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
勤德殿中, 太子、衡王、郭阁老和吏部尚书蔡腾皆在,正在商议江原省新策推行之事,欲调派哪位官员过去主持。
夏阁老和高明进觐见?也为了此事, 皇帝便询问他们可有合适的人选。
夏阁老与高明进在过来的路上已?经商议,地方上和朝廷中的人盘了一遍,倒是选出了一位。
夏阁老回禀道?:“臣倒是认为有一人较为合适, 吏部侍郎汤逢春。”
他给出理由, 汤逢春曾在地方任过学政和知府, 又曾于户部任职, 后调入吏部,庶务熟悉, 办事也很有策略。江原省新策推行艰难,和地方的士绅地主作乱有关, 也与地方的官僚懈怠脱不开?干系,派他过去最为合适。
皇帝意味深长地朝高明进瞥一眼,说道?:“衡王推荐河西省巡抚叶旭阳, 叶旭阳有平乱安民经验。太子推荐东原省魏轫,魏轫在东原省的政绩也是有目共睹。夏爱卿认为这二人如何?”
既然各有推荐,那就相?互-评一评吧。
衡王推荐的叶旭阳是太子的人。
江原省现在就是块难啃的骨头。衡王推荐太子的人,目的是把?这个难题推给太子。南安省的秦耀先是衡王的人,现在南安省尚且算顺利, 若是江原省这骨头太子的人啃不下来, 两厢一对比,可就不好看了。若是啃下来,最后于他衡王也有利。
太子推荐魏轫, 并无私心,用意很简单, 魏轫有能?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至于夏阁老推荐汤逢春,夏阁老认为汤逢春此人有能?力办这个差。
高明进为何会?与夏阁老相?同的想法,则是因为汤逢春与其不和,外放地方自然眼不见?心不烦。江原省情?况复杂,办砸了自不必说;办好了能?不能?回京,回京还有没有更合适的位置也不好说。而且办好了,新策试行成?功,对他高明进来说是好事一桩,从哪方面说,都有利无害。
在场的几?位大?臣心里全都清楚彼此用意。
皇帝心中更清楚。
所以皇帝一点都不急,很有耐心。
夏阁老回道?:“西北今年小有波动,安西北策又正在逐步实行,西北地方最需要安定?之时,臣以为不宜地方大?员调动,河西巡抚并不合适。至于魏轫,地方上经验丰富,政绩不凡,然其人处理江原省不适宜。”
皇帝又饶有兴致地问太子和衡王对于夏阁老推荐的汤逢春有什么看法。
衡王并不赞同,太子也认为汤逢春地方经验不足。
皇帝又问郭阁老和蔡尚书的意见?,郭阁老已?察觉这里面关系发生了微妙变化?,却没有改变自己最初的想法。还是认为江原省现在情?况,叶旭阳办事雷厉风行,有文臣之才亦有武将之能?,最合适不过。
蔡尚书之子是东宫伴读,蔡尚书算上是太子的人,自是支持太子。
三个人选,二比二比二的结局。
皇帝觉得?好气又好笑,真是谁都不让步。
“白爱卿,你认为谁合适?”皇帝最后问白尧。
白尧听?了这么久,诸位大?臣心中的谋算他也看得?清楚,若单论才干,这三位大?人都不算差,但是现在显然不是单论才干的时候。
他直言回禀道?:“臣认为汤侍郎更合适。江原省的新策推行遇到的问题重?重?,上至官员不作为,下至各官学学生罢课闹事,还有士绅和百姓对垒。一则,汤侍郎担任过地方学政、知府,在户部任官、如今为吏部侍郎,恰恰符合。二则,如今江源的局面软的不行,必须有强硬手段才能?稳住局面,汤侍郎行事果决干练亦合适。三则,从朝中派官下去,更能?有威慑力。”
皇帝不动声色地搓着手指,琢磨几?息,对诸位臣子笑道?:“既然推荐汤侍郎者众,那就安排汤侍郎,擢汤逢春为江原省巡抚,即日赴任,拟旨吧!”
衡王欲再言,郭阁老朝他微微示意,衡王咽下话,朝夏阁老和高明进冷冷扫一眼-
出了大?殿,衡王脸色沉下来,本来是他和太子争此事,最后杀出了夏阁老和高明进,还杀出个汤逢春。
江原省差事办好了,夏阁老举荐有功,高明进的新策推行亦有功。江源的差事办不好,高明进的对头也调离京。
他们是一点亏吃不着。
走远了些,避开?其他大?臣,衡王才怒道?:“这个高明进行事越来越没章法可循,去年暗中帮太子,现在又和夏阁老走到一起,明儿还不知要做什么。”
郭阁老笑着劝道:“殿下不必动怒,他行事一向如此。”
“以前他……阁老,你们翁婿间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本王听?闻你们两家原本准备亲上加亲,后来作罢了。这几?日风闻高家要娶个富商之女。他这……真是让人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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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阁老无奈地搪塞道:“小儿女间感情的事,高侍郎夫妇也不忍心棒打鸳鸯。”
“若真如此便
罢了。”衡王无奈地满面愁绪,他可不希望这个户部侍郎倒向太子-
俞慎思今日见?识了一番古代?版“投票制”,下值后询问白尧这几?位大?人的真实情?况,他只对汤逢春了解一些。
汤逢春乃是汤获之父,与高明进素来不和,听?闻是早年二人在户部时闹出来。其间汤逢春还被外放过,十之八-九和高明进有关。后来因为在地方政绩突出,被重?新调回京中,去了吏部。
白尧和他一一介绍。
对于俞慎思说的“投票制”,白尧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认为是投票制?”
俞慎思自然不信皇帝这么民主,只是调侃说辞。
“白大?人是看出陛下的心思?”所以顺着皇帝意思投了一票。
“不可揣测圣意。”
俞慎思心里撇撇嘴,凑上前一步,歪头轻声玩笑道?:“白大?人哪天不在揣测圣意?”
白尧直接用折子敲他脑袋,故作愠怒教训:“一派胡言!”
俞慎思也乖巧认错,“是,下官知错,不敢胡言乱语。不过话说回来,这三人中汤侍郎的确最为合适,白大?人也是不偏不倚诚恳回禀,陛下英明,心里早一清二楚。”
白尧笑着点了下他脑袋,“这话还像个样子。”
俞慎思呵呵笑了笑,又问:“白大?人觉得?汤侍郎能?胜任吗?”江原省现在情?况可不简单,难办的不是这些士绅读书人和新策的推行,而是地方的官员们。地方官关系错综复杂,上层的官员哪个不和朝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夏阁老推荐此人,也和高明进脱不开?关系。
差办不好,落个办事不力之罪;办好了,却间接帮了高明进,还可能?得?罪朝中某些人。
看着是升了官,能?不能?坐得?稳还不好说。汤逢春进宫谢恩的时候,看不出喜色,估计想撕了高明进。
白尧沉思须臾回道?:“难说。”
“但愿顺利吧!”官员间,朝臣间怎么争斗,只要还能?真心为百姓办事,不祸害百姓,也算是一个好官了-
高明进从衙署回到府中,难得?见?到高晖。自从上次沈路过府来商议婚事后,高晖便没有回过府。前些天沈路与他再次见?了面,答应他的要求。两家开?始商议婚事,高晖依旧未回,全是下人两头跑传话。
今日回来定?是没什么好事。
“高所副还知道?回来?”高明进揶揄一句,朝厅中走去。
高晖冷笑着跟过去,“爹真想天天看到我?不怕被我气死?”
“混账!”
“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混账。我回来就是问一声,我的婚事府中怎么安排。若是夫人不愿意操心,婚礼也可以安排在沈宅。”
“浑话!”
高晖哈哈笑着问:“爹丢不起这人?”
“你不怕被御史参不孝?”
“爹今日朝堂上不都已?经说了,教而不善,乃失为人之仁义?,子可奉养,不可顺其意。”见?高明进又要开?骂,他忙阻止道?,“爹放心,父子一场孩儿定?会?给你送终的,至于能?不能?养老就看爹能?活到啥时候了。”
高明进气得?脸色铁青,扬起手要扇下去,见?到儿子冰冷目光,手在半空顿住,最后握成?拳甩袖步入厅中。
“你的婚事自有你母亲为你操持。”
高晖立即又笑着跟进去,“婚事要准备的事情?繁杂,孩儿怎好让夫人一人操劳,明日便让人过来帮忙。”
高明进冷笑,“这会?儿就朝府中安排人?”
高晖接过下人端来的茶水,递给高明进,讥笑道?:“爹这说的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怎么还见?外?又不是旁的外人,都是孩儿手底下忠心耿耿之人。爹不是也朝沈宅、俞宅安排人吗?至少孩儿是明着送过来,比爹厚道?。”
高明进没接茶水,高晖将茶盏放到他手边茶几?上,说道?:“孩儿明日就叫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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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了高明进这事,高晖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槛处忽然一个人跑进来与他撞个满怀,脑袋磕到他的下巴上。
“怎么走路的?”他呵斥一句。
“大?哥?”高昀揉着撞到的脑袋,见?到兄长摸着下巴,面露疼痛之色,忙道?歉,“大?哥莫动气,昀儿的错,没瞧见?大?哥,大?哥可有事?”抬手要去看高晖的下巴。
高晖一把?将手挡开?,教训道?:“急着干什么?奔丧呢?”
高昀被训斥垂首再次道?歉。
高明进白了长子一眼,嘴里就吐不出一句好话,天天盼着他死,不知真死了这个儿子会?怎样。
他转而对次子教训问:“冒冒失失做什么?”
高昀本来是有好消息过来给父兄分享,见?到父兄皆不悦,激动的心情?也熄灭,走进厅中老老实实回道?:“孩儿过来是想告诉爹和大?哥,孩儿院试取中第八名。”
高明进应了声,夸一句:“不错。”就没有别的话。
高晖回头看了眼兴致不高的高明进,对他们兄弟三个读书百般阻拦。高昀年初去考童试又不高兴,现在考中秀才,还是这副死样。
他活动了下下巴后,对高昀夸道?:“比大?哥强。”
听?到大?哥夸赞,不再怪罪他,高昀终于露出笑脸,“多谢大?哥。”
“听?说你要去排云书院读书,什么时候过去?”
高昀回头看向父亲,他不想远离父母去排云书院,但是父亲如此安排,他也不敢违逆,什么时候过去,也是听?父亲的。
高明进难得?见?到长子对次子关心,替次子答道?:“待你成?亲后。”对高昀吩咐,“这段时间家里筹备你大?哥婚礼,你能?帮上忙便帮一些。”
“是。”-
次日,高晖便让陆青石带人去高家帮忙安排婚事。
婚事虽然要准备的事情?不少,但高府的下人也不少,根本用不到其他人。人都已?经过来了,都是高晖的人,打着帮忙的口号,名正言顺。高明进知晓高晖想做什么,还是由着他。
诸国贡使陆陆续续离京,满加苏二王子离京时满是不舍,抓着高晖的手还掉了眼泪。“高大?人,下次使团出使贵国,小王必定?再来。”
高晖心道?:也许在你出使之前,我能?先去满加苏也说不定?。
一切未定?他不敢轻言,“二王子再来,在下必定?带二王子多逛几?个地方,多见?见?我大?盛山河。”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新学的一句大?盛俗语。
“一言为定?。”
送走使团,天已?入冬,盛都落了场小雪,北风清冷,高晖回高府的频率高一些。
心中千万个不愿意回去,为了他和沈山月的婚事,他还是要回去亲自过过眼各项事宜筹备如何-
高晖成?亲前几?日的休沐,俞慎思准备去趟白府,走到宅门前,见?到一个小少年从马车上跳下来,一身锦缎华服,披着枣红色的裘衣,在雪景中倒是亮眼。
少年抬头瞧见?他,笑容明朗,快步迎上来施礼,“高昀见?过小表兄。”
原来是高明进和郭夫人的长子,俞慎思将对方稍稍打量,十二三岁,模样有几?分高明进的影子,可能?更像其母亲,举止礼仪倒是有大?家公子的气度。
“高少爷有何贵干?”
高昀从怀中取出几?份请柬,俞慎思猜到是高晖的。高晖成?婚的请柬的确还没有送过来,但依着高晖的性子,绝不会?让高家的人送,肯定?是要亲自送。
应该是郭夫人的安排。
他接过请柬,总共四份,俞纶夫妇一份,他们姐弟三人每人一份。打开?见?到里面俊雅的字体,他抬头瞧了眼面前的小少年,笑问:“你写的?”
“是。”
“……令兄知道?你送请柬过来吗?”
“大?哥尚且不知。”
“请柬我收下了,今日天寒,快回府吧!”
高昀又施了一礼,笑着道?:“届时小表兄一定?要与舅舅、大?表姐、大?表兄来赴宴。”
“好。”
小少年的马车行远,俞慎思又看了眼手中的请柬。
他未有见?过这位郭夫人,倒是从高晖的口中听?闻一些。用高
晖的话说,与高明进一样喜欢“唱戏”,若是给他们俩搭个台子,二人能?一夜唱成?名角。
郭夫人明知他们姐弟和高明进的关系,请柬必然由高晖来送,她多此一举只会?让高晖不高兴。这么冷的天,还让自己的长子亲自送过来。
图啥?
为了让他们看她儿子长啥样?
俞慎思轻笑一声,将请柬交给洗砚,让他给俞纶他们都送过去。
准备上马车时,墨池道?:“都说见?面三分情?,三少爷你再见?不到白姑娘,白姑娘要将您给忘了。”
俞慎思忽然停住了步子,愣愣看着墨池。
墨池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忙住口。
“见?面三分情??”俞慎思轻轻嘀咕这一句,目光朝高昀马车离开?的方向望去,马车已?经在街口处转弯。
这不是郭夫人的意思,是高明进的意思。
他在车前愣了许久,脑海中回忆所有高明进古怪的行为,从他第一次去户部当差,到后来俞慎言成?婚,再到高明进默认高晖废了郭顺禹,包括后来的每次碰面所说的话,甚至是前段时间他在朝堂上“孝道?”之论。
他恍然间明白了点什么。
俞慎言成?亲后,白尧和他提古书中记载有一种鸟,叫六翼隼,这种隼鸟能?够预知自己的死亡,在临终前,会?用喙一根一根拔掉身上的羽毛,一半送给同群的鸟,一半为下一代?筑巢。
他当时听?了个新鲜,没有多想,现在才明白白尧意有所指,他是已?经看出高明进用意,因为是外人,不便和他把?话明说。
高明进可真疼郭夫人生的几?个孩子。
第122章 第 122 章
户部侍郎的?大公子娶妻, 在权贵云集的?京城,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户部侍郎是“清田纳税”之策的?提出?者,高大公子是当年?帮满加苏平定内乱的?少年?, 要娶的?是海州富商独女。
这三个消息叠放在一起,足够震惊整个京城。
更让京中人震惊的?是,沈家姑娘的?十里红妆。不?知羡煞多少人。
街边小楼中, 几名?未出?阁的?姑娘们, 透着小窗望向街上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嫁妆, 说不?羡慕绝对是假的?。
有?的?姑娘感叹:“我?将来能有?此十一, 后半辈子也不?愁了。”
身边姑娘不?屑,“不?过是个商户之女。”
感叹的?姑娘撇撇嘴, “商户女怎么了,娘家千娇百宠的?独女, 现在嫁给京中高门,夫君是嫡长子,英俊风流, 年?轻有?为,又是两?情相悦。咱们倒是官家女儿,能说比人家命好?别的?不?说,将来夫君合不?合心意都不?由己?!”
不?屑的?姑娘轻哼一声,不?与同伴争论。
不?仅姑娘们羡慕, 男人们也羡慕-
高府门前锣鼓喧天, 热闹异常。
官员们因为新策心里恨着高明进,表面上该往来的?还要往来,毕竟新策是陛下强力支持推行。
高明进招呼同僚们, 高旷和高晗兄弟也代父亲入京道贺,顺便帮忙, 招呼宾客。
再见到俞慎微姐弟,彼此有?些认不?出?来。
俞慎微是女眷,被请到内院。俞慎言兄弟二人步入高府,见到不?少官员。许多平日见过,有?些倒是陌生。还有?一些勋贵之家。
最?有?意思?的?是,此来有?太子的?人,也有?衡王的?人。郭家自不?必说,郭家来的?是郭阁老的?次子郭坚和家中两?位晚辈。
前面来的?官员有?这些,有?的?自己?不?便过来,让夫人过来的?,此刻应该在后宅,他们就不?得而知。更有?避嫌只送贺礼人不?过来。
今日倒是让他们兄弟看到了高明进这么多年?在朝的?关系网,只是摸不?清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个关系。
有?几位官员瞧见兄弟二人,主动过来打招呼。陆青石也见到他们,立即迎上来,请他们和几位官员到茶厅。
恰时?听到一个粗重的?声音唤道:“小俞修撰。”
俞慎思?循声望过去?见到一个胖子,正是户部右侍郎苗猷。
他竟然亲自过来,还真是给高明进面子。
“苗侍郎。”几人迎过去?施礼。
苗侍郎像看自家晚辈一样看着二人,笑呵呵道:“无?须多礼。”拍了拍俞慎思?的?后背问,“你上回送老夫的?那?个茶叫什么,老夫喝了之后的?确身体清畅不?少,觉都睡得香了。”
苗猷因为身体比较胖,运动又少,常觉得身体不?畅快,睡觉又浅,加上也不?算年?轻了,身体有?些扛不?住。
上次去?户部,两?人喝茶时?聊到这个事情,恰逢那?时?候荀药尘在京,俞慎思?便请荀药尘帮忙配个方子。
“七叶花茶。”他道,“明儿下官再给大人送一些,顺便将方子抄一份给大人送过去?。”
“懂事儿!”苗侍郎乐呵呵拍着俞慎思?,笑得一双眼睛弯弯。
又朝旁边喊一句:“耿巡使。”
只见一位年?轻人应声朝这边走来。此人身形和苗猷天壤之别,苗猷能够顶他三个,但是此人看着瘦,筋骨却很强健。
兄弟二人不?认得,旁边几位大人却认得,客气地打招呼。
“苗侍郎又盯上小俞大人了?”耿巡使玩笑道,显然认得他们兄弟。
苗侍郎闻言说笑道:“老夫以前倒是盯着你的?,但是你这小子早早娶妻。”
耿巡使爽朗笑道:“大人说笑了,下官一个粗人,不?敢高攀侍郎千金。”
看得出?两?个人不?仅熟,还有?点渊源。
耿巡使此时?朝兄弟二人拱手自我?介绍道:“在下耿越,靖卫司巡使。”
难怪看着不?像个文士,兄弟二人回礼,心中却有?些好奇。并未有?听闻高明进和靖卫司的?人走得近。
苗猷将人喊过来,是有?意让他们认识。俞慎言二人有?点琢磨不?透苗猷这是何意。靖卫司直属陛下,和他们今后应该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苗侍郎又补充一句:“耿渊大人的?侄儿。”
兄弟二人对耿越不?知,却对耿渊熟悉。今上还未登基耿渊便跟着陛下。此人亦文亦武,今上登基后委以重任。如?今朝中对于明年?初官船出?海之事讨论不?休,陛下有?意让耿渊指挥船队下南洋。
官船出?海,朝廷大事,朝中各衙署全都盯着,少不?得要打交道。
但是对于耿越过来参加高晖婚宴,似乎还是扯不?上,毕竟他是靖卫,说白了是陛下的?人,只奉皇命。
二人不?便多问。但俞慎思?心里想着高晖出?海的?事,就与耿越多聊几句。既是耿渊的?侄儿,兴许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前面俞慎言兄弟二人和相熟的官员相谈,内宅中女眷客人并不?少,俞慎微与她?们皆不?熟。她?被高旷的?妻子拉着和其他两位夫人说话。
她?与高旷的?妻子丁氏只在临水县的?时?候见过两?次,并不?熟悉,另外两?位夫人她?更是未见过。
其中一位夫人自她?出?现,目光就落在她?的?身上,一直盯着打量。
俞慎微也察觉到这两道目光,回望过去?。是位年?轻的?夫人,二十二三的?年?纪,清秀端庄,看上去?知书达理,像是出?身书香门第。但看她的目光却有几分冰冷。
经过丁氏介绍才知晓,这位夫人是钟熠的夫人樊氏。
当年?钟大人给钟熠定下了樊家这门亲事,钟熠金榜高中后并未有?立即娶那?位未婚妻,樊姑娘在半年?后忽然染病去?世。后来钟父便给钟熠娶了樊家的?另一位女儿。
如?此她?也便知晓樊氏为何是这样的?目光看着她?,想来是知晓当年?她?和钟熠定过亲。
年?少时?之事,俞慎微早就抛之脑后。
“二位夫人安好。”俞慎微福了一礼。
另一位裴夫人立即回礼,拉着她?说话。裴夫人不?知俞慎微和高明进的?关系,但知晓高家和俞家的?关系,更知晓俞慎微的?两?个弟弟如?今都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大弟弟娶的?还是赵将军的?女儿。
听闻两?位俞大人很敬重这位
姐姐,就连赵姑娘都在外人面前夸赞过这位姑姐,可想而知并非等闲后宅妇人。
“俞姐姐,”裴夫人一声姐姐拉进关系,笑容亲和地同她?说话。
樊氏见裴夫人如?此举措,也不?好显得自己?太失礼,也起身回礼。
裴夫人的?夫家是董家,董家父子皆是武官,董家和郭家关系非常,和高家关系一般。她?们算是郭夫人的?客人。
裴夫人很善谈,几个人坐下来,一直都是裴夫人和俞慎微说话,丁氏偶尔插几句话,樊氏几乎不?开?口,只是目光会一直落在俞慎微的?身上。
这时?,一个小姑娘捧着一个小木盒朝她?们这边过来。小姑娘七八岁,梳着双丫髻,模样玲珑可爱,福礼问安,“几位嫂嫂好。”将小木盒放在桌上,里面是一些糕点。
丁氏拉着小姑娘,指着一旁的?俞慎微道:“昕儿,这位不?是嫂嫂,是大姐姐。”然后给俞慎微介绍,这小姑娘是高明进和郭夫人最?小的?女儿。
高昕看着俞慎微,再次施礼,“昕儿第一次见大姐姐未认得,大姐姐莫怪。”然后从小木盒里取出?一块糕点给俞慎微,笑容甜甜地道,“大姐姐吃一块喜糕,便当昕儿赔不?是了。”
一句称呼罢了,面对一个不?过比小久儿大个两?三岁的?小女孩,俞慎微自不?会计较,笑着接过喜糕,“好。”咬了一小口。
糕点太甜,这些年?因为李帧,她?口味有?变,但还是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小女孩见她?浅尝辄止,朝桌子上看了眼,几样点心都是甜口,叫来婢女,让其准备几样别的?口味茶点。
俞慎微未想到这小女孩如?此机灵,笑道:“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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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下人们疏忽,招待不?周,大姐姐和几位嫂嫂见谅。”又朝几人欠身一礼。
旁边的?樊氏目光终于从俞慎微的?身上移开?,落在小桌的?各样点心上,眉间多了一丝愁色-
前院顿时?热闹起来,接亲的?队伍回来。
高晖牵着沈山月踏着红毯朝正堂去?,不?顾周围宾客的?目光,歪着头笑着和沈山月说着什么。
红盖头下的?沈山月显然被逗笑了,身子轻轻颤了下,微微歪着头朝他看去?。
俞慎言微微蹙眉,对二弟有?些不?高兴,就算对高明进再怨恨,至少也要顾及自己?和沈姑娘的?颜面。
俞慎思?笑着劝他:“大哥别要求太高,二哥没发疯大闹已经够克制了。”
俞慎言斜他一眼,“你跟着他也学得越发没规矩。我?听你大嫂说,你请她?邀白姑娘来家中。”
俞慎思?理直气壮,“大嫂有?孕在身,不?能常出?府到处走动,在京中又没有?多少亲人,请白家表妹过来说说话解解闷,心情好,有?助于养胎。”
“你打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
俞慎思?傻笑-
拜堂时?,高晖看向上座的?高明进和郭夫人,紧了紧拳头,压下胸中的?怨恨,屈膝俯身而拜。
高明进面上含笑,心里却知晓儿子不?过是维持最?后的?颜面。
宴席开?始后,高晖看了眼主桌上的?高明进和诸位大人,又看了眼陆青石端的?酒壶酒杯,皱眉道:“这么点,多显得高家小气。”对旁边下人吩咐,“抬一缸酒,再拿十个大海碗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青石给他朝旁边的?桌上示意,俞慎言可就坐在旁边,胡来得有?个度。“发疯也不?能今天疯,这些可都是朝中官员,大爷和三爷以后还要在朝为官呢!戏都开?锣了,哪有?不?唱完的?,沈老板那?边今天应该就有?最?后消息传来,最?好别闹出?事。”
高晖冷笑道:“我?这是待客诚意。”
“呸!你最?好规规矩矩,宾客散去?,你把高府烧了我?都不?拦你。”催高晖快点进去?向诸位大人敬酒。
高晖也就过过嘴瘾,他心里清楚今日无?论如?何不?能真闹出?事,他还靠着今日和朝中这些官员拉拉关系呢!
他笑着走进堂中,朝诸位大人施礼。
“贤侄,来来来。”苗猷朝他招手,“正说到你平定满加苏内乱之事。几位大人还不?知详情,你来给说说。”
这段时?间因为满加苏使臣前来,关于此事朝中一直在讨论。《科举学报》中小故事一栏有?写到,只是比较简略。
既然大人们感兴趣,他笑道:“此事不?算高晖之功,是高晖跟陛下学得。当时?满加苏乱臣欲离间国君君臣,高晖瞧出?来对方阴谋,想到当年?陛下平定西南内乱之策。便提前给国君建议将计就计,随后给他们定下具体计策,紧接着国君假意将亲信驱逐,让他们投靠乱臣。君臣同心平定内乱。这也是当今陛下功劳,高晖作为臣子,学了一招半式罢了。”
几位大人唏嘘,当年?陛下平定内乱可没这么惊险。满加苏是威胁王位,控制不?好,亲信反叛,王位易主。
高晖余光瞥了眼面上含笑的?高明进,道:“也是基于满加苏君臣相互相信。”
苗猷赞道:“贤侄能提前瞧出?叛臣阴谋,才是关键。”
“是。”诸位大人附和,歌颂陛下一番后,又称赞高晖,最?后自是少不?得恭维高明进,教子有?方,大公子才如?此出?息之类。
高明进笑着同诸位客气。
高晖在一旁为诸位大人斟酒。满席间只有?郭坚笑得最?牵强。高晖过去?斟酒时?,笑着道:“外甥以为二舅舅还在生气,连外甥大婚都不?来观礼。能见二舅舅来,外甥要多敬二舅舅几杯。”说着将酒斟满。
其他大人听说过高郭两?家准备亲上加亲,原定的?是郭坚的?女儿,只当是这个事。
两?家三书六礼都没过,晚辈们心有?所属,此事作罢,算不?得什么事。谁家儿女定亲不?是相看好些家,相中满意才定下来。为了这个事不?高兴,那?可太小家子气。他们中有?人也不?愿意高郭两?家绑得这么紧。
儿子的?事他只能往肚子里咽,众同僚面前自不?能那?么跌份。高晖这个该死的?又一句句二舅舅,他作为长辈,连一两?句刁难重话都不?好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笑着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二舅舅哪里会介意。”
“如?此,外甥就放心了。外甥敬二舅舅,多谢二舅舅体谅。”高晖说着一口将酒饮尽。
郭坚不?得不?喝下高晖的?敬酒-
外面的?宴席上,俞慎言兄弟和耿越等年?轻人坐在一桌。
俞慎思?主动坐到耿越旁边,不?为别的?,就因为耿渊大概率会是下南洋船队的?总兵指挥。
靖卫司乃是皇家特务机构,做着搜集情报、巡查缉捕审问之事,只对皇帝负责,有?自己?办事的?一套规章流程,不?受任何衙署挟制。可谓靖卫出?没,退避三舍。
俞慎思?这个新科状元,怎么瞧都和这位靖卫巡使不?搭。两?个人却聊得火热。
第123章 第 123 章
婚宴之上, 聊的自然是新人。言谈间俞慎思才知晓耿越不是和高明进?有什么关系,而是高晖邀请。
两个人幼时便相识,去年安州办差, 高晖帮过他,关系更熟络些。
俞慎思心生好?奇,问是何差事, 耿越笑而未答。
那便是秘差, 不能?向外人透露。能?够和他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大?诚意了, 他很识趣转开?话题, 提到靖卫司今年去信州办的差事。
信州等地民间自发赈灾,
背后是何人至今没有结果, 朝廷上下一直都在?猜测。
耿越知晓俞慎思在?皇帝跟前当差,这种?事情也都知晓,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秘差,无须隐瞒,同他坦言道:“所有的线索都在?一个叫石六爷的人身上断了, 一直查不到这个石六爷是何人。”
俞慎思琢磨了下,道:“能?够一把拿出几十万赈灾的石姓之人,全大?盛寥寥可数。查起?来应该不难。”
以他所知海州商帮的帮主便姓石,但沈老板言明海州各家主大?概率不会?这么做。
他们海州商人这几年刚崛起?,想做好?事, 也是光明正大?, 绝不会?藏着?掖着?。
“对方若真?的不愿意透露身份,依我之见,石六爷这个姓都是假的。”
耿越略略沉思, 苦笑着?点头:“俞大?人说得是。如此一来,又是毫无头绪了。”
俞慎思见对方陷入愁闷中, 给对方倒了杯酒,装作随口?絮叨:“想想咱们平日什么时候会?捐这么多钱?无非两种?,一行善祈福,二破财免灾。若是行善祈福,没必要包藏这么严严实?实?,这有点说不过去。我倒是觉得可能?像破财免灾。
若是破财免灾,所破之财用来赈济百姓而免灾,很大?可能?这些钱本就来路不正。若是来路不正,不一定就是商人。”
耿越被他这么一点,稍稍有些开?悟,“俞大?人是指官员?”
“也不一定。”俞慎思笑道。
话这么说,耿越却已经把心思转向了官员。因为这笔赈灾粮数目之大?,他们的目光一直都放在?了富商巨贾的身上。却忽略了并非只有商人才拿得出来。世家大?族也不是拿不出几十万两,更别说来路不正的银子。
当年刘庆辅刘阁老被抄家,纯白银就查出了几百万两。莫说还有其他金银珠宝,字画书籍,田产房产。
耿越端起?酒盅,敬道:“多谢俞大?人提点。”
“酒后信口?胡言,耿巡使听听就罢了。”
俞慎思不善饮酒,不敢多饮,稍稍抿了一小口?。
耿越瞧着?他面颊泛上红晕,看出来他不胜酒力,自不会?勉强。
俞慎思倒也没醉,头脑还是清醒的。说完耿越的事,他自然要聊一聊高晖和随官船下南洋之间的事。
礼尚往来,高晖都帮了你一回,自己?也算是给你指了个方向,总要有点回报。
耿越能?听出来俞慎思之意,其实?高晖之前也和他提过,请他与自己?叔父说一声,若是由叔父开?口?,他多一分胜算。
只是朝廷尚且没有定下自己?叔父,他不便早早提这事。
这时高晖也从堂中出来,向其他的宾客敬酒,走到他们这一桌的时候就随意了许多。
在?座的不是兄弟就是老相识,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同辈,没有那么多礼节可讲。
他拍着?耿越的肩头在?另一侧坐下来,一边给耿越倒酒一边道:“越哥,你今天仔细瞧瞧,府中有没有不合规矩的,你可千万别徇私,该抓就抓,不要留啥情面。”
耿越责怪一句:“说什么醉话。”
高晖笑笑,端起?酒杯敬谢对方前来观礼,然后又敬了席上其他诸位-
婚宴热热闹闹入夜才散,俞慎思兄弟二人和耿越分别后,等着?俞慎微过来。钟熠也在?等着?自己?的夫人。
钟父这么些年一直在?地方为官,也就每次钟父进?京述职的时候,父子见上一面。钟熠因为当年亲事,与钟父之间也不太?和睦。
俞慎微与樊氏一同过来,二人有说有笑,好?似很聊得来。
钟熠微微诧异,目光落在?俞慎微的身上几瞬,然后很不自然地转向自己?的妻子。
“俞姐姐,你哪日得空,我去你府上请教。”
“冬日清闲些,妹妹随时都可以过来。”
两人姐妹相称,笑着?话别。
樊氏走向自己?的丈夫,笑着?道:“我们回吧!”
钟熠稍稍愣了几息,点了点头,搀扶妻子上马车,回头朝俞家马车瞥了眼,俞慎微已经在婢女的搀扶下上车。
他轻轻叹了口?气,钻进?车里,随手?将?旁边的小手?炉递给妻子,问:“你们聊的什么?”
“女人家的事,夫君莫问。”樊氏笑道。
看妻子此刻还面含笑意,意犹未尽,看来是真?的开?心。
妻子因为俞慎微的事情,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流露不高兴,甚至吵闹过几次。他知晓妻子对俞慎微十分不喜,但今日却是反差。与俞慎微之间亲和不像只是表面装装样子。
只要妻子不再闹,不问便不问,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烦心-
同样,俞慎言兄弟二人也好奇俞慎微怎么和钟熠的夫人聊得来,毕竟曾经有那么一层关系在。他们兄弟都看得出来钟熠每次看大?姐的眼神,还藏着?一丝情意,没有真?正地放下。
俞慎微笑道:“有什么放不下,庸人自扰罢了。如果让我回到当年,我会?主动退了钟家的婚,等你们的姐夫来临水县,再次与他相遇。”
俞慎思笑了声,“姐夫就那么好??”
俞慎微反问:“你们的姐夫还不好?吗?”
“好?,当然好?。”俞慎思难得见俞慎微还说这种?事情,笑道,“大?姐看上的夫君岂会?是差的。若是真?回到当年,小弟也绝对劝大?姐退了钟家的婚。钟兄人很好?,但是在?处理感情和家人关系上优柔寡断,实?非良人。大?姐如今是夫贤子孝复何求。”
俞慎言闻言笑道:“最后一句,你回去说给姐夫听。”
“我还真?有这个打算。”-
姐弟三人这边说说笑笑,高府的新房内,一对新人正在?——算钱。
刚刚陆青石送来一份账单和一封信,新婚夫妇二人就忙起?来。
沈山月将?算盘一立一放一拨,高晖报金额,她拨算珠,新房内只听得报数声和算珠噼啪声。
一刻后,沈山月道:“五十万零三十一两六钱四分。”
高晖笑道:“沈叔还多给了三十多两。”
“叫什么?”沈山月责怪地昂首瞪他。
高晖忙嘿嘿笑着?改口?:“岳父大?人,岳父大?人。不知岳父那边有没有处理好?。”
沈山月却丝毫不担心,“别说处理不好?,就是直接私吞了又怎样,现在?咱们两家一条船上绑着?,他敢揭发我爹,我就敢告发他。要死一起?死,我们江湖之人,还能?比他朝堂之人怕死不成?”
高晖朗声大?笑,放下账单,“说得有道理。”走到床榻上坐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伸出手?去。
沈山月抓着?他的手?坐到他身边,气恼道:“是他先?要挟我爹的,我爹不答应他将?计就计,怎么能?拿到他贪污的证据。不拿到他的证据,岂不是要被他要挟一辈子?”
“岳父不愧是老江湖,我的确没想到岳父能?够顺藤摸瓜查到高大?人贪污罪证。我还挺担心弄不好?激怒高大?人,他会?变本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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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山月冷哼,自豪地道:“我爹和我娘白手?起?家,行走江湖几十年,这点胆量和本事没有怎么混?说不好?听的,我爹在?生意场游刃有余那会?儿,高大?人还在?书院里念之乎者也呢!”
高晖哈哈大?笑,舒了口?气,“现在?可以高枕无忧了,咱们是不是要做点高兴的事?”
“什么高兴的事?”沈山月疑惑地看着?他,“你是想斗酒还是玩叶子戏?”
高晖无奈地笑了几声,“我说媳妇,咱们洞房花烛夜,你就想到这个?就没想要干点别的?”挑着?眉头眼神暗示。
沈山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看着?面前高晖挑逗的眼神,耳根一热,随即略带几分羞涩地笑着?道:“这个事……也可以。”
“那就别误春宵了。”一把揽过沈山月扑在?床榻上-
次日日上三竿,高晖和沈山月才晃悠悠地朝正堂去。
全家都在?等他们俩。
高昀笑着?朝门口?迎了几步,“问大?哥、大?嫂安。”
高晖扫了眼堂中的人,吩咐道:“我有话和爹说,你带弟弟妹妹先?出去。”
高昀有些疑惑
,“今日是要……”
“出去!”
高昀朝上座的父母询问地看去,高明进?知道长?子又要和自己?闹,说话没轻没重,倒还顾虑到弟弟妹妹,便吩咐高昀他们先?出去,让下人也全都退下。
高晖又看了眼郭夫人,倒没介意。走过去将?一封信拍在?高明进?手?边,兀自走到下首坐下。
“爹看完了,我们再谈谈。”
信拆过封,高明进?隐隐感到不安,瞥了眼儿子,抽出信来看。平静的脸色越来越沉,眸子也冷得骇人,最后抬眼看向高晖和沈山月,充满愤怒和狠厉。
“沈路倒是好?手?段!”将?信摔在?桌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高晖取笑道:“不引蛇出洞,怎么打蛇七寸?现在?你手?中有沈家走私的证据,沈家也有你贪污的实?证,咱们打个平手?!你那五十万两银子,沈家分文没动,原封给你送了回去。山月的陪嫁,每一文都是沈家的钱,全都有据可查。”
见高明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高晖心里憋了这么久的气越发顺了,嗤笑两声,“当然了,儿媳妇的嫁妆,公婆若是有急用,也不是不能?借的。毕竟以后一家人嘛!孩儿和山月商量过了,不算你们利息。”
“你个混账东西!”高明进?气得脸色通红,怒指高晖,“你想干什么?”
“下海!”高晖干脆地道,“我不为难你,只要你不从中阻拦,让我和山月明年初随官船下海,这件事我们就揭过去。你贪腐的事我绝口?不提。”
“若为父不答应,你是要告发为父吗?你敢吗?”
“有何不敢?”高晖迎着?高明进?充满怒火的眸子,心里也窝着?一团火,讥讽道,“或许朝廷念我大?义灭亲,还能?饶我一命。只是到时候,爹你恐怕要身首异处,夫人和高昀几个身为罪臣妻儿,不知要流放,还是没为奴籍。”
高明进?没想到儿子对他这么大?恨意。平日内言语顶撞气他,至少还知道收敛,今日是毫无顾忌,说出这等狠话。连下面几个弟妹都要连带。
是真?要和自己?好?好?算这笔账。
他怒极反笑,“你是准备赔上沈家,与为父鱼死网破?”
“孩儿是希望两厢无事,若爹非要逼孩儿,孩儿也只能?这么做。”-
旁边看完信的郭夫人,心惊肉跳。听父子俩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连自己?儿女都扯上,心中惊怒。
努力平静下情绪,她耐心地问:“晖儿,你为何要这么做?这么多年我们是对你疏忽,可当年是你自己?要回乡,我不是没劝你,而是你不听。
就算我与你父亲有错,你也无须把事情做这么绝。你怨我恨我都可以,是我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可老爷是你父亲,昀儿他们是你亲弟弟亲妹妹,你怎么狠得下心……”
“夫人!”高晖冷冷地截断郭夫人的话,“事到如今,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慈母!还有——你责问我之前,先?问问他都做过什么。但凡我娘还活着?,我都能?原谅他对我做的一切。”
最后一句落音,高明进?原本愤怒的眼神,旋即化为震惊,不可置信地直直盯着?儿子。
已经走到这一步,高晖也不在?乎高明进?是否知晓他们知道母亲的死因。
因为怕他赶尽杀绝,他们姐弟为求生机,这么多年装作对母亲死因毫不知情。从此以后,也无需再隐瞒。
也让他死了要从他们姐弟身上获取转圜余地的可能?之心。
在?知晓母亲病逝真?相起?,他们之间已经没有父子情。
他不想再继续与他们夫妇谈论?毫无意义的陈年往事,站起?身来道:“爹,我话尽于此。这一场父慈子孝的戏,咱们就唱到这儿吧!”转身拉着?沈山月出门。
高明进?愣愣看着?儿子决然离开?的背影,好?半晌才从儿子刚刚的那句话中回过神,神色慌乱一阵。
“夫君……”郭夫人见他脸色不对,抓着?椅子的手?轻轻颤抖,忙起?身过去扶了把丈夫。
高明进?暗暗稳了稳神,“为夫无事。”身子颓然靠在?椅背上。
郭夫人瞥了眼信问:“现在?怎么办?由着?晖儿吗?”
高明进?抬眼,厚重的门帘遮挡,已经瞧不见儿子的身影。
他终于明白当年儿子为何那么执着?要回乡,为何回乡途中消失几个月,他是知晓当年的事,并且去查了当年的事。所以后来再回京,对他这个父亲不似幼时敬慕。
这几个孩子,这么多年一直都知道真?相。
高明进?苦笑几声,郭夫人从未见丈夫如此,有些担忧。
半晌后,高明进?微微摇着?头,接连叹了好?几声,似暮年老者,已经瞧不见什么希望,也没了生气,声音疲倦地道:“由着?他去吧!”
片刻后,瞥了眼手?边的信,撑着?扶手?站起?身,拿起?信走向堂内的暖炉,将?信一张张投入炉火中,看着?写满自己?贪污证据的字,被火红的炭火点燃,一点点吞噬,化为灰烬。
“夫君……”
高明进?摆摆手?,让妻子不用担心他,出门去书房。
高旷从外面回来,要禀报关于那五十万两银子的事,进?门碰到高晖夫妻二人出门,现在?又见高明进?失魂落魄,明白高明进?已经知晓此事。
他惊慌地跪下回道:“是侄儿无用,露出破绽,让沈家拿到证据。”
高明进?虽然心中有怒火,却也知晓不能?全怪高旷。
是他轻敌,没想到沈路有此本事和手?段。
“那五十万两,想办法处理掉。”
高晖明白其意,忙应下:“侄儿这就请人去安排。”
“务必谨慎。”对侄儿还是不太?放心,犹豫了下,“交给孔先?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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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晖拉着?沈山月出门去俞宅,将?高明进?贪污证据的事情和俞慎微说。
俞慎微担心地望向沈山月,如果真?的揭发高明进?,高明进?必然会?拖上沈家。
而且朝廷新策在?试行,皇帝还靠着?高明进?,就算是现在?揭发他,皇帝也会?将?此事暂时压下来。
左右都不能?拿其来做点什么,至少现在?不能?。只能?拿其作为一个挟制的筹码。
沈山月知晓俞慎微的担忧,父亲冒那么大?的风险,费那么多心力去查高明进?贪污罪证,也并非要将?高明进?如何,只是为了沈家,为了她和高晖能?够有与高明进?谈条件的本钱,不受高明进?摆布。
现在?父亲也正在?想办法消除当年走私的证据,只是此事太?棘手?。
“大?姐不必担心我们沈家。我爹并不担心自己?的生死,他只是怕连累我和哥哥,怕连累族人。何况船到桥头自然直。”
倒是挺乐观。
俞慎微笑着?道:“令尊对我们俞家帮助颇多,我们俞家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沈山月笑着?点头-
从俞宅离开?已经午后,阳光温暖。高晖伸了个懒腰,难得自己?这几日有假,他想到前段时间带着?满加苏二王子闲逛,发现好?几家不错的饭庄,问沈山月想不想吃古董羹。雪冷风寒,正是吃这个的大?好?时候。
沈山月笑着?点点头,“走!”
钻进?马车见到陆青石抱着?手?炉悠闲地坐在?里面,她惊了下,“你怎么过来了?”
高晖上车后,朝陆青石踢一脚,“你死来做什么?我们夫妻新婚燕尔,你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陆青石翻他一眼,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他,“你以为大?冷天我想出门?围着?火炉睡大?觉不舒服?”
高晖接过纸条打开?。
陆青石道:“郭顺羲送来的,不知消息可不可靠,但我已经安排了人,有备无患。”
高晖笑着?道:“他没必要送假消息,这事对他可是大?大?有利。”
“二爷这次准备怎么做?”
“那个残废找死,我不得成全他?多安排点人手?,咱们要看郭家唱戏了。”
“好?。”
第124章 第 124 章
冬日天短, 高晖和沈山月从午后去饭庄,一直吃到日落西山。
厢房内燃着暖炉,古董羹又烧着炭, 热气腾腾,喝了点小酒,两个人面?上绯红, 竟出了汗。
窗户半开着, 窗外是?一小片竹子, 晚风吹来簇簇作响, 盖住面?前锅里咕嘟声。寒风从窗户灌入,也中和了室内的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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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进来掌灯, 见他们吃得差不多了,笑问:“二位是?否要添点茶水点心?”
高晖知道他们是?准备打烊了。
但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他客气回道:“来一壶解腻的清茶吧!”
伙计应了声。
沈山月起?身到窗边吹风散散汗,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她回头问:“姓郭的这么急不可耐, 昨日我们成?婚,今日就要来取你性命。”
“被?刺激了吧!”
看着自己仇人风光娶妻,他岂会不恨?恐怕早就想动手了,甚至想在他成?亲前动手,能够忍到今日也是?不容易。
“你刚出了汗, 别着凉, 过来喝点茶。”高晖倒一杯茶递到沈山月座位前,见沈山月还站在窗口?不动,起?身走过去将人给拉回桌边, 按在凳子上。
“担心我?”他问。
沈山月点头。
“不用担心。”高晖轻轻拍着她肩头,玩笑着安慰她, “上次咱们在南洋洛隆佛寺时,大师说我是?富贵命,但命途坎坷。我还没大富大贵呢,岂会真有危险?必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沈山月回想当?年大师的话,当?地人都说那位大师很灵,说的都准。
她是?行南走北的商人,还是?很信这个。笑着点头-
一壶茶喝得差不多,天彻底黑下来,外面?的夜风也更加强劲刺骨。二人这才披上斗篷出门。
夜寒风冷,街道冷清无人,天上星光微弱。马车前的灯笼在夜风中左摇右晃,灯火摇曳,映着街道两边的雪景。
高晖轻轻拉开一条车窗缝隙朝街边瞧,只偶尔见到街边人家一两盏灯笼。
马车行了一段路,拐进后街,然后行进一条小街。
小街更加僻静,夜间只听闻呼呼风声和车轮辘辘声。
马车内为了取暖和照明,烧着小炉,挂着一盏灯笼,将车内照得明亮,人影模模糊糊映在车窗上。
忽然间,数支弩箭从马车的左右和后方的车窗射入。与此同时车内的灯笼熄灭,马车停下来。
车内没有任何动静,一侧深巷,一侧残垣,以及前后方,四面?涌出一二十人手持武器扑向马车。
车内空空,只有几个披戴衣冠的木架子,众人知道中计,转身准备撤散,见到雪光映照下黑压压的人迅速朝这边围过来。
高晖站在巷子口?,看着远处马车周围厮杀。
“出什?么事了?”身后的巷子里走来一人,挑着灯笼,见到微弱星光和雪光中黑乎乎混乱一片,还有厮打的声音,吓得忙缩回巷子里,小心地探头朝外面?看。
“这是?……”那人问巷口?“看热闹”的高晖几人,“都什?么人?靖卫抓人?”
在寻常老百姓的认知里,大晚上敢这么当?街打打杀杀的,也只有靖卫司的人。
陆青石笑着回道:“是?黄雀捕螳螂。”
“啥……啥意思?”
陆青石没解释,见男子是?披着衣服,估计刚刚已经?躺下,拍了拍男子劝道:“大哥回去睡觉吧!天冷风大,别着寒病倒了。”
“那可不得回去,这太吓人了。你们年轻人也是?胆子大,别看了,赶紧回家,当?心被?抓去。”
“好。”
男子也掖了掖衣襟,挑着灯笼匆匆回走。
一盏茶后,马车周围停下打斗,一个人跑过来回禀:“全部活捉。”
“留下几个领头的。其他人全都带回沈宅交给家主。”让沈山月也一起?回沈宅。
“你小心点。”临走前,沈山月叮嘱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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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府大宅内,部分院落的房间还亮着灯,郭府大门前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摆不定,照着朱红大门明明暗暗。
一阵有力的拍门声将看门的仆人惊醒。
“谁啊?大半夜这么拼命拍什?么!”
门仆刚拉开一条门缝,大门就被?几个人用力推开,他趔趄几步才稳住脚。
见推门的几人寻常布衣打扮,喝问:“你们什?么人?胆敢夜闯,知道这是?谁的府邸吗?”
“内阁次辅郭季山郭阁老的府邸,我怎会不知道?”
门仆见到高晖,神?色一滞,这祖宗登门准没好事。再定睛一瞧,身后还绑着几个人,心中大叫不妙。立即冲门内喊人,“快去通禀……”大半夜的不知道要去通禀哪位主子,也不知道高晖是?要找谁。
“还是?禀告郭阁老吧!这事得他给个决断。”-
郭阁老正?从书房离开准备回房,有家仆匆匆奔过来回禀门前之事。
郭阁老知道高晖是什么性子,心中不悦,喝道:“让他明早过来!”
家仆小心地回禀:“高大少爷说,老太爷今夜不见他,他明早就带人去告御状。”
郭阁老闻言,知道事情不是?小打小闹,是?动真格了。吩咐将人带进来,又吩咐人去高府叫高明进过来。
郭阁老没有立即过去,而是?过了许久才过去。见到前厅廊外五花大绑三个人,跪在阶下,嘴里被?塞着破布,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高晖身披深蓝色斗篷,头戴风帽,站在廊下柱子旁,双手拢在斗篷里,面?色平静。对?于被?晾这么久,没有丝毫不悦,很有耐心。
这和他印象中的高晖稍有不同,印象中这孩子性子有点急躁。
郭阁老缓着步子走过去,高晖取下风帽迎上前两步施礼,“下官高晖见过阁老。”
“怎么回事?”郭阁老威严凛凛地瞥一眼廊外三人。
陆青石上前将三人口?中破布取出来,三人垂着头没一人张口?。
高晖道:“阁老政务繁忙,下官不该深夜来打扰,但是?今夜这事,下官不得不来。”他指着三人说,“郭府人口?众多,阁老不问宅中事情,应该不认识自己府中的下人,下官想郭四少爷一定认识。这几个人奉郭四少爷命令,刺杀下官。”
郭阁老严厉地瞥他一眼,转身缓步跨进前厅,旁边下人搀扶一把?。
高晖跟进去,“阁老,这可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的人证、物证下官还留着呢!”
阁老在上座坐下来,面?无表情地问:“你想做什?么?”
高晖笑道:“下官岂敢。凶手毕竟是?阁老的亲孙子,下官岂敢私自做主,带人过来就是?要请示阁老。请阁老示下,下官是?自认倒霉呢?还是?阁老能秉公处理,给下官一个公道?”
郭阁老脸色阴沉,没有说话,严厉的目光紧盯着他。
久等不到郭阁老回答,高晖笑着道:“阁老的意思下官明白了,下官不打扰了。”说着转身朝外走。
郭阁老此时方对?身边的下人吩咐:“将二老爷和顺禹都叫来。”
高晖停下步子,转回身,“让阁老费心了。”-
片刻郭坚和郭顺禹过来,同时过来的还有郭大老爷。
郭顺禹在听到消息时,已经?吓得脸色大变,见到廊外跪着的三个人,更是?吓得腿软。在两个仆人的帮助下,拄着拐杖进来。
见到高晖,郭顺禹眼中又愤怒又害怕。
他想过成?功后的兴奋大快人心,也想过若是?如上次一样失败了会如何,他想到的不过是?高晖私下报复他,未想到他会直接带人上门。
郭坚进门便质问高晖这是?何意。
高晖没有答他,而是?望向郭阁老,想看郭阁老要怎么处理此事。
郭阁老指着郭顺禹对?次子严厉呵斥:“你问问他干了什?么!无法无天!你就这么教儿子的!”声音有些低哑。因为年纪大了,情绪激动呼吸都跟着粗重?。
郭顺禹见祖父动怒,吓得手中拐杖一丢,人跌跪在地。
郭坚替儿子辩解道:“这不是?禹儿所为,是?下人们瞧着禹儿受此重?伤,替主子出气。上次的事,儿子已经?教训过禹儿,他不会再犯这种错。”
郭顺禹瞬间反应过来,寻到脱身之词,忙附和父亲。
旁边的郭大老爷也劝说父亲,“禹儿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转而问高晖,“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郭大老爷年轻时受过重?伤,身体不好,如今赋闲在家,并无官职在身。此时说完两句话,好似体力不支,握拳抵着口?轻咳两声,在下人的搀扶下在一旁椅子坐下。
不愧是?高明进的岳家,唱戏的班底就是?比高家好。
高晖面?含讥笑看着祖孙三代?,斗篷下的手指捏得骨节发出一声脆响。
“不如大老爷问问外面?的下人。高晖那里还扣着十几个杀手,回去后也好好审问。若真是?恶奴诬陷主子,罪不容诛,高晖必定将其送去盛天府衙惩办,替郭家出这口?恶气。”
郭大老爷闻言气得咳嗽好几声,呼吸不畅,憋得脸红脖子粗。
郭坚父子还要辩解,郭阁老猛拍桌案,勃然怒喝:“你们当?我是?老糊涂了?来人,取家法!”
郭顺禹吓得脸色瞬间惨白,俯身哀求。
郭坚也急忙上前急声替儿子求情,“爹怎么能听高晖这浑小子一面?之词。别说这事不是?禹儿所为,就算是?禹儿所为,您也不能动家法。禹儿一条腿已经?废了,这
惩罚还不够吗?您是?要他的命啊!爹,儿子和儿媳就这一个儿子!”
郭阁老怒视儿子,严厉教训:“都是?你们二人惯的!他敢派人去刺杀,谁给他的胆子?”
“爹……他是?您的亲孙儿。”
“就因为他是?我亲孙,我才不允许他做出有辱家门之事!”
此时下人已经?搬来凳子、木杖在廊外候着。
郭阁老声色俱厉命令:“拖出去!”
郭顺禹吓得哭声哀求。
两名下人已经?上前来扶人出去。
郭坚见阻止不住父亲,又心疼儿子,将怒火全都发在高晖身上。
指着此刻风轻云淡的高晖喝骂:“你毁禹儿容,废他一条腿,现在还想要他命!该死?的人是?你!”
想到儿子一辈子被?毁,一瞬间怒火冲顶,面?涨如血,转头冲门外怒喊:“来人!将高晖和他的人全都给我绑了!今夜,谁都别想踏出府门半步。”
“二老爷是?要关起?门把?我杀了吗?”高晖不屑地冷笑。
“杀了你又如何?”郭坚愤怒失去理智,像个护崽的发狂猛兽。
高晖心略惊一瞬,“果真有其父必有其子,一脉相承。那些杀手不是?奉郭顺禹之命,是?奉你之命吧?”
郭坚闻言暴怒,冲外面?大喊:“来人!都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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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冲进来,郭阁老见次子被?恨意冲昏了头,行事冲动没有分寸,立即高声喝止:“放肆!都退下!”
与此同时,厅门外传来一声高喊:“二兄!”
紧接着高明进裹挟一身寒气大跨步迈进来,目光如刀,冷声对?郭坚道:“打狗还要看主人,二兄对?我的儿子说杀就杀?连你儿子也能动辄派人来刺杀,是?不是?太不把?我高明进放眼里了?”
郭坚怒火中烧,双目猩红地瞪着高明进。
高明进亦怒道:“上次郭顺禹刺杀晖儿,晖儿已经?给过他一次机会,他今日又敢动手,他是?自己找死?。屡次刺杀朝廷官员,本?就是?死?罪!晖儿没有将人证、物证送到盛天府衙,没有送到大理寺,没有在陛下面?前告御状,已经?是?看在两家的情份上。
二兄想自己儿子被?斩首示众吗?想郭家落个家风不正?、纵子杀人的名声?二兄这个官想不想当?了?岳父大人还能不能待在内阁?郭家还要不要脸面??二兄可想清楚了?”
第125章 第 125 章
高晖望着浑身散发戾气的高明进, 言语之间已?然动了?杀意。
高明进的阴狠从?来都是藏在心里,再?不济也?是偶尔流露在眼神中,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高明进把狠戾和杀意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他呆了?一瞬, 回过神望向郭阁老?。
郭阁老?眼睛半眯望着高明进,厅内的烛灯被门外灌入的风吹得?光影晃动,眼皮下的眼神看不清, 面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厅内静如古墓, 静得?似乎能够听到每一个人的心声。
郭坚此时也?在高明进冰冷的眼神中稍稍冷静下来, 意识到刚刚要动高晖太冲动, 儿子可以这么做,但是他不能这么说这么做, 气势渐渐收敛起来。
几息后,他欲开口为儿子求情, 郭阁老?骤然喝了?一声:“住口!”眼神凌厉地扫过高明进和次子,冲门外的下人喝命,“还?不动手!”
下人早已?吓得?大?气不敢出, 得?了?命令哪里还?敢耽搁,立即手脚麻利地将郭顺禹口中塞上?麻布,剥掉外衣拖到院子里按在长凳上?,两个中年男仆一左一右,手持棍杖毫不迟疑杖打。
沉闷的杖声从?外面传进来, 高晖目光在几人面上?逡巡一圈, 郭坚和高明进郎舅二人虽无刚刚剑拔弩张之势,却依旧是对峙之态。郭阁老?一脸怒气,不知道是怒子孙还?是怒女?婿和高晖。另一边坐着的郭大?老?爷面有几分?无奈。
他拱手道:“高晖不在这儿耽误几位大?人说话, 先退下。”
他退到厅外廊下,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院子里被几名下人按在凳子上?徒劳挣扎的郭顺禹, 两名下人手中的木杖一下接一下高举捶打。
郭顺禹倔强地昂着头,目眦尽裂地瞪着廊中灯光下的高晖,疼痛让他仇恨更甚,双目充血,额上?青筋暴起,像一头穷凶极恶的困兽。
高晖神色淡淡地看着,好似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
厅内,高明进镇定地朝郭阁老?欠了?欠身,在一旁坐下,说道:“岳父大?人今夜让小婿过来,应该也?是想这件事有个了?断,那小婿便直言了?。于公而言,晖儿是陛下亲自任命的朝廷官员,郭顺禹两次刺杀,若是交给有司衙门,他是死罪。
于私来说,晖儿是小婿亲生儿子,也?是芳君的继子。郭顺禹两次杀他,眼中既没有我这个姑父,也?没有芳君这个姑姑,我也?无须将其视作?内侄。他要杀我儿子,我自是容不得?他。”
郭坚闻言刚平静些许的情绪再?次被激怒,“高明进,你是要禹儿的命?”
“是!”高明进回答干脆果决。
“高明进,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二兄!”高明进冷声打断,“郭顺禹已?经废了?!不是腿废了?,是他这个人废了?,留着他迟早祸害郭家。纵子刺杀朝廷官员,这一条罪,已?经够将你革职查办。你亦会连累岳父大?人,连累郭家其他兄弟子侄。”
郭坚欲争辩,被郭阁老?再?次喝止。
此时外面响起妇人的哭喊声,聂氏奔到门前跪着哭求郭阁老?饶过他儿子。郭坚见到妻子,急忙起身出去。
郭阁老?没有松口。
高明进所言也?正是他所虑,郭顺禹这个孙儿终是废了?。上?次刺杀高晖,因?为腿被废受了?教训,他已?严厉警告过,这个畜生竟然还?敢胡来,完全?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高晖不是温善之辈,他能容忍一次两次,绝不会有第三次。第三次顺禹就不是自己送命,而是拖着父母一起死,拖着郭家。
高明进对高晖这个儿子再?不上?心,终究是他的儿子。伤高晖他能容忍,动高晖的性命他绝不会罢休。
这是高明进的底线。
郭顺禹两次触及他的底线。
因?为上?次刺杀的事,两家明面上?没有大?吵,私下已?经不和,这对他们郭家有害无利。今日让他过来,也?是想给他一个交代,把这件事翻篇。
郭阁老?不松口,下人们手里的杖子不敢停。门前的聂氏还?在苦苦哀求。
高明进借郭坚出去的机会对郭阁老?道:“岳父大?人,时至今日,你也?亲眼看到了?,别再?偏袒二兄了?,他不宜留京,还?是寻个机会外放,将三兄调回京吧!”
郭阁老?不舍地望向门外,长子病重?之后,他将希望都寄托在次子的身上?,一步步帮他铺好仕途,现在看来终是无用,倒是三子在地方上?做出点成
绩来。
沉默未言,眼中已流出失望之色。
旁边郭大?老?爷亦朝外看去,轻轻叹息一声。二弟偏爱害了?禹儿,禹儿也?反过来害了二弟。父亲又何尝不是因?为偏爱二弟,才害了二弟。
他未再为二弟父子开口求情-
厅门外的院子中,杖责的声音还?未停下,郭顺禹已?奄奄一息,腰背臀腿的衣裤被鲜血染红,在夜间明明暗暗的灯光下,显得?诡异恐怖。
聂氏求郭阁老?无用,丈夫也?不敢忤逆父亲,冲高晖怒吼:“禹儿都这般了?,你还?不满意吗?”
高晖看着院中耷拉脑袋的郭顺禹,再?无力气抬起头看他。这样子,现在不死,估计也?活不长了?,何况有人不会让他活长。
等下人又落下几杖后,他才回身走进厅中,假意求情道:“阁老?,还?是留四少爷一命吧!想必他此次定记下教训,不会再?犯了?。”
郭阁老?没说话,几息后,外面杖声停下。一个家仆在门前回禀:“四少爷好像没气了?。”
门前的聂氏闻言大?叫两声,起身准备奔向儿子,脚步还?没迈开就昏厥过去。
从?廊下匆匆赶过来的郭顺羲,身后跟着两名大?夫,一名给聂氏查看,一名去给郭顺禹检查。
“还?有气儿。”大?夫大?喜道。
郭坚立即让人抬来担架,将儿子小心地抬回去,自己和郭顺羲将聂氏扶起。
府中乱了?一阵-
夜已?过半,郭顺禹得?到惩处,高晖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向郭阁老?施礼道:“下官多?谢阁老?为下官主持公道。剩下的十几名杀手,下官回去就将人放了?。夜已?深了?,下官不再?打扰阁老?。下官告退。”朝大?老?爷和高明进亦施一礼,退了?出去。
高明进亦起身告辞。
父子二人离开后,郭阁老?疲惫地撑着头,揉了?揉太阳穴,这大?半夜被折腾得?筋疲力尽。
郭大?老?爷看出父亲无奈和痛心,说不心疼禹儿这个孙儿是不可能的,再?不成器也?是自己亲孙子。如今几乎要了?他的性命,岂会不心痛。只是禹儿屡教不改,将来必成祸端,高家父子相逼,父亲不得?不狠下心。
令下人都退下,他问父亲:“高明进手里到底有没有那些证据?芳君一直都没有找到。”
郭阁老?身心疲惫,无精打采地瞥了?眼长子,朝门外看去,高明进父子已?经出了?这边院子。
“以他行事作?风,恐怕有的还?不止我们郭家。”他在户部多?年,朝廷和地方的钱粮财税他一眼便能瞧出哪里有问题,数目稍有变动,便能推演出背后缘由。这一点帮了?郭家不少。高明进也?必然利用这一点掌握不少官员贪腐罪证。
“那些证据应该不在高府,而是托付给别人。”
郭大?老?爷蹙眉,“芳君知晓的人,我们都查了?,毫无线索。他是连枕边人都防着。”
若高明进是能够被女?人哄住的人,他当年也?瞧不上?这个女?婿。只是当年握在手里的利刃,如今变成一把刺过来的刀。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郭大?老?爷骂了?一句,“没有我们郭家,他能有今日!”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他会不会将证据交给俞家那两个孩子?”
郭阁老?默了?片刻,微微摇头,“俞家的两个孩子与他积怨已?久,不会帮他。他也?不会将如此重?要东西交给那两个孩子,必然是他极为信任之人。”
父子感叹一声,郭阁老?不再?胡乱猜想没有头绪的事,叹息一声道:“老?三往日与他亲厚,让老?三回来或许能够缓和关系。他如今明显偏向太子,这对我们大?不利。”-
离开郭府,高明进喊住准备上?马车的高晖,高晖转过身挤兑道:“高大?人是想下官谢你吗?你不来郭坚也?不会将我怎样,他糊涂,郭阁老?不糊涂。就算他们都糊涂,我也?有办法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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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下,想到什?么,讥笑道:“是郭阁老?让你来的?你到底帮郭家敛了?多?少财,让郭阁老?不敢轻易得?罪你。”
今夜的事,他也?瞧出几分?。郭阁老?让高明进来,显然不是让高明进来阻止他,恰恰是想当着高明进的面将这件事解决,以后莫再?因?为此事生了?嫌隙。
高明进本有一些话要和儿子交代,见到儿子这般态度,也?便作?罢。长长叹一声,语气无奈落寞地道:“你上?次同为父说得?对,若是当年为父能护着你,也?许你和郭顺禹不会结下这么深的仇,是为父的过错。”
高晖轻笑一声,双手抱怀看着面前神色沮丧的男人,觉得?可笑。“高大?人这又唱得?哪出?放下屠刀,剖心忏悔吗?这里没旁人,高大?人的戏就不用唱了?。”
望着儿子不屑的神情,高明进欲言又止,最后深深叹息,身形颓靡地转过去,在下人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在黑夜中渐渐远去,车轮的声音和马车上?灯笼都消失在看不见尽头的街道。
高晖在原地站了?片刻,今日的高明进与往日不同。
陆青石轻轻捣了?下他胳膊,“高大?人像是真的在悔过。”
高晖冷冷地瞪他一眼,“他不会悔过,他这种戏唱得?太多?,张口就来。除非他以命赔罪,死在我的面前,我会信他真的悔过。哼,你觉得?他会吗?”
连妻儿都敢杀的人,哪里还?有什?么情义可讲,无情义又何来悔过?
他是不信,转身上?了?马车-
数日后,郭府传出消息,郭四公子郭顺禹暴病而亡,郭家门前挂上?白幡,灯笼换成白灯。
郭夫人听闻侄儿惨死,伤心大?哭一场,却说不出责怪丈夫和高晖的话。
这已?不是第一次,高家也?不是没给过他机会。
如今父亲对自己丈夫心底深处必然是怨的,二哥二嫂自不必说,定是将自己丈夫和高晖恨之入骨。
这仇恨表面化?解,内心都已?种下。
高明进见妻子哭了?许久,双眼红肿,端了?杯热茶到她面前,温声劝道:“一个都不将你这个姑姑放在眼里的侄子,不值得?你为他哭成这样。”
郭夫人拭去泪,“他毕竟是我看着长大?。”
“晖儿就不是你看着长大??若是晖儿遭遇不幸,你可想过你这个继母要被京中的人如何指点责骂?你还?能在京中待得?下去吗?就连昀儿他们都要被人指点。你想着你二哥,想着你侄子,他们从?没有想过你。但凡为你考虑半分?,都不会派人刺杀晖儿。”
这种话高明进也?不是第一次和妻子说,他在旁边坐下来,拍了?拍郭夫人的手耐心几分?,“芳君,如果你还?认不清你的父兄,今日的郭顺禹可能就是明日的昀儿他们。”
郭夫人又抽泣几声,喉咙发干,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问起高晖的事,“你真的让晖儿随官船下南洋?”
“晖儿不下南洋,你二哥能真的放过他?若他去杀晖儿,你让我怎么做?眼睁睁看着晖儿死在他手里,还?是将你二哥送入大?狱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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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已?请父亲将二哥外放?”
“还?是让晖儿离开两年缓一缓再?说吧!”
第126章 第 126 章
郭顺禹之死?, 俞家的人已经?知晓缘由,这也更加坚定让高晖下?南洋,离开大?盛。
不仅是避开郭坚, 更重要的是离开高明进。
这日天又飘起雪,勤德殿内地龙烧得旺,暖如春日。
夏阁老将内阁拟定的明年正月随官船下?南洋的官员名单呈上。此次出海正使总兵指挥耿渊和两位副使, 皆是皇帝定下?, 其他官员则是内阁商议报上来。
皇帝瞧见在一串官员名字中夹着一个名字——工部所副高晖。
月初高明进这位长子刚成亲他亦听闻, 如今名字竟然赫然出现在名单上。
“高晖?谁的意思?”皇帝问。
夏阁老猜到皇帝会有此一问, 早就想好?对答,“是高所副自己所请。”
皇帝有些?疑惑。
夏阁老回
禀:“臣等以为高所副机敏果敢, 又有海上航船经?验,懂得造船, 经?历过海战,的确符合此次出海官员选任。高所副又一腔热血,愿为朝廷尽其心力, 如此忠诚之心,臣等不好?驳其所请。”
前段时间议此事,提到选一批有经?验的随行之人时,便有人提到高晖。
前段时间安排他去鸿胪寺接待南海诸国使节,学了不少邦交礼仪, 接待南海诸国使臣未出任何差错, 鸿胪寺卿符尉和少卿尚夸过。他和南海诸国打过照面,与满加苏纳吉王子相熟。
这样一合计,此人的确是适合之人。
“新婚燕尔, 他倒能舍得抛下?新婚娇妻。”皇帝难得调侃一句臣子。
夏阁老笑着回禀:“臣也这么问过高所副,高所副答其妻从小就在河海上漂着, 多?次下?南洋,掌握牵星术、海罗盘等本事,海上航船经?验丰富。”
皇帝也笑了,“他是要带着妻子一同下?南洋?”
“是这个意思。”
皇帝觉得这一对小夫妻有些?意思,新婚夫妇不想着安居家宅,却想着出海。
联想到这个高晖与俞慎思关系亲厚,甚至化名俞姓,高明进和俞慎思姑侄二人曾互相算计,也略能猜得出高明进与高晖父子俩关系不算融洽。
这也便能理?解了。
只?是父子关系不融洽不去化解,反而想着逃避,着实有不孝行径。
皇帝又想起上次朝堂上高明进和俞慎思二人关于“孝道”之论,也许非全是子之过。犹豫了一阵后,又将奏本上名单看了一遍,没有什?么问题,便批了-
处理?完一堆政事,皇帝心神有些?疲倦,踱步到殿门前赏雪。
看着纷纷扬扬的冬雪,脑海里?却没有真的放空来欣赏这场雪景。先是想到瑞雪兆丰年,明年百姓的收成问题。紧接着想到今年信奉数州的旱灾。朱薯收成虽不及安州,却也让不少百姓有了果腹之粮,加之朝廷赈灾和民?间赈济,应该能够挨到明年收成季节。
想到朱薯,禁不住想到将朱薯带回大?盛的高晖,和那个悉心培育,进献并教?当?地官民?如何种植的俞慎思。
想到民?间赈济,便想到至今还未有查到的“石六爷”。
心头一喜一忧,便忍不住叹了声。
再想到清田纳税之策试行的两省,如今阻力重重,西北这两个月又不安定,心头忧虑更重。
清瘦的身骨好?似承载不住这繁琐朝政,有坍垮之兆。
再看殿外天地间茫茫飞扬的白雪,没有美感,反觉得有些?压抑。转身朝殿内走?,吩咐今日当?值的臣子陪他对弈两局排解沉闷-
数日后,此次下?南洋的在京官员离京前往安州前,皇帝召见耿渊和两位副使,顺便将高晖也传了过去。
高晖在旁边听着皇帝和几位大?人讨论此次南洋之行诸多?事宜。事情都商议结束了,他几乎没有开口,正猜想皇帝叫他过来是何意时,皇帝对耿渊道:“朕给你安排个随行听差的人,高所副曾随商队下?过南洋,或许能够帮上你的忙。”
耿渊朝高晖看去,此人的事情他早已耳闻,去岁在安州还帮过自己侄儿。侄儿也在他面前提过几次此人,是有勇有谋的年轻人。陛下?也颇喜欢这个年轻人。
说是安排在他身边听用,更像是让他提点培养之意。
“臣多?谢陛下?。”
高晖也听出皇帝之意,忙谢恩,然后朝耿渊施礼,“卑职以后听凭大?人差遣,无?敢不尽心。”-
从殿中离开后,耿渊回头打量跟在身后的年轻人,敛着身段步子,微微垂首,规规矩矩,可一点不像听闻的那般。小时候就是出名的顽劣,和自己那侄儿差不多?。这几年听闻之事,也不是规矩人能做出来。
他算半个武将,对于大?处守规矩,小节不拘之人,反是喜欢。
他提起去年安州之事,说道:“老夫该替阿越谢你。”
高晖忙笑着抱拳回道:“是耿巡使敏锐,及时察觉端倪,卑职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大?人抬爱了。”
耿渊笑了笑没应声。
高晖瞧耿渊面容虽然严肃,却不似严苛之相。耿越也曾说过,这位叔父公事上严厉半点不容情,私下?里?比较好相处。看来是真的。
他又道:“大?人,卑职年轻,历事少。今后若是犯了什?么错,还请大?人不吝赐教。卑职在此先谢过大?人。”说着疾步走到前面两步,停步朝耿渊施了一礼。
耿渊略皱眉头,这年轻人举止恭敬有礼,既没有说鞍前马后、鞠躬尽瘁讨好?的话,也没有慷慨说豪情壮语。却事还没做,先说自己可能犯错的话,本性展露。
不过倒是实诚。
耿渊哼笑一声教?训:“宫门还没出,你就给自己今后犯错开脱了?就冲你这句话,今后若是真犯错,老夫绝不会轻饶。”
见耿渊玩笑话非真的教?训,高晖亦笑道:“大?人教?训的是。以后卑职行事前多?请示,争取不给大?人责罚的机会。”
耿渊和旁边两位副使闻言笑了,三人都是中年人,难得身边有个活泼些?年轻后生,说话也就随意些?,一位副使玩笑逗他:“你这意思,请示后犯错就不算你头上了?”
高晖忙解释:“卑职真冤啊,卑职万万不敢这么想,卑职之意明明是大?人英明,大?人示下?之事绝不会有误……”
“滑头啊!”
几位大?人和高晖说笑着行远-
因为正月船队就要从安州出发,耿渊等人要提前前往安排出海诸事,接到旨意后一行人便收拾出发南下?。
因为朝中安排人送行,家中人送行说不上话。俞家提前一天和高晖与沈山月饯别。
一别又要数年,俞慎微姐弟三人和俞纶夫妇对高晖和沈山月千交代万嘱咐,说不完的话。
高晖宽慰他们?:“这次是朝廷官船南下?,奉陛下?和朝廷的命,寻常贼寇邦国不敢造次。况且船队一应装备比商队齐全,随行军兵合计有几个卫之多?,比上次商队更安全……”
高晖说得再多?,俞家众人亦担忧。
他们?不仅仅是担忧高晖的安全,还有数年不能相见的挂念。
卢氏心疼孩子,转而就骂上高明进。若非是因为他贪污,不干人事,高晖何必出海远离他避难。就算这次出海了,回来是什?么情况还是未知。
骂着骂着就想起早逝的二姑姐,又心疼外甥,哭了起来。
沈山月忙扶着卢氏安慰,卢氏也抹了把泪,拉着高晖和沈山月的手,又将叮嘱了千百遍的话叮嘱一遍。
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是万里?之遥,数年不归。
高晖也劝慰卢氏,“这次不同上次,官船每到一个港口都会有文书传回,大?哥和思儿在朝中,定能及时得到消息。晖儿跟在耿大?人身边,舅母许是能听到晖儿的消息,舅母别担心。”
然后又对俞慎微姐弟三人话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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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言从下?人手中接过一个方木盒子递给他,说道:“这是我?和思儿送你的。是一张舆图。是在思儿上次绘制的南海诸国舆图的基础上,补充了一些?陆地和岛屿。这是我?和思儿从翰林院翻找历朝历代航海的舆图资料填补上去,不会有错。
还有一些?是思儿从游记上看到填补。地名可能如今有更改,但是位置不会变。或许比朝廷的舆图会详尽一些?,兴许对你此行有用。”
其实所谓思儿填补的部分是俞慎思根据前世的记忆所绘,因为南洋小的岛屿众多?,他绘制的稍有出入,有的地方只?能用群岛绘制个大?概。
全家人都知道他从小就喜欢看杂书,特别是游记,记忆力又比常人好?一些?,对于他能绘制出庞大?的陆地山川地形和复杂的岛屿并不觉得奇怪。
高晖接过盒子,沉甸甸的。
打开看到里?面用帆布绘制的舆图,一笔一画,都是兄长和弟弟点灯熬油拼凑出来,心中一股暖流涌上眼眶。
“多?谢大?哥,多?谢思儿。”
“别伤感了。”俞慎思拍了下?高晖手臂,强笑道,“你这样子,我?反而有点不习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高晖也觉得自己有点矫情,笑了下?道:“好?。”
俞慎微夫妇和俞纶夫妇为高晖夫妻二人做了衣衫鞋袜。俞纶这些?年鲜少再裁衣,还是亲手给外甥做了一件。
李帧则是叮嘱,到了安州若有机会回去一趟,施长生夫妻如今在安州经?营,有什?么临时需要的让他们?准备。
高晖自然不会客气,“我?晓得。”
一家人续了许久的话,直到天黑,互道珍重才?分别-
这边和俞家告别,回到沈宅后,则是和沈路话别。
看着女儿女婿如今长大?,有了自己的事去做,他虽然不舍得他们?远离,却很欣慰。
沈路笑着调侃道:“我?教?你那么多?本事,是想为我?们?沈家培养个继承人,现在倒好?,送给朝廷了,还把自己女儿也赔进去。”
高晖嘿嘿笑着回道:“岳父别失落,以后女婿让您外孙姓沈,继承您的家业,光耀沈家门楣。”
沈路点着他教?训,“你倒是会盘算!不过,这话老夫可记下?了。”
沈路在河上海上漂着几十年,经?验足。虽然前几年行船南下?,该教?女婿的都教?了,但女婿毕竟年轻,遇到的事少,纸上谈兵总是太浅,借着此夜,又给女儿和女婿交代了许多?。
小夫妻二人认真听着,一一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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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过半,觉得有点疲乏,才?让他们?回去休息。
次日作别,沈路便没去城外相送,在家门前送别,临行又叮嘱万千,看着二人车马行远,竟然眼眶湿润,溢出泪来。
巴浪瞧着家主这般,眼眶也酸酸的,两个孩子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和自己的孩子无?异。
两个一把年纪的大?老爷么儿,都红着眼眶。沈路最?后用衣袖拭泪,强笑着对巴浪道:“这人啊年纪大?了,心肠就软了。以前不是没分开过,没这么不舍。”
车马瞧不见了,二人才?领着家丁进门-
太阳渐渐升起悬空,却感受不到多?少暖意,北风带着寒意裹挟每个人。
俞慎微姐弟三人和李帧出城再次相送,想临别再看看高晖,即便远远地连一句话都没说上。
让他们?不喜地是见到了高明进。
高明进既是来送耿渊等人,也是来送高晖。知道高晖不会领他这份情,没有和高晖说什?么话。和耿渊等人走?完场面流程,私下?里?同耿渊道:“犬子顽劣,今后拜托耿大?人照拂一二,进感激不尽。”说着深深作揖。
耿渊朝身后的高晖看一眼,高晖一直冷着脸,在接触到耿渊的目光时,勾起嘴角笑着欠了欠身。
耿渊亦是有儿女之人,抱拳客气笑道:“高大?人一片慈父之心,老夫能理?解。令郎机敏聪慧,高大?人不必太担忧。”
两人私话几句后,队伍启程,浩浩荡荡南下?。
直到队伍远行瞧不见,朝廷送行之人纷纷回城。
俞慎微几人刚准备走?,一位小吏匆匆走?过来施礼,“俞修撰,侍郎大?人有请。”是对着俞慎言道。
姐弟几人朝远处的车驾看了眼,车窗门关着,瞧不见里?面的人。
他们?又瞥了眼旁边经?过的官吏,有人朝这边看过来。
俞慎言与高明进没什?么可说的,“请回禀侍郎大?人,下?官如今不便。”
“大?人说是公务之事。”
俞慎思知道这是借口,就为了杜绝俞慎言的回绝。他压着怒气驳道:“俞修撰与你们?侍郎大?人能有什?么公务可谈?若真是公务,那就回了衙署再说!”
此时远处车驾的车窗拉开,高明进朝这边望过来。
他这一望,旁边官员注意到他的目光也跟着望过来。
高明进打着公务的旗号,众人面前,他不便真的回绝。
准备朝那边过去,俞慎思担心地拉一下?他。
俞慎言拍了下?他手,让他宽心,跟着小吏走?过去。
待人走?远,俞慎思低声骂道:“这个老匹夫,刚将二哥逼走?,现在又想对大?哥下?手。”
李帧拍着俞慎思肩头让他消气,“且听他要说什?么吧。”
第127章 第 127 章
俞慎言走到车窗前施了一礼, 高明进朝远处的俞慎微三?人看了眼,正见?到俞慎思?扭过头去。虽距离远瞧不清表情,却能想到那个少年的眼神多嫌弃。
“上车来!”高明进命令道。
俞慎言未动, “多谢高大?人,下官不敢,高大?人有何吩咐便在?这儿?说吧, 下官听得见?。”
高明进冷笑?声?, “你是让本官吹着冷风同你说话?”
城外风大?, 马车的车帘的确被?风吹动。但车厢内明显燃着小炉, 他隔着几步都能感受到一丝暖气,高明进裹着狐裘, 即便风吹也冻不着他什么。
不过是借口?罢了。
俞慎言暗暗深呼吸一口?气,踏上马车。
远处的俞慎思?余光瞥见?俞慎言上了马车, 心中感觉不妙,转回视线盯着车窗中的人。恰时高明进将马车木窗拉上,隔绝视线。马车缓缓朝城门方?向去。
“老匹夫!”俞慎思?再次爆了句粗口?。
北风这会儿?吹得更紧, 俞慎微面颊被?寒风吹红,李帧扶着她上车,俞慎思?也跟着钻进去。
马车跟在?高明进车后面,中间隔了两驾马车-
俞慎言进马车内坐下,沉声?道:“高大?人如今可以说了吧?”
高明进感受到俞慎言进来时, 带来一股寒气。伸手从旁边的小炉上取下温着的茶壶, 倒了杯热茶递给他。
俞慎言瞥了眼未接。
高明进不急不缓地道:“你若把我当成长辈,长辈亲自给你倒茶,你有不接之礼?你若将我当成户部侍郎, 上官给你倒茶,你是不是也该接着?你这态度于公于私都不合规矩, 都是失礼之举。”
户部侍郎也算不得他的上官,不过是官阶压着罢了。
俞慎言紧了紧裘衣下的手,不情不愿单手接过,“多谢高大?人赐茶。”
高明进见?他只是端着,知晓他不会喝。
俞慎言接过茶盏,是对高明进妥协,面子给了,礼也尽了。准备将茶盏放回一旁固定的小几上,恰时马车颠簸一下,茶水溢出正泼在?俞慎言的虎口?,热茶灼痛让他下意识松开手,茶盏摔在?地上,茶水洒在?衣袍和靴子上。
俞慎言捂着被?烫的右手,眉头紧皱。
高明进见?此令车夫停车,与此同时拉开车窗,让车外随行的侍从去道边取雪。
侍从见?高明进言辞急切,转身奔过去抓一捧跑过来。高明进双手接过雪,去给俞慎言右手伤处敷。俞慎言不需要他假惺惺的好心,没有松开捂着伤处的手。
“伤重如何执笔?”
他是翰林修撰,既要在?翰林院国史馆执笔,还?要到御前当差,自是离不开提笔书写,再次妥协地松开手。
高明进要亲自上手帮忙,被?俞慎言嫌弃地挡开,接过冰凉的雪团,敷在?伤处。
马车内燃着暖炉温度本就高,两只手上温度更高,雪敷到伤处几息就化了。
侍从又捧了一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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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在?后面马车上的姐弟见?到高明进的马车停下来,侍从不断捧雪,知晓出了事。
俞慎思?起身要下去,李帧一把拉住他,按在?原处。
“姐夫……”俞慎思?不解。
“随行这么多人,高大?人不会对你大?哥如何,他能应付得来。你去了反而让你大?哥分心,担心高大?人会伤害你。”
俞慎思?生气地老实?坐着。
俞慎微也满心担忧。
李帧搂着她,握着她的手安慰:“小言和高大?人同在?京中六年,他比我们都了解高大?人,他非年少时候,无须担心。”
片刻前面的马车又缓缓动了起来-
俞慎言右手虎口?处被?冰凉的雪一遍遍敷着,灼痛缓解,却红肿起来。茶水虽不是滚开,却也有七八分烫。
他压着怒气,不耐烦地道:“高大?人有什么公事便说吧!”
高明进看着俞慎言右手烫伤处,尚不算太严重,想正常握笔肯定受影响。
他没有再为难。
“是关于西北各部。”他说起正事,“你所献之策的确是良策,然分化西北诸部,言之易行之难。前段时间西北小有动荡你应该知晓根由。”
前段时间西北动荡,是因为端沙首领和几个侄子之间产生摩擦,其?中一名侄子试图刺杀首领,失败后被?迫带领手下之人逃离,逃到大?盛边境。因即将入冬无粮草,抢掠大?盛边境百姓,与大?盛的守边将士打了几场。最后虽将对方?斩杀大?半,但我军也损伤不少,对方?头目还?逃了。
“高大?人认为这
是下官计策之失?”俞慎言冷声?道,“陛下尚未言是下官之过,高大?人就要给下官定罪吗?高大人没这个权力吧?”
高明进略皱眉头,“你就这么看我的?”
那要他怎么看?
但对方先算计幼弟,几乎将幼弟逼上绝境,如今又因为自己巨贪,要拖累二弟性命,逼得二弟不得不远离大?盛避祸。现在在他面前提起此事,难道会是好心?
他微微垂首,用还?残余的一点冰凉敷着右手伤处,沉声?道:“下官愚笨,高大?人想说什么还?请直言,下官仔细听着。”
高明进沉默须臾,确定面前人真的愿意和他交流才开口?。
“你所提的分化之策,虽然很符合西北各部的情况,也的确取得效果。使如今端沙和安曲这两个大?部族内部矛盾更加激烈。但是想要等他们矛盾彻底激化,最后分裂,这个过程中变数很多,时间不定,同时分化后他们成为零散部族,依然会对大盛骚扰不断。”
“一盘散沙掀不起任何风浪,对我大?盛没有威胁。”
高明进笑?着摇了下头。
俞慎言见?他不以为然,反问:“高大?人有何高见??”
“抛出一块肉,让他们相互残杀,坐收渔利。”
俞慎言沉思?片刻,这个计策他不是没想过,主要是抛出的什么肉才足够诱惑,能够让他们相互残杀争夺,他一直没有想到。
高明进既然这么提,定然是已经胸有成算,真正于朝廷有利之事,他可以放下私怨,放低姿态,“请高大?人赐教。”
高明进道:“后套是天然的肥肉……”
俞慎言闻言脸色略变,“高大?人之意是将后套抛出去当诱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
呵!俞慎言心中冷笑?,简直疯了!
“我大?盛数万将士用性命夺回的地方?,高大?人要拿去当诱饵?高大?人能保证此计万无一失吗?”
高明进沉默几息,认真回道:“七成!”
真的疯了!
俞慎言严肃地道:“我大?盛还?没沦落到抛却疆土来诱敌的地步。后套地区一旦沦为外族之手,就成为他们入侵我大?盛的跳板和基地,甚至是撬开我大?盛的后方?大?门,后果不堪设想,高大?人可曾想过?”
高明进并不否认他的观点,点头认同他的论断,又解释道:“邦国部族之间,一旦开战便是生灵涂炭,从来都是谋胜为上,兵胜为下。此策虽险,却是最有效之法,加之你的三?步计策,便可将西北各部族地区全都纳入大?盛舆图。”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俞慎言不想听疯言疯语,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瞬间紧张起来,紧紧地盯着高明进,嗤笑?问,“高大?人是准备故技重施,利用我去向陛下献此策?也将我逼上绝境?”
思?儿?之策,是真的利国利民之策,即便失败,丢的不过是个人性命。
而这个计策失败了,丢失的是大?盛的疆土,是无数百姓将士性命,甚至是大?盛太平,也是俞家全族性命。
高明进疯了,他没疯。
他拱手凛然道:“高大?人若觉可行,就自己去向陛下献策,下官位卑言轻便不奉陪了。停车!”
“俞慎言!你放肆!”
“高大?人觉得下官不顺从便是放肆无礼,尽管上本参我。就算这个官不当,我也绝不认同你的想法。”
此时马车已经行至城门口?,缓缓停下来。
俞慎言拉开车门,跳下车朝后面俞家马车去。
高明进失望地捶了下车壁,重重叹息-
俞慎微三?人见?俞慎言一脸怒气上车来,刚想询问什么事,见?到他右手的伤,立即询问怎么回事。
“没大?碍。”俞慎言怕大?姐担心,伸手捂住。
“红肿这般还?没大?碍?”俞慎微都看在?眼里,“他伤的?”
“不是。回去涂些伤药过几日就好了。”不想大?姐因为这点小伤紧张,岔开话题,和他们说高明进刚刚所言,交代幼弟以后谨慎,提防着高明进。
俞慎思?应了声?,最近关于西北各部之事朝中常论及,俞慎言的安西北之策,已见?一些成效。如此兵不血刃便掌控西北各部,虽然所费年限长些,却符合如今大?盛的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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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之定需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高明进显然是想走另一条兵戈血刃的路,这是一条冒险路子,若是成功的确更能保证西北稳定。
只是这失败的后果无人能担得起。
就是当今陛下再有雄心,也绝不会这么做。向陛下献此策,陛下不认为你割地卖国都是皇恩浩荡了。
“他这个提议,任谁都能瞧出是疯子行径,不会信他所言,他应该不是想大?哥去献策,另有其?意。”俞慎思?道。
俞慎言此时心绪彻底平静,理智思?考的确觉得高明进不会是此意。如果他真有此意,他就不会这么明晃晃地和他说了。
若非此意,他一时间想不明白?其?忽然和他说这个做什么。
“你们认为他什么目的?”
俞慎思?也想不通,高明进此人行事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他朝身侧李帧望去。
李帧沉思?须臾,亦摇头。“我一时也摸不清他的心思?。你们今后在?此事上谨慎些就是。他现在?犹如困兽,我担心他会有什么疯狂之举,把所有人都拖进去。”
沈家就差点被?他拖进去,虽然沈老板拿到高明进的罪证,他们依旧是互挟制,沈家并未有摆脱。
如今沈家亦准备明年出海南下,希望能够暂时脱离。
俞慎思?想到了昨日皇帝提及的信奉数州民间赈济的事情,所有的线索停在?“石六爷”的身上,一直没有进展。因为上次他给耿越的提醒,现在?皇帝也朝官员的身上怀疑。
他再次提起此事,询问俞慎言三?人,“这背后之人会不会是高大?人?”如果真的是高明进,这个举动也够疯狂的。
三?人相觑,俞慎言想到高明进上次要挟沈老板帮他洗钱,说道:“倒是可能,他想洗干净银子,也许就是想拿干净的钱明着去做这种?事。”
俞慎微和李帧亦点头认同。
“不知他到底贪了多少,这些东西都在?何处。”
“二哥将陆青石他们安排进高府,那么多天没有查到任何线索。我估摸着所贪之财亦不会在?临水县老家。”
据沈老板所言,高明进的那五十?万两银子最后退回安州。他派人盯着,想看看这笔钱去向,查出更多的证据。奈何对方?十?分狡猾,他们还?是被?蒙了,那五十?万两被?无声?无息调包,留下一堆装着杂物的箱子。
“狡兔三?窟,没那么容易。”李帧道,“我已派人盯着高旷,也请小叔留意临水县高家。高大?人再精明,事情也不能亲力亲为,总要下面的人去做。高家的人中高旷沉稳机警,高大?人有什么隐秘之事,十?之八-九会交给他去办。”
“你什么时候派人盯着的?”俞慎言好奇地问,竟没听李帧提过。
“上个月高旷入京。还?有高晗,不过高晗带着高昀去排云书院,想来二人是读书为重。我让安州书肆那边盯着。”
俞慎思?亦是诧异,竟不知道李帧背地里做了这些安排。
难怪每次一旦有风吹草动,他消息那么灵通,郭家宅内的消息他都能及时探知。甚至朝廷上有些消息,他都能够第一时间知晓。
“姐夫安排不少眼线啊!什么时候开始放眼线的?”
既然被?这小子看出来,李帧也不瞒着他们兄弟,与妻子相视一眼,回道:“去年进京。”
“大?姐早知道了?”
“我是在?小言成亲后才知晓。”俞慎微道。
俞慎思?翻李帧一眼,朝他的脚踝不轻不重踢一下,不满地责怪:“你瞒着我和大?哥就罢了,还?瞒我大?姐那么久。大?姐,回家后你好好盘问盘问,说不定姐夫还?瞒着你其?他事呢!”
俞慎微笑?了笑?,显然对自己的丈夫很信任。
李帧敲了下他脑袋教训:“别挑拨我和你大?姐感情,小心我让书肆不给白?姑娘印故事书。”
俞慎思?不受
威胁,“那姐夫也小心我让久儿?天天到你面前闹着要看故事书,他可要到调皮捣蛋的年纪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拌嘴,倒是一扫沉闷,马车内的气氛也轻松欢快些-
马车进城后,他们直接回俞宅,与高明进的马车分道而驰。
俞慎言的手虽然及时冷敷,伤得还?是不轻,表皮暗红起了水泡,涂抹了膏药,用布带缠着。
伤在?右手,握笔自是有些不便,为免御前有失,便告了假。
皇帝数日未见?俞慎言,这日批阅奏本,正是关于西北之事,想到了他,心下好奇随口?问了句。
俞慎思?回禀道:“臣之兄长,右手被?高侍郎误伤,不便提笔。”
皇帝顿了下,瞧着少年面色平静,没有怨怼之气,但是这言辞却明明是不满,甚至有告状的意味。
第128章 第 128 章
不仅皇帝听出来?, 就连旁边翰林院同僚和内侍们也都听出来?。
除了皇帝近侍的公?公?知道高俞姑侄关系不融洽,其他人看来?他们的关系还算和睦。高侍郎长子大婚,兄弟二人全都去了, 与侍郎长子关系亲厚。
这忽然隐晦地“告御状”有点不和谐。
皇帝知晓高俞姑侄貌合神离,这个臣子又少年意气,也起?了兴趣, 放下奏本问?下去:“如何受伤?伤势如何?”
俞慎思并非想这么点小事在御前提及, 只?是不一点点让皇帝和同僚以及朝臣们知晓他们俞家和高明进面合心离, 今后高明进的事情?败露, 俞家作为妻族,他和俞慎言又与高明进同在朝, 难保不会受连累。
公?事上?他可以支持高明进,私下他们关系必须不和睦。这不和睦还得是高明进的原因?。
他恭敬回道:“多谢陛下关心垂问?, 只?是烫伤,已无大碍。”
恰时,内侍进来?禀报, 户部高侍郎觐见。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高明进在殿门前驱散身上?的寒气后进殿。
年底,各部繁忙,今年的户部尤甚。高明进一□□皇帝的御书房过来?几趟。
皇帝没有先问?公?务之事,既然这个少年臣子都当面“告御状”了, 他总要过问?几句, 权当听个饶舌放松下。
高明进闻言还着实?有点错愕,事情?过去几日?了,没想到这么点小事皇帝会听闻且询问?。
他未有否认, 态度诚恳,“是臣之过, 一时疏忽所致。”
又详细回禀:“臣当日?瞧俞修撰吹风受冷,便给俞修撰倒了杯热茶。关心则乱,未考虑车马不稳。俞修撰亦是规矩守礼,念及臣乃长辈,怕失礼茶烫亦未有言明。事后臣已差人送了些伤药补品过去,也将车夫训斥一番。”
俞慎思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明明是拿着身份压俞慎言,逼他接,到你口中却把话说?得那么好?听。
皇帝瞥见旁边立着的少年臣子垂着眉眼,嘴角抿着,像是受了气不敢发,显然事情?比高明进说?得复杂。
家务事最难断。
高明进如此说?,皇帝便顺着他话道:“你们姑侄长慈幼孝,小小误会便罢了。”
他们一点都慈孝不了。
皇帝这么说?,俞慎思识趣地应声:“是。”
却也不想这么就算了,禀道:“臣听兄长所言,高侍郎当日?提到对西北之策有新的想法,因?为受伤没有来?得及请教。程总督的凑本是西北之困境,不知高侍郎的良方是否能解西北之困。”
皇帝也正为面前程远岱提到西北之事忧心,高明进有新的想法,面露几分喜色,让高明进说?来?。
殿内侍候的人也都竖着耳朵,想听听这位户部侍郎有什么高见。
此人在户部这么多年提出不少策令,每一策都于国于朝廷大有裨益。
俞慎思也想看看,高明进当日?和俞慎言所言的那些话是否敢和皇帝说?。
他若是敢说?,他还真信他良心未泯,想让俞慎言献策进言。
他期待地看着高明进。
高明进亦朝他瞥一眼,当然知道他的心思。
他回禀道:“臣欲与俞修撰商议,西北分化后,在经济管控的基础上?,是否可以拆除防御,将关口或围城改建为商镇,增加互市。既能加强对西北各地的治理,又能促进两地贸易往来?和文化交流,有利于维护西北稳定和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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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自然不是现?在能在西北实?行的。
皇帝闻言便颔首,“是个不错的法子。”
俞慎思心中冷笑,果然知晓自己那日?所言多么疯狂,不敢轻言半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他对高明进这张口就来?的想法倒是佩服,看来?这个想法早就在他的脑海中,只?是一直藏着。
这个人脑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于朝廷有利的良策。太子评价他:胸怀大才,不尽全心。一点不假。
他倒想瞧瞧,最后他是全吐出来?,还是带进坟墓。
总有能瞧得见的一天?。
说?完西北的事,俞慎思也退回自己的位置上?。余光瞥见旁边记录起?居实?录的同僚用?很异样的眼神朝他看过来?。
俞慎思:“……”
怎么?自己“告御状”的事,你还准备“载入史册”呢?
后世人整理当今皇帝的史料,见到他因?为兄长手被?茶水烫伤“告御状”,不知道啥反应,会不会细细剖析推理,来?一篇“阅读理解”。
他朝史官露出友善的笑意,心道,还是忽略不记了吧?
当然,讨好?无用?,否则就不是称职的史官了-
高明进觐见为的是南安省和江原省实?施新策后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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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耀先虽然生活奢靡、善于弄权,但的确有才干。自赴任后在当地大刀阔斧推行新策,虽然阻力不小,没有彻底推行开,但已见成效。新策实?施的州县赋税明显增加。与新策推行并行的是户籍的重新登记造册,倒是挖出来不少隐瞒的人口。
江原省的豪门世家和大地主阶层反抗强烈,汤逢春上?任后,倒是有些手段,但是强龙难压地头蛇,依旧步履维艰。士绅闹事虽压下去,新策推行依旧不配合,成效微乎其微。
皇帝也愁着此事。汤逢春若是不能胜任,只?能重新安排官员,一时间脑海中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高明进进言:“臣以为不妨给汤巡抚安排个副手。”汤逢春只?身前往江原,身边无得力之人,自是行事多有不便。江原省的官僚派系又复杂。
皇帝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有所顾虑,高明进提出这个建议,皇帝便顺势询问?可有合适的人举荐。
高明进推荐了两个,一个是衡王的人,一个是太子的人,不偏不倚。
皇帝知晓他的心思。
这也是他看重高明进的原因?之一。
数日?后,皇帝与几位朝臣商议安排人到江原,最后定下都察院郭坚,年前便启程前往赴任。
两个对高明进怀恨在心的人全都去了江原,去推行他提出的新策。
不知高明进与郭坚关系破裂的官员,倒是认为郭坚此去既是做汤逢春的副手,也是监视。但知晓的人却是替高明进捏了把汗。
高明进却是气定神闲,浑不在意,有种?君子坦荡之态。
年底各个衙署都忙得团团转,翰林院也不例外,大过年的都得分班值宿。所幸俞慎言兄弟二人不是在大过年当天?,倒是和家人过了个团圆年。程宣便轮在了大年夜。
程宣表现?很心宽,父母都在西北,京城家中只?有最小的叔叔和最小的妹妹,吃的本就不是团圆饭,也就不太在意了。
年后拜年,程宣主动?登俞家的门。
俞慎思到门前相迎,见到程宣身侧跟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有些诧异。
姑娘面皮白净,五官和程宣几分相似,但轮廓线条不似程宣分明,多了分女儿家的柔和,显得温柔娇俏。猜得到是他那个还未出阁最小的妹妹程宛。
“程兄,程姑娘。”俞慎思施礼。
俞慎思虽然也常登程家的门,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程宣的妹妹。
程宛笑着福礼,“三?公?子好?。”
程宣上?前一
步,搭着同窗的脖子,笑着同他解释:“你别多想,小妹是来?拜访令嫂。”
废话!不是拜访自己大嫂,难道来?拜访他?
“应该是程兄别多想才是。”请他们进去。
程宜程宛姐妹和赵宁儿原本相识,因?为俞慎言和程宣走得近,俞赵两家定亲后,程家姐妹和赵宁儿也亲近了。赵宁儿成亲后有了身孕,程宜成亲外嫁,往来?不便,相聚便少了。
今日?过来?还是让俞慎思有些意外,不知赵宁儿是不是提前知晓。他身为男儿多有不便,让人去禀告俞慎微。
程宛爽气地笑道:“不必劳烦大姑娘一趟。差个人领我去拜见令堂。届时再去看望大姑娘和赵姐姐便可。赵姐姐知晓我今日?过来?。”
这性子直率,也难怪和赵宁儿能处成闺中好?友。
正说?着话儿,俞慎微已经得了下人禀报迎了出来?,问?好?后,歉意笑道:“宁儿身子不便出来?相迎,程姑娘莫怪。”
“岂敢,赵姐姐近来?身子可好??”
两人说?着话朝内院去。
俞慎思斜程宣一眼。
程宣这人在不熟人面前有点清冷孤僻,但是相熟之后便发现?他不仅话多,还闷坏。
两人去了俞慎言的书房,聊会儿私事,便说?起?西北之事。
程宣从怀中取出信给俞慎言,道:“我前几日?收到家父来?信,西北那边情?况越发复杂。”
因?为是程总督的家书,俞慎言不便窥看。
程宣笑着道:“里面都是公?务之事,无妨。”
说?是公?务,父子多年相隔两地,岂会只?说?公?事。信的中间部分的确是公?务,前后两头全是叮嘱挂念。简短几句话却可见一位老父亲一颗爱子之心。
信中所述关于西北的复杂,俞慎言看得出是因?为他所献之策的缘故。
既然要分化,将一个整体打散,自然会将矛盾都激化。人不是死物,岂能是任由摆布,各有贪图欲念和恩仇,自是会将局势变得复杂。其实?这复杂对于大盛来?说?反而是好?事。
俞慎言将信中间的部分又看了两遍,最后才搁下信,不由得想到了高明进年前所言之计,他想要的是两大部族相残。如今的境况是西北两部内部相残,外部七个部族虎视眈眈。
西北各部相互蚕食固然是好?,没什么比内斗更能消耗部族力量。这也是他最初想分化西北各部的用?意。
只?是内部矛盾激化,会让一部分人把目光转向外部,转向大盛。
大盛的禁止西盐入境之策,本就让西北各部与大盛的关系紧张加剧,如此他们就更迫切想要从大盛掠夺。
半晌后俞慎言长长叹气,想要避免这种?局面太难。
现?在西北大雪漫天?,可能暂时不会有大的动?静,开春后就很难说?了-
俞宅中三?个年轻人为此事犯愁。
高府中,高明进和两位大人也在说?此事。
高明进对同朝官员感叹:“这个时候,需要一个对西北各部熟悉之人前往协助啊!”
对西北熟悉之人,莫过于编修西北各部史的官员,而其中最为突出的自然是献安西北策的俞修撰俞慎言。
但俞慎言是高侍郎的内侄。
高侍郎与内侄并无矛盾,总不至于要将内侄送往西北。西北虽不是苦寒之地,终不及京中富贵安逸。俞修撰如今在陛下跟前,自是比去西北大有前途。
高侍郎前几年已经把一位侄儿送到西北去了。
两位大人不明高明进此意,面面相觑。
第129章 第 129 章
扈大人和何大人从高府离开后, 半道上,扈大人忍不?住让车夫转了弯,恰巧何大人也朝他这边过来。
两个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扈大人钻进何大人的马车, 询问高侍郎那句话,需要个熟悉西北的人前去协助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想让他们?去提这个建议?
何大人也没有琢磨明白高侍郎的意思,按理说高侍郎当年已?经送自己的亲侄儿去了西北, 倒不?至于将自己的内侄也送过去。
西北又不?是什么?洞天福地。
何大人比扈大人沉得住气些, 劝道:“还?是等等再?说。”莫要会?错了意-
此时俞宅内, 李帧正在书房中教儿子?练字, 家仆俞风急急过来,将一张小纸条递上前。
李帧打开看了眼?, 和悦的面色稍稍凝重。
小久探头要去看纸条,李帧按了下?他伸过来的脑袋, “好好习字。”顺势站起身。
小久撇嘴,鼓着腮帮继续一笔一画练字。
李帧对着纸条又看了几遍,踱步思忖片刻, 询问:“程公子?是不?是还?没离开?”
“是。”俞风回道,“刚刚夏公子?和两位翰林院的大人过来,这会?儿都在大少爷的书房里说话。”
李帧犹豫几息,从书案上翻出一篇文章,取过衣架上披风出去-
俞慎言的书房中, 六个年轻人有的坐在书案边, 有的坐在茶桌旁,有的围着暖炉,有的站在书架前, 正在说着西北的事情。
这是大盛目前除了清田纳税新策,面临最大的问题。
话题沉重, 几人面上皆有忧色。
李帧掀开门?帘走进去,见到众人,稍稍露出一丝诧异,歉意地抱拳施礼,“不?知诸位大人在此,在下?失礼了。”
几人皆认得李帧,是俞家女婿,虽是入赘却得俞家上下?尊重,俞家兄弟更是敬如长兄。俞慎言兄弟二人起身,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回礼,“李老板,有礼了。”
俞慎思见李帧手中拿着一卷纸,询问:“姐夫是又寻到好文章要与?小弟分享?”
李帧一边展开手中纸张一边笑道:“还?的确寻了一篇,是关于西北各部的策文。听闻最近朝中关于此事议论比较多,便拿来,你们?瞧瞧是不?是有什么?帮助。”将文章递过去。
几个人本就在谈论西北之事,李帧这么?说,便将文章传着看。
策文中主?张想抵御西北各部,要先打通大盛和西域往来的雍凉之地。如今雍凉之地几乎都入西北各部手中,若是这条路断了,和西域就断了。若是打通此路,联合西域能够给到西北各部一个痛击。
“此策和信国公檀州十策中关于西北的一策相?似。”俞慎言道。
此策虽好,但是要动用大量兵力,不?符合现在大盛的国情。
几人针对此策也讨论一番,六人中有四人认为此策目前来说不?切实际,另有两人认为倒是可以想其他方法达到此策同样效果。
李帧借此机会?说道:“西北情况现在的确变得复杂,以在下?愚见,西北那边需要一个对西北各部熟悉之人从旁协助。”有外人在,他不?便多说,只是提点了一句。
六人闻言皆惊讶看向他,随后其他几人便望向俞慎言。朝堂之上,对西北最了解的人,大概就属俞慎言了。
他研究西北各部史多年,西北的山川地理、历史人文、经济政治等等都了如指掌。
这话不?是让俞慎言去西北的意思吗?
俞慎言兄弟二人亦吃惊,俞慎思一时间不?知李帧这是何意。
俞慎言和赵宁儿刚成亲大半年,如今赵宁儿又身怀六甲,他怎么?会?想到让俞慎言去西北。
高晖过几日就要随官船出海南下?,若是俞慎言再?去西北,且不?说他们?姐弟了,就是俞纶夫妇都难以接受。赵宁儿自更不?必说了。
但他相?信李帧不?会?是真的想俞慎言去西北。
“姐夫的主?意是好,但是……”俞慎思
朝俞慎言看了眼?,岂能舍得兄长远赴西北。
俞慎言沉默未言。
这几年中他其实不?止一次想去西北,亲眼?看看那些史书史料和旁人口中的西北各部,只是那时候他勉强算得上一人,挂念少些。如今不?仅有父母在身边,他还?有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总是割舍不?掉的。
其他几人与?俞慎言相?交这么?久,也知晓他的情况。父母一直在老家,父亲身体又不?好,在京多年,不?能在跟前尽孝,心中有愧。如今刚接到身边,还?没有来得及孝顺几年,怎能忍心远行。如今妻子?有孕,更不?能抛下?妻儿离京。
忠孝义不?能全。
话没明说,众人心中全都明了。
夏寸守直言点破,“西北现状非俞兄一人能够解困,李赤骥将军领兵驻守多年,必是对西北各部了如指掌,身边不乏人才。俞兄去了其实算是锦上添花。若论修西北各部史,其中便有官员是河西人氏。”
他承俞家不?少恩情,自己母亲也在身边,妻子?亦有孕在身,他能理解俞慎言的为难。
其他几人亦是点头认可。
程宣此时笑着站起身,说道:“若朝廷真的需要安排人去西北,难道我不?是最合适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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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我幼时在西北待过几年,后来也去过西北几次,甚至在军中待过半年。这几年和知简见面几乎就是谈论西北。虽然我不?及知简对西北熟悉,也算是得了知简倾囊相?授。”
顿了顿,又苦笑着道:“私心上来说,我也想去西北。李老板的这个提议,倒是提醒了我。”
程宣这么?一说,其他几人倒是觉得他挺合适。程总督掌管河东河西两省,他又身无牵挂。
李帧笑了下?,“如此说来,程公子?还?真是最佳之人。只是,程公子?想去,恐怕没那么?容易。”
程远岱是一方封疆大吏,之前程家子?侄家眷留京,他可以来去自如,皇帝不?会?有顾虑。如今程家只有程远岱幼弟一家和他们?兄妹在京。皇帝怕是不?会?轻易放他去西北。
这一点程宣自然清楚。
“事在人为。”程宣笑着道-
陆续送走程宣几位同学,兄弟二人回院子?后,俞慎思询问李帧怎么?忽然提出那么?一个建议。
这个建议的最佳人选自然是俞慎言。
无异于将矛头指向俞慎言。
李帧沉闷地舒了口气,将刚刚俞风送过来的纸条递给他们?。
俞慎思看完直接血压飙升,恨恨地低骂:“他就不?能干件人事,积点阴德。”
之前以为他们?不?知当年真相?,让高昀兄妹与?他们?亲近。
现在是要和他们?鱼死网破了。
又是那个疯狂的计策,又是想要将俞慎言赶去西北,真是彻彻底底疯了。
还?是个冷静的疯子?。
俞慎思还?是不?放心,“姐夫这一招不?一定能完全避免。”相?比程宣,俞慎言无疑是最好的人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拖一时是一时,兴许局势有变。”
两个人说了许多,俞慎言一直沉默,李帧问他:“你亦有此心?”
俞慎言轻叹笑了下?,未答。然后借口有些累了,便回自己的小院-
赵宁儿性子?好动,如今外面天寒地滑她又大着肚子?,身边伺候的人拦着不?让她随意出门?,她就只能在房中来回地走。
俞慎言进门?时,瞧见赵宁儿踱两步活动几下?腿脚,口中埋怨伺候的婢女,“外面哪里就那么?冷了?我就不?能出门?了不?成?要憋坏了。”
俞慎言闻声笑了下?,“我陪娘子?出去走走。”
刚刚程家姑娘过来坐了那么?久,依赵宁儿性子?,是要出去透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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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宁儿英气的眉眼?一挑,略带不?满道:“你们?就是太?小心了,我又不?是弱女子?。”
“嗯,是为夫的错。”让人取一件厚些的裘衣给赵宁儿披上,搂着她出门?,陪她到宅子?的后园里走走。
正月里入目皆是积雪,后园倒是有一株梅树,开得比较晚,如今还?没有开,只是微微露出一点花苞的尖儿。只能欣赏枝头上的积雪。屋外的空气清冷,让人清醒不?少。
两人漫步走着,俞慎言提起刚刚程宣等人说的西北之事,闲话着道:“若是为夫去西北,你会?不?会?怨为夫?”
“为何怨你?”赵宁儿歪头看着丈夫,取笑问,“你认为我会?不?让你去?”
见妻子?如此不?在意,俞慎言心里反生失落,“你……舍得?”
赵宁儿粲然一笑,拂去俞慎言肩头沾到的雪,“你去西北,我自是跟着你去。我还?没去过西北。李姑娘常与?我说西北的山川风光,说纵马原野的恣意,我一直神?往。若你真去西北,我定是要随你去的。”
“可你……”俞慎言抚了下?妻子?的隆起的小腹,帮赵宁儿掖了掖裘衣。
“你是最近要去?”赵宁儿问。
俞慎言也不?知道。
他不?能阻止任何人向陛下?进言。西北是陛下?心头之忧,若是陛下?有此意,朝中也的确找不?出比他更了解西北各部的人,他如何能抗旨不?从?
赵宁儿从他的沉默中得到答案,她低头抚着自己的肚子?,神?色几分低迷,须臾又笑道:“当年我娘就是怀着我从宁州前往南安军中。”
可从盛都到河西的路,比从宁州到南安远且难行。
赵家都在南安,西北若去就是孤身。虽然高晰在西北,却在边境索州。
“宁儿,为夫亏欠了你和孩子?,让你们?受此委屈。”他搂紧妻子?,抵着妻子?的额愧疚地道。
赵宁儿昂首看着他,不?以为然地笑着劝道:“你我夫妻一体,相?扶相?持,怎说亏欠和委屈?我是赵家的女儿,我从小在军中长大,我知晓何主?何次何重何轻。
男儿立世,岂能心中所念只有父母妻儿?若如此,谁来戍边卫国,谁来冲锋杀敌?万千将士谁不?是舍了家中父母妻儿?他们?可以,为何你我不?可以?”
赵宁儿伸手抚着丈夫英朗的面庞,认真地道:“不?要担心我和孩子?,只要你做的事是对的,我们?都支持你。”
俞慎言动容,轻轻将妻子?搂进怀中,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宁儿,多谢你体谅。”
这种事,俞慎言几人没敢和父母透露,俞纶最近身体有恙,若听闻必然心思焦虑,不?利养病-
年后,朝中再?议西北之事,果不?其然有臣子?提出,针对西北现在复杂情况,需要派出一位对西北熟悉的官员过去协助。
提出此建议的不?是扈大人,也不?是何大人,更不?是高明进,而是都察院的陈御史。一个和高明进曾有过节的官员。
诸位大臣认为此法可以一试。
这个人选,没有比曾经修西北各部史,去年献安西北策的翰林院修撰俞慎言更合适。
皇帝自然也第一个想到了俞慎言,还?是询问朝臣可有合适的人举荐。
第一个开口的是吏部尚书蔡腾,他是俞慎言乡试座师。去年俞慎言献策后皇帝要给他安排个位置,是他和夏阁老建议暂时安排到翰林院为修撰,熟悉政事,以后寻到合适的位置再?调任。
前往西北最合适。
皇帝不?置可否,没有开口。
俞慎言无疑是最合适的,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朝臣们?对皇帝未明的态度有些捉摸不?透。
是不?舍得?
不?可能。
皇帝对这位年轻臣子?的确偏宠一些,还?不?至于舍不?得将人外放。陛下?这么?多年宠信的臣子?亦有之,没见一个不?舍得,甚至故意外放出去历练。
第130章 第 130 章
朝臣们?对于蔡腾的推荐的人都没?有什么异议时, 高明进出列。
他神色紧张地回禀道:“启禀陛下,俞修撰的确是合适人选。但其上有病父需侍奉,下有身怀六甲妻子?要照料。孝义皆不?能顾全, 后?顾之忧重重,臣认为非最?佳之选。”
皇帝眉头?蹙了下。
大盛以孝治国,如此情况, 高明进又出口维护, 原本有想法的朝臣, 暂时保持沉默。
陈御史却?对这套说辞不?赞同?。他与高明进积怨日久, 也知晓高俞两家关系,高明进越是维护, 他越不?让其如意。
他义正辞严地驳道:“身为臣子?自当国事为重,岂能因私事误国事, 本末倒置。”
高明进亦有理?有据地辩道:“为子?者孝,为臣者忠。子?不?在侧难尽孝,臣不?远任亦可尽忠。俞修撰入京数载, 勤恳公务,献策安邦,不?是尽忠?
俞修撰素来温厚仁孝,为官多年未
能于双亲膝下尽孝,已是憾事。如今俞家父母入京不?过一载, 俞父常年有恙, 陈御史是欲夺为子?者尽孝之义?
让俞修撰丢下病父和孕妻远赴西北,其岂能全抛一片心于公?我大盛人才?济济,又岂是非俞修撰一人不?可?”
这话已经是明晃晃地维护。
原本对高明进和内侄关系存疑之人, 此时自我怀疑了。
皇帝也打?量起高明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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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御史一时间?想不?出更站得住脚的话反驳,质问:“高侍郎是有什么更好的人举荐?”
高明进顿住, 更好的人,朝野他是找不?出来了。
那孩子?自小聪慧,六年苦心,岂是旁人随意能取代。
皇帝心中也在掂量此事。
旁边的白尧,朝御座之上瞄了一眼,又看向高明进,手指下意识地轻轻点了几下朝笏,此时出列回道:“启禀陛下,臣倒是有一个合适之人举荐。”
皇帝素来爱才?惜才?,闻言眉头?微展,“何人?”
“翰林院编修程宣。”白尧禀道,“程编修随俞修撰学习了解西北诸事数年,对西北各部史亦有一定研究,臣数次听闻二人探讨西北事,颇有见解。程编修文?武兼备,臣以为可为上选。”
程宣此人的身份,朝臣们?大多知晓。两河总督程远岱长子?,去年殿试二甲第一。程编修入翰林院后?,便在白尧的手底下学习庶务。
兵部侍郎杨锋此时附和,他是去岁会试主?考官,对程宣在会试和殿试中关于兵事和西北之策的文?章尤为欣赏。
皇帝也记得程宣去年殿试的考卷,关于西北之策一篇,与状元文?章并肩,甚至某一两处见解还?略深广。
这二人殿试文?章原来都是受俞慎言影响。
从去年的安西北策至今,他瞧出这位臣子?胸中的才?略,放到西北最?合适。
最?后?皇帝道了句:“再议。”将此事暂搁,商议其他朝事。
朝臣们?心中也大概有了数-
散朝后?,皇帝回到御书房,命人传俞慎言和程宣。内侍刚踏出殿门?,瞧见殿外阶下两位年轻的青袍官员并肩踏雪过来。
内侍迎到阶前,笑?着道:“二位大人,陛下正要召见,你们?这就过来。”领着他们?朝着殿门?去。
二人也是听到了今日朝上所议此事,此来正为此,猜想皇帝也是为了此事。
二人这么快一起过来,皇帝也知晓所为何事。
二人进殿时,皇帝正站在舆图前,目光落在西北处。见礼后?,皇帝放下茶盏,招手让他们?近前,朝舆图示意。
“说说各自的想法。”
二人相视一眼,程宣笑?着回道:“禀陛下,臣与俞修撰的想法一致。外部攻伐,远不?及内战消耗来得彻底。待各部分崩离析,各自为政,我大盛便可出面收拾。不?过此间?要提防各部投靠西域、乌斯,特别是外戎,挑起战事。”
皇帝笑?着点头?,望着舆图上大盛西北广袤的疆域,视线从西北各部的外围逡巡一圈,然后?从西域到乌斯,最?后?落到南海诸国。
二人读出皇帝的心思。
俞慎言俯身请命,“臣不?才?,对西北各部略有所知,愿前往西北以尽臣之能,为陛下分忧。”
俞慎言主?动请旨,皇帝略感意外,打?量了眼这个臣子?,他也是今日方知这臣子?境况。
虽国大于家,忠先于孝,然还?没?到非要二者取一之境地,他也不?是不?近人情。
“爱卿家中父母妻儿如何安置?”
俞慎言这几日已经思考过此事,“臣家中尚有长姐和幼弟替臣尽孝,臣妻出身武将之家,非囿于后?宅妇人,明理?知义,愿与臣共赴边疆。”
“如此深明大义的女子?不?多。”皇帝赞赏道。不?愧是赵家的女儿,有其母风范。
程宣此时亦请命,愿与俞慎言同?往。知晓皇帝不?会很爽快地答应,否则在朝上就已经有了定论。
他主?动打?消皇帝的顾虑,“臣母亲体弱,难承西北风霜,弟弟欲陪母回京颐养。臣亦有私心,数年未见父亲,如今父亲无子?女在侧,臣欲侍奉跟前几日。陛下仁慈,望恩准。”
皇帝沉默几息,望了眼两个年轻人,笑?问:“你们俩这是商量好的?”
程宣笑?着回道:“陛下英明。”
“既然你们?有此心,朕岂能不?准。”皇帝望着舆图上盛都到西北的距离,说道,“如今天寒地冻,行路不?变。朕多留你们?在京两个月。俞慎言,你可在孩子?出生后?再启程前往。”
俞慎言受宠若惊,连忙谢恩-
翰林院。
听完俞慎言和程宣所言皇帝的意思后?,俞慎思心里不?由得佩服白尧,真是把皇帝的心思摸个透。
还?说自己从不?揣测圣意。
比谁揣测得都明白。
如今俞慎言既获得宽恩,还?在皇帝心里刷波好感。
高明进也是摸透皇帝心思,知晓皇帝必然会让俞慎言去西北。更是摸透俞慎言的性子?,知晓朝廷需要,俞慎言定会主?动前往。所以一边利用旁人提建议,一边假惺惺求情,做给他们?姐弟和满朝百官看,目的还?是让俞慎言去西北。
他只是有一点想不?明白,俞慎言去西北是挑战,也是机遇。如今俞慎言和程宣一起同?往,程宣必然会靠着程家护着俞慎言,高明进想有什么动作,几乎不?可能。
他这么做是在赌?
这一局,他赢面不?大!-
一年之计在于春,开春后?朝中诸事繁忙,好在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高晖随官船已经南下至南海禺州港,接下来要彻底离开大盛疆域前往南洋诸国。
在禺州港高晖托人寄了封私信回来。俞家收到信已经四月,官船已离开大盛。
信中简单说了他那边情况,随后?便是叮嘱他们?,还?有让他们?提防高明进。
在收到高晖信的第二天,赵宁儿腹中的小家伙也迫不?及待要出来。
俞宅中从清早太阳出来,一直忙到正午,小家伙终于出生。
赵宁儿本身身体好,孕期全家都格外注意,大夫也隔三差五过来诊脉,生产后?虽虚弱,精神尚可。
听闻大婶婶生了个小妹妹,小久激动地趴在床边仔细看襁褓中的小孩儿,几次想伸手去摸,被俞慎微拉住,怕他下手没?轻没?重伤到妹妹。
“久儿出生也这么点儿吗?好小啊!”他昂着头?问俞慎微。
几个长辈笑?了,卢氏点着他额头?道:“你出生的时候,还?没?有妹妹个头?大呢!”
那会儿家中境况不?及如今。那一年俞纶病重,俞慎微既要忙着生意上的事,还?要操心俞纶的身体。小久出生时候,的确不?及这个小孙女水灵。
小孙女出生,长子?和儿媳他们?很快就要去西北。
想到这儿,卢氏心里酸楚不?是滋味。一家人难得团圆一年多,马上又要分开。
她不?由得将儿子?、儿媳和刚出生的小孙女又多看几遍。这么点儿的孩子?,就要跟着父母去西北,卢氏想到这儿,眼眶温热,泪就难以控制。
怕孩子?们?担心,也怕赵宁儿刚生产后?情绪受影响,忙起身出去,佯装催下人将准备好的吃食端来,把泪憋了回去。
俞慎微看着赵宁儿吃下东西休息,从房中出来,让俞慎言多陪着妻子?女儿-
俞慎微拉着儿子?回到自己小院,见到李帧站在院子?中的葡萄架边,似乎在等他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
城
小久儿很激动地奔过去和自己父亲说小妹妹的模样,特别强调,小妹妹好小一个人儿。
李帧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你以前也那么小。”
“是不?是有事?”俞慎微走?上前问,看到他领口有一根头?发,帮他抽出来。
“我要出门?一趟。”
“去哪儿?”俞慎微略紧张。
李帧看了眼儿子?,拍了拍他的头?,让婢女带着他回房将夫子?昨日布置的功课完成。
小久儿气鼓鼓地嘀咕:“又要说悄悄话。”轻哼一声,转身回自己房中。
李帧不?理?会儿子?小脾气,拉着妻子?在葡萄架下坐下,回道:“去相州。”
“出什么事了?”
相州距盛都两千里有余,距离安州也有一千多里。他们?的生意没?有涉及相州,合作的老板也没?有相州人。
李帧道:“年前派人盯着高旷,查到了点消息,高旷与一位叫孔谌的人有神秘往来。我猜想此人可能就是帮高大人处理?那五十万的人。
高大人能将这种事交给此人,此人必然是高大人的心腹,定知晓高大人的更多秘密,甚至是朝中某些官员的。而且,我一直怀疑信奉数州民间?赈济和高大人有关,或许这个孔谌和石六爷有关。”
“若真如此,太危险了。可以将消息透露给靖卫司,让靖卫司去查。”俞慎微建议。
李帧拍了下妻子?手,解释道:“我只是得到消息,没?有切实?的证据,怎么让靖卫司去查?就算能让靖卫司去查,若是消息有误,到时高大人给我们?扣一个诬陷朝廷大员的罪名,我们?无从辩解。我至少要确定消息的真实?。再者说,我也怕走?漏风声,对方提前应对,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虽然事实?如此,俞慎微还?是不?想丈夫冒这个险,“非亲自去不?可吗?”
李帧不?仅看到看着妻子?担心的神色,还?感受到妻子?抓着自己的手指变得冰凉。
他将妻子?的手握着掌心,耐心劝道:“高旷本就是心思缜密之人,这个孔谌能够得高大人的信任,必然不?是平庸之辈。
下面那么多人盯着,查了半年才?查到这个消息,要确定孔谌和高大人关系和拿到证据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我必须亲自过去。”
本是他们?姐弟的事情,却?让李帧如此费心费力。
俞慎微垂首,半晌后?,愧疚地低声道:“不?该让你为我们?冒险。”
李帧佯怒道:“你是不?是心里没?有将我当成夫君?”
俞慎微抬头?解释:“我就是把你当成自己最?亲的人,才?觉得心中有愧。每次都怕你会……”声音戛然而止。
李帧知道妻子?怕他会多想。
妻子?知晓他的身世,知晓他的经历,这么多年每涉及自己的事,她就怕他想到自己的遭遇,心中一样悲痛难过。
他虽然少年遇到不?幸,却?与他们?姐弟完全不?同?。至少当初害他的人,只是希望这个世上没?有“项柯”。
这么多年,知晓他还?活着,知道他如今身份,也没?有为难。
也许对方知道他不?会报仇吧,也许还?存一点良知。
他语重心长地道:“你是我的妻子?,小言、小晖和思儿他们?便是我的弟弟,俞家是我的家,你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你怎么能说这么见外的话?”
俞慎微张了张口,觉得感谢的话说出来都显得太轻飘。她从丈夫手中抽出手,扑在丈夫的肩头?,压着心中的汹涌情感,轻声道:“我俞慎微不?知上辈子?做过什么善事,这辈子?嫁给你。”
李帧揽着妻子?,拍着她的背玩笑?道:“或许上辈子?你也这么为我着想,我这辈子?来报。下辈子?,你要来找我,再还?我的情。我们?世世相报相还?。”
俞慎微原本眼眶酸酸的,被丈夫这一句调侃,霍然笑?了,丈夫极少说这种俗气的情话。她松开丈夫,问:“跟谁学的?”
李帧笑?而未答,示意妻子?回头?。
俞慎微转头?看到小久儿趴在门?边,被父母发现,立即缩回脑袋。
“思儿说得对,咱们?的儿子?到了调皮的年纪了。我去相州要一段时日,你要多盯着他些。”
“我知道,你什么时候走??”
“后?日吧,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小言他们?离京,我不?能相送,明日我和他们?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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