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油炸小黄鱼
白瑜本想弄成烧烤, 但烧烤没肉的话就没意思了,而现在买肉不仅要票,而且供应都是有限制的, 她根本买不到那么多肉。
不能烧烤, 只好老老实实炒菜。
广城这地方的气候闷热潮湿的, 住久了很容易上火, 这也是这边去火茶很火的原因, 不仅国营饭店会在门口外面摆个桌子卖降火茶, 就是供销社也有卖, 其中有个叫癍痧凉茶, 那叫一个苦啊, 白瑜试过一次, 差点没吐出来。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所以来个薏米冬瓜骨头汤最合适不过了, 这汤有清凉解暑的功效。
大火把水滚开后转为小火慢慢熬,这样慢火煲煮出来的老骨汤味道浓郁, 入口甘甜, 用老广的话来说, 那叫老火靓汤。
今天去肉站正好看到来了一批小黄鱼, 小黄鱼个头不大, 就比大拇指大一些,这么小的鱼拿来清蒸不好吃,但拿来炸就很美味了。
把腌制好的小黄鱼放到用玉米淀粉和面粉调制好的炸鱼粉里头没, 给每条小黄鱼都均匀裹上一层薄薄的粉,然后把小黄鱼放到微微冒泡的油锅里去炸, 先炸成微微泛黄就捞起来,等到油锅冒烟后再把小黄鱼放进去复炸一遍, 这样炸出来的小黄鱼两面金黄,外焦里嫩,就算放久了也不会变软。
摆盘好后,白瑜再往上面撒上一层椒盐,一道油炸小黄鱼就做好了。
接着她又做了酸菜炒猪大肠,再炒一盘酸辣土豆丝,和一道凉拌菜。
菜做好,景缨也正好上门来。
小家伙和念念两人跟着白瑜去开门,景缨一看到穿着大红色裙子,头上绑着两个包包头,长相有些相似的两个女娃娃,眼睛瞬间就亮了:“这都是你的女儿?”
白瑜摇头,笑着介绍道:“这个大的是我的侄女,是我二哥的女儿,叫念念,这个小的是我的女儿,叫明舒。”
说完,不等白瑜让两个孩子开口叫人,小家伙就一把抱住景缨的大腿,奶声奶气道:“漂亮姨姨你好,你可以叫我舒舒。”
白瑜:“……”
她算是看明白,这孩子的性格就是个社牛,一点也不怕生。
而且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嘴巴跟抹了蜜糖一样,甜死人不要命。
果然,景缨感觉自己的心脏一下子就被击中了,她把带过来的东西递给白瑜,然后一把将小家伙抱起来:“漂亮的小舒舒你好,你长得很可爱你知道吗?”
小家伙一点也不谦虚地点点头:“我知道,我长得像我妈妈,所以很可爱。”
景缨听到这话,扭头看了白瑜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真看不出来你平时这么自恋。
白瑜:“…………”
这可不是她教的。
相对社牛的小家伙,念念就害羞很多,打了招呼后她就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不过白瑜还是发现了,念念看向小家伙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充满了羡慕,随即小脑袋瓜又低垂了下去,鞋子轻轻踢了踢地面的小石头。
白瑜轻轻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念念,姑姑要把东西放进去,你能帮姑姑带缨姨逛一下我们的花园吗?”
念念抬起头来,小脸蛋上露出惊讶的小表情,虽然跟陌生人相处有些害怕,但姑姑让她做的事情她一定会做好。
“好的姑姑,我会好好招待缨姨的”想到这,她重重点了点小脑袋瓜,说完,她仰头看向景缨,“缨姨,我带你去看看我和妹妹种的菜好不好?”
景缨这会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忽视了一个小可爱,立即露出惊讶的表情,很捧场道:“你们这也太棒了吧,这么小就会种菜了,我要去看,麻烦你带我过去。”
念念露出一口小贝齿:“不麻烦,这边走。”
念念性格相对比较内敛,但一旦有了目标,她就会忘记害羞,把事情做得很好。
她带着景缨去看了他们的菜园,菜园比琼州岛的要大了不少,上面种了番茄、荷兰豆、丝瓜、茄子、生菜、白菜,以及葱蒜等等十来种蔬菜,茄子和丝瓜的藤蔓爬满了架子,另外一头的番茄已经开始结果了,红彤彤的番茄点缀在绿油油的叶子中,红绿相间,格外好看。
“姨姨,这个是我种的!”
小家伙指着一株垂头丧气的小绿苗,挺着小胸脯,一脸骄傲道。
景缨看过去,差点没笑出来,还好憋住了,还夸奖道:“真棒!”
念念手捏着衣角,挣扎了一下,也指着另外一株小绿苗道:“缨姨,这是我种的。”
念念种的绿苗显然比小家伙的要强壮不少,昂首挺胸,显然已经种活了,景缨见状,再次不吝啬夸奖了一番,直把两小只夸得脸红红的。
走过菜园,另外一头种着蔷薇花、白兰花等花,虽然都算不上是什么名贵的花卉,但被打理得非常好,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似乎让人感觉这里装着一个春天。
花园里还种了不少树木,大树挺拔,枝叶繁茂,遮住了灼热的阳光,树荫下放着两把躺椅,躺椅旁边放着一张小圆桌,再旁边便是一架秋千,可以想象平时白瑜在躺椅上看书喝茶,两个小可爱就在旁边荡秋千。
这日子也未免太惬意了吧,景缨看得心里一阵阵羡慕。
景缨带过来了一个西瓜,白瑜把西瓜放到水里去冰着,等会儿吃完饭再来吃就很凉爽了。
除此之外,景缨还带一罐茶过来,白瑜对茶研究不多,但那茶一看就很名贵。
逛完花园,两小只热得小脸蛋红扑扑的,景缨额头也出了汗。
白瑜把窗口全部打开,凉风吹进来,比电风扇还要舒服,再次让景缨心里直呼这地方不错。
不过最让景缨惊叹连连的,还要属白瑜做的饭菜。
小黄鱼外焦里嫩,一咬一个脆,尤其上头撒了椒盐,又辣又爽,越嚼越香,简直不要太好吃。
猪大肠一点怪味都没有,十分有嚼劲,酸菜又酸又脆,还有那一口老火汤,颜色奶白,入口甘甜,回味无穷。
景缨平时吃饭顶多就只大半碗,这还是胃口比较好的时候,可今天,她足足吃了一碗半,差点没把胃都给撑爆了。
不过真是太好吃了,就是撑爆了也值得。
吃完饭后,白瑜带着景缨来到大树下,两人分别躺在躺椅上,小家伙和念念则是旁边荡秋千。
微风拂来,吹来白兰花的花香,就如同跟景缨想象的那般惬意。
景缨再次提起上次的话题:“你还是没改变心意吗?”
白瑜顿了下,才明白她说的是之前让自己跟在她身边学习的事情:“对,没改变。”
景缨遗憾地点点头:“我还想着你要是愿意跟在我身边,那我以后就不愁吃不到你做的饭了,不过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也可以开口,当然,不是白帮忙的。”
说道最后一句,她朝白瑜挤挤眼,暗示得明目张胆,那就是帮忙可以,不过要用好菜好饭作为报酬。
听到这话,白瑜没忍住笑出来,这样吃货的女神,真是太超乎她的想象,顿了下,她道:“不过我还真有件事情需要景前辈您帮忙。”
景缨:“什么事?”
白瑜:“上次我不是说了吗,我想把传统工艺以及淡水珍珠的培养作为以后奋斗的事业,其中传统工艺有一样便是贝雕,我爱人驻守在琼州岛那边,那里有无数天然的贝壳,来广城之前,我让两位老手艺人帮忙把那些贝壳制作成工艺品,事情发展得很顺利,只是切割和打磨需要花费大量的功夫,所以我想问问景前辈,能否帮忙找来一两台电动砂轮机?”
买电动轮砂机势在必行,伍师傅送了两次工艺品过来,她注意到他的手指被磨得都是口子。
尤其是第二次过来时,右手多了两条很深的口子,口子都发炎了他还舍不得去医院医治,最后还是她看不下去,强制拉着伍师傅去医院清洗伤口。
这几个月来,她也有让人打听,连危汉毅都被她拜托过了,只是一直没消息,所以她这才不得不跟景缨求助。
景缨:“贝雕?用贝壳雕刻的工艺品?”
白瑜点头:“对,用贝壳作为主要材料雕刻而成的作品,家里正好有几个作品,如果景前辈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景缨还没见过用贝壳雕刻的工艺品,顿时就来了兴趣,跟着白瑜去了她的书房。
此时书房里已经有了六个贝雕作品,除去上次三个,又多了《水仙花》、《睡莲仙子》、以及《年年有余》等三个作品。
其中《睡莲仙子》这个作品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景缨的眼球。
只见一朵睡莲上面躺着一个身穿白色衣衫的仙子,仙子双眼假寐,五官精致动人,睡莲展开来,连下面的荷花都雕刻得栩栩如生,巧夺天工,要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让人相信这么熠熠生辉的作品居然是用贝壳雕刻而成的。
每一个作品景缨都看得很仔细,良久,她才抬起头来,看着白瑜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拒绝我了,你的想法非常好,你说的那个什么电动轮砂机就抱在我身上。”
白瑜很是惊喜:“真的?那真是谢谢景前辈了。”
景缨摆摆手:“前辈长前辈短的,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一把年纪呢,以后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
白瑜自然不好意思直呼其名,想了想道:“我还是叫您景缨姐吧。”
景缨没反对,她对称呼这东西其实不太在乎:“买了电动砂轮机后,你下一步计划呢。总不能一直只做工艺品吧,你要怎么把它们推销出去?”
白瑜一字一顿道:“接下来我打算去参加下一届的广交会。”
广交会每年举行两次,一次在四五月份,一次在十月份左右,四五月份的广交会她来不及参与,很多东西都没有准备充分。
现在距离十月份还有四个月,这四个月里头,她打算让赵阿姨一些双面绣出来,到时候她拿着这些东西去申请参加广交会,她觉得被选中的几率很大。
等过了十月份,刚好国家要颁布改革开放的政策,一切正正好。
景缨第一次为失去一个好助手和好苗子感到可惜:“之前我觉得你很聪明,的确是个好苗子,只是这世界上聪明的人很多,而我也不喜欢做勉强别人的事情,可现在我才知道,原谅我错过的何止是个聪明的人,白瑜你……你很好,你一定会成功的。”
在医院时,白瑜提出要把传统文化和淡水珍珠推向全世界,她虽然觉得她很有志气,但跟她好友一样,她觉得这个事情不好做。
现如今的国际形势对种花国不太友好,把国家推向世界这条路很难很难,阻力十分大,而白瑜不过是个刚上大一的学生,不管是自身的积累,还是人脉和手段,都太稚嫩了。
因此她虽然很鼓励白瑜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但内心并不太看好,可她没想到白瑜这么聪明,在大家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了这样熠熠生辉的手工艺品,还想到要去参加广交会。
她收回自己之前的看法,白瑜比她想象中还要聪明,还有成熟,她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在说大话,她是在脚踏实地,认认真真往自己的目标前进。
但凭这一点,她就打败了身边百分之九十九的同龄人。
景菲知道她给白瑜送了香水,尤其是把那本她心心念念很久的英语词典送给白瑜,回去哭了好久,又在她面前磨了好久,想让她把东西要回来。
不过都让她给拒绝了。
之前她觉得景菲只是性子上不如白瑜,但其他方面还是很有优势的,把性子扭一扭,未尝不能和白瑜比一比。
可如今,她觉得白瑜早就把景菲远远甩在身后,两人早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如果景菲还没意识到这点,改变自己的性格和观点,那她以后只配仰望白瑜。
哪怕是周末,景缨还是很忙,在白瑜这里呆了不到两个小时,她就提出告辞了。
白瑜把提前做好的猪肉脯和牛肉脯,还有杏仁饼以及其他饼干拿出来送给景缨,白老太知道景缨送了那么多昂贵的东西给孙女,无以为报,便把菜园刚长出来的菜给摘下来,让景缨带回去。
这些礼物深得景缨的喜欢。
从大伯娘那里知道堂姐这个周末难得休息,景菲跑去国营饭店让大师傅做了很多好吃的饭菜,提着就去找堂姐。
谁知去扑了个空,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堂姐居然去找白瑜了。
景菲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伯娘,堂姐去找白瑜做什么?”
她心里很慌,上次堂姐送了那么名贵的东西给白瑜就算了,这次难得放假,她居然又跑去找白瑜,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你也知道你堂姐是个吃货,听说那个叫白瑜的姑娘做饭很好吃,你堂姐便是去她家吃饭去了。”
景菲:“……”
下一刻,不等大伯娘再开口,景菲就冲了出去,她要去找白瑜,她要去找堂姐,她不能让她们两个呆在一起。
可她冲到马路上就愣住了,因为她压根不知道白瑜住在哪里。
呜呜呜,她感觉堂姐要被白瑜给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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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凯从医院出来后,当即就收拾东西准备坐车去广城找白瑜。
只是他身上的钱都被偷走了,连坐车的钱都拿不出来,更别说去找白瑜了。
不过他运气不坏,居然被一个寡妇给看上了,寡妇有几分姿色,更重要的是——寡妇有!钱!!!
寡妇嫁了两回,两个丈夫之前都是在政府单位工作了,因为工伤,单位给了数量不低的抚恤金,加上之前两任丈夫工资都很高,因此寡妇手里能用的钱不少。
要是放在以前,江凯肯定看不上这样的寡妇,不过现在虎落平阳了,他打过电话回家,只是他爸妈都不愿意再给他钱。
没钱寸步难行。
想来想去,最终他只能选择牺牲色相——从了寡妇。
当然有了上次被骗的经验,这次他警惕多了,为了确定寡妇是不是真的有钱,他多方打听过寡妇的身份,又暗中跟踪寡妇回了家。
寡妇住在机关大院里头,据说还是她第二任丈夫留下的房子。
确定后,他这才和寡妇确定了对象关系。
只是他男人那方面早就不行了,为了避免被发现后到嘴的鸭子飞了,因此江凯坚决避免跟寡妇同处一室。
不过奇怪的是,那寡妇似乎也不着急,虽然刚好三十多岁的年纪,但一点也不如狼似虎。
很快两人就打得火热。
更让江凯高兴的是,寡妇居然同意陪他一起去广城。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寡妇提着打包好的行旅箱,然后陪着江凯坐上了一辆货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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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缨的办事效率非常高,不到一个星期,便给白瑜弄来了两台崭新电动轮砂机。
不过这两个机器价格可不便宜,总共花掉了白瑜差不多五百元。
虽然有些肉疼,但白瑜知道这些东西以后能为她带来成千上万倍的价值,想到这点,她顿时就不肉疼了。
既然要去参加广交会,那作品这方面就要提前制作出来。
白瑜又去买了刺绣要用到的工具和材料,然后全部邮寄到琼州岛去。
天气越来越热,时间一下子来到了七月。
第二届高考要开始了。
就在这个时候,白瑜终于收到了林向雪的回信。
信中写到——白瑜,我决定去参加高考了。
第112章 豆腐鱼汤(改错别字)
白瑜看到信中的内容, 内心十分激动。
林向雪是三月初的时候出事的,那时候她写了信,连同不少补品一起寄过去, 但迟迟没有收到林向雪的回信。
她跟她嫂子打听过, 当时林向雪是因为流产性出血而进院, 在医院呆了三天后她就被家人接回去了。
知道对方身子并没有大碍, 白瑜便放下心来, 没有再写信过去。
有种人在过得不如意时, 他们不会想着跟人抱怨, 他们会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把自己蜷缩起来, 然后慢慢舔舐自己的伤口。
她是这种人, 林向雪也是这种人, 因此她能理解林向雪为什么没回信给她,也愿意给她时间, 等她慢慢恢复过来。
只是她没想到林向雪居然给了她一个这么大的惊喜,她居然决定去参加高考。
真是太好了!
之前她几次三番劝说林向雪去参加高考, 但都被她以各种理由给拒绝了, 之后她就没再劝说, 毕竟就是再亲密的朋友, 也要尊重对方的意愿。
在信中, 林向雪首先向她道歉这么久没有回信,然后跟她说了流产的事情。
就跟白瑜猜测的那样,林向雪之所以差点流产, 跟那个叫童扬薇的女人有关,自从童扬薇嫁给林向雪小叔后, 曾家就再无宁日可言。
“我小叔他并不爱童扬薇,完全是被迫娶的对方, 毕竟两人都搂着睡在一起了,他要是不娶童扬薇的话,那就要被视为耍流氓,到时候丢工作事小,被送去农场那才是大事,这就算了,我小叔那个前未婚妻好像觉得事情不够乱,都分开了,还回来插一脚,和我小叔两人藕断丝连,童扬薇自然不是吃素的,两人两天一小闹,三天一大闹,家里天天鸡犬不宁。”
“不过我真是讨厌死童扬薇这个女人呢,我林向雪从来不骂人,更不骂女性同胞,但童扬薇,那就是个贱人!她是不是就在我面前说一些营养怪气的话,还故意在我面前叫我老公为‘林哥哥’,两人都成了大伯和弟媳妇的关系,还哥哥短哥哥长的,这不是摆明着恶心人吗?”
“我把这事跟我老公和婆婆说了,童扬薇被教训过后安静了一阵子,只是那天她突然跑到我面前来,还拿出一封信说是我老公以前写给她的告白信,那信上面的字迹的确是曾景林的,我当时只觉得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懵了,我感觉受到了伤害,又觉得恶心,便想去找曾景林问个清楚,谁知地上有一滩水,我因为没看清楚所以滑了一跤,从而进了医院,好在孩子没有事,否则我跟那个贱人没完!”
“我怀疑那水是那贱人故意弄的,只是我没有证据,不过那信事后证明不是曾景林写的,而是童扬薇自己写的,她很擅长模仿别人的笔迹,只是我恶心透了,趁着那段时间我提出要分家,并从曾家搬出来单过,要不然就离婚。”
“在我家和离婚的压力下,曾家同意了,我如愿搬出来住了,只是我并没有觉得快乐,那段时间没有回信给你,是我觉得自己跟你一比,我的人生太失败了,我没脸见你,我甚至在想,这婚姻我是不是结得太冲动了,如果那时候我坚持……之后我想起你跟我说的那句话,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来得靠谱,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给了我勇气,我觉得我不能这样浑浑噩噩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但不管能不能考上,总归要去试一试,这样以后想起来也不至于后悔。”
白瑜想起在火车站看到曾景林时,对方脸上一闪而过心虚的表情,心中猜想,曾景林在和童扬薇的事情上,未必像他表现得那样无辜和干净。
只不过这是她的猜想,她没有证据,就算有,她也未必会选择告诉林向雪。
因为林向雪已经选择了原谅曾景林,两人又有了孩子,更别提这年代几乎很少有人离婚,想到这,她便把这个猜想压了下去。
白瑜把信折叠好塞回信封,然后放到抽屉收好。
她没有立即给林向雪回信,接下来林向雪要参加高考,而她也要迎来期末考。
这次考试对他们这届新生来说很重要。
高考恢复得很突然,很多人已经好多年都没有拿过书本,更别提是学习英语,因此就算被外语系录取了,但很多学生的英语基础很差,从而也导致了大家水平参差不一。
为了不打击部分同学的学习动力,整个学期以来,学校都没有举行正式的考试,连期中考都没有,因此,这次期末考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考试,也是检验他们学习成果的时候。
班里的同学这段时间几乎是废寝忘食在学习,走路在背诵单词,上厕所在背诵单词,就连睡觉做梦也在背诵单词。
很多同学天没亮就起来学习,白瑜平时六点多起床,她觉得自己已经是起得很早了,可跟班上的同学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班里的同学四点多就起来学习,学习到十一点宿舍关灯,有些人还意犹未尽,跑到厕所去借灯光学习。
只能说这些人太拼了!
作为高考英语成绩满分的两个人之一,白瑜自然不能松懈,如果她这次期末考不能考出好成绩的话,不说别人会各种议论,就是她都没办法向自己交代。
因此把信折叠好后,白瑜继续做题和背诵单词。
外面日头越发火辣了,阳光烘烤着大地,树上知了的叫声响彻天际。
白瑜背诵单词背得打闹有些累了,干脆把书合上,走出露台做了几个伸展动作,扭扭屁股,左右摇晃一下僵硬的脖颈。
小家伙和念念两姐妹在大树下玩藏石头的游戏,就是两人各自找一块形状比较特别的石头,然后在划定的范围内把石头给藏起来,谁先找到对方的石头谁就赢。
白瑜注意到念念明明已经找到了小石头,却没出声,直到小家伙大叫一声“我找到了”,她才转过来抱住小家伙,还亲了小家伙一口道:“妹妹真棒!”
小家伙胖乎乎的小手抱着姐姐的脸,亲了回去:“姐姐也好棒,不过就是没有我棒!”
念念点头:“对的,妹妹是最棒的。”
小家伙:“姐姐是第二棒的。”
两小只说完开心得笑起来,开心像两只成功偷了大米的小老鼠。
看着这么有爱的画面,白瑜的嘴角完全不受控制往上勾起来。
休息了十分钟,她便再次回到位置上去继续复习。
这个学期来,她觉得自己的英语进步很多,尤其是在听力和对话方面,当然,这也是她有意为之。
以后她若是想去参加广交会,并和外国人做生意,听力和对话这两面比书面英语更重要,但相对的,她的书面英语进步就不是很大,这也是她最近花很多时间复习的原因之一。
做完一套试卷后,白瑜感觉大脑有些累,于是先不对答案,而是改成背诵单词。
“maple,枫树,butcher 屠宰(动物),残杀(人),desert 舍弃、遗弃、沙漠……”
她一边写,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这一学习又是一下午。
太阳西斜,落日的余晖洒满整个露台。
“小瑜儿,吃饭了!”
奶奶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
白瑜应了一声。
奶奶做了一大海碗的鱼汤,奶白色的鱼汤上面漂浮着豆腐块,上面点缀着青翠的葱花,看上去就很有食欲。
奶奶还做了芋头排骨,芋头和排骨都炖得软烂,入口即化,十分下饭。
旁边还放着一盘切好的西瓜,整整齐齐摆放在盘子里。
白瑜觉得自从自己说要迎战期末考之后,她在家里的待遇是越来越好了。
小家伙和念念两小只比以往更乖巧了,平时轻易不会来找她,两人在家里玩也会注意不弄出声音了,生怕吵到她复习,而奶奶则是变着戏法给她做各种好吃,连补脑的核桃都买了好几斤回来。
吃完晚饭后,白瑜站起来收拾碗筷,却被奶奶给阻止了:“你放着,奶奶来洗就好。”
白瑜自然是不肯:“奶奶,学习要劳逸结合的,你就让我来洗吧。”
奶奶已经帮她带孩子,这段时间来为了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学习,又把做饭的活儿给揽了过去,她自然不能什么都不做。
白老太不懂什么叫劳逸结合,不过孙女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有她的道理,于是便没再坚持。
洗完碗,白瑜顺便把厨房给清洗赶紧,然后和奶奶、小家伙以及念念一起在花园散步,夏天白天时光长,吃完晚饭天色还很亮,不过这会儿暑热渐渐消散,凉风习习吹来,这是一天中最舒适的时间了。
散完步,白瑜匆匆洗了个澡后,便再次回到楼上继续复习。
夜深人静,家里人都睡了,外头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声,越发显得周围的宁静。
白瑜坐在灯光下,继续聚精会神复习。
身体是很累,不过保持专注的学习状态带来的愉悦感是其他东西无法比拟的。
就在白瑜努力迎战期末考时,江凯和寡妇两人已经在货车上呆了好几天。
江凯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这应该不是去广城的路吧?”
寡妇懒懒道:“不是一早就跟你说过了吗,货车大哥要去送货,等送完货再送我们去广城,我一个女人连家都不要了跟着你,你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江凯一听这话也有道理,心里的疑虑顿时消散了不少,讨好道:“从广城到深市不过几个小时的车程,若是我们自己坐车去,如今早就到广城了,我这也是有点着急了。”
他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抱怨寡妇太吝啬,为了省那么点车费而浪费那么多时间,无奈他身上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只能听从寡妇的安排。
寡妇伸出细长的手指在他额头点了下,语气撒娇中带着一丝不满:“你去广城到底谁为了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愿意告诉我吗?”
江凯很吃这招,顿了下,才凑近去压低声音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以前在京城有个未婚妻,只是那贱人不是个好东西,转头就跟我亲大哥勾搭上了,我这次去广城就是想给她一点教训。”
自从被骗了钱后,他变得很谨慎,哪怕寡妇愿意陪他去广城,他也没把目的告诉对方。
此时之所以愿意说,是因为他想拉近自己和寡妇的关系,寡妇虽然愿意跟他去广城,可钱由始至终还是握在她手里,他想着如果自己把秘密告诉了寡妇,寡妇肯定会觉得跟他的关系更亲密,说不定到了广城就会把钱交给他来管。
果然,寡妇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嘴上还愤愤不平骂道:“那女人放着你这么好的男人不要,是不是眼瞎了?还有她跟谁搞到一起不好,偏偏跟你亲大哥,果然是个贱人,我赞同你的做法,就应该好好教训那贱人一顿!”
江凯听了这话,心里顺畅得不行,话匣子一下子关不住了:“那贱人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勾三搭四,既然她这么喜欢伺候男人,那我就让人把她卖到山沟去给人当共|妻!”
上辈子他在网上看到过,据说山沟里头的人穷得很,有些人娶不起媳妇,于是几兄弟凑钱买一个媳妇共用,他想白瑜既然敢抛弃自己,那他就把她送去山沟里头给那些男人当共|妻。
他要让白瑜那个贱人知道,得罪他是什么后果!
还有她和江霖的女儿,他也不会放过,他要把他们的孩子卖去给人当童养媳,他要他们一家三口都生不如死!
所以他都计划好了,等拿到寡妇的钱后,他就联系人贩子卖到白瑜和她的女儿,不仅能报复他们,还能从中又赚一大笔钱。
寡妇目光闪了闪:“这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俗话说无毒不丈夫,既然他们不仁,就休怪我不义!”江凯眼底射出毒蛇般的阴冷的光芒,但瞥到寡妇露出害怕的神色,他又连忙找补道:“不过莹莹你不一样,你对我那么好,我肯定不会这样对你的!”
莹莹是寡妇的名字。
寡妇仿佛被安慰道了:“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你到现在还对那个前未婚妻念念不忘,那个女人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江凯看她吃醋,心里越发得意了:“你这是吃醋了?那贱人的确长得很漂亮,而且还考上了中大,这样的女人倒卖出去,肯定能卖上好价格,你不是一直说想换个新的手表吗,到时候拿到钱,我就给你买个浪琴的手表,你说好不好?”
寡妇咯咯笑了起来,又对着江凯一顿夸,夸得江凯飘飘然,最终把白瑜的名字,家里住的地址全部说了出来。
至于江凯为什么会知道他们在广城的地址,那是娄秀英告诉他的,至于娄秀英是如何知道的,他就没多问了。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眼看着外面的路越来越偏,已经驶出了城市往深山去。
江凯心中警铃大作,大嚷大叫了起来:“停车,快停车!这司机是个骗子,莹莹,我们赶紧下车!”
可奇怪的是,寡妇不仅不着急,还朝他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怪不得彪子说你蠢得很,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难道你就没想过,我和司机其实是一伙的?”
江凯:“???”
江凯瞪大了眼睛:“……你……你是骗子?还有彪子是谁?”
寡妇勾唇:“彪子就是把你的钱全部拿走的铁峰啊。”
江凯瞬间面无血色:“你们居然是一伙的!把钱还给我!把钱还给我!”
江凯想起被骗走的钱,再也顾不上什么,扑上去就要去掐寡妇的脖子。
只是他身子才动一下,他的后脑勺就吃了司机一棍,一股血腥味从后脑勺飘过来。
他眼睛眨了眨,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座位上,临昏迷前,他发出了灵魂呐喊:“你……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只是不等寡妇回答,他就陷入了昏迷。
等再次醒来,他被五花大绑绑在床上,在他面前站着一个身高一米八的魁梧女人。
女人摸着他的小白脸,很是满意道:“过了今晚,你就是我的人了,开心不?”
“……”
江凯看着对方比面饼还大的脸,开心不了一点。
很快江凯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被铁峰,也就是彪子和寡妇一行人合伙卖到了山沟沟,卖给眼前叫翠花的女人做丈夫。
翠花是家中独女,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山沟沟的男人都不敢娶她,身材是一回事,关键是翠花会家暴,以前就打死过一个丈夫。
因为翠花力气大,平时干活赚得比男人还多,因此存下了一笔钱。
山沟沟的男人会拿钱跟人买媳妇,翠花觉得自己赚得比男人还多,男人可以买媳妇,那她为什么不可以买男人。
于是经过牵线后,她买下了江凯。
江凯知道后,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
他把寡妇和彪子一行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很多遍,可骂到喉咙干了都没有人来理他。
翠花说,彪子等人已经离开了山沟。
江凯顿时觉得来了希望:“翠花,我爷爷、父亲,以及其他亲戚全部都是当官,你知道你这样做,一旦被发现,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翠花:“你是不是说我会被枪毙?”
江凯:“没错,你这是拐卖人口,不过我这人很大量,只要你放我走,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
翠花笑了:“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走出山沟,不过我劝你最好别逃跑,一旦被我抓到,我就打断你的双腿!”
江凯:“……”
江凯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但翠花就跟屎坑里的臭石头一样,纹丝不动,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本来想把白瑜卖到山沟沟来,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他自己反而被卖到山沟沟来了!
还被迫娶这样的丑女人!
江凯简直连死的人都有了!
他心里现在很后悔,他不应该这么早就过来深市,他应该等深市变成特区后再过来,或者他应该让梁天宇和他一起过来。
很快到了第二天,翠花在家里摆起了酒席。
江凯被压着和翠花拜了天地,山沟沟的人像看猴子一样围观江凯,还有不少人动手捏他的脸和屁股,直把他恶心得没吐出来。
当晚,客人散去后,翠花一把扯掉江凯的衣服,把人扔向木床,不到几秒钟,屋里传来了翠花一身怒吼——
“你个没用的孬种,你居然是天阉!”
“你那玩意儿软趴趴的,一点用都没有,你跟太监有什么区别?”
江凯本来就很忌讳被人知道自己不行,现在被翠花这样的丑女人嫌弃,还这么大肆嚷嚷出来,江凯恼羞成怒,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当然,他没有碰到翠花,就被翠花跟熊一般的大手给抓住了。
翠花浓眉一瞪:“你个天阉,还敢跟我动手,老娘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当自己是个宝是不是?!”
江凯当晚被翠花揍得鼻青脸肿。
第二天翠花就想退货,但没退成功。
翠花为了买下江凯花了一百元,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翠花自然不会放他走。
虽然江凯一直说着只要放他回去,他会给翠花更多的钱,从一千元到一万元,但翠花可不傻。
她不知道江凯是什么来头,可若真跟他说的那样全家都当官,她就更不能放他走了,否则一旦出去,那死的就是她和家人。
于是她把江凯拘在家里干活,她主外,江凯主内,就跟其他女人一样在家里当家庭煮夫。
翠花没有多余的钱再买其他男人,江凯那方面不行,最后翠花只好收养了一个被人扔掉的女婴当后代。
江凯一直没死心,只要找到机会就逃跑,但他一次也没有逃出去,只换来了翠花一次次的暴揍。
终其一生,江凯再也没有走出山沟沟。
后来,他脑子渐渐就不清醒了,逢人就说自己是气运之子,还说这个世界是他创造的。
其实现实中的江凯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怎么出去工作,唯一的工作就是在网上写一些扑街小说意|淫别人,因此他才会一次次上当受骗。
对于江凯的失踪,江家的人一开始都不知情。
因为当初江凯被老爷子赶出江家,江凯因此恨上了其他房的人,主动跟大家断了联系。
在江凯半年没跟家里联系后,江启邦和娄秀英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但江凯当初是一个人跑去深市,什么联系方式都没有留给他们,他们压根联系不到江凯。
之后江启邦让人帮忙寻找过江凯的下落,但找了一两年都没有消息,江启邦这才不得不求助于老爷子和江霖。
江霖虽然不喜欢江凯,但想到母亲临终前让他照顾好江凯,他还是出手帮忙了,他查到江凯在深市被人骗了钱,还报了案,经过茶房后,知道他后来和一个女人一起离开了深市,从那之后江凯就没了消息。
他猜到江凯应该是被人给拐骗了,但过去了那么久,什么线索都没了,更别说这年代没有监控,想找到江凯无异于大海捞针。
当然,这是后话了。
寡妇和彪子两人在卖掉江凯后,曾经跑到广城来,想卖掉白瑜再赚一笔,只是当他们打听到白瑜的身份后,尤其在知道白瑜家附近时不时有刑警部队的人过去巡逻后,他们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白瑜并不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劫,也不知道江凯被人卖去山沟沟。
考完期末考后,她便和奶奶一起带着小家伙以及念念回琼州岛了。
第113章 芋儿烧鸡
距离上次两夫妻见面, 白瑜已经有差不多四个月没见过江霖了。
虽然平时两人都会互通书信,但书信和见到人哪能一样,书信看不到摸不着, 就跟望梅止渴一样, 顶多就是起到一点心理慰藉作用。
当轮船稳稳当当停靠在码头时, 白瑜也顾不上其他人的眼光, 直接就往江霖身上扑了过去。
还是那个温暖的怀抱。
还是那个青草芳香的味道。
落入最想念的怀抱里, 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
江霖张开双手, 搂住她的腰身, 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 搂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加大了力度。
他很想她, 在抱到人后, 思念不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不断翻倍再翻倍。
只是下一刻两人就被电灯泡给打断了, 这电灯泡不是别人,正是小家伙。
“放开妈妈, 妈妈是我的!”
小家伙委屈极了, 妈妈一上岸就不要她了, 平时妈妈都是抱她的。
小家伙没办法挤到两人中间, 便用胖乎乎的小手拍拍白瑜的
江霖倒是很淡定, 蹲下去和小家伙对视,放低声音道:“舒舒,你不记得爸爸了?”
小家伙长密的眼睫好像两把小扇子, 圆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爸爸,一声不吭。
江霖伸手想去摸摸她柔软的头发, 谁知小家伙扭了扭身子,转身抱住了妈妈, 把后脑勺对着爸爸。
小家伙这是生气了。
江霖上次离开广城,小家伙虽然没有跟第一次分离那样哭成小泪人,但情绪还是低落了好几天,而且每天都要问好几次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爸爸什么时候来看我们,虽然白瑜每次都很有耐心跟她解释,说爸爸工作忙,等他一有空就会过来看我们。
为了让孩子不忘记江霖,她平时会时不时把江霖的照片拿出来给小家伙看,教导她这是爸爸,平时写信也会让她参与其中。
一开始小家伙兴致很高,可渐渐的,小家伙就不再问爸爸的事情,也不给爸爸写信。
白瑜还以为她是人小记不得事情,不想她什么都记得,而且还因此“怨”上了江霖。
看小家伙委屈巴巴伸出手要抱,白瑜只好把她给抱起来:“舒舒,你不记得爸爸了吗?”
小家伙没回答,只给爸爸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白瑜没办法,看着江霖低声道:“这里人多,我们先回去吧,回头你再好好哄哄女儿。”
江霖嗯了一声,转身把地上的行旅拎起来,然后扶着白老太一起回家。
大家看到白瑜回来,纷纷打招呼。
“白瑜同志,你回来了?!”
“大学生回来了!半年不见,白瑜同志好像更好看了!”
“难道广城那边的水土更养人不成?”
“我看不是广城的水土养人,而是因为白瑜同志现在是大学生了,而且还是闽省高考第一名的大学生,气质肯定不一样了。”
白瑜一路笑着跟大家打招呼,等回到家时,两边的嘴巴都笑酸了。
回到久违的家里,白瑜觉得很是亲切,只是刚坐下不久,雷大姐就过来了。
雷大姐还是那么热情,说话声音洪亮,她是过来给白瑜送饺子的,她知道白瑜今天回来,因此特意包了很多饺子。
雷大姐前脚刚走,后脚孙蔷薇就和谢旭东两人抱着孩子上门来了。
孙蔷薇一直嫌弃两个儿子长得像谢旭东,严重拉低了颜值水平,不过刚出生那会儿相比,两兄弟渐渐张开了,平时抱出去也有人夸上一句长得好看。
孙蔷薇最近心里才平衡了一点,可一过来看到小家伙,长得白白嫩嫩的,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还用红色头绳做成流苏,身上穿着红色裙子,脚下穿着一双红色的鞋子,漂亮得就好像年画上的娃娃。
女儿娇娇软软的,还能像打扮娃娃一样给她打扮的,她也给她家两个臭小子打扮,只是每次给他们打扮得漂漂亮亮,不出五分钟,两人就在地上滚成泥猴子。
而且两个臭小子从来不会用这么甜蜜蜜的声音叫她妈妈,尤其是哭起来,那叫一个鬼哭狼嚎。
谢旭东也是很羡慕,和江霖打趣道:“要不咱们两家定个娃娃亲吧,我家两个臭小子你看上哪个,任由你挑选。”
谁知声音刚落地,住在对面的雷团长就抱着儿子过来了:“想定娃娃亲啊,那我也给我儿子报个名,不求被选上,只求拉低大家的中奖率。”
“……”
谢旭东恨得咬牙切齿。
这也忒不是人了!
自从对面的房子出了两次事故后,那里好久没有住人进去,直到上个月部队给修葺了一下,这才有了雷团长一家搬进去。
雷团长早就听说江霖的媳妇是整个琼州岛长得最漂亮的,两人的女儿比观音坐席下的金童玉女还漂亮还要招人喜欢,因此早就打上了江家的主意。
这不,江霖一行人前脚刚进门,他后脚就抱着孩子过来了,正好听到谢旭东的话,他赶紧也给儿子报名。
不过在看到江霖的女儿后,他觉得自己儿子应该没机会被选上,但没选上没关系,他可拉低大家的中奖率,嘿嘿。
对于两人自荐自己儿子的行为,江霖表示——一个都不选择。
一群臭小子还想肖想他的女儿!
江霖很是不爽,将两人都赶了出去。
寒暄过后,白瑜问起孙蔷薇高考的情况。
孙蔷薇耸了耸肩:“考试过后,我大伯和大伯母给我估过分,考上中大是没希望的了,但应该勉勉强强能考上大专,不过具体还得等分数出来才知道。”
不管咋样,她以后可以不用再复习了,考完试那天,她感觉整个人都解放了,回到家后睡着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期间连厕所都没有起来上过,把谢旭东给吓得不行,还以为她睡死过去了。
白瑜:“能考上大专已经很不错了。”
跟后来满街研究生不一样,在这年代,哪怕只有中专学历,其含金量也是很不错的,足够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不知道林向雪考得咋样了?希望她们两人都能顺利考上。
姚大师傅知道白瑜要回来,亲自下厨给整了一桌子好菜。
有鱼香肉丝、红烧花鲢,还有芋儿烧鸡,加上雷大姐送过来的饺子,足够白瑜一家子吃得肚子浑圆。
吃完饭后,白瑜把从广城带过来的特产分了一下,然后给交好的各家送过去。
之后家里不断有人过来,有些是来让白瑜帮忙估分的,有些是来问白瑜大学生活的,还有人让白瑜传授一下高考经验。
白瑜都没有拒绝,耐心回答大家的问题。
直到把最后一个人送出去,天色已经暗下来。
在广城时,小家伙已经习惯跟念念两人一起睡,可回到琼州岛,小家伙就赖着不走了,“霸道”睡到爸爸和妈妈两人中间,还要妈妈抱着自己,然后要爸爸给她讲故事。
白瑜和江霖两人自然不无不应。
小家伙高兴得不行,好像得到了全天下最好吃的糖果,直到睡着嘴角都挂着笑容。
江霖心中满是歉意,把小家伙抱到婴儿床去睡后,回来搂住白瑜的腰,声音嘶哑暗沉道:“辛苦你了。”
他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脖子上,成功让白瑜忍不住浑身战栗起来,她回身搂住他的脖子:“那你要怎么补偿我?”
江霖翻身覆盖在她身上,轻轻咬住她的唇瓣,在她耳边说了一声。
白瑜脸瞬间红成了熟虾,没好气锤了他一下:“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正经了?”
江霖轻笑一声,随即把她抱了起来,并关掉了房间的灯。
很快隔壁书房就传来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
白瑜觉得她以后再也没办法直视书房的那张桌子了。
第二天起来,白瑜再次经历那久违的腰酸背痛,她一动不动躺在床上。
江霖拿来衣服帮她穿上,又拿起梳子给她梳头发,声音低沉道:“还痛吗?”
白瑜红着脸,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都怪你!”
这话正好被醒过来的小家伙给听到了。
起床后,江霖就把小家伙从婴儿床给抱了回来,因此这会儿小家伙是睡在两人旁边,小家伙起来瞬间就发现了自己位置不对,而且爸爸还在欺负妈妈。
她顿时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毫不犹豫对着爸爸就是一拳,还奶声奶气道:“吃我一拳!”
那奶凶奶凶的模样,成功让白瑜笑了出来。
小家伙看妈妈笑了,以为自己做对了,也抿着小唇儿笑了起来。
于是,只有江霖一人受伤的世界就这么达成了。
一家三口难得享受这么温馨的时光,在楼上磨蹭了好久才下去。
第114章 白萝卜丝汤
吃完早饭后, 白瑜带着小家伙和念念去了伍师傅家。
自从有了电动砂轮机,贝雕的制作时间大大缩短了不少。
如今加上放在广城的六个成品,伍师傅这里又多了六个作品, 每一个都巧如天工, 让人惊叹不已。
最让白瑜佩服的是伍师傅的创新精神, 每一个作品都有不同的主题, 没有一个作品是重复的, 而且能够看出来, 每一个作品都在不断的进步。
不过赵寄秋这边的进展就不是很顺利了, 几个月过去, 珍珠双面绣只成功制作出了一个作品——一面刺绣珍珠团扇。
此时这团扇就被白瑜拿在手里, 只见扇面是双面刺绣的大红色牡丹, 中间点缀着珍珠,底部配上珍珠流苏, 看上去喜庆又不落俗气。
就白瑜所知,这年代已经有双面绣往国外输出, 并且在国外大受欢迎, 但把双面绣和珍珠结合在一起的, 目前还没有。
而赵寄秋这边之所以进展不顺利, 跟她的能力五官, 而是跟珍珠的购买源有关系。
现在还没改革开放,珍珠属于国家定量供应的产品,私人没办法大量购买, 赵寄秋这个作品用的珍珠还是她侄子奖励得到给她的。
因为不能大量购买珍珠,白瑜不得不暂停珍珠双面绣的进程, 只能等改革开放后再做打算。
只是这样一来,她只能带贝雕去申请参加广交会了。
伍晓棠自从上次抱念念后, 已经有差不多半年没看到念念,大家都以为她已经忘记念念,谁知她一看到念念,就立即转身跑进自己屋子,然后从屋里抱出来一大堆东西。
大家定睛看去,有小孩子穿的衣服,裙子,鞋子,还有头饰,布娃娃,全部都是个小女孩用的。
伍晓棠似乎还记得上次自己造成念念哭的情形,她把东西往念念面前一放,然后就跑得远远的,但一双眼睛还紧紧看着念念,那样子仿佛在说,“东西给你的,我不过去,你不要害怕。”
看到这一幕,赵寄秋捂着嘴巴,差点没忍住哭出来。
伍师傅眼眶红红,也是一脸的激动。
就是白瑜也没先到伍晓棠还记得念念,而且还做了那么多东西给念念。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念念,后者脸上露出一丝害怕的神色,显然还记得上次被吓到的事情。
赵寄秋担心吓到念念,赶紧用身子挡在女儿面前,又跟白瑜解释道:“你们一过来我就叮嘱她在房间里别出来,没想这孩子居然……其实这段时间她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平时也会听我的话,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接近念念的。”
伍师傅也连忙道:“本想招呼你们在家里吃个午饭,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为了避免吓到两个孩子,白瑜你还是带着两个孩子先离开,回头我再把作品给你送过去。”
白瑜虽然觉得伍晓棠的精神状态的确比之前好了不少,但毕竟还没有完全恢复,她不能拿两个孩子的安全当赌注,因此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念念突然仰起头来,声音不重不轻道:“姑姑,我能不能收下那个姨姨的礼物?”
这话一出,屋里安静了几秒。
白瑜蹲下来,视线与她平视:“念念为什么想收下姨姨的礼物?”
念念:“姑姑上次说姨姨没了自己孩子,念念觉得姨姨很可怜,如果念念不收下那些东西,姨姨肯定会很伤心的,而且姨姨给念念做了好多东西,念念……很喜欢。”
如果她做了很多东西送给别人,对方却没有收下的话,她肯定会很难过,所以她想那个姨姨也一样。
白瑜摸了摸她的头:“那你就收下吧,不过收了别人的东西,要记得说谢谢知道了吗?”
对于念念这个做法,白瑜其实一点也不意外,念念就是这么个善良又细心体贴的孩子,她有一颗像金子一般的心灵。
念念水雾雾的大眼睛亮了起来,小鸡叨米搬重重点了点脑袋瓜子:“嗯嗯,念念知道的。”
说着念念转身,可以看得出来小姑娘内心还是有些害怕,但她还是义无反顾朝伍晓棠走了过去。
“姨姨,谢谢您送给念念的礼物,这些是念念送给姨姨的。”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三颗大白兔奶糖,还有一颗形状十分漂亮的小石头,这些都是她的宝贝,不过现在她要把这些宝贝送给姨姨。
伍晓棠在看到念念朝自己走过来时,就激动得双颊通红,要不是被赵寄秋给拦着,她可能早就飞奔过去了。
这会儿她一双眼睛紧紧看着念念,过了会儿又扭头哀求一般看向她妈,仿佛在求赵寄秋放她过去。
赵寄秋眼睛鼻子酸涩得不行,心中更是又喜又担心。
喜的是女儿对外界有了更多的回应,从主动给念念做衣服玩具,到此时希望哀求看着自己,这一切都在说明她越来越好了。
担心的是,万一女儿伤到念念怎么办?
赵寄秋心里天人交战,不过在女儿哀求的眼神中,她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没了阻拦,伍晓棠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可能因为太久没笑过,她笑起来的五官看上去有些扭曲和不协调。
她走过去,把自己做的那些东西再次往念念身边推过去,她的模样小心翼翼的,仿佛生怕吓到念念,
随后她眼睛盯着念念手里的东西,咬着唇瓣,挣扎了一下才伸出手,把那三颗奶糖和小石头给抓走,然后宝贝般地藏到口袋里。
藏好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嘴唇张了又张,最终说出了两个字:“些些。”
她的声音沙哑,仿佛被粘稠的液体包裹着,听上去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但就是这么简单两个字,再次让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红了眼睛。
这是女儿回来后第一次有意识地说出的第一句话,之前她要么一声不吭,要么疯狂尖叫,可如今她不仅开口说话了,不是胡言乱语,而是有意识地回应别人。
这让他们怎么能不惊喜。
白瑜和念念真是他们一家子的福星。
从伍家出来,白瑜心中也有些感慨。
没想到伍晓棠和念念之间还有这么的缘分,照现在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说不定哪天伍晓棠能恢复成正常人也说不定。
念念抱着伍晓棠给她做的东西,嘴角往上勾着,看来小姑娘也很开心。
回到家后,念念便把玩具拿出来跟妹妹分享,两姐妹拿着玩具扮演过家家,玩得不亦乐乎。
白老太在琼州岛呆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在这边也有不少聊得来的老闺蜜们,早上她没跟白瑜一起去伍家,就是和老闺蜜们唠嗑去了。
一回来,她就告诉了白瑜不少八卦,谁家媳妇跟婆婆打得不可开交,谁家儿子娶媳妇了,连谁家的老母鸡特别会下蛋都没逃过她的八卦,白瑜听了哭笑不得。
不过其中有个消息是有关金家的,也就是娄曼丽的夫家,娄曼丽被被送去农场后,她婆婆就一直怂恿儿子金继虎跟娄曼丽离婚,只是娄曼丽一直不同意。
但前阵子不知道金老婆子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说服了娄曼丽点头同意离婚,最近金老婆子正在给儿子安排相亲。
金继虎虽然为人还算上进,但二婚头,还带着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还是傻子,更别说娄曼丽不是个善茬,虽然现在是她自己点头答应的,但谁敢肯定她从农场出来后不会回来金家,毕竟她还有儿子在金家。
因此大家觉得只要是正常的人家,都应该不会同意把女儿嫁进金家这样的人家。
白瑜一边听着八卦,一边弄出了两道菜,分别是蓉炒仙贝和莴笋炒肉丝。
做完菜后,白瑜动手做汤。
俗话说,饭前一碗汤,不用医生开药方,广城人是出了名的喜欢喝汤,也很擅长煲各种老火靓汤,白瑜去广城后,也爱上了喝汤。
她把白胡萝卜去皮后切成细丝,然后起锅煎三四颗鸡蛋,然后把鸡蛋切成小块,再把萝卜丝下锅炒软,这一步去掉萝卜丝的生辣味,汤也能更鲜,接着加入开水,把提前切好的豆腐块和鸡蛋块一起放进去,放进粉丝,中小火煮,等差不多出锅时撒上一把枸杞子,下调料,然后就可以起锅了。
一道白萝卜丝汤就做好了。
吃完午饭后,白瑜也没有闲着,她把小家伙和念念拜托给奶奶,然后就骑着自行车出门了。
她要去办申请参加广交会的事情。
如今还没有改革开放,个人是没办法去参加广交会的,因此她要把贝雕带去广交会,就必须以集体的名义去参加。
对于这个问题,她考虑过了。
贝壳虽然是自然资源,但不同的海滩归属于不同的公社,她现在小打小闹去捡贝壳来做产品,自然不会有人管,但要做大,那就不一样了。
一旦最大后,贝壳需求量太大,肯定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到时候生产队或者公社肯定不会任由她无限制去使用那些贝壳。
其次是,贝雕要做大,肯定不能只靠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
最后就是养殖淡水珍珠,她同样需要地皮和人手,因此综上所述,在考虑之后,她决定找个公社来合作。
这样一来,她既能实现自己目标,也能回馈给岛上的人民,带着琼州岛的人民一起发家致富。
至于以后合作会不会出现问题,或者成为她发展路上的绊脚石,这个她觉得现在考虑还太早,如何合不来,那就分开单干就好。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更重要的还是从摸索中去积累经验,而不是担心别人会妨碍到自己赚钱。
想通这些后,她先去了一趟妇联。
包雅英看到白瑜,十分惊喜:“白瑜同志,你回来了?”
白瑜笑着点头:“对,学校放暑假,我便带着孩子回琼州岛和我爱人团聚。”
跟刚离婚那阵子相比,包雅英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整个人容光焕发,看上去仿佛年轻了五六岁,白瑜还注意到她右手的无名指戴了一枚戒指。
包雅英似乎注意到白瑜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又结婚了。”
白瑜:“那真是恭喜您了,回头我再给您补上一份结婚礼。”
包雅英看她面上并无鄙视或者嘲讽的神色,嘴角笑意也更浓了几分,同时摆手道:“不用给我送礼物,我和老赵,也就是我现在的爱人,我们没有摆酒,也不收任何人的礼物,其他人听到我再婚,都说我一大把年纪还离不开男人,而白同志你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白瑜:“为什么要觉得奇怪?男婚女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再说了,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哪怕七八十岁想再婚,只要不拖累其他人,那依然可以去做,更别说包主任您还年轻。”
包雅英听到这话,嘲讽一笑:“要是每个人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老赵是她年轻时候偷偷喜欢过的人,只是两家人门不当户不对,最终没有走到一起,后来他们各自在家里的安排下结了婚,这么多年过去,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跟他再续前缘。
知道她要再婚后,她前夫那边的亲戚第一个跑过来,把她骂得狗血淋头,说她没男人活不下去,一大把年纪简直不害臊,还在她和儿子之间挑拨离间,而她这边的亲戚,说风凉话的人也不在少数。
好在儿子没有听了那些人的话,很支持她再婚,而白瑜算是少数支持她、并给与善意的人。
想到这,她便问道:“不知白同志这次过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白瑜点头:“不知道包主任有没有各个公社的名单,以及相关负责人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有的,我让小王整理出来,你稍等一下。”
包雅英虽然很奇怪她为什么要这些东西,但处于信任和尊重,她没有多问。
“谢谢包主任。”
白瑜没想到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她还以为包雅英会问自己缘由,没想她这么信任自己。
包雅英摆摆手,站起来去通知自己的助手。
助手小王办事效率很高,不到半个钟头就把名单整理处理。
白瑜再次谢过了包雅英,然后拿着名单走出了妇联。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林向雪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脸色苍白得好像墙纸一般,身上的衣服更是被冷汗给浸湿了。
她刚才梦见葛大川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全身被射成了筛子。
第115章 葱油小鱿鱼(后面加了一千字)
林向雪坐在床上, 心中慌乱得不行,双手更是控制不住颤抖。
离开琼州后,她从来没有梦见过葛大川, 一次也没有, 这次莫名梦见对方, 而且还是那样不祥的梦, 林向雪越想越觉得不好。
她扶着肚子从床上走下来, 走到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一辈子温水逛下去, 温暖的水顺着喉咙下去, 终于让她稍微冷静了一点。
她不该自己吓自己的, 不都说梦都是相反的吗, 葛大川肯定不会有事的, 再说了,葛大川在部队里头, 能出什么事呢?
可万一呢?
她脑海里一个小人儿跳出来反对道:“不是我危言耸听,从来都没梦见的人偏偏这时候就梦见了, 这应该是一种预警, 我觉得你最好写封信去问白瑜。”
另外一个小人儿却道:“问什么问?你都结婚了, 而且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 你这样关心别的男人, 对你的丈夫公平吗?”
“只是问问而已,又不是要干嘛,朋友之间关心一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葛大川他是朋友吗?你少自欺欺人了!”
就在这时, 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曾景林出现在门口, 看到林向雪,他脸上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林向雪看向他手里拎着的东西, 是一兜芒果,芒果黄橙橙的,每一个都有掌心那么大,果肉十分饱满,看上去很是诱人。
但这会儿林向雪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声音听上去也有些干巴巴的:“哪里弄来的?”
曾景林笑道:“你前几天不是说很想吃芒果吗?我便拜托人帮我寻找,单位有个同事他家亲戚在供销社上班,今天正好来了一批芒果,便分给了我几个。”
林向雪扯出一个笑容:“谢谢你。”
曾景林走进来,伸手掐了掐她有些肉肉的脸颊,再次笑道:“你我是夫妻,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你坐着,我去给你切芒果。”
说着他转身往隔壁厨房走去。
林向雪应了一声。
像这样品相的水果基本上都不会放出去卖,一般都是还没到货就被人给内定了,因此他要买到这些芒果,肯定花了不少人情。
自从上次差点流产后,她提出从曾家搬出来住,当时她公婆是不愿意的,可曾景林由始至终都站在她这边,为了这事,他还被他爸给打了两个耳光。
为了弄到现在住的这个房子,他更是把所有积蓄都给花光了,还欠下了不少外债,而平时只要他在家里,他什么都给她弄好,洗衣做饭,包揽家里所有的家务活,甚至给她倒的水都是温温的,刚刚好。
像这次买的芒果,当时她也不过随口提了一句,毕竟像这样的水果很难买到,没想到他却听进去了,还真给她买了过来,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其实她应该满足了,以前她羡慕白瑜能找到江霖那样的好男人,现在她也拥有了,就不应该再去想以前的事情,更不应该再去关心其他的男人。
想到这,林向雪把想写信去问白瑜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
从妇联出来,白瑜没急着去生产队,而是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然后拿起名单细细研究了起来。
包雅英的助理做事很能干,不仅把不同公社和生产队的名字和联系人都给她写清楚了,而且细致到每个生产队的特点,真给她省了不少时间。
白瑜研究了一番,最终圈出了三个公社
第一个便是东方公社,东方公社离海边最近,地理优势也最明显,不管是要开采贝壳,还是以后要建工厂做淡水珍珠养殖,这个公社是最合适的。
另外一个是红旗公社,这个公社离海边距离不如东方公社,但胜在面积够大,地皮够大。
最后一个飞鱼公社,这个公社不管是位置来说,还是公社的面积来说都不具备优势,甚至人口也是最少的。
之所以把它放进选择里头,那是因为它和其他两个公社一样,离海军基地比较近,是骑自行车可以到的距离,而其他公社或者生产队离海军基地都太远了,骑自行车要几个小时才能到达。
选定这三个公社后,白瑜站起来拍拍屁股,再次坐上自行车,准备第一个去东方公社。
东方公社地理位置最有优势,若是能跟他们达成合作,这是最好不过的,能最好的选择自然要选最好的。
七月的酷暑,烈日烘烤着大地,仿佛想把一切都给烤焦融化掉。
路上上空蒸腾着空气,在这样的烈日下骑车,感觉就跟置身于蒸笼一般,等白瑜抵达东方生产队时,她的头发因为汗水紧紧贴在脸上,双颊也被晒得红红的,身上的衬衫更是被汗水给打湿了,紧紧贴在身上。
白瑜没有立即去公社找人,而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身上的汗给擦干,然后等衣服干了一些,不再裹着身体后,这才一路问着来到公社大门口。
公社的门卫是个五六十岁皮肤黝黑的大爷,这会儿大爷靠在竹椅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包劳动牌的香烟。
劳动牌香烟不算贵,但也不是最便宜的,一包两角2分,比起七分钱一包的经济牌香烟要贵上不少,一个看门的大爷就能抽上这样的好烟,这说明要么大爷不缺钱,要么这公社不太缺钱。
白瑜觉得无论是哪一个,应该都不是好消息。
果然,门卫大爷一看到白瑜,便上下打量着她,好一会儿才道:“你想找我们公社的书记?你是什么人?跟书记约好了吗?”
白瑜摇头:“没有约好,我叫白瑜,曾经是报社工作,不知大爷看过《平民英雄》系列的连环画不,那连环画最初便是由我创作出来的,不过我现在是一名大学生,我这次过来,是有个合作项目想和公社的负责人谈谈,麻烦大爷进去帮我通报一声。”
“那闺女你等着,我这就进去给你通报一声。”
大爷没看过什么连环画,他大字都不认得几个,不过《平民英雄》当时太出名了,还排成戏在十里八乡表演过,他就去看过,所以这会儿听到白瑜说这东西是她创作的,态度不由端正了几分,更别说白瑜还是一名大学生。
十来分钟后,门卫大爷去而复返,然后把她带了进去。
只是接见她的人不是公社书记,而是一个自称是书记秘书的人接待了她,男人三十来岁左右,个子很矮,目测不到一米六五,黑黑瘦瘦的,面相看上去尖嘴猴腮,看着就不大好相处。
果然,他上下打量了白瑜一眼后,嘴角扯起一个让人不大舒服的笑容:“你就是那个考了闽省第一名的白瑜?”
白瑜点头:“是的,我是白瑜,不知道同志怎么称呼?”
男人:“我叫林伟,你可以叫我伟哥,听常叔说你想见书记,你一个大学生找书记做什么?”
林伟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都让白瑜很不舒服:“林秘书你好,我有个合作项目想跟公社的书记当面谈,不知道书记什么时候方便?”
林伟:“什么合作项目?你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能有什么项目?再说了,我们书记可忙着呢,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白瑜忍着不舒服,从军挎包里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照片:“林秘书你看,照片里头的东西是由贝壳雕刻而成的,也就是贝雕,贝雕是我国的传统工艺,但因为各种原因,导致这么手工艺逐渐失传了,东方公社靠海,有着取之不尽的天然材料——贝壳,我觉得我们可以把贝壳采集起来做成贝雕,然后往外推销。”
林伟接过白瑜递过来的照片,只看了一眼就笑了出来:“白同志,不知道该说你太天真,还是说你想得太美好,就这样的东西,你觉得有几个人会花钱去买?”
照片里头的东西的确做得很漂亮,栩栩如生,但那是贝壳啊,一点都不值钱的东西做成的,这样的东西如果免费送给他,他肯定会要,可如果要他花钱去买,他一分钱也不会出。
海边大把的贝壳,谁想要都可以去捡,他何必花钱去买这样的东西?
女人就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刚才常叔过来通报,说《平民英雄》的创作人白瑜想见书记,他还想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毕竟去年这连环画可不要太火,连他都订了好几本。
不过他从来不觉得这是白瑜的功劳,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做出那么好的东西,他觉得肯定是她用了什么手段,把别人的功劳据为己有,果然,现在听到白瑜所谓的合作项目后,他更确定自己的想法。
拿这样的东西就想去见书记,真是异想天开。
虽然对方的态度让人很不舒服,但白瑜不是一个轻易说放弃的人,而且是他不是主要负责人,她要见是公社的书记,白瑜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他计较。
于是她盯着对方,认真回答道:“国内的话,短时间内的确很少有人会花钱去买贝雕,但国外就不一样了,就跟双面绣一样,国内觉得它贵又不实用,但外国人却觉得这是艺术品,很愿意花大价钱去购买,所以我觉得贝雕可以跟双面绣一样,走出国的路子。”
听到白瑜的话,李伟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几乎要断气了:“白同志,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出国……哈哈哈,你这不是天真,你是白日做梦!”
几块贝壳做成的东西居然还想出国,这话说出去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
她当外国人都是傻子吗?还想跟双面绣对比,他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
白瑜自然注意到他的眼神,只是她还是做最后的努力,不过语气相较于之前冷硬了不少:“林秘书,我很清楚我自己在说什么,至于这事情能不能做,我想做决定的人应该不是你,我还是刚才那句话,我想见见书记,麻烦林秘书帮忙通报一下。”
林伟一听这话,面色立即沉了下来,过了会,嘴角歪斜一勾道:“那你在这里等着。”
说着他站起来,离开了办公室。
白瑜看他走出去,便在一旁的凳子坐下来等待。
十分钟过去了,林秘书还没有回来。
三十分钟过去了,林秘书跟人间蒸发了一般。
一个钟头过去了,林秘书跟死了一样。
直到太阳西斜,林伟这才慢悠悠走过来,看到白瑜后,故意做出一副很震惊的样子:“白同志,你怎么还在这里?”
白瑜:“我在等林秘书你的回复。”
林伟:“我几个小时前就让一个干事过来通知你,我们书记对你说的项目不感兴趣,让你回去,难道你没见到那个干事吗?”
林伟觉得刚才就不应该让常叔把她带进来,跟她说下去纯属浪费时间。
他现在不仅怀疑她之前在报社的成绩是占用了别人的功劳,他甚至还怀疑她使用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譬如,利用女人的魅力,毕竟他得承认,白瑜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
林伟心里这么想着,脸上表现出来的表情就越发轻蔑。
事到如今,白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人是故意在耍她,而且还让她做了几个钟头的冷板凳。
白瑜不怒反笑:“我没见到什么干事,也没有人过来通知我,既然书记没兴趣,那就当我没有来过吧。”
说完她转身毫不犹豫离去。
俗话说,人至贱则无敌,这林伟就是个卑贱的小人。
她跟他是第一次见面,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他却因为一句不太中听的话就这样耍弄她。
可见这人不仅性格卑贱,而且心胸极其狭窄,生活中得罪的人肯定不少。
不过俗话又说了,被狗咬一口,难道你还要咬回去不成?
白瑜不知道这个林伟是靠什么坐到书记秘书这个位置,不过以他这种性格,她觉得对方这个位置估计坐不了多久。
人可以自信,但不能太自负,更不能轻易就看不起别人。
像林伟这样不好相处的人,不合作并没什么好遗憾,相反这是一件好事,省去了她以后不少麻烦。
出师不利,白瑜没有生气,走出公社后,骑着自行车就往家赶。
时间不早了,现在赶去另外一家公社肯定来不及,只能等明天再去。
回到家后,就见到孙蔷薇送来的两斤新鲜的小鱿鱼。
白瑜看着小鱿鱼,不由食指大动,决定做成葱油小鱿鱼。
她用剪刀挑出里面的墨囊,然后在后背肉多的地方剪几个口子,处理好后用水清洗干净,锅里下水,水滚后把洗好的绿豆芽烫熟,然后捞起来铺在盘底。
接着往水里加入葱姜、少许料酒,把鱿鱼下锅,待水再次沸腾后立即捞出,控水后倒在豆芽上面,上面放一些葱丝,把烧滚的热油缓缓浇到上面。
热油接触到葱丝,发出“刺啦”的响声,盘中的食物随即冒起泡泡,香味瞬间被激发了起来,香得让人频频咽口水。
最后,白瑜往上面淋上调好的酱汁,一份葱油小鱿鱼就做好了。
小家伙一个下午没看到妈妈,心里很是委屈,连吃饭都要挨着妈妈坐。
不过很快小家伙委屈的小心灵就被美食给抚慰了。
小鱿鱼又鲜又有嚼劲,蘸一蘸白瑜亲自做的辣油,那更是香得让人欲罢不能。
简直不要太下饭。
吃完饭,白瑜和江霖两人本想带着两小只一起去海边散散步。
傍晚的海边别有一番味道,夕阳染红了天际和海平面,海天一色,仿佛两面橙色的镜面,晚风轻轻吹来,海浪轻轻拍打着脚丫子,在这样的环境散步,最惬意不过了。
小家伙听到要去海边散步,高兴得拍手掌,还嚷着要去海边堆沙子。
谁知还没出门,孙政委就上门来了。
他一进来就对江霖开门见山道:“我过来找你说说葛大川的事情。”
第116章 土虾
看孙政委有事找江霖, 白瑜只好自己带着小家伙和念念两人去海边是散步。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天将暗未暗,海天皆被夕阳染成了橙红色, 不少晚回归的渔船上传来阵阵吆喝声和笑声, 看着一桶桶被拉下来的鱼, 显然是满载而归。
海边长着不少椰子树, 正好有人在摘椰子树, 白瑜便过去跟对方买了五个, 现场开三个, 剩下两个准备等会儿带回去给奶奶和江霖两人。
小家伙和念念两小只一人抱着一个椰子, 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形状。
“椰子好喝, 谢谢妈妈。”
小家伙嘴巴比椰汁还甜, 跑到白瑜身边,踮起脚尖就在白瑜脸上“吧唧”了一口。
白瑜大眼睛也弯了起来, 抱着她一口亲了回去:“不用谢宝贝。”
念念见状,小身子扭了扭, 似乎想过来亲姑姑, 但又似乎不好意思。
白瑜看到了, 凑过去, 也在她白嫩嫩的小脸蛋“吧唧”了一口:“这个吻是感谢念念平时帮姑姑照顾舒舒, 念念真是个好姐姐。”
念念眼睛瞬间就亮得跟夜空的星辰一般,然后也踮起脚尖,大胆在白瑜脸上亲了一口:“不用谢姑姑。”
小家伙见状, 赶紧把自己的小脸蛋凑到姐姐面前:“姐姐,我也要亲亲。”
念念是个好孩子, 于是雨露均沾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小家伙咯咯笑了起来:“不用谢姐姐。”
白瑜觉得好笑不已,这小东西就喜欢模仿身边的人。
两小只喝完椰汁后, 便在沙滩上玩起了沙子。
白瑜在她们不远的地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海风轻轻吹拂起她满头的秀发,她咬着竹管吸了一口椰汁,汁水清甜清香,好喝得很。
这样的惬意时光,真是快乐赛神仙。
白瑜靠在石头上,舒服得眯起眼睛,没注意到远处有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石大威:“她都结婚,连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怎么到现在还惦记着人家?”
焦雨奇:“我没惦记人家。”
石大威:“好好,你没有,那你能不能把眼睛从人家身上移开,要是别人发现了,对你对她都不好,还有你真要退伍转业?”
焦雨奇点头:“家里给我安排了其他工作,我打算回去了。”
不仅安排了工作,还安排了相亲对象,他妈以死要挟他回去结婚生孩子,他也想离开这个地方,要是一直呆在这个地方,他的心思就会一直放在她身上,可她可能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这种无望的感觉让他觉得窒息。
所以他还是走吧,走得远远的,看不到了或许就不想念了,等时间久了,他也就会慢慢放下了。
石大威叹了口气:“那也成,不过以后我们兄弟俩只怕很难再见,走走,我们今天必须来个不醉不归。”
焦雨奇:“你明天一早不是有任务吗?”
“草,那以茶代酒得了……”
石大威勾着焦雨奇的肩膀,强制把他给拉走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周围的蚊子也多了起来,白瑜赶紧招呼两小只回去。
等回到家,小家伙还是被叮了好几个包,其中有一个包就叮在脸上,小家伙痒得一直抓。
白瑜生怕她把脸给抓破了,赶紧找来药膏给她抹上,但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停止痒,白瑜只好教她在蚊子包上面掐个田字。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还是药膏起了作用,反正掐字后小家伙就没那么痒,这一下她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对着自己身上的蚊子包就是一阵掐,等江霖把孙政委给送走,回来就看到自己的闺女满脸满手的“田”字包。
江霖:“……”
白老太从外头回来,见状心疼得不行,赶紧把两小只抓去洗澡。
白瑜趁机问孙政委过来的事情:“葛大川那边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江霖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来,摇了摇头:“没出事,之前在信上不是跟你说大川立了个大功吗?孙政委这次过来,是想让我当说客,说服大川接受组织给他的安排。”
白瑜一脸迷惑:“什么安排?”
江霖:“结婚。”
白瑜:“???”
她的头发上落了一只蚊子,江霖伸手把蚊子赶走,继续解释道:“开云岛远离岸边,岛上荒草丛生,周围方圆百里就只有大川一个人,大川一天下来可能不会开口说一句话,只有每半个月有人给他送物资时,他才会跟人沟通,领导们怕长此下去对他的健康不利,若是他能找个伴,一起驻守孤岛上,有人陪着说说话,还能在岛上种种菜,这样一来他就不用那么辛苦。”
白瑜下意识道:“不想葛大川那么辛苦,所以就找个女人一起陪葛大川辛苦?难道男人的命是命,女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江霖没想到她会这么大意见,轻声安抚道:“所以我拒绝了政委,这事情不仅要女方自己愿意,还得大川自己愿意,你也知道大川心里还放下……”
白瑜也觉得刚才自己有点反应过激了:“就该是这样,葛大川心里还放着向雪,若是为了让自己舒服就娶个老婆来照顾自己,那我就要鄙视他了。”
江霖:“放心吧,大川要是那种人,当初也不会主动申请去守岛了。”
听到这话,白瑜唯有一声叹息。
***
第二天吃完早饭,白瑜就骑着自行车再次出发了。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她不仅带了照片,还特意带了一个工艺品,照片虽然能看得清楚,但肯定不如看到实物来得震撼,她在伍师傅新做出来的几个作品里头选择了最小一个,大概比巴掌大一点,这样方便携带。
而且为了避免像昨天那样被晒成狗,她早早就出门了,可惜现在没有防晒霜,要不然她肯定要给自己涂上厚厚一层。
虽然她昨天戴了帽子,可在烈日下晒了那么久,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晒出斑来,长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长斑,她实在没办法接受自己一脸斑的样子。
早上出门还是比较舒服,等白瑜抵达红旗公社时,完全没有昨天头发贴在脸上、衣服贴在身上的窘况。
比起昨天来,她今天运气也算不错,只等待了十来分钟就顺利见到了红旗公社的书记——张书记。
张书记五十岁开外,应该不会相差太多,可能四十多也有可能,他身材有些发福,矮矮胖胖的,脸型也有些圆,从正面看去,还能看到他的双下巴。
白瑜主动打招呼:“张书记您好,我叫白瑜,很高兴您在百忙之中抽空出来跟我见面,早听说张书记是个善于听取意见,善于任用人才的好领导,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能见到张书记,真是我的荣幸!”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听,听到白瑜这一连串的彩虹屁,张书记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小瑜同志对吧,坐吧,给我说说你那个什么贝雕。”
张书记说着还给白瑜亲自倒了一杯茶,显然白瑜这马屁拍得很到位。
白瑜在张书记坐下来,并从带来的纸箱子里头把作品拿出来:“贝雕,顾名思义便是用贝壳雕刻而成的工艺品,贝壳虽然不起眼,但经过设计、打磨和精雕细琢,便能变成一幅幅让人惊艳的作品。”
说着,她把盖在工艺品上的红布掀开。
张书记手里端着个搪瓷缸子,他虽然同意和白瑜见上一面,但他对所谓的什么贝雕其实并不看好,跟昨天的林秘书一样,他同样不觉得有人会花钱去买用贝壳雕刻成的东西,只是在红布掀开的那瞬间,他整个人怔住了。
只见那工艺品不大,差不多就一个巴掌那样,可就是这么个小东西,居然雕刻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身穿红色的裙子,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小姑娘模样娇俏可爱,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她手里拿着一个大螺号,轻轻挨着嘴边,恍惚之间,仿佛有乐声从那螺号传出来。
整个作品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让人十分惊艳。
张书记从震惊回过神来,一脸不置信的表情:“这……真的是用贝壳雕刻而成的?”
有些材料一眼就能看出是贝壳,可有些却无论如何看不出来,譬如那小姑娘的脸,那红色的衣服,还有那双可爱的红鞋子,这些怎么可能是用贝壳做成的?
白瑜点头:“是的,用贝壳作为主要原材料,然后经过切割、打磨、雕刻,以及黏贴等多道工序,把一个个贝壳黏在一起做成不同的作品,眼前这个作品名叫《吹螺号的小姑娘》,除了这个作品,我那里如今还有其他十来个作品,有做成山川的,有做成花草的,也有做成神话传说的,全都是用贝壳雕刻而成。”
说着她从军挎包里拿出一打照片,双手递到张书记面前。
张书记放下手里的搪瓷缸子,还在身上擦了擦,然后才把照片接过去,一张一张细细看了起来:“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可思议,没想到那么不起眼的贝壳居然可以做成这么漂亮的作品!”
张书记一边看,嘴里一边发出阵阵惊叹。
白瑜见状,心中也不由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算是成功了一半。
几十张照片,张书记看了十来分钟,看得十分仔细,看完后他才依依不舍把照片归还给白瑜:“的确很让人惊艳。”
白瑜看着他这副满意的样子,准备再接再厉,把合作项目一举谈下来:“张书记您看,贝壳是自然资源,采摘不用花费一分一毫,唯一需要用到的便是劳力,剩下的便是打磨和雕刻,这方面,我那边有两个老师傅,不仅艺术水平独到,贝雕工艺水平也很高,让他们来指导社员完全不是问题,而且贝雕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人模仿,像百货商场卖得很火热的柳编工艺品,譬如篮子、框子和装衣服的箱子,虽然很漂亮,却很容易被人模仿。”
白瑜之所以提起这个,是因为柳编作为一种工艺品,早在1960年开始就已经有出口,而柳编跟贝雕一样,用的材料同样为自然资源,不一样的是柳编跟藤编以及竹编等有异曲同工之处,会这个手工艺的人不少,因此很容易被模仿,而贝雕就不一样了,不是每个人都能雕刻出伍师傅和赵阿姨两人这样水平的贝雕。
当然,柳编自然也有它的优点,譬如相对于贝雕更加容易上手,还有应用比较实际,像篮子箱子这类东西,大家平时生活都会用到,这也是它们为什么会卖得这么火热的原因。
可做柳编或者藤编的生产队不在少数,现在再分一杯羹已经非常晚了,更别说琼州岛这边并没有那么多做柳编或藤编的自然资源。
白瑜在说这番话时,张书记听得频频点头,中间丝毫没有想打断白瑜的意思,这让白瑜更加信心大增。
张书记点了点头道:“白同志带过来的贝雕工艺品的确让我大开眼界,也让我知道原来那么不起眼的贝壳居然可以做成这么漂亮的东西,而且就跟白同志说的那样,贝壳是自然资源,海边随处就可以捡到,不花费一分钱,的确十分省钱……”
白瑜控制住内心的小激动,心里觉得今天跟昨天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原来昨天遇到林秘书那样的贱男,就是为了今天遇到张书记做铺垫。
怪不得有人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还不等白瑜开口,就见张书记端起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水,继续道:“可是呢,白同志有没有想过,贝壳这种东西就是做得再精美,那也只是一个可以看,却不能吃不能用的东西,如果卖得便宜了,那人工以及各方面的管理费用都不够付,可如果卖得贵了,譬如就这么个东西,如果卖五块钱的话,你觉得谁会花那个钱去买?”
东西是好东西,的确很精美,说一句巧夺天工也不为过,只是再漂亮也没用啊,一点也不实用,现在不少地方的人连天天吃大米都吃不起,只能吃一些陈米或者窝窝头,连吃都吃不饱,谁会去买这么个不能吃又不能用的东西摆在家里?
更别说贝壳海边就可以捡,大家随时可以去捡来做,当然做出来肯定不会有这么精美,可老百姓就在乎能不能吃饱,谁会在乎好不好看呢?
“……”
白瑜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绷不住了。
敢情说了那么多,最终还是回到了起点?
看来是高兴得太早了。
不过她不想就这么放弃了:“普通百姓自然不会买,但我定位的目标人群本来就是普通老百姓,我们可以把它包装成高档品,和友谊商场之类的合作,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参加广交会,把产品给推销出去,让贝雕走出国门,惊艳世界!”
白瑜觉得自己还能争取一下,毕竟刚才张书记表现出来的样子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兴趣,而他对贝雕的不看好也是可以理解的,时代以及自身的见识等局限,会让一个人做出错误的判断。
如果换做上辈子的她,她肯定也不会看好贝雕这个东西,可事实上上辈子贝雕在广交会上备受客商的高度赞赏,订单更是像雪花一般源源不断飞来,到了鼎盛时期,贝雕产值高达几千万元,伟国家赚取了打量的外汇,也一度成为国家出口创汇大户。
因此,事实证明,贝雕有着十分广泛的市场,这事业完全可以搞!
可张书记听到她的话后却笑了起来:“白同志,你有这份干劲十分好,但做人呢不能仅仅只有干劲,还得脚踏实地,你年纪还小,很多东西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这话你在我这说说就好了,可千万别往外说,要不然可要被人笑你白日做梦了。”
白瑜:“…………”
眼看着事情就要成功了,突然来了个大转弯,这让白瑜有些难以接受:“张书记,您听我说……”
张书记却摆摆手站了起来:“白同志,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你请便吧。”
白瑜:“………………”
有句话叫做,人永远也不能赚到认知以外的财富,她已经尽力了。
对方都下逐客令了,白瑜知道再说也没有用,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她还是跟张书记做了道谢,然后把《吹螺号的小姑娘》盖上红布,小心翼翼放回纸箱里面。
走出红旗公社办公室,白瑜长长吐出一口气。
昨天出师不利就算了,今天又来,这让她不由有些沮丧。
不过她没沮丧太久,而是换种语气给自己打气:“加油加油,古人云,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没有任何事情是随随便便成功的!”
“连被称为‘发明大王’的爱迪生在发明电之前,都要经过无数次失败的实验,而我现在只不过你被拒绝了两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失败乃成功他妈妈,加油,我能行!”
还别说,给自己吨吨吨灌了一大堆鸡汤后,白瑜的心情真的好了不少。
她重新振作起来,然后骑上自行车朝最后一个公社——飞鱼公社骑去。
前面两个公社的名字显然是后来重新取的,用的都是很励志的革命词语,跟前面两个一比,飞鱼公社显得有些另类。
飞鱼,宋代大诗人黄庭坚那首《拘士笑大方》里面,有两句诗是这样写的:“鸟飞与鱼潜,明哲善因物”,意思是,鸟儿飞翔在空中,鱼儿潜游于水底,明智者善于因势利导,不知道这个飞鱼公社取名时是不是根据这句诗歌呢?
飞鱼公社距离红旗公社有些远,路面状况也十分不好,路坑坑洼洼的,白瑜觉得自己的屁股都快被颠麻了。
好不容易来到飞鱼公社,当一个没牙的阿婆指着前面几间房子,用方言告诉白瑜那就是公社办事处时,白瑜不由愣住了。
只见眼前几间房子又矮小又破旧,墙皮斑驳,不少地方脱落后露出里头粗糙的砖石,没有脱落的墙面裂痕随处可见,屋檐上长着不知名的植物,莫名让人想到坟头草。
白瑜嘴角抽了抽,心里想着自己该不会是误会了阿婆的意思,毕竟她只听得懂少数几句当地话。
东方公社和红旗公社的办事处虽说不上有多富丽堂皇,但好歹每一间房子的墙面是完整,尤其是东方公社,还有两层的楼房,外头也有守门大爷,红旗公社虽然比东方公社稍逊几分,但也有七八间砖瓦房,而且外面的地也是铺了水泥的。
跟东方公社和红旗公社比起来,飞鱼公社有点穷,不,不是有点穷,是很穷。
白瑜突然觉得希望有些渺茫。
不过来都来了,肯定不能就这么走了,否则有点对不起她被颠簸了一路的屁股。
于是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然后抱上纸箱朝最大那间办公室走去。
这次没有守门大爷,也没有秘书给她做通报,白瑜没有任何阻拦就直接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头的摆设怎么说,好听一点叫朴素,不好听的话,那叫无比简陋,简陋到白瑜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只见办公室中央摆着一张老旧的木桌子,木桌子缺了一只脚,底下用一块石头垫着,在角落处放着两张长条椅子,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就是整个办公室里头所有的设施和装备。
在木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男人,男人手里拿着一只笔,眉头紧蹙,正在奋笔疾书。
看对方那么专注,连她进来都没有发现,白瑜不得不咳嗽一声提醒对方。
听到咳嗽声,男人这才抬起头来,那是一张意外很年轻的男人,看着大约三十七八岁,他直挺的鼻梁上戴着一副缺了一条腿的眼镜,瘸了腿的眼镜用绳子绑着挂在耳朵上,他穿着一套灰色的衣服,衣服被洗得颜色发白,而且上面还有好几个补丁,全身上下都说明了一个字——穷。
男人看到白瑜,愣了下:“请问这位女同志你找谁?”
白瑜露出恰当的笑容:“你好同志,我叫白瑜,我想找飞鱼公社的书记,麻烦你帮我通报一声。”
男人似乎很意外听到她这么讲,顿了下道:“我就是飞鱼公社的书记,我叫欧阳文骞,骞是飞达鸿骞的骞,不是一千两千的千,不知女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
听到对方就是飞鱼公社的书记,白瑜有些意外,还觉得对方有些书呆子气。
她以为能坐到公社书记位置的人,年龄没有五六十岁,也得有四十往上,但眼前这人似乎有点过于年轻了,而且穿得这么穷的书记,她还真是第一次看到。
不过很快她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然后把之前自己在报社工作,以及大学生的身份简单介绍了一遍,接着又给对方详细介绍了贝雕这门工艺,以及自己过来的目的。
说完这一切后,她把《吹螺号的小姑娘》再次小心从纸箱里面拿出来,开门见山道:“这就是我说的贝雕,这是其中一个作品,欧阳书记您看看。”
白瑜没急着往下说自己的计划,跟去前面两个公社不一样,前两个公社她是在推销自己以及贝雕,来求得合作,可在飞鱼公社这里,不仅对方要考虑她,她也要考虑对方。
一来对方年纪太轻了,如果真要合作的话,后面要建厂,组织招工并管理工人等,白瑜不确定他是否有这方面的经验。
二来飞鱼公社太穷了,能把一个公社带领得这么穷,她有点怀疑他的能力,就包雅英的助理给的资料显示,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五年。
她不知道五年前飞鱼公社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但五年后的今天,飞鱼公社跟其他公社比起来,发展得似乎不是很好。
欧阳文骞这边看到工艺品,眼底露出了惊艳,他还把眼镜摘下来在衣服上擦了擦又重新戴上去,然后整个人几乎贴到那贝雕上。
屋里弥漫着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良久,他才从贝雕抬起头来,看向白瑜道:“做这样一个作品,需要经过几道工序?”
白瑜有些惊讶他首先问的不是质疑这贝雕是不是真的用贝壳制作而成,而是问了制作工序,不过因为这个问题,让她对他有些稍稍的改观:“概况来说,四道工序,切割,打磨,雕刻,黏贴,但仔细来说,那就涉及得非常广了,在制作成品之前,首先要设计,毕竟你不能凭空就做出一个东西来,接着要绘图,然后便是找材料选材料,接着才进入切割打磨等程序,除了之前说的那几道工序,后面还要抛光,上色,镶嵌组装等等,简单来说,那就是制作过程复杂,不仅要求高于常人的艺术水平,还要有耐心。”
贝雕之所以能被称为艺术品,其制作过程就决定了它不像其他粗制滥造的东西,它具有极高切独特的艺术欣赏性。
欧阳文骞听到白瑜的话,眉头又习惯性蹙了起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良久他才开口:“工序这么复杂,你觉得一个从没接触过的普通人多久能学会?”
不同于之前两个公社不断地质疑她,欧阳文骞问的问题才像是一个真正要合作的人。
白瑜收起之前的质疑,思考了一下道:“对于欧阳书记您这个问题,我没办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因为每个人的天赋和能力是不一样,同样一道工序,有些人可能一两个月就学会了,有些人比较手笨,可能半年也学不会,而且不同工序对人的要求也不一样,像切割和打磨这些就很容易上手,只要认真去学,我觉得一般人一个星期左右就能上手,但像设计和绘图这些,要求就非常高了,没有几年的学习,可能连最基础的设计都设计不出来。”
欧阳文骞很认真地在听白瑜的话,听完后又顿了好一会才道:“对于白同志你提出的合作,我很感兴趣,但能不能做,我现在没办法立即给你答案,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亲自跟两位制作师傅见一面,同时,我也想看看其他的作品。”
白瑜笑道:“没问题,我回去后跟两位师傅说一声,他们那边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具体就看欧阳书记您这边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可以先把时间给定下来。”
虽然对方没有第一时间给自己肯定的答复,但他这个态度比之前两个公社诚恳一万倍。
年轻不害怕,没有能力也没关系,关键有没有这个心。
欧阳文骞推了推眼镜:“那就定在后天下午两点钟。”
白瑜点头:“没问题。”
约好了时间和地点,白瑜抱着纸箱走出破旧简陋的办公室,大大吐出一口气,突然觉得眼前破烂的办事处看上去也没那么扎眼了。
从飞鱼公社回到海军基地,天色又渐黄昏。
白瑜前脚刚进门,冯招娣后脚就上门来了。
冯招娣手里拎着一兜东西,她把东西往白瑜面前一递道:“我老舅从潮汕那边带了一些土虾过来,据说很有营养,便给你拿了一些过来。”
白瑜感谢后,往厨房拿了个盆子出来装,却在看到东西后惊讶出声:“这东西真能吃吗?”
只见盘子里的东西跟虾没有一点关系,样子十分像泥土,不仅颜色像,就是质感也很像,这真能吃吗?
冯招娣闻言笑了起来:“可以吃的,你可别小看这东西,还真不是什么地方都有,听我老舅说,要
咸淡水交界才能抓到这种虾,而且还得用一种很特殊的网才能捕捉到,你闻一闻,是有海鲜味的,东西蒸熟以后口感跟虾卵差不多,所以也叫虾春。”
白瑜听了她的话,捏起一把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的确有一股淡淡的海鲜味,而且抓起来的质感不像泥土,反而像青草被碾碎后的纤维感:“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不知道要怎么做?”
冯招娣:“你把凃虾铺平在盘子上,往上面撒些姜丝和五花肉,然后一起放到蒸笼去蒸,这是一种做法,另外一种是往锅里倒进一点清水,然后把土虾放进去一边煮一边搅拌,很快土虾的颜色就会变成橙红色,这时候往里头加入五花肉片,一小勺油,撒一点蒜苗和葱花进去,味道会更加鲜美,最后把油豆腐放进去煮熟就做好了。”
白瑜再次表示感谢,然后问起对方最近的情况。
我没在招待所工作了,这段时间我跟着一群大叔出海捕鱼,”谁知冯招娣听到她的问题,脸上却露出一个苦笑,但很快她又振作起来,“不过你不用担心,捕鱼虽然没有在招待所那么悠闲,但好歹能让我们一家人都吃饱,这就很好了。”
其实并不好。
一开始她以为她爸和她奶奶的事情并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工作,可时间久了,同事们就渐渐排挤她,领导也时不时刁难她。
最后她被安置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后被辞退了。
捕鱼早出晚归,干的都是男人的活,她有时候累到全身酸痛,感觉四肢百骸仿佛被车轱辘碾过一般,酸痛到她连站都站不起来,但再苦再累也要干下去,要不然总不能一家子坐着等死。
白瑜虽然不知道她被辞退的具体原因,但可想而知过程肯定不会让人高兴。
她伸手拍了拍冯招娣的肩膀,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这边有个工作介绍给你,但可能会比较累,还有可能需要你来回跑,不过比起去捕鱼,工资会多一些,而且你也能学到很多的东西,你愿意吗?”
第117章 酸笋炒鸭胗
有那么一瞬间, 冯招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怔怔看着白瑜,整个人像石化了一般。
等了几分钟, 冯招娣还维持着张大嘴巴的姿势不动, 白瑜只好拍了拍她的肩膀:“招娣,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冯招娣这才回过神来, 感觉喜悦如巨浪几乎将她席卷, 她感觉喉咙发紧, 掌心更是紧张得出汗了:“我可以吗?”
白瑜肯定地点头:“你当然可以, 你要相信你自己, 你很优秀。”
冯招娣仿佛被针扎一般, 连连摆手:“不不不, 我一点也不优秀,我不聪明, 也不懂得人情世故,更没有漂亮的外表, 我什么都不是!”
对于一个从小到大都活在打击和贬低中的人来说, 当听到别人的夸奖, 下意识就会否认, 认为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夸奖。
此时冯招娣就是这样的心态。
从她懂事以来, 她奶奶就骂她是没有用的丫头片子,她爸说她的脑子比猪还要蠢,一旦做错事说错话, 等待她便是一顿打,家里让她读书, 不是为了她好,只是想让她找到好工作, 给家里当赚钱工具。
如果她奶奶和她爸要不是被她送去农场的话,只怕这会儿她早给嫁出去换彩礼了,当然能出大价钱娶她的,不是老男人,就是会打女人的男人。
因此这会儿白瑜这么夸她,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好,她很想要一份工作,有了工作她便能给她妈买补品养身体,也能给几个妹妹买新衣服,她们现在穿的衣服都是她以前穿过的,都补了好多回了,衣服都快洗烂了,还有最小的妹妹,她有一只眼睛看东西很模糊,医生说如果不尽快动手术的话,以后可能会完全失明,她想存钱给妹妹动手术,可她家连吃饭都困难,哪里存得下钱来。
不过就算她再怎么要工作都好,她更担心自己会做不好,从而辜负了白瑜的心意。
白瑜没急着反驳她,而是问道:“你能认字吗?”
冯招娣怔了下,点头:“能,我有初中文凭,认字写字都没有问题。”
白瑜继续问道:“你妈妈身体不好,你几个妹妹年纪小需要你来养,她们都只会拖累你,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要抛弃她们吗?”
冯招娣蹙了蹙眉,摇头道:“我当然不会抛弃她们!她们是我唯一的亲人,如果连自己妈妈和妹妹都不管的话,那岂不是畜生都不如了?”
白瑜点头:“你看,你会认字写字,还有初中文凭,光这一点,你就超过了绝大多数的男人,很多男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还有你很有责任心,哪怕家人只会拖累你,你也从没想过你要抛弃她们,这样的你,怎么就不优秀了?”
冯招娣这次不仅喉咙发紧,她感觉胸腔也发紧,鼻子眼睛一阵阵发酸发涩,好半天,她才声音哽咽道:“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我。”
白瑜:“不一定要别人夸你才行,你也可以夸自己,每天找一样东西夸夸自己,反正夸自己也不用你花费你一分钱不是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冯招娣忍不住被逗笑了:“你说得对,夸自己不用花一分钱,以后我要每天都夸自己。”
白瑜:“对于我刚才说的工作,我现在也不是完全确定,所以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不过我们国家会越来越好,工作机会也会越来越多,所以就算这次工作最终没了,你以后肯定也能找到其他工作,不过在这之前,我觉得你可以趁机多学一点东西。”
冯招娣觉得白瑜是大学生,她说的话一定有道理:“那你觉得我应该学什么比较好?”
白瑜:“你在学校的时候学过英语不?”
冯招娣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挠了挠头皮道:“学是学过,但那鸟语就跟天书一样,我听都听不懂,学的那点东西也早就还给老师了。”
白瑜被她的样子给逗笑了:“这个暑假我都会呆在这边,如果你有心学习的话,我可以教你。”
她觉得冯招娣的人品很不错,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因此如果有机会的话,她愿意给她提供一份工作,但对于要不要进修自己,提升自己的知识和能力,她点到为止。
就跟不能按牛喝水一样,你不能逼着比人去学习和进步。
“好,我一有时间就过来,谢谢你,白瑜!”
冯招娣想到以前学英语的痛苦情景就忍不住头皮发麻,但最终还是点头应好,学习英语虽然很苦很累,但能有生活苦吗?能有半夜出海捕鱼累吗?
白瑜这是想拉她一把,她是遇到了贵人,如果这样好的机会她都不珍惜的话,那她活该苦一辈子!
等冯招娣走后,白瑜把土虾按照她说的方法做出一盘美食。
还别说,蒸熟后的土虾味道很不错,很鲜美,而且模样跟水泥也不一样了,不过奶奶和念念两人都吃不惯,最终一盘土虾都进了他们一家三口的肚子里。
回到琼州岛后,小家伙一直跟着他们睡觉,白瑜想让他们父女俩多一些相处的时间,自然不会把她抱走。
可这晚她洗完澡,一走上二楼,便看到小家伙手里捏着一个东西,正要往嘴边吹气,看到她过来,她兴奋地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妈妈,吹气球。”
气球?
哪里来的气球?
白瑜不记得家里人有给她买气球,怀着疑虑她走过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窘了。
那哪里是什么气球,分明就是个安全套!
“……”
白瑜赶紧把她手里的安全套拿过来,并哄着道:“宝宝,我们不玩气球,妈妈教你唱歌好不好?”
小家伙的声音又娇又甜,而且音很准,很适合唱歌,不过她平时轻易不开口唱歌,要让她唱歌,可得用好东西哄着才行。
不过学唱歌她是很乐意,果然,听到这话,小家伙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引开了。
母女两人躺在床上,头挨着头,一个教一句,一个便跟着唱一句:“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江霖洗完澡上来,看到的便是这个温馨的画面,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起来。
等小家伙睡着好,白瑜靠在江霖的胸膛上,跟他讲了这几天她干的事情,以及她后面想干的事情。
说这话时,她内心其实多少有些忐忑,因为她事先并没有跟他商量,而且如果事情一旦办成,便意味着她会变得更忙,相对而言,陪伴家人的时间也会变得更少。
江霖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俯低下来在她头发上轻轻落下一吻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要是做不成功也不要紧,有我呢。”
白瑜换了个姿势看向他:“万一我把家里的钱都给折腾没了也没关系吗?”
江霖:“没关系,我能赚钱,总不会让你们母女俩饿着。”
白瑜心里软软的,暖暖的,伸手搂住他劲瘦的腰:“你真好。”
上辈子她无论想做什么,都会遭到江凯和娄秀英两人的反对,有时候甚至还要被冷嘲热讽,她很庆幸人生能重来一次,更庆幸这辈子选择了江霖。
谁知下一刻却见江霖幽深的眼眸直直看着她:“除了这个,你没有其他事情要告诉我吗?”
白瑜怔了怔,摇头:“没有。”
江霖:“真没有?”
白瑜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声音有些诺诺道:“你是不是从危汉毅那边听说了什么?”
江霖剑眉微挑:“你说呢?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白瑜:“我没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而且事情都过去了,都已经解决了,我觉得更没有必要说。”
江霖却严肃看着她:“白瑜,你和孩子是我最重要的人,不能陪在你们身边已经让我很难受,如果连你们深陷危险之中,我都不能保护你们,那你让我情何以堪?”
白瑜望进他的眼睛里,在里头看到的不是对她的谴责,反而是他对自己深深的自责,她的心仿佛被什么给扎了一下,更深搂住他:“对不起,这次是我的错,以后我什么都跟你说。”
设身处地想,如果换成江霖什么都不跟她说,遇到危险都自己扛,她反而要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他的情况,她肯定也会不舒服。
江霖伸手回搂住她:“你不用道歉,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你可以依靠的人,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白瑜凑上去吻了吻他的下巴:“嗯,我知道了。”
江霖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小家伙再次在睡梦中被抱到婴儿床去,房间里也再次传出了让人心跳加速的声音。
***
第二天孙蔷薇拿了一大堆鸭胗过来,一部分是给白瑜的,另外一部分是请白瑜“顺手”帮忙帮她做。
正好姚师傅给她送了一些自己腌制的酸笋,白瑜想着做成酸笋炒鸭胗正好。
她把鸭胗改一下花刀,切好后用水冲洗干净,沥干水分后加入葱姜水,料酒,胡椒粉,生抽,搅拌均匀后腌制十来分钟,把酸笋切成片,再切一两条泡椒和青红线椒,接着锅中加油下鸭胗翻炒,炒到八|九分熟的时候捞起来备用,再起一锅油热下葱姜蒜,泡椒爆香,接着把酸笋倒进去爆炒。
一股酸中带辣的香味瞬间弥漫着整个厨房,让白瑜都忍不住咽口水。
最后她把鸭胗和青红线椒倒进去,加入耗油、少许白塘和生抽,大火翻炒几下就可以出锅了。
香味顺着厨房飘出去,军属区的邻居们眼疾手快把门窗“砰”几声关上。
好险,还好她们动作够快!
差点又要让那香味给飘进家里来,要真那样的话,家里的小孩又要闹了。
之前白瑜在家天天做饭,孩子天天闹,后来白瑜去了广城上大学,孩子这才消停了好一阵,谁知放暑假她一回来又开始做饭了。
呜呜呜,天天闻得到吃不到,这种苦谁懂啊。
外头的人觉得苦,孙蔷薇却高兴得很,口水更是差点流了一地:“我要是男人的话,肯定要跟江霖竞争!”
不等白瑜回答,外头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因为木门没有锁上,没两下就被推开了,孙蔷薇的大伯娘满面红光走进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你这孩子,都是当妈的人,两个孩子不管,天天就只知道吃吃吃。”
孙蔷薇下意识就以为两个孩子出事了:“是狗蛋和羊蛋兄弟俩又惹麻烦了吗?我等会儿就回去揍他们!”
白瑜:“……”
虽然是小名,但这小名也太土了一点吧?
当初还以为谢旭东只是说着玩,没想到还真给叫上了。
孙蔷薇大伯娘啐了她一口:“胡说什么,两个孩子乖得很,你呀,孩子不管,连成绩出来也不知道,喏,这是你的成绩,我伯父让人把分数抄下来了。”
孙蔷薇猛地一拍自己的头:“对哦,今天高考出成绩,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
大伯娘:“你除了你吃,还记得什么?”
孙蔷薇吐了吐舌头,伸手接过大伯娘递过来的纸张。
白瑜听到高考分数出来了,把菜从锅里盛出来后,擦了擦手也走了出来:“高考成绩出来了?你考了多少分?”
“……”
孙蔷薇没吭声。
白瑜还以为她考得不好,走过去看了一眼,也愣了。
不多不少,正好250分。
这数字……怪不得孙蔷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白瑜差点没笑出来。
孙蔷薇回过神来,气得咬牙:“怎么就考了这个分数,多一分少一分也行,250,这分数让我以后怎么跟人说啊?”
大伯娘闻言也忍不住笑了:“我看这分数跟你倒是很相似,你也别埋汰这分数了,我听你大伯说分数是够上大专录取分数线的,回头你跟家里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孙蔷薇应了一声,大伯娘说完就走了。
得知孙蔷薇稳上大专,白瑜连忙跟她道喜:“真是恭喜你了,你报的是什么专业?”
孙蔷薇挠了挠头:“你知道我的,什么水利水电,化工机械我肯定不行的,外语什么的,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所以我选了一个最简单的。”
白瑜挑眉:“什么?”
孙蔷薇:“中文!我是不是很厉害,你想想,中文是我们每天都在使用的,肯定很简单,我这人没什么大志,我就想混个文凭。”
“……”
白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想说中文系一点也不简单,各种通史思想史,还有古代汉语,现代汉语,古代文学,当代文学,更别提还要写作之类的,到底是谁告诉她中文很简单的?
她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选择不说,免得打击她。
但孙蔷薇似乎从她的表情看出了一点不对劲:“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白瑜赶紧摇头:“你说得对,我刚才只是在想向雪不知道有没有考上。”
孙蔷薇没想那么多,果然注意力很快就被引开了:“要是向雪也能考到广城来就好了,到时候我们三人就能像以前那样经常聚在一起。”
白瑜:“她应该报考京城那边的学校。”
孙蔷薇叹了一口气:“想也是这样,她家人和老公孩子都在京城,肯定不会报考广城这边的学校,你们两人都是京城人,你回京城时还能和她见上一面,我跟她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面。”
白瑜点头:“会的,肯定会的。”
以后的交通四通八达,而且十分便捷,广城去京城的飞机只要两三个小时,一天在两个城市之间来回完全有可能。
为了庆祝孙蔷薇考上大专,白瑜又另外多做了几道菜。
这天晚上,孙蔷薇撑得肚子跟怀孕三个月一样,撑着腰摸着肚子满意离开的。
不久后,外头就有传言说孙蔷薇又怀上了。
孙蔷薇知道后,忙着到处跟人解释,差点没把口水都给说干了。
只有谢旭东在知道孙蔷薇没怀上后,一脸遗憾道:“我还以为这次能生个小棉袄呢,要不我们再接再厉,生一个?”
孙蔷薇啐了他一口:“要生你自己生!”
谢旭东:“……”
很快便到了和欧阳文骞约定见面这天。
只是白瑜左等右等,从白天等到天黑,都不见欧阳文骞的身影。
白瑜不知道他是被事情给耽误了,还是忘记了,这年头没有手机就是不方便,可她觉得就算对方被事情给耽误了,也应该找个人来跟她说一声,而不是这样直接放她的飞机。
白瑜很是郁闷。
还以为这次能遇到一个靠谱的合作人,没想到还是不靠谱。
一个林秘书,一个张书记,现在又来一个欧阳文骞,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真是够够的了。
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欧阳文骞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白瑜在心里默默给他打了个“X”,决定另寻出路。
三个最合适的公社都失败了,白瑜考虑是不是应该放松条件,考虑一下距离比较远的那些公社。
但从这三个公社的态度来看,她想用贝雕来说服他们,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实在想不出还能用什么办法去说服他们,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她叹了一口气,要是实在不行,那她就多等两年,等自己毕业后再自己单干。
等毕业后自己单干其实自由度更大,只是到那时候就有些晚了,做好的时机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了,而她还一点经验都没有,换句话说,如果等毕业再来干,她便失去了优势。
不过真那样的话,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只是不等白瑜再次出发,台风就来了。
学校提前放假了,单位和工厂也停工了,渔船赶在台风之前回港避风,各家各户都不敢出门,还在家里囤了不少水和粮食。
这是小家伙和念念两小只第一次经历台风。
念念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害怕,她担心台风把她给卷走了,那样的话,她就不能再见到太奶奶、姑姑和妹妹了,她不想离开大家。
可小家伙不仅不害怕,黑葡萄搬的眼睛里还有说不出的兴奋:“姐姐,我想飞!风筝一样的飞!”
她的意思是说,等台风来了,让念念把她像风筝一样放飞出去,这样她就能飞得又高又远。
白瑜知道后,很是哭笑不得。
台风是在三更半夜登录的,琼州岛正好是台风登录中心。
外面狂风骤雨,电闪雷鸣,时不时就能听到外面传来东西被风吹动撞在墙上的声音,也能听到海浪哀嚎着击打海岸的声音,这样的天气下,别说出去了,就是树都要被刮倒了。
“嗖”的一声,电停了,屋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小家伙这才知道害怕,躲在妈妈怀里,奶声奶气喊了一声:“妈妈~”
白瑜赶紧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要怕宝宝,妈妈在这里。”
外头狂风骤雨,呼啸的风仿佛要把所有东西都席卷走,让人听了心惊胆战。
此时江霖不在家里,每到这个时候,部队便会组成巡逻队伍,帮助百姓防风抗风。
白瑜把家里的门窗都关上了,还用胶布贴成米字型,但她还是担心不够稳,于是抱着小家伙来一楼和奶奶一起睡。
就在风雨肆虐时,孤身守在岛上的葛大川发现了不对劲。
一道惊雷在屋顶炸开,声音大得仿佛想把整个天空劈成两半。
下一刻便听隔壁几间空房传来玻璃窗破碎的声音。
这个时候葛大川也不敢跑出去,外面风太大了,连小树都能连根拔起,若是这个时候出去,很容易被东西给砸中。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咚”的一声,随即传来一声痛呼声。
有人!
第118章 生蚝
葛大川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刚才那个声音是人发出来的痛呼声, 不是老鼠或者虫蛇发出的声音。
开云岛上没有水、没有电,更没有居民,是个三无孤岛, 虽然平时偶尔会有断水断粮的渔船跑过来求救, 但台风到来之前, 所有渔船都回港避风了, 换句话说, 这个时间, 尤其还是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 几乎不可能有渔船过来。
因此, 外面的人, 来者不善。
此时屋里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平时这个时候他都会点上一盏煤油灯, 然后在灯光下写每天的海防日志和书信,但今晚他没有点灯, 因为他不知道这次台风会持续多久。
开云岛距离陆地有十五海里, 一旦发生台风, 巨浪滔天, 他没办法出岛, 给养船也没办法过来给他送物资,所以他要省着用。
葛大川屏住呼吸,不弄出声响地从床上爬起来, 又慢慢抄起放在床边的步话机别在腰间,最后把放在地上的铁棍拿在手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蹑手蹑脚走到门后面。
他把耳朵贴在木门上, 外面海风呼啸,不断传来巨浪拍打岩石的声音,却没有说话声,也没有脚步声,仿佛刚才那个痛呼声只是他的幻觉。
下一刻,隔壁空荡荡的营房传来玻璃窗破碎的声音,葛大川感觉心脏猛地下坠。
他不知道玻璃窗是被台风给吹破了,还是被上岛的人给打破了。
对方来了多少人?
对方有什么目的?
他现在该怎么做才好,是静待其变,还是主动出击?
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因子,葛大川喉咙发紧,大脑疯狂地转动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始终没再传来什么动静,葛大川决定出去看个究竟。
他不能在屋里当只缩头乌龟,如果只是虚惊一场,那是最好不过的,如果来者不善,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能让对方得逞。
他,誓死捍卫国土的安全!
想到这,葛大川悄悄把木门打开一条缝。
木门风吹日晒,年久失修,这一动就发出“嘎吱”的声响,好在外头风急浪大,开门的声音被很好的掩盖掉了。
外头没有月光,没有灯光,漆黑一片。
葛大川提着铁棍蹑手蹑脚走出去,眼睛警惕扫荡着四周,空荡荡的岛上只有呼啸的海风,看不到一个人影。
海风太大了,他一走出去,整个人几乎被吹跑,饶是这样,他还是提着铁棍把周围巡逻个遍,风太大了,他好几次差点被风给吹走,掉落到悬崖上。
坏消息是:没有看到人。
好消息是:没有看到很多人。
这就意味着,如果真有人上岛来,来的人也不会很多,这样一来,他还有余力跟对方抗衡一下。
想到这,他把目光落到那七八间还没有巡逻的营房上,然后往后面包抄而去。
第一间没人,第二间也没人,第三间,第四间……
到了第六间时,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从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一个尖细的声音抱怨道:“大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让我们在这种天气过来,风那么大,我刚才差点没被摔死!”
另一个声音听上去浑厚很多:“大哥就是特意让我们这个时候过来的,要不是台风天,你以后你能上岛吗?”
尖细声音啧了一声:“那现在怎么办?我一出去就被风吹着跑,站都站不稳,还怎么杀人?”
浑厚的声音顿了下道:“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先过去探探环境。”
“成!”
“艹!”
葛大川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居然有人要他的命。
他想起不久之前他发现了一艘偷渡船,他立即把情况汇报给组织,那偷渡船也成功被拦截了下来,不过那偷渡船里头载着的不是人,而是一批从古墓里头盗出来的古董,其中不乏各种名人名作,宫廷艺术品、青铜瓷器等东西,这些东西若真被偷渡出去,对国家将会是一个巨大且无法挽回的损失。
而他及时的通报,成功阻止了这场损失,也让那批卖国贼血本无归。
之后组织顺藤摸瓜,把卖国贼的老巢给剿灭了,组织也给他做了表彰和奖励,原以为事情到此就算完结了,没想到狡兔三窟,组织剿灭的不过是其中一部分,对方不仅没被打怕,还再次席卷而来,想趁着台风天要了他的命!
对方废了那么大心思,只怕后面还有其他的阴谋,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对方得逞!
葛大川因为紧张喉咙又干又紧,仿佛缺油的发条,干涩得转不动。
他咽了咽唾沫,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怎么做。
从声音来判断,里头应该只有两个人,一个个子应该比较矮小,刚才那痛呼声十有八九就是那矮个子弄出来的,另外一个身材应该比较高大而魁梧,力气说不定也很大,应该是两人里头的主力军。
现在大个子要去抓他,他可以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先解决掉高个子,然后只剩下里头的矮个子就不足为惧了。
他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听到屋里传来开门的声音,他连忙悄悄从外面包抄过去。
风真的太大了,他刚种上去不久的小树被狂风连根拔起来,“哐啷”一声,又不知道什么被吹起来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葛大川顶着狂风艰难前进,好几次就差点被东西给砸中脑子。
高个子摸索到他住的营房门前,正要破门而入时,葛大川举起手中的铁棍朝对方的脖子打下去。
高个子闷哼一声,应声倒了下去。
搞定高个子后,他不敢耽搁,转身正要去找矮个子,就在这时,只听“刺”的一声,他肚子传来一阵疼痛。
他低头一看,就见一把刀从身后直接刺穿他的肚子,把他的肚子捅了个窟窿,鲜血仿佛打开的水龙头,疯狂涌出来。
葛大川没在意自己伤口,转身就和身后的人搏命了起来。
他估算错误了。
他以为两人一高一矮,矮个子顶不住狂风短时间内不会出来,没想到这矮个子如此狡猾。
他以为自己是黄雀,不想矮个子见紧随在他身后,想成为捕捉黄雀的人。
但管他是什么东西,今天他都要把对方给搞定!
一场搏斗后,矮个子躺在了血泊上,已然没了呼吸。
葛大川看着地上已经死绝的人,两只眼睛瞪大,眼珠子鼓起来,几乎要瞪出眼眶。
他杀人了!
他杀人了!!
他杀人了!!!
葛大川感觉喉咙好像被什么堵着,让他无法呼吸。
他还感觉到一阵恶心,胃更是痉挛一般痛了起来。
不知道怔愣了多久,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进屋去找出两条绳索来,然后把昏迷的高个子的手脚都绑起来,又把袜子团起来塞进他的嘴巴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想起来要处理肚子的伤口。
岛上有基本的伤药可以处理伤口,只是他这次受伤太严重了,肠子都被捅出来了,鲜血更是怎么也止不住。
葛大川看着不断涌出来的鲜血,反而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踉跄了一下,扶着桌子站起来,然后把煤油灯点亮,接着又拿出笔记本和笔,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详细记录在海防日志里面。
写完后,他又找来一个铁盆,然后从床底下掏出一打信。
这些都是他来到开云岛后写的,收信人都是同一个人,只是这些信永远都没有机会寄出去了。
他拿起其中一封信,慢慢拆开来——
“雪,我之前去京城看你了,只是你并不知道我的存在,看到你过得那么幸福,我应该没什么好遗憾的,他那么优秀,能给你我不能给的幸福,可我好嫉妒,嫉妒他能拥有那么好的你,嫉妒他能一直陪伴在你身边……我觉得自己好卑鄙。”
“雪,我来到开云岛了,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水没有电没有食物,荒草丛生,环境恶劣超乎我想象,每天晚上我都能听到老鼠撕咬东西的声音,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第一个晚上吓得不敢合上眼睛,我看着你的照片一直到天亮,要不是还有你的照片支撑着我,我早就待不下去了……”
“雪,今天天气很好,岛上有七八间旧营房,因为烈日和海风的侵蚀,墙壁门窗损坏得不像样,我决定以后每天修一点,万一哪天有人过来,或许这营房还能发挥一点作用,我多希望有一天你能过来,我又在做白日梦了……”
“雪,我昨晚梦见你了,在梦里面你因为丢了手表而伤心地哭泣,醒来后我托人去买了一只浪琴的手表,跟梦里面那只一模一样,大家都说我是铁公鸡,我的确很吝啬,我的成长环境让我很没有安全感,只有存钱能给我带来安全感,可遇到你之后,我发现你比存钱更能给我带来安全感,只是这手表永远没有机会送出去……”
“雪,我立大功了,组织奖励了我一台收音机,以后我就不用那么孤独了,我能通过收音机听听新闻时事,还能听听人的声音,开云岛环境太艰苦了,夏天太阳能把人晒掉一层皮,冬天海风能把脸都给吹烂了,上次刮台风,物资进不来,我的食物全部吃光了,最终只能去挖生蚝吃,因为柴火也用完了,我只能生吞生蚝,你应该没尝过生蚝的味道吧,不过我希望你一辈子也没机会尝试,太难以下咽了,但这些苦难我都可以忍受,唯一无法忍受的便是没有人可以说话,每天,每一天,我都面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如果你在这里就好了,不,这么苦的地方你最好永远都不要过来……”
葛大川把信一封一封拆开,又一封一封看完,最后又一封一封重新叠好,然后丢到铁盆里头。
接着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可能经常被拿出来看,边角已经发黄磨损,但都被很细心地修补过。
照片上的林向雪站在亭子里,阳光照在她脸上,在她后面是盛开的满墙蔷薇花,但都不如她脸上的笑容灿烂。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葛大川盯着照片看,看了许久许久,久到肚子流出的鲜血把他的衣服和裤子全部染红了。
“遇见你,是我一生最好的事情,再见了。”
外面风更大了,葛大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照片丢进铁盆里。
“刺啦”一声,划着的火柴也一起被丢进火盆里。
火焰燃烧了起来,葛大川直直看着火焰,直到火焰把信和照片全部燃烧成灰烬。
做完这一切,他这才拿起步话机联系组织:“开云岛葛大川有事报告……”
“葛大川同志请你支持住,现在风太大了,船没办法开动,等台风一停,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派渔船过去接你……”
“葛大川!葛大川你听到了吗?”
“葛大川,听到请回答……”
“咚”的一声。
葛大川倒在了血泊上,眼睛直直盯着铁盆的方向,瞳孔慢慢涣散……
***
京城,家属大院。
“不要!”
林向雪突然尖叫一声从睡梦中醒过来,头发和睡衣都被冷汗给浸湿了。
“什么不要?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睡在她旁边的曾景林听到尖叫声第一时间醒过来,拉着林向雪的手紧张问道。
林向雪正要摇头,突然肚子传来一阵疼痛,底下一阵濡湿,她捂着肚子喘息道:“我可能要生了……”
曾景林被吓得脸色一白,整个人很是手足无措:“预产期不是在一个月后吗?怎么突然就要生了?”
林向雪从床上慢慢爬起来,忍着疼痛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你赶紧收拾东西送我去医院。”
“好好,我这就收拾东西!你坐着不要动,我来收拾就好!”
曾景林这才慢半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跑去收拾东西。
好在他们住的是家属大院,曾景林找来邻居帮忙,大家用推车合力把林向雪送去了医院。
“向雪,你不要害怕,一定不会有事的。”
“常大妈说早产是正常的,孩子也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的。”
曾景林像是被吓着了,抓着林向雪的手不断地跟她说话,但那样子更像是在寻求她的安慰。
疼痛来得很猛烈,林向雪痛得说不出话来,更没有力气去安抚他。
抵达医院后,林向雪很快就被推进产房。
产房里不断传出林向雪嘶声裂肺的叫声,曾景林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产房面前走来走去。
五个小时后,当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时,产房终于传来一阵啼哭声。
“生了,生了,是个女娃儿!”
第119章 五花肉
这一夜, 白瑜是在惊心胆战中度过的。
风力一直没有变小,江霖也一直没有回来。
这次台风据说是十年来最强的一次,江霖带着百余名海军官兵组成突击队, 连夜冒雨展开救助、地段巡查和加固等工作。
外面风雨肆虐, 连树都能连根拔起, 电线杆也倒了不少, 她很担心江霖的安危。
但这是作为军人的责任和义务, 她不能给他拖后腿。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 风力依旧很强劲, 还伴随着暴雨, 二楼的阳台虽然提前堆了水泥袋防水, 但雨水还是渗透了进来, 院子里的花和菜园全部被打得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白瑜也没心思做饭吃, 把提前把烙好的饼拿出来加热,然后又简单弄了个西红柿鸡蛋汤就算是一餐。
小家伙看到自己种下的菜苗还来不及长大就被没了, 伤心得泪眼花花。
念念为了让妹妹开心, 说等台风过了, 她们一起给菜苗举行一个葬礼, 小家伙不明白什么是葬礼, 但听了姐姐的解释后,小脸蛋这才再次露出了笑容。
到了第三天,风终于小了, 雨也小了,只是依旧没有停。
下了整整两天两夜的雨, 很多地方都被淹了,整个岛断电停水, 两边的树木被风连根拔起来,地上满是不知道哪里吹来的垃圾,地上坑坑洼洼,满目疮痍。
风小了之后,有些躲到教学楼或者其他人家里去避台风的人连忙匆匆往回家的方向赶,不知道哪里时不时就传来嚎哭的声音。
有些是在哭家被台风给吹垮了,有些是哭人没了,让人听了心里很难受。
到了中午,雷大姐过来了一趟:“你们没事就好,我先去忙了,有什么事情你去喊我一声就好。”
雷大姐手里提着一大袋红薯、地瓜和其他干活,看到白瑜她们都好好的,她又急匆匆要走。
白榆见状不由好奇道:“雷大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下了那么大的雨,台风又这么严重,到处的损失肯定很严重,这个时候最苦最累的便是我们的子弟兵,24小时不停地巡查搜索和救人,每年到这个时候,我和其他家属就会自动组成一支做饭的队伍,给我们的子弟兵们做一些热菜热饭,其他的事情我们帮不了忙,但送点热水热饭这一点我们还是能做到的。”
雷大姐是北方人,身材比较高大,就这么说话的时间,她就热出了一头的汗,只见她撸起袖子往额头一擦,袖子一下子就脏了一大块。
但她丝毫不在乎,不拘小节的样子可爱又豪爽。
白榆想也没想道:“雷大姐,我跟你一起去,我做饭很好吃的。”
“小榆啊,这做饭的工作可不轻松,我们做饭不是做给一个两个人吃,而是做给几百上千个人,几个大锅连续十几个钟头不停地翻炒,别说你一个小姑娘受不了,就是饭堂的大师傅也会顶不住,你还是在家里照顾孩子吧。”
雷大姐当然知道白瑜做饭很好吃,但做大锅饭这活儿真的累人,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累得腰酸背疼,等停下来后要休息好几天才能缓过劲来。
她觉得白瑜长得白净又娇软,一来不舍得她去吃这样的苦,而来也不想她弄得满身汗和满脸油。
白榆:“雷大姐,我不怕吃苦,大家都在为抗台防汛做贡献,我也想尽一份自己的力量,要是到时候我实在不能胜任,我再回来你看行吗?”
“成,那就一起走吧!”
雷大姐是个爽快人,尤其看到白榆有一份为党为人民做贡献的心,更加喜欢她这个人,哪里还会拒绝。
白瑜跟奶奶说了一声,奶奶知道她要去给子弟兵做饭,也十分赞同,还让她不要担心两个孩子,她会把孩子给照顾好。
白瑜自然信任奶奶,而且家里房子之前是加固过的,这会儿台风也小了,想来不会有太大问题。
小家伙知道妈妈要去做事情,虽然很不舍,但很懂事地没哭闹,而是抱着白瑜的脸亲来一口:“妈妈,我在家里等你回来哦。”
白瑜的心顿时融化成一片,亲了亲小家伙后就跟着雷大姐往饭堂去。
一路过去,白榆看到不少人跟雷大姐一样大包小包提了不少东西往饭堂去,看到她帮雷大姐提着东西,众人纷纷对她露出善意的笑容。
等到了饭堂,远远便看到大家正在热火朝天地干活:有搬动桌椅的,有抬大饭锅的,也有挑水准备洗菜切菜的。
白榆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平时放满桌椅的饭堂如今空荡荡的,除去被搬到外头放东西,还少了不少桌椅,白榆不由觉得奇怪。
雷大姐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开口解释道:“子弟兵们24小时在外头出任务,累了就在地上躺一会儿,可现在下着雨,地上又冷又潮湿,睡了很容易生病,所以大伙儿就把桌椅搬到他们干活附近的空地去,他们累了可以在桌椅上躺着睡觉,虽然也不舒服,但好歹不会那么容易生病。”
白榆豁然开朗:“这真是个好办法。”
人民子弟兵是最可亲可爱的人,每次遇到危险,他们永远是冲在最前线的人。
尤其想到江霖就在他们其中,白榆顿时更加迫不及待想做点什么。
雷大姐也没耽搁,把带来的菜放到一边,然后就加入了干活行列。
由于大家觉得白榆长得“娇滴滴”的,觉得她应该吃不了苦,所以给她安排了最轻的活儿——洗菜。
白榆没有抱怨,更没有争着出头,大家安排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洗菜这活儿的确不难,但能不能洗干净,动作利不利索,还是有区别的。
本来大家是一致不看好白榆,认为她是城里人,没吃过苦,就算会煮饭做菜也比不上岛上的家属们,谁知她干活比雷大姐还要干净利落,还要雷厉风行。
菜心一摘一洗一甩,每个动作都做得那么好看,菜更是洗得干干净净,更难得的是,几个钟头下来,她蹲在地上,洗得双手都起皱皮了,也没见她抱怨一句,更没有停下来休息。
大家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连雷大姐都感觉自己看错人了。
就在这时,切菜队伍里突然传来一阵痛呼声,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切菜的大姐把自己的手指头给切破了,鲜血直流。
众人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找药的找药,帮忙止血的止血,但那大姐手上的伤口太深了,一时半会居然停了血,必须去卫生所处理才行。
众人也不敢耽搁,赶紧安排了两个人送那位大姐去卫生所。
大姐走后,切菜的队伍顿时少了一个人。
切菜这活儿在场的人基本都会干,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切得又快又准,切慢了会耽误炒菜的队伍,切得太大也会不利于煮熟,而且切菜也有风险,刚才那个大姐就是个例子,一个不小心极有可能把自己的手给切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正商量着从哪个队伍挪个人过去。
就在这时,白榆站了出来:“不如由我来切吧。”
这话一出,现场安静了几秒。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白榆身上,脸上都写满了同个问题——她能行吗?
住在白瑜周围的人知道她做饭好吃,但更多的人并不知道。
白榆淡淡一笑:“试试就知道了。”
说着她走上前去,拿起放在一旁的菜刀,用水冲洗干净后,再拿起一块土豆切了起来。
众人看过去,顿时愣住了,这刀工……
别说刚才那个切菜大姐比不上,就是在场的所有切菜大姐加起来都没有她厉害,恐怕只有饭堂的姚大师傅或许能跟她比一比。
只见白榆手起刀落,手法干净又利落,切出来的土豆丝又细又根根大小均匀,比机器切出来的还要均匀,足可见其刀工功底之深厚。
众人看得啧啧称奇,没想到她看着娇滴滴的,年纪又那么小,刀工居然如此了得。
看白瑜切菜快又好,这活儿便落在她身上了,只不过白瑜没干太久就被姚大师傅给叫进里头做菜。
看到白瑜进了厨房,新一轮好奇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
不过姚大师傅没跟人解释,而是看着白瑜道:“白同志,今天的五花肉就交给你来做吧。”
白瑜点头应好:“没问题。”
五花肉已经清洗干净,白榆把五花肉连皮带肉切成四方块,五花肉是做给官兵们吃的,他们这几天体能消耗会非常大,也会非常累,因此白榆特意把五花肉切得很大块。
这样吃起来才会更爽,更饱。
“妹子,你这五花肉切得太大了,时间煮断了不好入味,煮长了外面的肉又容易变柴,后面的五花肉你赶紧切小一点。”
旁边一个中年男厨师看到她把五花肉切得又大又方,以为白榆是不懂做菜的小白,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白榆知道对方是好心提醒自己,不过她有自己的自信:“谢谢你同志,不过我很会做五花肉,保证又入味又不会柴,等会儿做好了你试试。”
中年男厨师闻言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没再吭声。
这年头的人说话都很谦虚,哪怕有人夸自己的孩子,做父母的都会连忙否认,再说几个缺点贬损自己的孩子,更别提是夸自己了。
白榆这样自夸的行为在中年男厨师看来,那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太过自信了。
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声:“牛皮吹得那么大,小心等会儿自己打自己的脸!”
说是嘀咕声,声音却不小,站在旁边的白榆自然听到了,不过她没有辩解。
辩解是最没意义的行为,只有拿出绝对的实力才能够让对方乖乖闭嘴。
因为要做的饭菜量太大,临时从家属那里搬来了不少煤炉,煤炉没有火,做出来的菜不如柴火烧出来的好吃,好在白榆这个是柴火灶。
她把锅烧热,接着一勺冷油下锅,而后下葱姜蒜和香料,再小火慢炒。
炒菜好不好吃看两点,一是材料新不新鲜,二是火候。
厨房用猪肉是今天刚杀的家猪,跟后世用饲料养大的猪不一样,猪肉又鲜又嫩,还没有一股难闻的腥味,一看就是好肉。
这样的好肉,白榆自然不会辜负。
香料被炒热后爆发出肆意的香味,白榆看火候差不多了,立即把五花肉给放进去,翻炒到表皮变色后再盛起来,然后加入白糖炒糖色。
白糖和冰糖都可以用来熬制糖色,但两者还是有一些区别。
白糖炒出来的糖色颜色会更深一点,而且味道也会更甜一些,更适合用来做红烧肉、红烧鱼、卤肉菜等等,冰糖颜色浅一些,但味道更清香可口,更适合用来做浅色菜。
炒糖色也是门技术,炒不好很容易糊锅,不过对白榆来说,炒糖色属于基本功,一看白糖融化,变成红褐色,还冒出小泡泡来,她立即把五花肉重新倒回锅里去,来回翻滚上色。
等五花肉都均匀上色后,她倒入适量的水,不过这时候她没急着把锅盖上去,而是找出一支长竹签,在每块五花肉上戳了好几下。
中年男厨师一开始以为白榆是那种爱吹牛自夸的人,不过她很快就被打脸了。
白榆做菜的动作干净又利落,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人,别的不说,那糖色熬制得真好,每块五花肉上色后仿佛被裹了一层红色的釉质,看着特别诱人。
这些饭菜是做给官兵填饱肚子的,关键是要能吃饱吃上热乎的,自然不能跟厨艺比赛一样,一味地追究好吃,这会儿更讲究快。
因此五花肉并没有像平时一样换到砂锅去小火慢炖,而是直接在大铁锅里头大火焖煮,但材料鲜,调料又香,做出来的五花肉就是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很快,锅里就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香味肆意扩散在厨房里,香得每个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又熬煮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五花肉被焖煮得烂透,每一寸肉里头都掺入了香料汁水,橘黄色的灯光下,五花肉看上去晶莹剔透,散发着香浓诱人的香气,馋得人直流口水。
白榆从锅里夹起一块吹了吹,然后放进嘴里,下一刻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一个字,鲜!
被扎过的五花肉十分入味,一口咬下去,口腔溢满浓郁的汁水,五花肉肥肉适宜,肥的部分颤巍巍,肥而不腻,瘦的部分紧致鲜嫩,猪皮散发出诱人的亮泽,有嚼劲却不会太硬。
白榆把一块五花肉吞下去,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一旁一个女帮厨大姐看得连连咽口水,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嘴馋的人,可这会儿却忍不住开口道:“妹子,你刚才不是说做好后让大姐尝一尝吗?大姐已经做好准备了。”
“噗嗤——”
听到大姐这话,白榆忍不住笑出来。
大姐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一脸期待地看着白榆。
白榆自然不会食言,夹了一块放在碗里递给对方。
大姐接过去,也顾不上五花肉还有些烫,夹起来就一口放进嘴里:“呜呜……好烫……好好吃……妹子你这五花肉做得太好吃了!”
她敢说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五花肉。
姚大师傅做的五花肉肯定也很好吃,只是这女同志做的好像更好吃一点点,至于好吃在哪方面她也说不出来。
其他人看大姐吃得狼吞虎咽,一个个羡慕得不得了,也想跟大姐一样跟白榆讨一块来尝一尝。
只是这些五花肉是做给官兵们吃的,他们自然不好意思开口,要不然都被他们吃完了,官兵们吃什么?
饭菜做好后,会趁热一批批送出去给官兵们吃,白榆做的五花肉和其他人做的饭菜很快就被打包送了出去。
在江霖带领下的第三突击队已经不眠不休连续工作了一天一夜,风里来雨里去,这会儿都累得几乎直不起腰来,双腿沉重仿若灌了铅一般的。
好不容易轮到他们这支队伍休息,大家一股脑躺在椅子上、桌子上,没位置的直接就地一趟,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不过话不想说,饭还是要吃的,大家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喝一口水没吃任何东西,早就饿得前度贴后背,肚子饥饿的打鸣声此起彼伏。
“现在就是来十头牛我也能吃下去。”
“别提任何跟肉有关的字,我现在饿得两眼发光,看到地上的土都想抓一把放进嘴里!”
“我也是,我现在就想吃点热乎的,管它有没有肉,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咦,什么味道?
怎么这么香?!
一股浓郁美妙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大家爬起来寻找香味来源,很快大家就看到勤务兵茅明带着人送饭来了。
他的身影一出现,七倒八歪的官兵们瞬间跟打了鸡血般,当即从地上跳起来,飞奔过去帮忙运送饭菜。
大家排着队伍打到饭后,立即狼吞虎咽了起来。
“妈呀,这五花肉也太香了吧!我敢说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五花肉!”
“听说这五花肉是江副团的爱人做的?”
“什么,这么好吃的五花肉居然是江副团爱人做的?江副团这也太让人羡慕了吧?”
可不就是羡慕,江副团的爱人不仅人长得好看,而且还是大学生,高考闽省第一名的高考状元,现在连做饭都这么好吃。
呜呜呜真的好羡慕江副团!
江霖坐在大榕树下,眼睑下有着青色眼圈,看上去十分憔悴,身上的衣服也湿漉漉贴在身上。
听到大家的议论,他夹起一块五花肉放进嘴里,五花肉入口即化,肥肉肥而不腻,瘦肉紧致,香味浓郁。
他没想到白瑜居然厨房帮忙做饭,算起来,他已经有五天没有回家了。
他好想她,更想抱着她睡上一觉。
不过知道她和孩子都好好的,他也就放心了。
***
京城,医院。
因为早产的关系,孩子的情况不是很好,出生不久被抱去了保温箱。
林向雪的情况同样不太好,恶露不止,她觉得是自己早产才会导致孩子身体不好,心里十分内疚。
知女莫若母,林母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好开口宽慰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最重要的是把身体给养好了,才能有精力照顾孩子,给孩子喂奶,要是你自己都不好了,还说什么照顾孩子,你说对不对?”
林向雪面色苍白,唇瓣更是没有一丝血色:“我当然知道要养好身子,可我就是控制不了操心,孩子要不是因为我,也不用一出生就打针吃药。”
林母:“敢情我之前说了那么多,你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林向雪抿着唇,不吭声。
她当然知道她妈说的都是对,也都是为了她好,但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林木从保温瓶里倒出一碗鸡汤递过去:“要操心也得先把这碗汤给喝下去。”
“谢谢妈。”
林向雪接过碗,刚喝了一口,就听她妈问道——
“听景林说,你是因为做噩梦才导致早产的,他还说你这段时间频频做噩梦,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向雪拿着勺子的手一颤抖,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就是我同事一个亲戚生孩子大出血没了,我知道后一直很担心,可能因为白天想得多,晚上就做噩梦了。”
如果她说没什么,她妈肯定不会相信,只好随便编了个借口。
至于她梦到的人……她不敢讲,也不知道跟谁讲。
果然,林母听到她的话,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戳了下:“我平时怎么跟你说的,别人的事情你别老往自己身上套,小小年纪的,怎么比我这老婆子还爱操心,你要是再不听我的话,把心思放宽一些,后面还有你后悔的。”
林母唠叨了一个多钟头,才意犹未尽提着保温瓶走了。
林母前脚刚走,她婆婆就过来了,同样提着保温瓶,只是里面装着的不是老母鸡参汤,而是普通的骨头汤。
之前没怀孕时,她嫌弃婆婆天天让她喝老母鸡参汤,可现在终于没了老母鸡参汤,她又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婆婆嫌弃她生了个女儿。
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个念头给甩出脑海,她妈说得对,她就是爱胡思乱想,想到这,她露出一个笑容:“妈,辛苦你了,不过我现在喝不下,我妈刚带了鸡汤给我喝,这汤就放在一边,等会我饿了再喝。”
曾母闻言,便点头把保温瓶的盖子重新盖回去,然后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病床上:“向雪,妈跟你说几句心里话。”
林向雪怔了下:“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曾母:“你看你现在身体不好,孩子也身体不好,如果你去上大学的话,后面谁来照顾孩子?”
林向雪:“我妈说让我把小芒果抱回家去,白天让保姆帮我带,晚上我回去自己带。”
小芒果是她和丈夫两人给女儿取的小名。
她妈和婆婆两人都有工作,都不能帮她带孩子,好在家里的保姆是知根知底的,在她爷爷家里干了好多年,是个十分可靠的人,要不然她也没办法放心去上学。
她以刚过及格线的分数被广播学院给录取了,录取通知书也下来了,在琼州岛时她接触到播音这个行业,她对这个行业很感兴趣,因此这次高考她报考了播音与主持的专业。
曾母:“把孩子交给保姆带,哪有亲妈自己带的好?你年纪小不懂,这孩子要自己带,孩子才会跟我们亲,你也不想孩子以后亲保姆不亲你吧?”
林向雪:“应该不会的,我不住宿学校,平时一有空就尽量回来陪孩子。”
她记得白瑜出了月子后就去上班了,也没听说孩子不跟她亲。
曾母:“那孩子喂奶呢?你该不会想让孩子喝奶粉吧?我可怜的大孙女,本来就比别人早产,刚出生就跟老鼠那么大,就只有四斤多一点,要再不喂母乳,以后更别不上其他人了?”
林向雪想说她会提前把母乳挤出来冻在冰箱里头,可能没有新鲜的那么好,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只是曾母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向雪,我当你是亲闺女才跟你说这些话,妈是过来人,吃的盐比你吃的大米还多,妈是不会害你的,对我们女人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孩子和家庭,要是因为上学导致孩子出现什么意外,或者身子一直养不好,你这个做妈的,心里难道就不会内疚吗?”
这话正好戳中了林向雪的心。
曾母看她表情有些意动,再接再厉道:“妈知道你千辛万苦考上的大学,让你不去上也不好,但孩子同样更重要,要不这样好不好,你跟学校申请延迟一年入学,等你和孩子两人的身体都养好了,而且孩子也正好可以戒奶,这样不是更好吗?”
林向雪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妈,我考虑一下。”
曾母也没逼她立即做决定,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好,你好好考虑。”
一回到家里,曾父一看到她就问道:“跟儿媳妇说了?”
曾母点头:“说了,她答应好好考虑一下,我看她样子已经被我给说动了,十有八|九是不会去上学了。”
曾父有些意外:“不是说让她推迟一年去上吗?怎么就变成不去了?”
曾母:“我自然跟她说的是推迟,只是若是这一年内她又怀上了,有两个孩子牵绊着,她肯定没办法好好上学,若是继续推迟,学校那边也不会乐意,所以我才说她这学上不了。”
她大姐说有个生男的偏方,等儿媳妇出院了,她就按照方子给她补身子。
最近单位到处在劝人优生优育,有些单位生孩子已经开始限制名额了,她担心以后国家就不让人多生孩子了,所以她必须让儿媳妇赶紧再生个孙子出来。
曾父:“我看向雪之前复习得很辛苦,就这么不去上了,未免有些太浪费了。”
曾母瞪了他一眼:“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把家庭和孩子顾好,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不过这事你可别跟儿子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心眼多。”
“我心眼多?我这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们老曾家!”
***
到了第五天,风才明显小了下去,只是海上风和海浪还是很大,船根本没有办法出海。
这天,江霖被叫去了孙政委的办公室。
只是刚走到办公室门口,江霖就明显发现孙政委的样子有些不对劲,后者低垂着头,双手插在头发里。
江霖敲了敲门,走进去:“政委,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孙政委抬起头来,眼眶很红,声音带着哽咽和沙哑道:“江霖,现在有个任务要交给你,组织派你去开云岛把葛大川给接回来,大川他……他牺牲了。”
江霖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直直看着他:“政委你刚才说什么?你说谁牺牲了?”
孙政委:“五天前,葛大川在和偷渡贼对抗时受了伤,当时海上正刮台风,组织没办法派船过去,这几天组织一直在用步话机跟他联系,只是那边一直没有回应,组织猜测葛大川应该已经牺牲了。”
办公室一片死寂。
“砰”的一声。
江霖一拳砸在面前的办公桌上:“五天前不能出船,那这几天呢,难道也不能出船吗?”
孙政委声音也跟着大了几分:“江霖你给我冷静一点!你以为大家不想出船吗?早在接到葛大川的信息后,组织就安排人出船,只是风太大了,好几次把船都给掀翻了,好几个同志差点淹死在海里,这几天大家也都在努力,但风太大了……”
说到最后一句,孙政委哽咽到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样的事情没有人希望发生,但台风刮了五天,根本就没办法出海。
江霖依旧不想相信:“或许大川还活着,或许他只是昏迷过去了,在还没见到人之前,怎么就能断定他已经牺牲了?”
孙政委捏着拳头:“根据他自己说的,他的肠子被捅穿了,岛上没有止血的东西……”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葛大川还活着,但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岛上没有医生,这么过了五天,且步话机一直没有传来任何回应,这种情况他们只能往最坏的情况去想。
孙政委:“如果你没办法去,我可以叫其他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霖给打断了:“我去。”
“我亲自去接大川回来。”
第120章 糯米排骨
江霖从孙政委办公室走出来, 本想回家去换洗衣服,他想以整洁的面貌去把葛大川给接回来,但脚步不知不觉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等他意识过来, 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葛大川曾经住过的宿舍外面。
宿舍还是那个宿舍, 但里面的人已经换了。
江霖久久看着宿舍没有动。
直到谢旭东走过来, 一手勾搭在他的肩膀上:“江霖, 你在看什么?这宿舍有什么好看的?”
江霖没吭声。
谢旭东也没太在意, 毕竟他平时都是跟锯嘴葫芦一样闷不吭声。
他顺着江霖的目光也看向了宿舍, 突然感叹一声道:“也不知道大川怎么样了?那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跑去守岛?以前跟他一起住那家伙最喜欢在被子里放屁, 那时候我老嫌弃他了, 不过现在分开了, 还怪想他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三能再聚一聚。”
江霖顿了下,道:“没机会了。”
谢旭东还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笑着调侃道:“现在大家都在背后说你是气管炎,一有时间就往家里跑……”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霖给打断了:“大川牺牲了。”
谢旭东扬起的笑容僵硬住, 好半响才不置信道:“你、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大川牺牲了,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对吧, 我跟你说,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玩!”
江霖扭头看向他, 眼底布满了血丝:“我从来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说完他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谢旭东怔愣了一下才追上去,声音听着好像都在颤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川好好的,怎么就……牺牲了?”
“政委说偷渡客趁着台风天摸上岛, 在搏斗中大川受了伤,我现在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然后去接大川回来。”
谢旭东酸涩得好像盐进了眼睛:“我……我跟你一起去接他!”
白瑜拖着疲惫的步伐从饭堂回来,这几天她跟雷大姐都在饭堂帮忙做饭, 怪不得一开始雷大姐不赞成她去,做大锅饭那是真的累。
她每天早上从天还没亮就过去帮忙,然后开始做早饭,早饭做好后休息吃个东西,就要开始准备午饭,他们做的饭菜不完全供应给官兵,还要供应给在台风中失去家园的百姓们,一天下来,他们要做几百锅的饭菜。
她两条胳膊仿佛挂着两个重重的铅块,腰也酸痛得不行,好在明天开始就不用过去了,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去洗个澡,然后睡他个天昏地暗。
家里静悄悄的,奶奶不知道带小家伙和念念去了哪里,白瑜拖着两条肿胀的腿走进厨房,刚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江霖就进来了。
“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江霖没回答,劲直走到她身边,突然一把抱住她的腰,抱得很紧很紧。
白瑜一下子就发现他的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江霖哽咽的声音从她的脖子处传过来:“大川没了。”
白瑜怔住,声音控制不住自己颤抖起来:“什么叫大川没了?”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可怎么会呢?不久前才听到葛大川立了大功,怎么突然就没了?
江霖把事情跟她说了,之后道:“我现在要去换洗,然后去开云岛接大川。”
白瑜久久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顿了好久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之后两人没再讲话,江霖去洗漱换衣服,白瑜则坐在厨房的矮凳子上,眼泪忍不住一颗颗往下掉。
怎么会这样?
葛大川他还那么年轻,怎么突然就没了?
白瑜在厨房坐了好久,江霖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知道。
白老太回来后看到孙女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知道葛大川的事情后,她老人家也掉了一把眼泪,直叹世事无常。
江霖和谢旭东,以及两个渔民坐船去开云岛,虽然台风小了不少,但海上风浪依旧很大,要不是跟过来的渔民经验足够丰富,说不定他们都要被掀翻到海里。
但整个过程十分惊险,等抵达开云岛时,所有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海浪给泼湿了。
江霖和谢旭东两人也是第一次来开云岛这座孤岛,看到周围的环境,两人再次沉默了。
只见岛上寸草不生,怪石嶙峋,唯一通往营房的通道也是坑坑洼洼的,此时岛上一片死寂,看到一个人影,这意味着他们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江霖走在前头,朝营房狂奔而去,谢旭东紧跟其后。
当爬上最后一个台阶时,一具尸体随即映入眼帘,那尸体脸朝下俯卧,身材矮小,看上去大概还没有一米六五,显然不是葛大川。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在进入房间后,却生生堵在胸腔,仿佛被毒蛇咬住喉咙般的窒息。
只见葛大川倒在地上,身上和地上都被鲜血给染红了,葛大川一双眼睛盯着一手距离外的铁盘,早没了呼吸。
“大川!大川你醒醒!”
谢旭东痛呼一声,整个人扑上去,抱着葛大川的身体摇晃起来,似乎这样做就能把他给摇醒。
江霖双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根根暴露。
屋里摆设十分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盏没点完的煤油灯,屋里弥漫着让人作呕的味道,在角落处蜷缩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双手双脚被五花大绑,嘴巴塞着袜子。
男人显然还没有断气,看到江霖和谢旭东他们进来,嘴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这五天来,他一口东西没吃,一口水没喝,房间外躺着一具尸体,房间内也躺着一具尸体,他就这么跟两具尸体呆了五天五夜,他简直要疯了。
谁知他刚叫了一声,就见那个握着拳的男人朝他走过来,一脚揣在他的肚子上,这一脚下去,他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破裂了。
江霖连踹了好几脚,招招致命,要不是谢旭东上去拉他,只怕他还真会直接把人给踹死!
“别打了,别打了!这人还要留着回去审讯!你把人给打死了,我们还怎么为大川报仇!”
最后那句话让江霖冷静了下来。
他转身慢慢走到葛大川身边,然后蹲下去,伸手给他整理了衣服,又把暴露在外头肠子给塞回去,之后又去隔壁打了一盘水过来,给葛大川清理了面容。
谢旭东则是红着眼睛,一边整理屋里葛大川留下的东西,尤其是至关重要的海防日志,这些都必须带走。
可他一打开桌上那本海防日志,两封信随即掉落了下来。
谢旭东赶紧把信件捡起来,一封是写个孙政委,一封是给江霖,他把江霖那封递给他。
江霖接过信,顿了好一会儿才把信打开,里面只有潦草一句话:“麻烦把我的骨灰葬到京城西山陵园去,这份情,我来世再报。”
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信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显然是当时在极其疼痛的情况下写下这封信的。
谢旭东也凑过来看了信,看完后忍不住骂道:“大川怎么到死还舍不得他两个吸血鬼家庭,要不是他们那么逼迫大川,大川也不会申请调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大川要是没来这里,他也就不会出事!”
江霖却知道,葛大川想把自己的骨灰送回京城不是为了他那两个家人,而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不过他没说什么,而是把信折叠好塞到口袋里:“你把人押着船上,我留下来收拾东西。”
谢旭东应了声好,解开高个子脚下的绳索,踢踢打打把人给押走了。
江霖把需要带走的东西都装进麻袋里,海防日志有十来本,每一本都记载得超级详细,待到整理床被时,突然一封信从被褥的缝隙掉下来。
江霖弯腰把信捡起来,信上面没写任何人的名字,原本这信应该原封不动递交上去,但他想了想,还是把信给拆开了。
在看到信件上面的第一个字时,他便知道这是葛大川的私人信件,再看那铁盆里面留下的灰烬,可以猜测这信件是被遗漏了。
他把信件叠好,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等前部东西收拾好,江霖和谢旭东两人才拿来担架,把葛大川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
谢旭东哽咽着道:“兄弟,我们带你回家了。”
来到船上,两个负责开船的渔民眼睛也红了。
其中一个年级稍长的擦着眼泪道:“我之前出海时跟葛同志见过一面,我们渔船出了事故,断水断粮,还有人受伤了,是葛同志给我们亮信号灯,又给我们送粮送药,要不是他,我们还真没把握撑回去,在那之后,每次看到岛上飘扬的红旗,我心里就莫名觉得心安,觉得有葛同志在,就算遇到危险也不怕,谁知他年纪轻轻就这么牺牲了!”
另外一个也擦着眼泪:“听说葛同志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升国旗,无论船走多远,我们都能看到国旗,旗在人在,以后看不到了!”
谢旭东听到这些话,再也忍不住呜呜呜哭了起来。
江霖沉默着守在葛大川身边,唇瓣被咬得发白。
回到琼州岛,船还没有靠岸,远远就看到岸边站了长长两排的官兵和百姓,看到船进港,队伍里的人忍不住哭出声来。
等葛大川的尸体被抬出来时,站在最前面的孙政委一声令下:“立正,敬礼!”
“唰”的一声。
所有官兵齐刷刷举起右手。
百姓们也跟着敬礼,哪怕动作不太标准,但他们敬畏英雄的心一点也没少。
“那么年轻怎么就没了,该死的偷渡贼,一定要把他们全部抓起来枪!毙!”
“必须的!葛同志我以前还跟他说过话,他人很随和,该死的偷渡贼!”
“呜呜呜……我虽然不认识葛英雄,但他一个人跑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守岛,要不是他守卫海岛,我们又怎么能安心过日子!”
“可不是,平时出海,远远看着红旗,心里就踏实了呜呜呜……”
哭声一片。
白瑜和孙蔷薇两人也在队伍里,两人眼睛同样哭红了。
孙蔷薇:“你说这事要不要跟向雪说?”
白瑜顿了好久,才摇头:“我不知道。”
因为葛大川的事情,这几天她的心情一直很低落,对于是否要告诉林向雪,她也想过。
理智告诉她不应说,毕竟林向雪已经跟别人结婚生孩子了,知道了对她没有任何用,只会让她难受和内疚,可不说,她又觉得不好。
孙蔷薇看白瑜这么说,她便没再继续问下去。
台风过境后的天空瓦蓝如洗,就跟葛大川刚来的琼州岛时的天气一样,无比灿烂。
只是,物是人非。
因为尸体已经放了很多天,现下天气又十分炎热潮湿,所以组织以最快的速度给葛大川举行了葬礼。
对于葛大川的先进事迹,党中央和军委会给与最崇高的肯定,葛大川被追为烈士,并授予“时代楷模”称号。
作为一名党员,作为一名守岛人,葛大川的离去让所有人动容,报纸也纷纷过来采访他身前事迹,白瑜之前工作过的报社还让白瑜回去做一期有关葛大川的英雄连环画,白瑜欣然同意了。
葛大川的父母和养父母知道葛大川死了,还被评为烈士,高兴得恨不得放鞭炮,两家人为了把葛大川的抚恤金抢到手,差点大打出手。
养父母觉得抚恤金必须全部给他们,因为是他们把葛大川给养大的,亲生父母觉得他们这话就是放屁,因为他们只养了葛大川前面几年,后面有了亲生儿子,他们恨不得把葛大川给赶出来。
两家人吵得不可开交,葛大川的养母和生母更是互相往对方脸上吐痰,扯对方的头发,把最脏的脏话都用到对方身上,打了一通后,双方都冷静了下来,最终经过协商后,两家人同意把抚恤金平分。
虽然双方都觉得这样的分法很不公平,都觉得自己应该占大头,但因为谁也不让谁,他们担心再闹下去被人举报,所以只好各退一步。
就在两家人商量要把抚恤金怎么用时,一个噩耗突然传来——抚恤金没了!
原来葛大川临终前写给孙政委的那封信,他在信中说开云岛环境恶劣,生活条件过于辛苦,所以他希望在他走后,把他的所有抚恤金都捐给开云岛,希望这笔钱能作为开云岛改善环境的资金。
因为葛大川被评为烈士,他的抚恤金包括一次性抚恤金、定期抚恤金以及烈士褒扬金,这些原本应该去到葛大川的父母或者两个养父母手里。
现在根据葛大川的遗言,这些钱都将作为开云岛改善设备和环境的资金。
不仅如此,葛大川在信中还说,如果他有幸被评为烈士的话,烈士的所有优待政策他都愿意转让给其他负伤却没有被评为烈士的战友的子女,如果不能转让,那他自愿申请撤销所有的优待政策。
他还说他的父母和养父母都是深明大义的人,一定会十分赞成他的做法,而且他四个父母都有其他儿子,儿子们都十分孝顺,所以没了他的抚恤金,他四个父母也不用担心养老送终的问题。
换句话说,因为葛大川的遗言,他的父母和养父母不仅连个屁都没有得到,还被高高架了起来,想闹都没得闹。
葛大川养父母和父母两家人气得差点被当场去世,葛大川生母更是气得进了医院。
过后两家人天天在家里偷偷诅咒葛大川,觉得他就是个讨厌鬼,活着的时候让人讨厌,现在死了还不让他们好过,简直就是讨债鬼。
骂多了两家就失去了警惕心,然后有一天被邻居给听到了,邻居立即跑去举报。
两家人的工作全部被撸了,还被关了十天,并罚了不少钱。
经过这一回,两家人安分了不少。
当然,这是后话了。
因为葛大川的事情,大家情绪都消沉了不少。
在经历了葛大川这次的事情后,组织也对守岛规则作出了改变,以后岛上会有两个人在上面守岛,还实行轮流制,每三个月换一次班。
也因为葛大川的英雄事迹鼓舞了很多人,以前没人愿意去的开云岛,这次成了“香饽饽”,葛大川的精神激励着军队和人民。
虽然不给搞迷信,但在葛大川头七那天,白瑜还是偷偷给他做了一份他最喜欢的糯米排骨。
她把糯米提前泡三个小时以上,接着把排骨清洗干净后加入盐、生抽、耗油、胡椒粉和白糖,再加点葱姜末,搅拌均匀,然后再加点地瓜粉搅拌均匀,放到一旁腌制二十来分钟。
接着往泡好的糯米加点酱油和五香粉,用手抓匀后把腌制好的排骨每一块都裹上糯米后放到盘里,水开后蒸四十分钟,最后撒上葱花,一盘糯米排骨就做好了。
做完后,白瑜把糯米排骨和饭放在葛大川的照片前。
对于葛大川的事情,白瑜最终决定不跟林向雪主动提起。
因为当初葛大川去守岛,他都不愿意让林向雪知道,虽然他没在给江霖的信里头提起,但根据之前的事情,白瑜和江霖都觉得葛大川更不会愿意让林向雪知道他逝世的消息,所以白瑜决定不主动提起。
而葛大川遗漏的那封信,则是被白瑜给藏了起来,如果有一天林向雪知道了,她会把信交给林向雪,如果她一直都不知道,那这封信就没有必要再出来重见天日。
走的人走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生活。
虽然大家心情都不好,但都得振作起来,白瑜也准备继续之前的工作。
就在她考虑去找哪家公社时,欧阳文骞找上门来了。
不过半个多月没见,欧阳文骞不仅瘦了一圈,而且一脸胡子拉碴,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憔悴。
“对不起白同志,实在很抱歉我上次失约了,实在很抱歉!”
欧阳文骞一进门来就对着白瑜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跟着他一起来的男同志见状也跟着给白瑜鞠躬,样子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
白瑜微微偏身:“欧阳书记,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失约吗?”
欧阳文骞连上露出了悲伤的神色:“我那天本是要按照计划过来,只是我还没出门我母亲就发病了,我连忙把她送去医院。”
白瑜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那您母亲现在出院了吗?”
欧阳文骞眼眶微红:“没有,在医院抢救了几天,她老人家最终还是没能撑下去,我那几天一直呆在医院里,因为心里系着母亲的安危,便把跟你见面的事情给忘记了,这是我的错,我就算有事没能过来,我也应该让人过来通知你一声,所以你后面如果不想跟我们合作的话,我也是能理解的,只是,我想求你给我们公社的社员一个机会,如果你不想跟我合作的话,我可以辞去书记的职位!”
他是他母亲一个人单独带大的,他是遗腹子,他还没出生父亲就出事故没了,那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他舅舅们都让他母亲把他给卖了然后重新嫁人,但她母亲拿着扫把将舅舅们赶了出去,就算吃不饱饭还坚持给他喂奶。
后来他长大后听人说才知道,母亲给他喂的不是奶水,而是血奶,因为没吃的,没有奶水给他喝,但母亲又不想饿着他,所以还坚持给他喂奶,母亲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因此母亲一出事,他便把什么都给忘记了。
送走母亲后又赶上台风,他忙着和社员一起防台风,更没时间过来了。
不过借口再多依旧是借口,这事是他做错了,这一点无论他说什么都改不了。
但公社需要这个机会,他们公社太穷了,尤其跟其他公社比起来,其他公社或多或少都有一两个罐头工厂,但他们公社的土地因为不适合种植水果,加上没有人脉,因此他们公社什么工厂都没有。
很多社员辛苦劳作一年到头,不仅没存下一分钱,甚至不少人连饭都吃不饱,他上任后也曾带着社员尝试过不少东西,养鱼,鱼没养活,养殖淡水珍珠,没成功,还做过其他行业,但都失败了。
所以他们公社太需要这个新的机遇了。
白瑜之前是有些生气的,觉得他这人言而无信。
不过现在听了对方的理由后,白瑜决定再给彼此一次机会:“欧阳书记,还有这位同志,你们进来吧。”
于此同时。
远在京城的林向雪向她婆婆说了自己的决定——
“妈,我还是决定去上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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