样对她好的人。
不过这会儿会是谁来这种地方看她?
秦心卉从床上慢慢爬起来,头发乱糟糟像个鸡窝一般,脸上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脏兮兮的,油腻腻的,不过她一点也不在乎。
就这么拖着疲倦的身体走了出去。
不过,她很快就后悔了。
她一走出去,就对上了江凯的脸。
第89章 焖煎豆腐
秦心卉整个人愣住了, 全身控制不住战栗起来。
她是真没想到江凯会来这里看自己。
也不对,刚进来时,她每天都在期盼江凯能来农场看自己, 并把自己从这个鬼地方解救出去, 只是期望多大, 失望就有多大。
她从天亮盼到天黑, 始终不见江凯出现, 甚至连一点物资都不曾给她寄来过, 满心的爱意也因此变成了恨意, 她觉得要不是江凯, 自己也不会处处跟白榆作对, 自己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最恨的时候, 她还诅咒过江凯断子绝孙。
不过这会儿看到江凯,所有的恨意都化成了惊喜, 她犹如飞蛾扑火一般扑过去,紧紧抓住江凯的手臂:“江凯哥, 你来看我了, 你终于来看我了!”
直到来了农场, 她才知道以前在白家的日子过得有多好,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还有她亲妈处处维护她,在这里的日子实在太苦了,仿佛整个人都泡在苦水里一般, 她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要不然她肯定会发疯的。
“心卉你别激动, 我们找个地方说说话。”
江凯目光落在她又黑又瘦又粗糙,同时还脏兮兮的手上, 眼底有震惊,同时还有一丝嫌弃。
他真没想到,这才不到两年的时间,秦心卉居然变成这个模样,要是走在大街上,他肯定不敢认她,她看上去像老了十几岁,而且整个人又臭又脏,就说那头发吧,他怀疑她应该两个多月没洗过了,不知道里头藏了多少虱子。
想到这,江凯下意识甩开她的手,人也往后退了两步,跟秦心卉拉开距离。
秦心卉是变丑了,但不是变蠢了,抬起头来,狐疑看着江凯:“江凯哥这是嫌弃我了?”
江凯立即摇头:“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担心被人看到了,对你影响不好。”
秦心卉自然知道他是在掩饰太平,她都这样了,还担心什么影响?
不过江凯愿意说谎哄她,至少说明他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位置的,想到这,她露出一个羞涩的表情:“好,那我们去那边的树下说,不过江凯哥你想跟我说什么?”
江凯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大树离大家住的地方有七八米远,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掩藏人的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又能立马知道,的确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好,那我们去那边说话。”
两人来到大树下,短短几米的距离,秦心卉已经整理过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不过整理了没多大作用,她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是脏兮兮的。
江凯也没有藏着掖着,一来就开门见山问到:“心卉,你想从这里出去吗?”
秦心卉整个人再次激动得颤抖起来,连声音都带着颤音:“江凯哥,你是不是有办法把我从这里弄出去?求求你,无论如何都带我走吧,我再也不想呆在这种鬼地方了,只要你能带我出去,以后我给你做牛做马,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江凯很满意她这感激涕零的模样,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剑眉一挑道:“真的做什么都可以?”
秦心卉迫不及待地点头:“当然是真的,江凯哥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随时把我送回来,江凯哥你是知道的,我现在什么依靠都没有了,我能依靠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江凯自然没被她这番话给打动:“那我让你去杀人呢?你也愿意吗?”
秦心卉怔了下,站直身子看向江凯:“江凯哥想让我杀谁?我想想,是我表姐,还是你亲哥?”
江凯没有被猜中的愤怒,反而哈哈哈笑了起来:“如果我是,你敢吗?”
秦心卉想了想:“江霖我不敢,因为我不是他的对手,我也不可能接近他的身边,不过白榆,只要给我机会,我就会毫不犹豫送她下地狱!”
江凯再次哈哈哈笑了起来:“很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秦心卉却眼睛亮了起来:“江凯哥,你这意思是,你真可以把我从这里弄出去吗?”
江凯点头:“自然是可以,不过你先别激动,不是现在,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秦心卉心中说不出的失望,但如溺水之人,哪怕有一丝希望,她还是不甘心被溺死:“一段时间是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几年,你总得给我一个时间,你不知道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每天吃不饱睡不好,我知道你嫌弃我样子邋遢,可你以为我想吗?我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干活,一天干十六七个小时的活,累得腰都要断了,哪还有心思去梳妆打扮?”
刚才江凯落在她手上那嫌弃的表情,他以为自己不知道,其实她什么都看到了。
以前她的手白皙修长,皮肤细腻,青葱一般,可现在,她的手又黑又粗糙,就跟干了几十年活的老妪一样,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
所以哪怕江凯嫌弃她都好,是想利用她都好,她都要抓住这个机会从这里出去。
江凯顿了下,才道:“一年,你再等多一年,我一定会让你从这里出去,不过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你必须把自己的身体弄好,要不然回头出去了,你也不可能对付得了白榆那女人。”
“一年……一年……”
秦心卉喃喃说着这两个字,想到自己还要在这里再呆一年,她想想就要崩溃。
江凯却无视她的失望,继续道:“你知道白榆现在怎么样了?”
秦心卉顺着他的话问道:“怎么样了?她是不是生了儿子?”
江凯摇摇头:“没有,她生了个女儿!”
秦心卉第一次真心实意笑了起来:“那她丈夫肯定很不开心吧,还有你妈,肯定会催着她再生个儿子吧?”
终于有一件让她高兴的事情了,只要白榆过得不好,她就放心了。
江凯看了她一眼:“江霖据说很高兴,老爷子也很高兴,还有我妈,你觉得她一个继母能做什么?更何况,她现在连继母这层身份都没了。”
秦心卉不信有人生了女儿还会真心高兴,她控制住内心的嫉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连继母这层身份都没了?”
这次轮到江凯脸上露出了嫉妒的神色:“江霖那鸡贼的家伙,不知道怎么说动老爷子那老不死的,居然同意让他过继给我那个出生没一年的姑姑,换句话说,江霖现在已经不是我们三房的,不仅我继母管不了他,连我爸都管不了他!”
他是过了好久才知道江霖被过继出去的事情,当时事已成定局,他就是不赞成也没有办法,更何况他当时远在大西北,所有人都当他是弃棋,废物,没有任何人在意他的意见。
不过他觉得他爸实在太蠢了,居然会同意让江霖过继出去,一旦过继出去,以后他还怎么拿父亲这个身份去拿捏江霖?
而且听说老爷子因此要把财产一份给那死去的姑姑,而江霖作为她唯一的“儿子”,自然就继承了她所有的遗产。
他才是这世界的气运之子,这些应该是属于他的,如今却偏偏都成了江霖的,真是气死他了!
秦心卉听到这话也皱起了眉头,不过下一刻眼睛却再次亮了起来:“这样一来,三房岂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到时候也没有人跟你抢财产了,这也是好事啊。”
江凯却嗤笑了一声:“我爸向来不得老爷子喜欢,你以为他能分到很多东西吗?再说了,以我江凯的能力,江家那点东西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在这个时代,就是只猪都有可能变成百万富翁,更何况他江凯,他要大举进军房地产以及电子行业,他要成为这个时代的神!
秦心卉还不知道江凯子孙袋被大鹅给啄坏,并被赶出江家的事情,只当他还是以前的天之骄子,听到这话,两眼崇拜地看着他。
江凯很享受这种目光,从口袋里逃出一叠大团结塞过去:“这些钱你拿去补身子,然后不要闹事,一年后我自然会来带你出去。”
秦心卉迫不及待就把钱给抓到自己手里:“好好,江凯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补身子,以后等我出去了,不仅要办到你说的那事情,而且我还要给你生儿子!”
这话一下子就戳了江凯的肺管子,他脸上表情有瞬间的扭曲:“说到儿子,你当初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好端端的孩子说没了就没了。”
这女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要不是她保不住孩子,如今他也不会断子绝孙。
这次轮到秦心卉被戳了肺管子:“江凯哥你这话真是太伤我的心了,你真以为是我不小心吗?”
江凯挑眉:“难道不是吗?”
秦心卉咬着牙:“当然不是,是有人要害我们的孩子,而且我怀疑那人不是别人,就是白榆那贱人!”
说着她把自己怎么摔倒,又为什么怀疑有人害自己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说得江凯一拳“砰”的一声打在树干上。
“可恶!白榆那贱人,我一定要她血债血偿!”
**
“嗨秋~”
白榆打了个喷嚏。
江霖立即把大衣给她披上去:“快到京城了,别着凉了。”
白榆抬头对他笑了笑,随即眼睛落到在对面卧铺睡觉的女儿和念念身上,小家伙睡得歪七倒八的,一条腿还跨到念念身上,这小家伙睡觉的姿势真是越来越不老实了。
她从卧铺下来,走过去把小家伙的腿从念念身上拿下来,小家伙小脸蛋睡得红扑扑的,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巴吧唧吧唧地动着,模样看上去可爱极了。
念念正好这会儿迷迷糊糊醒过来,看到白榆想把妹妹抱走,连忙道:“姑姑,别抱走妹妹,我想和妹妹一起睡觉。”
小姑娘睡得脸蛋红红的,像两个红苹果,白榆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妹妹睡觉不老实,姑姑担心她把你挤到床底下,要是摔下去可就不好了。”
念念:“姑姑,念念不怕疼,念念是大孩子了,摔下去也不会哭的,但妹妹还小,摔下去就不好了,所以念念要保护妹妹,万一妹妹掉下去,就能掉在念念身上,这样就不疼了。”
多乖巧的孩子。
白榆心里软乎乎的,再次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那小舒舒就拜托你照顾了,念念真棒。”
小姑娘听到这话,大眼睛亮晶晶的,害羞地笑了。
白榆不知道其他没有父母的孩子是不是也如此懂事,但念念时常乖巧得懂事得让人心疼。
这次要回京城,她还一度以为要将她送回天津,吓得好几个晚上都做噩梦,她一个小小的人儿什么心事都憋在心里,还不肯跟人说,直到她觉得不对劲,才跟她再三保证,说不是送她回天津,回了京城,她还是可以跟自己住在一起,小姑娘这才放心下来。
对于念念,她只能对她和小家伙一视同仁,给她更好的照顾,或许等她长大一些,敏感的性子就会慢慢改正过来。
不过她很高兴女儿拥有个这么爱护她的小姐姐,小时候她曾有一段时间极力讨好秦心卉,以为这样就能成为一个好妹妹,一个好女儿,以为这样便能得到她们的疼爱,现在想来真傻。
想到秦心卉,便不可避免想到江凯,她转身看向江霖:“秦心卉人在农场里,倒不用担心她做什么,可江凯,我总有些不放心。”
江霖握住她的手,面色冷凝:“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有这个机会。”
白榆“嗯”了一声。
江凯虽然被老爷子赶出了江家,但以她对江家三房的了解,江凯应该不会立即离开三房,江启邦也应该不舍得把江凯真赶出去。
老爷子可以制止江凯借用江家的人脉和势力,却没办法阻止江凯回三房。
不过担心也没用,难道因为害怕,他们一辈子都不用回京城吗?
火车是在第三天上午抵达京城火车站。
一走出火车站,才发现外头正在下大雪,皑皑大雪如同一片片雪花一般不断从天上飘落下来,只眨眼的功夫,屋檐、树上、地上就铺满了一层厚厚的雪,天地之间仿佛披上了一身银色衣裳。
“妈妈,好多盐!”
小家伙瞪大了眼睛,连嘴巴都成了“O”型,像第一次见到雪的南方人一样,震惊得不得了。
白榆噗嗤一声差点没笑喷,捏了捏她震惊的小脸蛋道:“这不是盐,是雪。”
小家伙眨了眨眼睛,长密的眼睫扑闪着:“雪人?”
白榆点头:“对,雪人,回头让爸爸给你堆雪人好不好?”
小家伙点了点小脑袋:“好,堆雪人!”
外头雪太大了,虽然江家派了轿车过来载他们,但为了安全起见,大家还是决定等雪停了再走。
一时间,不少人都被困在火车站里。
白榆担心有拐子,把两个孩子拉在身边,不敢让她们乱走,抬眼间却对上了一双狭长上挑的眼眸。
她怔了下。
这么狭长的眼睛很少见,只见一次便很难忘记。
眼睛的主人长脸高鼻子,鼻梁上戴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像个文化人。
白榆觉得他有些莫名有些眼熟。
不知道是她的目光太过于热烈,男人似乎也注意到她,看到她的脸时,脸上闪过一丝慌张,随即便转过身去,拉着身边几个人匆忙隐入了人流里。
“怎么了?”
江霖打水回来,看她这样子,便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了看,却没看到什么特别的。
白榆解释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向雪的丈夫。”
她只在相片上看过对方的模样,所以这会儿她也不是很确定。
江霖把热水给奶奶,又给两个孩子各倒了一杯,才问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白榆想起他刚才那个慌张的表情,张了张嘴,随即又摇摇头:“应该没什么,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这会儿江老爷子已经在家里等得很着急,时不时就看向院子:“怎么人还没有回来?”
温妈应道:“外头下着大雪呢,应该是耽误了。”
温妈是后头才换的保姆,之前那个保姆干了一段时间后怀孕了,因为怀相不好,出现了流产迹象,只能辞职不干。
温妈是王叔介绍过来的,两人是同乡,对人品知根知底,所以王叔一开口,江老爷子就点头了。
江老爷子觉得这雪下得真不是时候,过了会儿又问道:“给小孩子的房间都打扫好了吗?”
温妈点头:“都打扫好了,玩具也全都放进去了。”
温妈觉得怪不得其他几房会吃味,老爷子这偏心实在有些过了,人没回来时,他就经常大包小包寄送到琼州岛那边去,如今人要回来了,他更夸张了,提早一个月就让人粉刷屋子,愣是把留给大房的房间给改成了小孩子的玩具房。
不过这也不能怪老爷子偏心,谁叫其他几房没能给老爷子生出个曾孙女出来呢?
更何况这曾孙女还是挂在江启媛名下,那夭折的女儿可是老爷子心中一辈子的痛,如今江霖过继给江启媛,那可怜的小姑娘也算后继有人了,老爷子怎么可能不把她的后人疼进骨子里?
这会儿,三房的人也是坐立难安。
江又涵磕着瓜子:“妈,你说三哥他会回来家里住吗?”
娄秀英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小声点,你想你爸听到后出来骂你吗?”
她从认识江启邦第一天开始,她就不喜欢江霖这个孩子,太聪明了,那会儿他也不过才三岁多,一般的孩子这个年纪还是什么都不懂,有些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清楚,可江霖却不一样。
他太聪明了,聪明得不像个孩子,无论她怎么讨好,他就是不接受她这个继母。
这也就罢了。
可江霖和白榆两人害得她妹妹娄曼丽被关到农场去,她真是恨不得弄死这两个王八蛋。
可如今三房一点优势都没有,江凯废了,还被老爷子赶出了江家,江又涵就更不用说了,老爷子到现在都不承认梁天宇这个孙女婿。
所以三房急需江霖的回归,江启邦这次都想好了,准备拉下做父亲的面子去求江霖回来。
因此,她对江霖的感情十分复杂,她既想江霖回来三房为三房撑腰,可又不想看到他和白榆。
江又涵却没想那么多:“妈,我觉得我们应该把三哥争取回来,我想让三哥给天宇找份工作。”
昨天梁天宇过来找她,说只要他找到工作,就找房子搬出去住。
她早烦透她那个寡妇婆婆,一脸尖酸刻薄的模样,什么事情都要管,连多吃一块肉她都要管,所以她也想梁天宇能有份工作,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搬出去过两人的小日子。
她觉得只要自己拉下面子求求三哥,没准他会答应也说不定。
娄秀英看了一眼天真的女儿:“你以为他还当你是妹妹吗?”
江又涵却不信:“反正我要问问三哥。”
**
雪终于停了。
白榆一行人也终于坐上了王叔开过来的轿车,朝着军区大院驶去。
江霖先让王叔送奶奶和念念两人回军区大院。
白榆本想让奶奶和念念和自己一起去四合院住,但她一开口奶奶就拒绝了,用奶奶的话说是,“我在京城又不是没儿子没孙子,怎么好意思跑到江家去?”
至于念念,奶奶是担心她一个人要带两个孩子会照顾不来,而且她爸也很想念念念这个孙女,所以综合考虑之后,她觉得念念还是跟她回白家比较好。
俗话说近乡情却。
白榆站在自家门口,费了好大的勇气才抬起脚踏进去。
江霖似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手伸过来,握了握她的手:“我跟你一起进去。”
这话仿佛往她的心里打入了一剂强心针,让她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白飞鹏早就等在家里,要不是家里没轿车,他早就跑到火车站去接人了,这会儿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他立即飞奔过来开门。
“妈!榆榆,你们回来了!”
看到久违的家人,白飞鹏也忍不住有些鼻酸。
白老太也有些鼻酸,正想给儿子一个拥抱,谁知儿子就看了她一眼,接着视线就落在了白榆怀里抱着的小舒舒身上。
“这……这就是我的外孙女吧?”
白飞鹏看着小家伙,心痒得不行。
虽然之前在照片上看见过,可照片是照片,跟现实看到完全不是一回事,真不愧是他们白家的孩子,长得真是太漂亮了。
瞧这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还有这红红的小嘴儿,就跟个瓷娃娃一样。
白飞鹏正想上前去抱人,就被白老太给一巴掌拍在后背上:“你个兔崽子,老母亲你视而不见就算了,女儿、孙女你也一律视而不见,我可告诉你,你可别给我搞偏心那一套!”
儿子喜欢曾外孙女,她当然高兴,小舒舒长得又可爱又漂亮,别说是白飞鹏,就是她都忍不住疼到心坎去。
只是白家有秦正茵这个偏心的前车之鉴在,她现在对偏心这事儿非常敏感。
尤其是看到白飞鹏要去抱小舒舒,而念念站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爷爷的模样时,她心里更是警铃大作,所以不得不出手提醒儿子。
白飞鹏这才注意到乖乖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念念,他心里闪过一丝内疚,立即把念念抱起来:“念念,我是爷爷,你还记得爷爷吗?”
念念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小女孩,被爷爷抱起来,刚才暗下去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记得,念念记得爷爷,念念很想爷爷。”
对上小姑娘灿烂如花的笑容,白飞鹏心里越发内疚了:“爷爷也很想念念,你在那边过得还习惯吗?”
他不是偏心,而是第一次看到外孙女,一下子有些激动,不过他妈说得对,以后他会注意的,千万不能学了那个女人……
念念点着小脑袋瓜:“习惯,姑姑对念念很好,给念念做漂亮的衣服,做好吃的饼干和点心,那边还有海和海鸥,念念好喜欢跟姑姑一起住。”
尤其是住在姑姑那里,没有人会骂她是扫把星,说她克死爸爸,更没有人会拿着针偷偷扎她,她真的好喜欢姑姑,也好喜欢妹妹。
这些话听在白飞鹏心里,却是又欣慰又难受:“好好,习惯就好。”
上次知道念念在天津被欺负的事情,他也是气得不行,把他弟白飞礼臭骂了一顿,不过说起来,应该被骂的人是他才对,以前他没照顾好小儿子和女儿,现在又没照顾好孙女。
想到这,他把念念抱得更紧了一些。
白老太:“好了好了,都进去吧,天寒地冻的杵在门口,你们不冷吗?”
白飞鹏这才回过神来:“对对,都进去,我准备好了热水,给两个孩子的麦乳精也有……”
白榆却看了看天色,摇头道:“我们就不进去了,这天色看着好像又要下雪,我们还是先回去,而且老爷子在家等着呢,我们回头再来。”
除了担心下雪,另外一个是坐了那么多天的火车,每天窝在那巴掌大的地方,白榆感觉自己身上都有味了,所以想赶紧回去洗个澡。
可这话听在白飞鹏耳朵里,却以为白榆是不想进去,以免会跟她大哥白嘉扬撞见,心里不由又是一阵难过。
白榆并不知道她爸脑补了那么多,和家人告别后,就坐车回四合院去了。
果不其然,他们一到四合院,天空就再次飘起了雪花。
江老爷子听到轿车声音,迫不及待就跑了出来,完全没了平时严肃的样子。
小家伙之前被管着还算听话,这会儿一下车,再也忍不住了,整个人就朝雪堆扑过去:“堆雪人!堆雪人!”
江老爷子一出门就看到一个穿得圆滚滚红彤彤的小团子朝自己欢快地奔过来,可能是腿太短了,也可能是身上的衣服穿太多了,她居然自己被自己的腿给绊住了——
一整个红团子就这么肉滚滚地摊在地上。
哎哟喂。
江老爷子那颗坚硬不催的心顿时就心疼了起来,快速跑过去:“乖乖,太爷爷抱你起来,摔疼了没有?”
白榆活了两辈子,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江老爷子说话用夹子音,她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小家伙也是个戏精,一点不认生就不说了,被江老爷子抱起来后,还举着肉嘟嘟的小手道:“疼,要吹吹。”
江老爷子还真凑过去了,往她的小爪子吹了两下:“还疼不疼?”
小家伙摇了摇头,随即瞪大眼睛看着抱着自己的人,过了一会儿,仿佛认出人来:“太爷爷,苍蝇眼睛的太爷爷!”
江老爷子身子僵住了:“?”
苍蝇?
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念头,他可爱漂亮又聪明的曾孙女怎么可能会说他是苍蝇呢,肯定是说他的眼睛像苍鹰。
没错,他的眼睛就是如苍鹰一般犀利。
他的宝贝曾孙女真是太聪明了,小小年纪就懂得什么叫苍鹰的眼睛,肯定是遗传了他的聪明。
白榆这是不知道老爷子脑补了那么多,要不然肯定又要忍不住笑出来。
她以为她爸看到孩子的模样已经有些夸张了,不想最夸张的还是江老爷子。
小家伙第一次看到雪,兴奋得不得了,而且心心念念一定要现在就堆雪人,白榆坐了那么久的车,可没那精力再陪她堆雪人,不想她还没开口,江老爷子就再次夹着嗓子应了下来。
“太爷爷陪你堆雪人,就堆一个跟舒舒这么可爱的小雪人好不好?”
小家伙大眼睛星辰一般闪着光,小奶音大声应道:“好!”
于是一老一小,便手牵着手,一起堆起了雪人。
白榆:“……”
江霖:“……”
看女儿有老爷子照顾,白榆也不担心会出问题,便和江霖一起进去把东西收拾好,然后又上去房间洗了头和热洗澡,这才感觉整个人活过来了。
还别说,在琼州岛待久了,习惯了那边的生活,必须每天洗澡,这些天来不能天天洗澡,她居然觉得不习惯。
洗完澡,温妈那边也把午饭给做好了。
有麻辣香锅虾,红烧猪蹄和手撕包菜,主食则是有韭菜饺子和大包子,另外还做了两样适合小孩子吃的焖煎豆腐和水蒸蛋,十分贴心。
火车上的饭菜也就那么回事,尤其现在是冬天,饭菜拿到手早就不热了,而且天天吃那几样东西,白榆早就吃腻了。
这会儿看到一桌子的好菜,她顿时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外头江老爷子陪着小家伙堆了好几个雪人,还用胡萝卜给雪人做鼻子,黑豆做眼睛,做得有模有样。
爷孙感情好的模样,看得江霖都忍不住有些吃味了:“爷爷可从来没陪我堆过雪人。”
白榆忍不住逗他:“要不等会儿我陪你去堆雪人?”
江霖垂眸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不用,你陪我睡觉就好。”
“……”
白榆脸一下子就红了,还好温妈走开了,要不然被听到真是丢死人了。
白榆正准备出去喊他们进来吃饭,江老爷子就抱着人过来了。
小家伙好一会儿没看到妈妈了,这会儿看到白榆,立即扑过来:“妈妈,宝宝好想你!”
小小年纪,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说话嘴巴跟抹了蜜糖一般。
白榆虽然知道这小东西这么说是想自己不要骂她在外头玩太久,但还是忍不住被她的“糖衣炮|弹”给攻下来了:“下次可不能在外头玩太久了,要是累着太爷爷,妈妈可就要打你屁股了。”
小家伙一听这话,立即用小手捂住屁股。
众人看她这模样,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白榆用温水给小家伙擦了脸和手脚,好在小孩子身上温度高,而且身上穿的也多,所以没有被冻着。
一坐下,江霖看到江老爷子让王叔给他倒了一杯白酒,立即不赞成道:“爷爷,这大白天的,酒就别喝了。”
江老爷子却不依:“难得高兴,喝一两杯没事的,你别啰嗦。”
话音刚落,就见小家伙板起小脸蛋道:“太爷爷,妈妈说喝酒不好。”
江老爷子愣了下,立即扯起一个笑脸道:“对对,小舒舒说得对,喝酒不好,太爷爷不喝了,太爷爷不喝了。”
说着就把酒递给王叔,让他拿走。
江霖:“……”
往日的宠儿,如今在江老爷子面前,一点说话的分量都没有。
白榆瞅见他吃味的模样,再次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过不得不说,江老爷子平时多威严的一个人,居然为了讨好小孙女,不仅夹着嗓子说话就算了,而且不让做什么他也应了。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吃了饭,小家伙终于困了,被白榆抱着回房间睡了一个下午,醒来后,小家伙第一时间便去找她的新玩伴太爷爷。
“太爷爷~太爷爷~”
这会儿江老爷子正在书房里,听到小家伙喊自己,手一抖,杯子的水便泼到了裤子上,他正要拿手帕来擦,小家伙就闯了进来。
小家伙眼睛特别尖,一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太爷爷湿了一块的裤子,眼珠子一转,转头就跑了出去,还一边跑一边叫道:“妈妈,太爷爷尿裤子了……”
江老爷子:“……”
**
与此同时。
林向雪看到丈夫披着一头一身雪从外头进来,赶紧拿毛巾给他擦:“怎么快过年了,你们单位还让你们回去加班?回头我可要让我爸问问你们领导。”
曾景林脸上闪过一抹惊慌,连忙道:“你可千万别这么做,要不然以后我在单位还怎么做人?”
林向雪看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跟你开玩笑的,你还真以为我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啊。”
曾景林怔了下,这才跟着尴尬笑了起来,顿了顿道:“对了,我今天在火车站好像看到了你的好朋友,就是那位白榆女同志。”
第90章 山楂糕
“什么?你见到了白瑜?她到京城了?”
林向雪兴奋地叫起来, 还像只小松鼠原地蹦跶了两圈。
自从上次离开琼州岛,她跟白瑜有一年多没见面了,她真的好想念白瑜, 要不是时间不允许, 她真恨不得现在就去找白瑜叙旧。
曾景林看她这么可爱的样子, 嘴角下意识往上勾了起来, 顿了顿才道:“难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工作时间跑到火车站去吗?”
林向雪这才回过神来:“对哦, 那你为什么跑到火车站去, 你去接人吗?”
曾景林看着她的眼睛, 点头:“对, 我上大学时有个过命的兄弟, 当初要不是他跳下冰湖把我救起来, 我早就没命了。”
林向雪是知道这事情的,听到丈夫的话, 立即上前握住他的手:“我还没见过那位黄同志,你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 难道你今天去接的便是黄同志吗, 如果是的话, 那我们可要好好招待他。”
曾景林却露出了悲伤的神色:“黄兄他……上个星期病逝了, 他病了那么久, 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我真该死!”
林向雪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么个走向:“这也不能怪你,如果他不让人告诉你, 你根本没办法知道他的情况。”
曾景林叹了口气:“你说得对,这半年来, 我时常给他写信,他也有回信, 但从来没跟我提起他身体的事情,生命真是脆弱,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黄兄他有个未婚妻,两人原本年底要结婚的,如今除了这事,黄兄也是个重情义的人,便写信让我帮忙给他未婚妻找个对象,好让他走得安心点。”
林向雪闻言感叹:“没想到黄同志还是个痴情人,临走之前还惦记着给未婚妻安排好一切,只是他未婚妻愿意吗?我的意思是他的未婚妻不是我们京城人,她愿意离开安徽来京城吗?”
来京城找对象,那意味着要远嫁,也意味着要离开父母和亲人,非到迫不得已,很多人都不愿意这么。
曾景林:“扬薇……童同志便是黄兄的未婚妻,她父母早逝,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但两年前她爷爷奶奶也过世了,所以在安徽那边也什么亲人了。”
“所以你今天便是去接她?”
林向雪突然明白黄同志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让未婚妻来京城找对象了。
父母早逝,爷爷奶奶又没了,如今未婚夫又英年早逝人,别看这时候废四旧,废的其实只是形式,但废不了根深蒂固的观念,那位邢雯女同志肯定会被认为是命硬克夫,换句话说,她在安徽肯定找不到好对象。
曾景林再次点头:“对。”
林向雪:“那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我好跟你一起去接人,还有邢同志如今住在哪里?你怎么没把人带到家里来?”
曾景林舔了舔嘴唇:“我忙工作忙忘了,她人现在住在招待所里头,我有让她来家里住,但她说黄兄刚过世,她算是在守孝,而现在快过年了,而且我们家又要办喜事,她担心对我们影响不好。”
林向雪点头:“这个我倒是没想到,下周二弟就要娶媳妇了,就算我们家不介意,但女方家未必也不介意,只是……一直住在招待所也不是个事儿。”
曾景林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就别操心了,回头我跟爸妈商量一下,看看这事情怎么处理。”
林向雪拍开他的手,嘟着嘴:“都说了让你别捏我的鼻子,都被你给捏丑了。”
曾景林看着她,宠溺笑道:“好好,都是我的错。”
两人打闹了一番才分开。
**
江老爷子叱咤风云了一辈子,走到哪里都是既有威严,没想到最终折在了小家伙手里。
别看小家伙人小个子矮,但嗓门却不小,这一叫,屋里头的人都听到了。
当真是太尴尬了。
当晚江老爷子推说要处理文件,一直在书房里没出来,连吃饭都是在书房解决的。
毕竟老爷子也是个有偶像包袱的人。
白瑜趁机给小家伙上了一课,好让她知道不是裤子湿了就是尿裤子,还让她遇到事情,在还没有确定之前不要大肆嚷嚷。
小家伙似懂非懂,对于白瑜讲的道理,她或许现在不懂,但白瑜也不强求,等她长大了自然就会懂。
不过小家伙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主动提出要娶跟太爷爷道歉,白瑜非常支持,还亲自去厨房做了双皮奶,小家伙端着双皮奶进了书房,很快里头就传来爷孙两人的笑声。
第二天白瑜回军区大院。
这次她大哥白嘉扬和嫂子徐映之两人都在,她大哥看到她,脸上努力挤出讨好的笑容,还给小家伙打了一个小金锁,上面刻印着长命百岁的字样,很小巧精致。
小家伙很是喜欢,还抱着大舅的脸亲了一口,把白嘉扬激动得热泪盈眶。
白瑜不置可否。
她不会拒绝,更不会阻止小家伙跟白嘉扬亲近,但她和白嘉扬永远也回不到过去了。
她可以当他是亲戚,但也仅仅是亲戚,再也不是以前让她觉得可以依靠的大哥。
白嘉扬似乎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双眼通红看着她,最终借故医院有事逃了出去。
大家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但谁也没法指责白瑜心太硬了,毕竟当初白嘉扬的做法实在太过分了,大家更担心一旦刺激白瑜,会再次让她发病。
徐映之并没有因为两兄妹的事情而影响了和白瑜的关系,她抱着小家伙爱不释手:“我在妇产科接生了不少孩子,但从来没见过比舒舒更漂亮的孩子,舒舒这孩子真是会长,取了你和妹夫两人的优点而生。”
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现在就希望,以后我肚子里的孩子能有舒舒一半漂亮我就满足了。”
白瑜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嫂子,你怀孕了?”
徐映之比之前胖了一些,双颊也有肉了,但她的身材还是很苗条,肚子也很平坦,要不是她自己说出来,压根看不出来她已经怀孕了。
徐映之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对,快三个月了,已经一开始坐胎不是很稳,我妈又说怀胎一百天内不能跟人说,所以之前就没跟你说。”
白瑜连忙恭喜:“说不说都没关系,真是恭喜你们了,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我。”
这话说完,她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说徐映之自己就是妇产科的,她妈住在同个大院里头,肯定懂的比她更多。
虽然她跟大哥的关系回不到从前,不过她也是真心为两人感到高兴,毕竟上辈子两人一个死无全尸,一个郁郁寡欢以自杀结束了生命。
这辈子因为她的重生,让着一切发生了改变,如今他们两人都好好地活着,还有了新的生命。
真好。
吃了午饭,江霖出去拜访老领导,随后还要去看望有困难的战友,本想让王叔过来接白瑜两母女回去,不想林向雪找上门来。
“你这没良心的,回来那么久也不去找我,还要我亲自找上门来!”
一进来,林向雪就对着白瑜“数落”个不停。
白瑜哭笑不得:“我昨天才回来,哪里有回来那么久,而且我还想着明天就去找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林向雪,看脸色红润,眉眼舒展,应该是婚后日子过得不错,看到这,白瑜也就放心了。
林向雪却再次叫了起来:“哼,居然还要等到明天才去找我,所以我说你没良心你还不承认!”
白瑜败下阵来:“好好好,是我的错行了吧?”
话刚说完,小家伙就跑过来了,扒拉着她的腿,露出一个小脑袋,睁大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看着林向雪,看了好一会儿,脑袋瓜一偏,奶声奶气道:“姨姨~”
这声“姨姨”瞬间就把林向雪给俘虏了,她看着白白嫩嫩的小家伙,眼馋得不行,把身上带来的东西都掏了出来,结果没有一样是给得出手的。
林向雪立即拉着白瑜就要去百货商场,说要给小家伙买见面礼,白瑜自然是不肯,但最终还是拗不过说风就是雨的林向雪,带上小家伙和念念,四人一起去了百货商场。
还有两天便是除夕了,百货商场人山人海,挤都挤不进去,她们两人还带着两个小的,最终只能作罢去了附近的国营饭店。
林向雪做主给两个孩子点了几样糕点,让两姐妹在一旁坐着吃。
她在一旁看着,又眼馋又羡慕:“我要是能生个跟舒舒,或者安安一样漂亮的女儿,就是让我减寿十年我都愿意。”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白瑜啐了她一口,又压低声音问道,“你现在有好消息了吗?”
林向雪两只眉毛立即耷拉了下来:“没有,我们去医院检查过了,医生说我们俩的身体都很健康,让我们别紧张,说不定哪天就怀上了。”
白瑜点头:“医生说得对,况且你们结婚还没一年,两人都很年轻,不用着急,该来的都会来。”
林向雪笑了笑,话题一转道:“对了,有件事情你一定不知道。”
她自己倒是不着急,可身边的人着急,每次丈夫那边的亲戚一到家里来做客,就会问她怀孕了没有,还有她婆婆,时不时就给她煲老母鸡参汤喝,一开始她是很感动的,可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更何况她婆婆还话里话外让她加把劲。
加把劲?
这种事情她怎么加把劲,难道是她不想要孩子吗?
有时候被说多了,她真的是觉得很烦躁,但她又什么都不能说,毕竟谁家的婆婆天天给你煲老母鸡参汤,她一个做媳妇的还敢发脾气,旁人的唾沫都能淹死她。
因此这段时间来,她心里的委屈和烦躁都只能压在心底,连她妈都没说。
要是换做以前,她早就跟白瑜说了,可现在两人难得见上一面,她不想都花在自己的牢骚上,因此她把到舌尖的话给咽了回去。
白瑜挑眉:“什么事情?”
“你那个继婆婆,不对,现在她不是你继婆婆了,就是那个娄秀音,之前听说你要去参加高考,就在单位里阴阳怪气你,说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说你高中刚学英语才考了几十分,居然还敢去参加高考,后来你的成绩出来了,闽省第一,清华北大都抢着要你,娄秀英嘲讽你有多嘚瑟,后面就有多丢人,听说她还因此被江老爷子骂了一顿,那段时间都夹着尾巴做人。”
林向雪说着拿起一块山楂糕放进嘴里。
山楂糕酸甜开胃,口感爽滑细腻,临过年吃的比平时油腻,吃点山楂糕正好解腻。
白瑜一点也不意外:“她就是这种人,不说她了,说说你吧,你老实跟我说吧,你为什么没去参加高考,孙蔷薇那么不喜欢学习的人都去参加了,你不会不知道高考的重要性。”
林向雪没想到她会突然扯到自己身上来:“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嘛,其实就是我不喜欢学习,以前上工农兵大学都是家人逼着我去的,现在一大把年纪还要重新复习,我可不干。”
白瑜微微挑眉,但心里也明白了,只怕这里头还有她夫家那边的原因:“向雪,作为过来人,我还是想最后跟你说一次,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最可靠,如果你想的话,今年夏天还能继续报名参加高考,错过这次,以后只怕就真的没机会了。”
林向雪知道她是真心为自己着想,顿了顿,才点头:“谢谢你白瑜,我知道你当我是好朋友才会跟我说这些话,不过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白瑜心里虽然觉得有些惋惜,但也只能作罢。
哪怕是再亲的亲人,哪怕是关系再好的朋友,有些事情只能点到为止,就跟你不能强按牛头喝水一样,你也不能逼着一个人去上进。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就在这时,两人面前的光线一暗,一个人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白瑜和林向雪两人抬头看去。
就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长卷发,身穿一件大红色毛呢大衣,脚踩黑色小皮靴,皮肤白皙,很漂亮,但若是那双眼睛不要转得那么快,或许会让人更加舒服一点。
白瑜看了林向雪一点,看后者也是一脸的茫然,显然是不认识对方,便问道:“这位女同志,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童扬薇却看向林向雪,脑袋一歪,长密的眼睫快速地眨着:“你是不是景林的妻子?”
她的声音一出,现场安静了几秒。
尴尬的几秒。
如果是小家伙或者念念做这个歪脖子的动作,白瑜会觉得很可爱,但一个成年人做这个动作,她只觉得违和,而且她的声音是夹子鼻子在说话,就是那种让人听了起鸡皮疙瘩的夹子音。
她不是说夹子音不好,而是眼前这个女同志的声音听上去很假很刻意,总之听着很不舒服就是了。
林向雪顿了下点头:“对,我是,请问你是……?”
童扬薇捂着嘴巴笑了一下:“还真是你啊,我之前在景林寄给我的相片看过你,不过你跟照片有点不太一样,我一开始还不大敢认你。”
这话不仅没回答林向雪的问题,还成功让林向雪眉头蹙了起来:“很抱歉,请问你和我丈夫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给你寄我的照片?”
她很确定,她之前没见过这个女人,因此她应该不是曾家那边的亲戚。
白瑜不动声色看着女人,眉头也微微蹙了蹙。
什么叫跟照片不太一样,是在暗示林向雪长得美照片好看吗?
这女人给她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而且说话方式不知道是情商太低,还是故意的,总之让人很恼火。
童扬薇再次捂住嘴巴:“我刚才没说吗?我叫童扬薇,你跟景林一样,叫我薇薇就好,昨天景林去火车站接我,我原本想过要去曾家拜访,只是我未婚夫刚过世,我担心你会介意,便拒绝了景林的邀请。”
林向雪眉头再次蹙了蹙,脸上扯出一个笑容道:“原来你是黄同志的未婚妻童同志,你想去家里拜访就去,我可从来没说过我介意这种话!”
昨天丈夫跟她提起黄同志的未婚妻时,她内心还十分同情对方,觉得对方很可怜,年幼父母双亡,后来相依为命的爷爷奶奶也跟着走了,如今连未婚夫也没了,如果换做是她,估计早就撑不下去了。
只是她没想到黄同志的未婚妻是个美人,而且还是个这样的美人,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小气,对方刚没了未婚夫,她不应该跟对方置气的,可一听她说的那些话,她就忍不住生气。
白瑜却忍不住想笑了。
她想起上辈子做阿飘时听到的一个词语——绿茶婊,她很确定,眼前这个叫童扬薇的女人就是个活生生的绿茶婊。
就不知道这个女人跟林向雪的丈夫是什么关系,想到昨天曾景林那惊慌的模样,白瑜心里隐隐觉得不太好。
就怕来者不善。
如果两人真的正锋相对上,傻大妞性格的林向雪绝对不是对方的对手,就看刚才两人的对话,这个叫童扬薇的女人,轻轻松松两句话就成功让林向雪动气了。
童扬薇再次歪着脑袋:“向雪姐姐,你不要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景林以前也经常说我嘴巴很笨,说话很容易得罪人,不过既然向雪姐姐不介意的话,那我明天就上门拜访。”
林向雪:“……”
白瑜上下打量着她,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看得童扬薇想不注意都不行。
“这位姐姐,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白瑜连忙摆手:“你可别乱叫人,你看上去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七八了吧,我才二十岁,向雪比我大一岁,我们都当不了你的姐姐。”
童扬薇气息一窒:“我还以为你们两位年纪比我大呢,不过我也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大,我比景林小三岁呢。”
曾景林比林向雪大五岁,换句话说,童扬薇便是二十三岁。
不过在别人妻子面前开口闭口一声一个景林,别说林向雪了,就是白瑜听了也很不舒服。
白瑜露出惊讶的神色:“原来你比景林还小三岁,我还以为你比他大三岁呢,你看上去好显老。”
“……”
童扬薇再次被白瑜噎得五官扭曲,下一刻便捂着脸跑了。
临走前还不忘记指责林向雪:“林同志,你就是任由你朋友这样来侮辱你丈夫的朋友?”
童扬薇一走,白瑜顿时觉得耳朵舒服多了,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林向雪:“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林向雪立即摇头:“才没有,我还要感谢你帮我出了一口恶气,这女人……我真没想到她这么让人膈应。”
没错,就是膈应。
打扮膈应,未婚夫才死不到一个月,她就穿得大红大紫,不是她封建思想,只是童扬薇自己打着要为未婚夫守孝的说法,结果就是这样守的?
其次就是一上来就指责她,还一口一个景林,搞得她非常火大。
而且还敢说她老,简直不能忍!
她看在黄同志救了她丈夫一命的份上才忍着她,但白瑜又不欠她的,凭什么要忍着她?
白瑜:“我昨天在火车站看到你丈夫了,听那女人的意思是你丈夫昨天是去接她,她和曾家是什么关系?”
林向雪便把黄同志救了丈夫、以及拜托丈夫给那女人介绍对象的事情说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景林昨天也跟我说了在火车站见到你的事情,我原本还挺同情那女人的,我现在只想赶紧给她找个对象让,然后以后别往来才好。”
不往来是不可能的。
那女人都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只怕以后扯不断理还乱。
白瑜本还觉得曾景林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林向雪的事情,但听到他自己什么都主动说了,又觉得可能是自己疑心太重了。
更何况听林向雪的描述,夫妻两人感情还不错,她不能仅凭一个神色就去怀疑对方。
想到这,白瑜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两人又说一会儿话,便各回各家去了。
**
小家伙和念念两姐妹玩得难舍难分,仿佛一对被人强迫分开的小恋人般,泪眼汪汪,白瑜看了觉得好笑,只好把念念带回四合院住一晚,明天再送回去。
回到四合院,她带着两姐妹去睡午觉,她自己看了一会儿书,看着看着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等她醒来,晚霞铺满整个天空,她听到两姐妹的声音从下面传过来,便下床走到窗边往下看去,然后就看到小舒舒那孩子居然在爬树!
而且还是骑在念念的肩膀上!
想到娄曼丽的儿子就是这么摔傻的,白瑜吓得灵魂都快出窍了,火速跑过去,还不敢大声嚷,更不敢骂,生怕吓着两个孩子。
她跑过去把小家伙从念念肩膀上抱下来,然后在她屁股“啪啪”打了两下。
小家伙出生到现在,她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一下,连大声说话都没有,所以被打了两下,小家伙愣住了,下一刻嘴巴扁起来,可怜兮兮地哭了起来:“妈妈坏,妈妈打人!”
小家伙金豆子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大眼睛水雾雾的,看上去别提有多可怜,平时看到她这样子,白瑜都会心软,这会儿表情却依然绷着。
念念显然也被吓到了,眼睛迅速蓄着两泡眼泪,但还是很勇敢道:“姑姑,你别打妹妹,你打念念,是念念错了。”
白瑜这次也没有惯着念念,严肃道:“你也的确做错了。”
说着,她上前在念念的屁股也“啪啪”打了两下,但奇怪的是,念念并没有因此哭,大眼睛反而诡异地亮了起来。
白瑜把小家伙放下来,然后四处看了看,从旁边的空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土疙瘩举高放到树上。
“我为什么打你们,你们接下来可要看清楚了。”
小家伙和念念两姐妹都瞪大了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还别说,两姐妹站起来,五官有几分相似,要不是差着个子,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是双胞胎呢。
不过这会儿两人都盯着白瑜,大眼睛里满是疑惑,仿佛在说,妈妈/姑姑着是在做什么?
白瑜当着两人的面,把那块土疙瘩从树桠上推下来,土疙瘩“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砸得粉身碎骨。
小家伙:“O”
念念:“O”
两姐妹嘴巴都张成了“O”型,显然是被这一幕给吓到了。
白瑜指着地上粉碎的土块道:“你们都看到了吗?为什么刚才我要打你们,原因就在这里,爬树、爬墙、爬凳子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大人不在的情况下,一旦摔下来,你们就会跟这土疙瘩一样受伤,脸上说不定会留下疤痕变成丑八怪。”
对于受伤,小家伙心里其实并不懂这个概念,但丑八怪三个字,她听懂了。
小家伙顿时吓得把小脑袋瓜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舒舒不要变成丑八怪!”
白瑜:“不想变成丑八怪,那以后还敢不敢爬树?”
小家伙再次摇头:“不敢了。”
白瑜看向念念:“你还记得那个提你一脚的金大宝吗?”
念念点头:“记得。”
白瑜:“他爬到弟弟胳膊,就跟刚才你让舒舒骑在你脖子上一样,然后他摔下来撞到了脑袋,现在变成了个傻子。”
念念眼睛里再次蓄满了泪水:“姑姑,念念知道错了,念念不该让妹妹骑到脖子上。”
白瑜这才舒缓了脸色,摸了摸她的头:“知错能改就是个好孩子。”
小家伙看妈妈表扬表姐,眼珠子转了转,立即有样学样道:“妈妈,宝宝也知道错了。”
白瑜转身也摸摸她的小脑袋瓜:“那你也是个好孩子。”
温妈这才走过来道:“对不起,我没看好孩子,刚才两个孩子说口渴了,我想着进去倒杯水就一两分钟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事,没想到……”
刚才她端着水出来,看到那一幕,吓得双腿都软了,要是两个孩子摔下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别说江老爷子会不会饶了她,就是她自己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白瑜知道这事不是温妈的错,便没追究下去。
不过温妈还是觉得很过意不去,晚上特意弄了一盘山药虾泥给两个孩子吃。
把山药和整理干净的虾剁成泥,把胡萝卜切碎,然后全部放进碗里头,加入一个蛋清,和少许的盐,搅拌均匀,装入盆中,整理平整,上锅蒸十五分钟,出锅后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块的,软糯有营养,味道清淡,非常适合给孩子吃。
第二天起来,白瑜到厨房和温妈一起把活鸡给杀了,然后做成叫花鸡。
接着又把猪肉剁成馅料,酸菜切成丁,面粉揉成团,做成酸菜猪肉馅包子。
全都是她的婆婆罗女士喜欢吃的。
明天便是除夕了,江霖今天决定去拜祭一下他妈。
前些年破四旧很严格,就算祭拜这种活动也不能有,因此那几年江霖都只敢偷偷过去看望,什么都不敢带过去祭拜。
从去年开始风声没那么紧了,两人去年没回来,如今又有了小家伙,所以江霖决定带白瑜一起去祭拜。
虽然风声没那么紧了,但该低调的还是要低调。
台面天色还没有亮,江霖身穿一身黑色大长衣从外面进来,手里比出去前多出了一束鲜花,鲜花娇嫩欲滴,上面还挂着水珠儿,显然是刚摘下来的。
白瑜看他脸都冻白了,连忙给他围上围巾,又把手套给他:“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江霖垂帘看着她:“辛苦你了。”
白瑜摇摇头,两人正要出门,小家伙突然跑了出来,看到他们两人的装扮,一下子就猜出他们要出门,连忙抱住白瑜的大腿:“去,一起去!”
小家伙平时一觉要睡到天亮,因为孩子比较小,外头又冷,所以白瑜和江霖没打算带她一起去,不想这小家伙今天却突然自己醒了。
自从上次剃了光头后,小家伙的头发长长了不少,这会儿头发全部竖起来,看上去很是搞笑。
白瑜见状忍不住笑了。
小家伙看妈妈不仅不抱自己,还笑自己,又委屈又着急,转身就抱住爸爸的大腿:“爸爸抱!”
仿佛生怕爸爸妈妈不带自己,小家伙用尽吃奶的劲。
白瑜再次忍不住笑出来:“要不带她一起去吧,多穿几件衣服,不会冷的。”
江霖点头。
上去楼上拿了小家伙的衣服下来,亲自给她穿上,很快小家伙就被穿成了一个肉球,圆滚滚的,连走路都困难,好在她也不需要走路。
江霖为了讨好女儿,还学会了梳辫子,三两下就给小家伙扎了两个小揪揪,小揪揪上面还绑了两个小花夹子,和那大红色的衣服搭配在一起,跟年画上的年画娃娃一般,可爱得不行。
江霖没让王叔送他们过去,自己开着轿车去。
等到了墓园,天色刚好亮了。
东方天际亮出鱼肚白,万丈霞光从地平线射出来,太阳仿佛一颗流油的鸭蛋,馋得小家伙直流口水。
罗女士的墓碑不小,但那几年被人破坏过,哪怕是江家也不敢让来修补。
江霖看着那破了一块的墓碑,脸上表情比平时更加严肃。
白瑜握住他的手,轻声道:“等过两年,情势更好一些后,我们给妈换个地方。”
江霖心口又酸又胀,看着她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好。”
白瑜知道他心里在担心什么,看着墓碑道:“你别担心妈会生气,就算她活着,我想她也不会介意你过继的事情,因为你是她最爱的孩子,只要你能好好的,我想她做什么都愿意。”
“还有,你现在并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舒舒,你是我们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们也一样,希望你开心快乐,只要你好好的,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也愿意。”
“瑜瑜。”
江霖更紧握住她的手,心里仿佛被什么给塞满了,满满的,胀胀的。
自从他妈走后,他在江家一直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他爸、娄秀英、江凯,以及江又涵四人才是一家人。
他像一个孤独行走在这世界的人旅人,来时一个人,走时也是一个人。
可现在,他再也不是一个人。
他有深爱的妻子,还有他们的女儿。
她们为了他愿意做任何的事情,就跟他一样,为了她们,他愿意付出一切。
包括他的性命。
江霖眼睛发涩,伸手把母女两人紧紧搂近怀里。
小家伙还以为爸爸在跟她玩游戏,咯咯笑了起来。
太阳完全从山那边跳起来,晨曦的光芒洒遍整个墓园,让刚才还阴气沉沉的墓园瞬间明亮了起来,伴随着小家伙的笑声,墓碑旁边的草轻轻摇曳了起来,仿佛在轻声附和。
从墓园回来,天色还早。
江霖开车回四合院接上念念,把她送回军区大院,出了四合院,一家三口往罗家去,准备去看望江霖的姥爷和姥姥。
罗家和林向雪的丈夫曾家在同一个大院里头,要去罗家,刚好要经过曾家。
还没走到曾家,远远便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
“听说曾家屋里的东西全都被砸了?”
“砸了才好!要是换成我闺女被人这么对待,我不仅砸东西,我还要砸人!”
“可不是,过几天都要摆酒席了,曾景辉却说不结婚了,这让人家闺女以后怎么嫁人?”
曾景辉?
那不是林向雪的小叔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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