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 131 章
俞慎思从宫里出来就听?闻大嫂生?了个女儿, 激动地让洗砚将车赶快点。
回到家中直接跑去兄长的院子看望小侄女。
小女娃正在?小床中熟睡,粉粉嫩嫩,小模样十?分讨喜, 俞慎思想抱又怕弄醒小侄女,更怕自己抱不好伤到哪里,只能坐在?小床边盯着看。
“大嫂还好吗?”他朝放下的帷幔示意?一眼, 不确定赵宁儿是不是在?休息, 小声问。
俞慎言也压着声音道?:“女子分娩九死一生?辛苦受罪, 能好吗?如今身体虚弱, 这会儿在?休息养神?。”
俞慎思想到赵宁儿出了月子就要跟着俞慎言去西北,心疼自己大嫂。还有?这么点的孩子, 肯定是不能与母亲分开,自是会带在?身边。
西北终不抵家中。
“大哥, 你以后对大嫂十?分好才行。”
俞慎言笑?着教?育:“这还用你说,我自己的娘子我自是知道?疼护的。”
俞慎思傻笑?一声。
是自己多虑。
有?俞氏的遭遇在?前警醒,他们兄弟又岂会成为高明进那般负心之人。
俞慎言怕影响妻子休息, 从小床边起身,拉着弟弟到房外说话。
二弟出海,他要去西北,刚刚大姐过来和他说姐夫也要离京,一家人分散几处, 京中便只剩下大姐和幼弟。他不放心。
“我们都不在?京, 你要更加提防些高大人。”幼弟虽然聪明,但是心性不沉稳,高明进的手段层出不穷, 他们都离开,高明进必然要针对还在?京的幼弟。
当年高明进便趁他们都不在?, 利用高昉害幼弟。
他又叮嘱幼弟一番。
俞慎思为让他安心,点头笑?道?:“行事前我会三思的。大哥无需记挂家里。大哥潜心研究西北各部这么多年,如今有?用武之地,就把所有?心思放到西北。京中虽险,高明进还没本事要我性命,但西北不一样。
西北各部混乱,边境不会安宁。陛下给大哥加参问之衔,位同军中参谋,必要时是要到前线战场,危险重重。我反而担心大哥安危。”
俞慎言对身边人不放心,对自己却很?放心,拍着幼弟肩头,笑?道?:“我是文官不是武将,不用披甲上阵,不必太担心。”
话如此,但行军打仗,随机而变,哪有?什么定律。
好在?俞慎言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弓马骑射还是懂的。
兄弟二人相互担心、提醒和嘱托-
李帧前往相州前,也和俞慎言嘱咐一番。
西北是程家和李家坐镇,程家的程宣和俞慎言感情深厚,可以依仗,行事会方便许多。李家和俞慎言的岳家赵家同为将门,早年在?京时交往颇深。看在?赵家的面子上,李赤骥将军也不会为难俞慎言。
处理好这两家的关系,在?西北或许能够另有?一番天地。或许比就在?京中更有?可作为。
只是会苦累危险。
话说回来,京中也非安逸窝。
俞慎言见?李帧自己临行还操心他的事,有?些过意?不去,“姐夫此行才是危险,莫担心我的事,姐夫注意?安危才是。”
此事关乎高明进,甚至高家的存亡,生?死面前,高家人不会心慈手软。
李帧对外借口是生?意?上的事离京。
李帧离开的次月,俞慎言的女儿俞如珏满月,满月酒没有?办得多隆重,只是请了比较亲近的亲朋。
数日后,俞慎言和赵宁儿带着女儿前往西北赴任,皇帝还安排了一队靖卫随行。用意?自然不只是保护俞慎言一家此行,更主要的任务是到了西北,盯着西北的形势以及刺探西北各部消息。
送行的除了俞家阖家上下,还有?俞慎言的同窗好友。苏夫子也来送行。看着面前身姿挺拔的学生?,苏夫子眼中微微湿润,几次张口似有?千言万语叮嘱,最后都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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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送到了城门口,俞慎思带着小跟班小久儿送到城外十?里长亭。
话别时,却见?到了驶来的高家马车。
俞慎思冷眼看着,心中骂道?:真是阴魂不散!
果然,高明进从马车上下来。今日他一反常态,身着素色暗纹袍子,倒是让整个人看起来不那么深沉捉摸不透,清爽明朗几分。
高明进面色凝重地走过来,眉头皱紧,满眼都是心疼和不舍。
在?俞慎思看来,这个表演怎么也得拿个奖项。
靖卫们在旁边不远处,又是下风口,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俞慎思还是忍下心中怨气,施礼道?:“见?过高大人。真是巧,高大人也是来送人的?”故意?环顾四周送别的人,“不知高大人来送哪位亲友?”
俞慎言夫妇亦依着规矩见?礼。
高明进沉着的目光从俞慎思冷淡的面上扫过,落在?俞慎言的身上。也许是当了父亲的缘故,面前的年轻人已褪去青涩,目光坚定沉稳,
真正有?独当一面之势。
他面上的愁色又深了几分。
俞慎言心中自嘲笑?了下,“高大人想必是来送下官的,下官真是三生?有?幸,竟劳动高大人大驾,下官在此谢过高大人。”
高明进几不可闻叹了声,眉头皱得更紧,倒还真的像老父亲依依不舍送别,谆谆告诫:“此去路途迢迢,西北各部情况复杂,行事务必小心,莫要冒进。”
俞慎言心中觉得可笑?,不是你一心想送自己去西北的吗?朝堂上装出那般心疼不舍,今日又在?这儿演一出挥泪送别。
他敷衍地道?:“多谢高大人提醒,下官自会万事谨慎。”
高明进沉默几息,欲言又止。最后转眼看向俞慎言身边的赵宁儿,以及嬷嬷怀中的孩子,走了过去。
如珏如今正在?熟睡中,两个小拳头握起放在?头两侧,像只招财猫。
高明进看着粉雕玉琢的孩子,面上散去愁云,轻轻拨了下孩子头上的帽子,覆盖住露出的额头,笑?了下道?:“倒是有?几分像你幼时。”
俞慎言不想临别还听?他唱慈父的戏。
“高大人若是没有?其他公事吩咐,时辰不早,下官要启程了。”
高明进抬头看了看天色,的确已经不早了。他又朝西边望去,天际蔚蓝,几朵薄如轻纱的云停在?空中。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过去,“到了西北或许用得上。”
俞慎言瞥了眼,空白信封,但里面的信并不薄。
“多谢高大人好意?。”他拱手,并没有?接信,他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蛊惑之言。这么多年他真的听?了太多。
高明进长吁一口气,神?色黯然地道?:“这或许是最后一封信了。”
俞慎言听?到这么伤感的话,错愕一瞬,抬眼看到高明进哀伤地盯着他,像个有?心无力?的老者。无论幼时还是在?京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高明进这样的神?情。
即便当年自己母亲去世,他的眼中都没有?这般无奈和心痛。
一旁的俞慎思也怔住,直直盯着高明进,这戏是不是唱得有?点过了?
他一心送俞慎言去西北,又来这么一句骇人之语,暗指俞慎言?可这神?色又像在?说自己。
旁边的赵宁儿也心头一紧,担忧地看向自己的丈夫。最初提出要安排人去西北就是高大人之意?,依着他以往的行径,他必然是有?别的目的。
丈夫没有?接的意?思,高明进的手却一直伸着,显然今日务必送出去。
此去西北不知归期,一封信也不会掀起风浪。她?以武人之礼抱拳道?:“多谢高大人。”替丈夫接过信。
高明进这才收回手去,朝前路望了眼,催促道?:“启程吧!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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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言迟疑一瞬,没与他再言语,和幼弟相互道?几句珍重的话,便带着妻子和护从启程。
夏日官道?上的尘土纷纷扬扬,送别的车马陆陆续续上路,最后消失在?弥漫的尘土中。
俞慎思回过头准备抱起小久上车,却见?到小久歪着头好奇地打量高明进,和高明进四目相对。
高明进抚了下小久的脑袋,慈爱地笑?问:“小家伙,还记得我?”
小久咧嘴笑?着点头,“大叔叔成亲的时候,久儿见?过您,还撞了您。您是二叔叔的父亲,久儿是不是可以唤您阿公?”
俞慎思立即拉了下小久,教?育道?:“不许胡乱说话。”
小久撇了下嘴垂头。
高明进笑?着瞥了眼俞慎思,“我总还是你的姑父,你大姐孩子的姑祖父吧?”
还真有?脸说。
“高大人抬举了。天色不早,下官先?告辞。”施了一礼,抱起久儿走。
高明进忽然问:“李帧离京有?月余,何日归来?”
俞慎思旋即紧张起来,李帧只在?十?来日前寄过一封信回来,这些天一直没有?音讯,不知情况。对方突然问起,由不得他不多想。
他停下步子,回身镇定地问:“高大人有?什么吩咐?”
“的确有?件事请他帮忙。”
“姐夫还要一段时日才能回京,高大人若是不着急,便再等等。若是着急,可与下官说。”
高明进背着手朝他踱两步,笑?着道?:“本官有?一些手稿,希望书肆帮忙刊印成册。”
瞧高明进不像是故意?借口打探,俞慎思的心稍稍放平,调侃道?:“高大人满腹经纶,为官多年文采依旧不输当年。大人的手稿应该哪个书肆都愿意?帮忙刊印吧?”
“本官听?闻妙悟书肆刊印免费。”
俞慎思心中冷嘲,私下贪污恐怕数以百万计,在?这上面还想着占便宜。
既然是要和他谈生?意?,那他就在?商言商,一本正经地道?:“书肆刊印是不是免费要看什么书,卖不出去的书,是要自费。高大人认为自己的书可有?销路?”
买书的都是读书人,现?在?天下的读书人对他恨之入骨,买他的书回做什么?扎纸人烧吗?
高明进清楚自己的境况,自嘲一笑?。
“那就按你们的价格收钱吧!改日-本官将手稿送过去。”
俞慎思应一声,抱着小久朝马车去。小久儿趴在?俞慎思的肩头,笑?着朝高明进挥手作别。
看着小孩子单纯无邪模样,高明进不知想到了什么,无奈摇头叹了声-
数日后休沐,高明进还真差人将手稿送到俞宅。俞慎思本以为是诗词文章手稿,却不想送来的是“工作手稿”。一小箱子的稿件都和户部有?关。
俞慎思花了数个晚上将这些稿子通览一遍,总体可以当成高明进在?户部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总结。从疆土到田地,从户籍人口到赋税徭役,从俸饷到财政,从大类分到小类,从宏观到细节,都详细阐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从手稿便能瞧出高明进这么多年在?户部做了不少事,并非尸位素餐。
若真在?其位不谋其政,皇帝也不会留他这么久。
在?此之前户部尚书更换频繁,十?年内换了十?三位,在?任最长的一位一年三个月。
可谓铁打的左侍郎,流水的尚书。
上一任尚书撤下去后,户部尚书位子便空悬着,一直都是高明进这个左侍郎掌管户部,算来也有?几年了。
皇帝这么安排,恐是知晓高明进之才,亦知晓他不尽其才,所以吊着。
高明进这些手稿,对于户部的官员以后工作办事是很?好的学习资料。
俞慎思想到同学黄朔在?户部,只是自己和黄朔算不得多熟悉。高晖当年还登门退了黄朔妹妹的婚事。
夏寸守在?户科,虽然这书中很?多东西用不上,但也不是完全?没用。若是刊印出来,倒是可以送他一份。说不准他将来入了户部。就算不入户部,这里面许多东西也有?用。
高明进送来这些手稿,不知道?又打的什么算盘。
胡思乱想一阵,再次休沐时,他便将手稿送到书肆,让掌柜报价。
第132章 第 132 章
俞慎思亲自去?书肆一趟, 一来送高明进的手稿,二来询问?念念的《启蒙故事绘》第二套如今的反响如何,好给念念说一声?。也有段时日没有见?到她了。
秋日里念念便要行及笄之礼, 俞家肯定要去?观礼,他想着自己是?否要单独送份礼过去?。但这样好像又不太?合规矩。
小?姑娘长?大了,白家应该也会忙着张罗亲事了。
俞慎思心中生出一阵失落。
此时掌柜将故事绘售卖的情况详细和他说, 并将账册拿给他瞧, 第二套竟比第一套销量和反响都好。
他搁下账册, 掌柜拍着桌上一箱子的手稿道:“这么一箱子手稿刻印出来, 物料、人工全算进去?,咱们也得赚点利润, 怎么着也得十几两银子。若是?多?印些,均价就降下来了。”
高明进会在意十几两银子?
印那么多?, 谁会买?真买回去?扎纸人诅咒高明进呢?
“就十套。”
正在前面铺子的茶桌旁商议,瞥见?一辆马车在门前停下。
铺子里老伙计上次见?过高明进,见?车上下来的人, 迎上前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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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思吐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迎上前两步施礼,“高大人亲自过来,是?怕下官诓骗你银子不成?”
高明进笑了声?, “你做不出这种事来。”
那倒是?, 谁像他那么贪。“那高大人此来为何?”闲着无聊?如今户部可?忙得很!
新策推行在南安省已经完成大半,在江原省如今还不算理想,汤逢春和郭坚甚至得罪不少当?地官员, 局势很僵。
深究起来,这两个人都是?高明进建议安排的, 现在闹成这个局面,这二人都想活活撕了他。
如今朝廷又决定新增两个省开始推行新策。若是?这次两个省顺利,江原省的问?题再能解决,下一步必然是?全国推行。
步入夏日,各地赋税徭役,还有洪旱各种事情,都用得到户部。
高明进最?近没得闲,今日竟然跑来书肆一趟。
高明进朝桌上装着手稿的箱子看了眼,“老夫有几句话与你说。”
前面铺子进进出出太?多?人,说话不便,俞慎思请他到后?院后?堂。
从?伙计手中接过茶盏,让人退下各自做事,转身将凉茶端到上座高明进手边,“鄙店小?本?生意,没有好茶待客,高大人凑合着,粗茶更解渴。”退到下首落座,“高大人说吧,下官洗耳恭听。”
懒散状态,毫无待客之道,外人在,他还能装一装,私下里他是?装都不想装。高明进也不愿与他计较这些。
“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便是?手稿刊印成册后?,莫要署老夫之名。”
俞慎思准备端茶盏的手停了下,一个事事在乎名声?的人,现在不想扬名了?
“高大人怕署自己的名,最?后?白白浪费了这些手稿?”
“是?。”高明进语气沉重,怅然若失。
俞慎思沉默住,一向为名为利,现在倒是?想着默默为后?人了。署他的名虽然会不被看重,却也不是?人人都没有理智判断,憎屋及乌。兴许几十年后?,百年后?,世人对他的仇恨淡去?,或许会慕名学习此书,赞一句他的功劳。
当?然,这只是?俞慎思心里想一下,他可?没那好心和嘴皮子去?劝面前人。对方有此要求,他听着就是?。
“高大人想署什么名?”
“随你心意。”
俞慎思冷笑声?,“下官怎敢胡乱给高大人的手稿署名,还是?高大人自己留个名字,下官也好安排。”
高明进饮了一口茶,眉头轻蹙,约莫是?饮不惯粗茶。他放下茶盏后?,随口道:“胡甲。”
好随意的名字。
不署高明进的名字,这些手稿刊印成册,或许还有些销量。里面的内容对于户部官员,或地方官员都有很大的裨益。甚至对于准备春闱的举子来说,也是?能够增加许多?见?识。
“既如此,这些手稿下官为高大人刊印售卖。”
“这么说,刊印的钱你不准备收了?”
“店有店规,之前和高大人说过规矩。”他不想多?面对高明进一刻,商定此事便起身道,“高大人若是?没有旁的事,下官便去?吩咐人安排此事。”
高明进身子朝椅背上略靠了下,抬眼看着面前年轻人,望见?对方熟悉的眉眼,自然而?然地避开。“你太?像你母亲了。”
俞慎思原本?见?他良心发现愿意将手稿传世,待他三分诚心,现在又在他面前提俞氏。
他怎么有脸再提及。
原本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情,此时再次涌起怒意,他忍下来,讥嘲道:“真是?难为高大人,这么多?年还记得家母模样。”
“我与你母亲少年夫妻……”
“高大人!”俞慎思略微拔高声?音截断高明进的话,“下官还有事要忙,请恕不能奉陪,高大人自便。”说着拱手施一礼,转身朝堂外去?。
望着修长的身形跨出门槛,高明进微微闭上眼叹了声?-
俞慎思出门朝书房去?,这时俞风从前面铺子走来。俞风是李帧的随从?,掌管京中各处的暗探消息,李帧去相州将他留下来。
他回头朝后?堂瞥了眼,高明进并没有离开。他跨进书房,俞风跟进门,将一封信递给他,“今日大姑娘不在宅中,小?的怕耽搁事情,便送来给三少爷。姑爷临行前吩咐,他的信大姑娘和三少爷都看得。”
李帧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来信,全家都在担心他安危,俞慎思急忙拆开。
信中不仅有给家里的家书,还有一封信。
他打开家书来看,是?关于相州那边的情况。李帧并没有查到那五十万两和孔谌有关,倒是?查到孔谌和去?年民间赈济相关。孔谌只是?普普通通的生意人,既非富商也非巨贾,因为有举人功名,为人乐善好施,在当?地有些威望,和当?地的官员皆说得上话。
虽然查到了消息,但是?下面的人失误,恐对方已有所?察觉。
俞慎思又将信中信展开,是?李帧揭发孔谌的手书,字迹和家书不同。
李帧善于模仿字迹,这种字迹他曾见?过。
他握着两封信皱着眉头琢磨少顷,随后?急忙回身走到书案边,取过纸笔,急急写了简短两行的信,一边装封一边对俞风吩咐:“你带信去?一趟沈宅,交给段池,他是?二少爷留下的人,会依言行事。”
俞风离开后?,俞慎思将李帧寄来的两封信收进袖中,走出书房朝后?堂去?。刚到门前高明进从?堂中出来,面上一层淡淡忧愁,看到他过来,忧色散了一半。
“下官送高大人。”
高明进瞧他面色没有刚刚愠色,揶揄道:“消气了?”
“高大人说笑了,下官岂敢和高大人置气。高大人的手稿,下官已经吩咐人着手刻印,待刊印成册,下官给高大人送过去?。”
高明进又朝他瞥了两眼,面前年轻人什么脾性他岂不知。
“跟在白学士身边,就跟他多?学学。”
俞慎思不知高明进忽然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含糊应下。
送高明进上马车离开后?,俞慎思也上了马车,调转车头前往靖卫司见?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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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进回到府中也收到一封信,管家回禀:“是?相州那边送来。”
高明进拆开信,看到称呼知晓高旷的信,信一行行看下去?,眉头不禁越皱越紧,最?后?连信末尾署名也看了一遍,确认是?不是?高旷所?写。
看完后?,他脸色已变,整个人僵了俄顷,又将信从?头到尾再仔细看一遍,确认自己没有错看或漏看任何一个字。第二遍看完,他神色慌了几息,扶着桌子跌坐椅子上。
管家见?自家老爷神色如此慌乱,忙问?:“出什么事了?”
高明进很快稳住神,略略思索,疾声?对管家吩咐:“叫高杉来。”管家见?此,不敢耽搁,急忙出去?让小?厮唤人来。
高明进已经点燃手中的信
,将其化为灰烬。
高杉年近而?立,人如其名,身子颀长?如杉树,面容刚毅。刚进门高明进就递给他一封信,命令道:“即刻快马加鞭去?相州,能有多?快有多?快,将此信交给高旷。”
高杉接过信没有多?问?,领命转身出去?。
高明进回到书案边坐下,精神颓靡,闭着眼睛暗暗叹了几声?。片刻后?猛然似想到什么,再次唤来管家-
俞慎思从?靖卫司回到俞宅已经午后?,小?久儿满头大汗跑过来,身上的单衣已经汗湿。
“又调皮了?”他捏了下小?家伙肉乎乎小?脸蛋。
“没有,午前祖父教久儿打弹弓,久儿在练习。”
“今日祖父身体如何?”拉着小?家伙朝主院去?。
久儿想了想回道:“咳了几声?,小?叔叔待会再过去?问?安,祖父午休还没醒。”
俞慎思抚了下小?家伙的头,带他回去?洗把脸换身衣服,顺便询问?他的课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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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两个月李帧不在家,俞慎微既忙着外面生意,又要顾着各路消息和家里,花在儿子身上时间明显少了。
“夫子今日夸久儿字越发好了。”小?久昂首挺胸骄傲地道。
“你爹爹的字可?是?数一数二的,虎父无犬子。”
小?久嘿嘿笑道:“久儿就属虎。”
“小?老虎,今日夫子布置的功课有没有完成?你可?已经有两次没完成了,小?叔叔都记着呢!等?你爹爹回来,你就是?只猛虎,也要挨罚。”
提到功课,古往今来,没有几个孩子能高兴的。久儿皱着鼻头稚气地哼一声?,“小?叔叔,你越来越坏了,拿爹爹威胁小?久。一错不两罚,小?久都挨过夫子的戒尺了。”说着又有点失落,昂着小?脸蹙着小?眉头问?,“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小?久想爹爹了。”
俞慎思也有点想李帧,他在信中提到下面的人失误,可?能被对方察觉,不知他自己会不会有危险。
俞家在相州没有什么相熟的人,相州又是?对方的地盘。
他只能心中祈祷,一切顺利,平安无恙地回来。
他笑着揉了下小?家伙脑袋,哄着道:“很快就回来了。”-
傍晚时俞风回来,将一封信交给俞慎思,回话道:“果?如三少爷所?料,高大人那边也得了消息,派亲信出城,已经被段池截下来,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人现在被段池关在沈宅。”
信封空无一字,只在左下角有一个拇指甲大小?的圆形黑点。
拆开信,见?到里面不是?信,而?是?一张图,由黑白棋子构成棋盘一角的局势。俞慎思前世这辈子都学过棋,虽然不精,却也不算太?差。
他将棋局仔细研究,黑子的局势危险,想盘活需要更多?的棋子布局,费很大的精力。若其他地方局势明朗,此处完全可?以舍弃。如果?其他地方局势已成死?局,此处就可?以放手一搏,或有生机。
因为不知高明进的全局,即便拿到了这个,他也不能确定高明进给高旷的指示,是?让他放弃孔谌,还是?让他捞一把,或者还有其他用意。
高明进太?狡猾。
无论是?什么意思,如今这信落不到高旷的手中。
第133章 第 133 章
次日, 俞慎思和高明进两个人皆好似无事发生一样。
俞慎思到御前当差,在勤德殿内,听了小半日关于江原省新策推行之事。
相比南安省, 江原省可谓落后一大截,举荐汤逢春的夏阁老都被衡王挤兑一番,要求换了江原巡抚, 另派他人。
皇帝本身对?汤逢春是看好的, 没有想到汤逢春会摆不平此事, 给他另外安排了郭坚, 现在还弄得怨声载道。衡王指责夏阁老举荐的人不行,皇帝面?无表情, 亲近的内侍知晓皇帝已?不高兴。
高明进此时朝旁边迈一步回禀道:“臣以为,倒不是汤巡抚的才干能力?不足, 而是有人故意?阻挠新策推行。”
他详细回道:“臣听闻有的州县官员明面?上支持新策,实则暗中授意?乡绅联合闹事。更有甚者勾结山匪作乱,官府打着剿匪的借口, 拖延新策推行。江原省可谓是花样百出了。”
衡王冷面?斥道:“南安省最初一样艰难险阻万千,秦耀先照常推行有序,怎么汤逢春所在的江原省就不行?为何当地的反抗情绪这么高涨?是不是汤逢春推行方?法有问题?为何出现如此多问题汤逢春不能解决?是不是他能力?不够?”
衡王与太子非一母同胞,模样和性?情也完全不同。衡王面?容冷硬,一双丹凤眼天然带着几?分冷峻威严。此时面?沉如水, 双眸更加清冷透着寒气?。
高明进不卑不亢道:“有虎难行路, 沟壑阻良驹。江原省和南安省的情况完全不同,新策在江原省并?非毫无成效,只是尚需一些时日。”
“高侍郎这是强行狡辩啊!”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认为可再给汤巡抚一段时日, 以观其政。”
夏阁老出言附和高明进,汤逢春是他开口举荐, 也是他权衡后认为最有能力?之人,如今这般结果,他只能努力?为其争取。
皇帝本就被这小半日争吵有点?头疼,强撑脑袋听他们在说,现在也想不出什么更合适的人。衡王所举荐的叶旭阳他是万万不认可的。西北的人他暂时不想动。太子最初举荐的魏轫倒是可以作为一个备选。
片刻后,皇帝声音疲倦地开口,“再给汤逢春几?个月时间,秋收过?后观其效再议。”
皇帝也算是两边平衡,双方?没再争吵。随后皇帝便将?人都赶出殿,让耳边清静。
总管阎公公瞧着皇帝要起身,忙上前扶了把。皇帝长?吁一口气?,朝殿外去。
翰林官员见此,纷纷起身准备带着吃饭的家伙跟过?去。皇帝抬手制止,然后朝俞慎思示意?。俞慎思领命跟过?去。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然入夏天热,出了殿门站在阴凉处夏风习习,比殿内清爽不少。然走到太阳底下晒得难受,像是要将?人烤干。好在没走多选便到了阴凉处。
皇帝沿着树荫下的小径闲步,放眼四周随便瞧着,看上去是真的出来放松身体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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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处理小半日政事,俞慎思在旁边听着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特别是新策在江原省的困境,更莫说皇帝心头多烦乱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皇帝这会儿?一句话不说,也是精神疲惫想静一静,俞慎思便默默跟在侧后方?,也目光朝四处闲看,散心养目。
不去想朝中事,听鸟鸣,看蝶飞,赏夏花,吹凉风,还是很闲适怡神的。
走了一段路,步入一条游廊中,皇帝忽然开口道:“朕听闻爱卿善算学。”
俞慎思微愕,这消息从哪里听说的?
因为大盛科举仕途重文章,像算学、医学、建筑诸类,官学和私学虽有教学,并?没有被提到十分重要的地位。只有童生试时偶尔会出现一题,所以会学。乡试往上是不涉及此,他也没有刻意?去深学。
略一思考,怀疑是去年在户部时候暴露出来。新策制定的过?程中,会讨论到田地、户籍和赋税等问题,难免涉及算学,有两次和高明进争辩之时,他的确不假思索演算答案张口就来。
户部能运用到的算学,对?于他这样的一个理科生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想必高明进或者户部官员在皇帝面?前提及。
皇帝忽然提及此事,莫不是又要将?他扔户部去?
俞慎思回道:“臣在书院读书时随讲师学过?一段时日。”当年在排云书院,他也就去算学科旁听了一个月,算学堂每个月的考核都没有参加,好歹可以拿来搪塞。
皇帝微微笑着,没有再说下去。
俞慎思没明白皇帝忽然提这一句目的。
行到前面?的亭子中,皇帝在桌边坐下来,让俞慎思陪他下局棋。
俞慎思在翰林院没少听闻,皇帝棋艺高超,也因为此翰林院不少官员还钻研过棋艺,只为了陪皇帝对弈的时候不让皇帝扫兴。
翰林院棋艺最高的要推白尧,白尧也和他提过?,皇帝棋艺不凡。
他这棋艺和半吊子差不多,都不够皇帝开胃的。皇帝烦了半日,这会儿?心情刚好点?,自己不是扫兴吗?皇帝瞧着兴致还挺浓,跟过?来的除了内侍就他一个臣子,他不领旨,似乎更扫兴。
内侍们已?经将?棋桌摆上,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俞慎思只能硬着头皮上。
想了想,还是要提前给皇帝打个预防针,施礼禀道:“臣不善纹枰之道,恐扫陛下兴致,臣先向陛下请罪。”
皇帝笑着朝对?面?示意?,“坐下来先下一局。”
赶鸭子
上架,俞慎思咬咬牙,下吧!
棋局刚开,俞慎思便感?受到扑面?而来强大的压迫感?。皇帝攻守兼具,落子又快,他总不能每一步棋慢慢琢磨,让皇帝干等自己。他被迫也稍稍提速,但是自己的眼睛和脑子又跟不上,顾此失彼,有点?像无头苍蝇。
殿试时他都没这么烧脑。
皇帝渐渐落子慢下来。看着是皇帝在思索,实则给俞慎思更多的时间去纵观棋局和思考。
俞慎思心里稍稍喘得上气?,再如刚刚一般速度,他能将?这局棋下成一坨那?啥,那?可不是扫不扫兴的事。他心中几?分感?激,微微抬头朝皇帝望一眼,皇帝倒是悠闲地呷了口茶,他意?外见到皇帝鬓角数根白发。
皇帝也不过?才四旬多。
这几?根白发,应该有一根是为了新策而生,一根为西北而生吧?
俞慎思分神一息,便收回心绪落在面?前的棋局上,研究眼下要如何落子。慢下来他能够有时间思考,却也不敢一直琢磨,正犹豫要将?旗子落在何处时,皇帝道:“下棋急不得,急则生乱。”
这是教他下棋?
俞慎思应声,“多谢陛下指教。”又思忖了几?瞬,才落下棋子。
显然皇帝早就瞧出他棋艺烂,数次放水,给他生机。皇帝都给送上门了,他总不好辜负圣恩,便顺着皇帝的意?思来。渐渐他发现皇帝这哪里是让他陪着下棋,这明显就是在棋局上一步步教他怎么下棋。
是对?他稀烂的棋艺看不下去了吧?
旁边伺候的阎公公也是懂棋之人,对?弈这么会儿?早就看出来,皇帝是暗着在教面?前的俞修撰。除了几?位皇子,皇帝还没教过?哪个臣子下棋。
这位俞修撰悟性?不错,在皇帝刚开始教没几?步,就瞧出皇帝之意?,也便不动声色承了这份恩情。
棋局被皇帝掌控得恰到好处,每次给俞慎思设下一个陷阱,如果俞慎思避过?则罢,若是掉进去,皇帝紧接着又给他一个生机。
皇帝见俞慎思渐渐学得聪明,虽然落子比刚刚慢了,但是犯的错少了,普通的陷阱俞慎思已?经能够瞧出来避开,甚至隐隐有攻势。
瞧着面?前臣子认真琢磨的样子,皇帝满意?地笑了笑。
待俞慎思落下一子后,皇帝紧跟着再落下一子,又几?步棋,皇帝所执的黑子吞掉一片白子。俞慎思这才发现,皇帝这是环环相扣,还留着后手。
皇帝平静地道:“你现在虽能做到走一步看三步,却只局限一角。如今变守为攻,操之心切。未到时候,该放则放。”
皇帝所言丝毫不差,全是他这几?步犯的错。
俞慎思拱手施礼:“多谢陛下赐教,臣领教。”
皇帝示意?他继续,俞慎思这时纵观全盘,细细盘算。
一个棋艺高手,对?一个棋艺烂手,一局棋竟然下了大半个时辰。最后皇帝没再让着俞慎思,不过?须臾便将?他杀个片甲不留。
俞慎思心里松口气?,终究结束了,否则不知道要被吊到什么时候。自己脑细胞都快杀光了。
一旁的阎公公也跟着松口气?,心里摇头叹气?:可真是为难陛下拖了这么久。
皇帝对?俞慎思棋艺评价:“虽不善此道,然孺子可教。”
俞慎思尴尬地起身离座,朝皇帝施礼:“臣拜谢圣恩,不嫌臣愚笨,赐教纹枰之道。”
“平身吧。”皇帝下这一局棋,心情倒是好了不少,起身回走。俞慎思紧随过?去。
此时日头已?经西沉,没有出来时燥热,林下晚风吹来,反而有凉意?。
回到勤德殿前,太子从不远处过?来,皇帝停下步子。太子加快脚步上前来,众人纷纷见礼。
皇帝见太子手中拿着一封信,没有询问,直接伸过?手去,太子恭敬地将?信呈上。
皇帝一目十行从头扫到尾,面?色平常,毫无波澜,转身信步朝大殿去,随手将?信原样折回递还太子,“朕已?知晓。”
太子将?信收回,面?色舒展,好似放下心来。
皇帝步入大殿吩咐俞慎思等人都散了,留下太子说话-
俞慎思在皇城门前碰巧遇到高明进的马车,他故意?避开,高明进在车窗中看到他举动,无奈地叹了声,放下车帘。
高明进的手稿不少,书肆全都刻出来刊印成册,已?经半个月后。
俞慎思粗略翻了翻,没有什么问题,他特意?为此书编了目录。对?照目录寻找内容更方?便,他没有立即给高明进送去,而是取了两套,分别给夏寸守和闻雷送去,让他们先瞧瞧书如何。
也正是此日,俞慎思收到了李帧从相州寄来的信。看到里面?的内容,俞慎思惊呆几?息。
靖卫抵达相州的当天,孔谌与朋友在城中饮酒,回程时因醉酒不慎落水,救上来人已?经没气?了。如今靖卫和当地官府正在调查此事。
孔谌死的时间太巧了。
若是李帧下面?的人失误让他怀疑,他要么将?怀疑的人除掉,要么就是提前赴死,而不是恰在靖卫抵达当日。
俞慎思觉得这和高明进的授意?有关。他收到消息半刻没有耽搁,就将?此事告知耿越,耿越也是当日就带着靖卫赶往相州。靖卫的速度绝对?不会低于普通快马脚程。高明进派的高杉已?经被段池截下来。
哪里疏忽了?
孔谌被高明进信任重用,必然是个精明人,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高明进的人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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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旷在十日前已?经离开相州,早回到安州,甚至回到京城。
俞慎思看着书案上高明进的一套书,看来这套书他要亲自送去高府。
第134章 第 1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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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高府前, 俞慎思先去了趟沈宅。
在官船下南洋之后?,沈家?的船队也随着?海州商队出海,沈宅内如?今留下的除了高晖的人, 就是沈家?守宅的家?仆,均是忠心?之人。
高杉被段池关在地?下暗室内。
虽是盛夏,暗室内却有一丝寒气, 倒是清凉, 就是霉湿的味道让人呼吸不适。室内燃着?油灯, 光线有限。
高杉一身深褐色短打坐在地?上背靠铁栏, 听见脚步声抬头,瞧见俞慎思冷着?脸稍稍别过头去。
从高杉的反应俞慎思猜到, 俞家?和高家?私底下反目成仇的关系,高杉早已知晓。他能知此事, 至少得高明进信任,孔谌的事知道的就不会少。
俞慎思也不与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高大人除了派你去相州, 还派了谁?”
“不知。”
俞慎思猜到会是这个答案,搬个小?凳子走到铁栏边,坐下来和高杉聊。
“孔谌死了。”他道,话音刚落,见到高杉神色微变, 露出一丝震惊。果真知道的事情不少。
“孔谌就是朝廷一直在查的石六爷吧?”俞慎思一边说一边观察高杉对?他每句话的反应。“他为高大人做那么多隐秘之事, 最后?都能被高大人毫不留情地?杀了。你不过是高家?的家?仆而已,没想过高大人会把你当成棋子丢出去,让我抓吗?”
高杉闻言迟疑了一下, 抬头对?上俞慎思的目光,嘲笑道:“思少爷, 你不用挑拨我和大人的关系。我不会背叛大人。孔谌也不会是大人派人杀的,他是自杀。”
“你如?何这般确定?”
高杉冷笑,“思少爷既然都查到那么多,我也不妨和思少爷多说几句。在孔老爷为大人做那些事的时候,他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所以他不
可能是大人杀的。”
“他为了保护高大人自杀?为何?”
“不知。”
又是不知,“那说说你知道的,你是不是也会为了不牵连高大人而自杀?我好提前给你买口棺材。”
高杉盯着?他没说话。
俞慎思嘿嘿笑道:“看?来你没有孔谌的忠心?和胆魄。如?此甚好,我就不用担心?你自杀了,在此处好好待着?吧!”-
离开沈宅,俞慎思才去高府。坐在马车中,心?中琢磨高杉的话真假可能性,孔谌是真的对?高明进忠心?,还是被高明进胁迫。
孔谌真是自杀,肯定提前把身后?事都安排好,靖卫和当地?官府想查到什?么没那么容易。李帧那里不知道有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些证据在孔谌死后?还有没有用。
俞慎思从怀中取出高明进的那张棋局图,一边研究图一边想着?此事的情况。不知不觉马车到了高府-
俞慎思刚进高府便见到高旷。高旷笑着?引他去高明进书房,“二叔知晓你今日会过来,已经?在等了。”
这是也收到了相州那边的消息,甚至消息就是高旷带回来的。
“高大人还真是算无遗策,高老板应该才刚进京吧?一路奔波不容易。”
高旷呵呵笑道:“做生意总要天南海北跑,我若是有读书的本事,当年也学你们考功名去,何至这么劳苦。”
俞慎思讥嘲:“二哥倒是考过功名呢,如?今不是跑得更远?”
“小?晖与我们岂能一样?。”高旷用折扇帮俞慎思当了下小?径边伸出来的枝叶,继续道,“我听闻前段时间李老板出门做生意,是不是微儿那边丝绸绣品的生意?我这次出门倒是认识两?个江南丝绸商,或许可以介绍给他们认识。”
“多谢高老板。”俞慎思没有明确态度-
高明进瞧见俞慎思抱着?盒子进门,让高旷先去忙自己的事,笑着?调侃:“难得你会登门。”
当他想登高家?的门?
俞慎思将盒子递上前,“高大人此举也是惠及他人,下官若不亲自登门将书送来,岂不是辜负高大人的善举?高大人瞧瞧是否还满意?”
高明进打开盒子随手?取过一本,书名《户部辑要》撰写人姓名“胡甲”落在书名左下角。
翻开第一页是序言,简单介绍这套书的主要内容和意义。第二页的目录,按照手?稿的内容分门别类编排。
高明进取过每一册,都大概翻了几页。书的印刷比以前字迹清晰且小?,原本一箱子的手?稿,刊印出来,只有薄薄几本。
“你用心?了。”他赞道,这少年在利民之事上和他大哥一样?一丝不苟,力求尽善尽美。在感情上也是不掺杂。
这个性子好也不好。
“方便他人罢了。”俞慎思径自在一旁坐下。
高明进放下手?中的书,让下人奉茶,说道:“你来应该还有别的事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明知故问。“高大人既知晓下官过来,想必已经?知道是何事,应该不需要下官明说。”
学会和他绕弯子,高明进笑了声,叹着?气道:“除了高杉我的确还派其他人去相州,只是让高旷切断一切和孔谌的联系,抹掉痕迹。并没有让高旷对?孔谌动手?。孔谌跟了我十数年,忠心?耿耿,我岂会要他性命。”
俞慎思闻言,胸中升起?怒火,一个跟着?他十数年的外人他不忍下手?,而一个嫁给他十余年为他生儿育女?的发妻,却能毫不留情。俞兰被病痛折磨的一两?个月,他就没有一丝动摇过杀她的心?。但凡他能动摇,俞兰也不会丧命。
俞兰泉下有知,听到这话,无异于再杀她一次。
俞慎思一忍再忍,终是没能够将怒火压下去,含着?怒气斥问:“高大人还有良心??”
高明进望着?满眼愤怒的少年,那种刻进骨子里的仇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带着?戾气。那双眼睛好似藏着?随时会离弦的箭,他看?一次不适一次。
“是我对?不起?你母亲。”他声音低沉。
俞慎思当即斥责:“别再假惺惺,你从始至终都没有悔意,也从没觉得自己错,不过是一次次利用我们姐弟心?善罢了。”俞慎思站起?身,“高大人,我今日来不是听你说那些虚伪之言。孔谌是不是你授意杀害,靖卫司的人会查清楚。我奉劝你一句,手?上别再沾人命,为子孙积点德。”
“担心?你二哥?”
俞慎思冷冷地?看?着?高明进胸有成算模样?,觉得这人骨头都是黑的,也更相信高晖除非不回大盛,否则高明进定会将高晖拖下水。这也是高明进今日敢和他坦言的原因,有恃无恐。
他是死死捏着?他们姐弟的软肋-
离开高府俞慎思心?中怒气未消没有坐马车,而是沿着?门前街道朝俞宅方向去,每一步都踩得很重。洗砚赶着?车在后?面跟着?。
此时日头还高,吹过来的风带着?暑气,燥热烦闷,树下阴凉也没有多么舒爽。俞慎思额上一层细汗。
他脑海中不断琢磨高明进此事,是否真的要高晖不回大盛。如?果高晖不回,沈家?也要跟着?离开大盛,才能够彻底避免被高明进威胁利用。
从此手?足天各一方,高晖恐不会答应。他幼时在京的五六年没有感受过亲情,所以尤为看?重仅存的手?足亲情。
还得想别的方法。
脑海中苦苦思索,忽然听到有人唤“慎思”。
抬头循声望去,十字街口的左侧驶过来一辆马车,车窗处露出白?尧微笑从容的面庞。
俞慎思躬身施礼。
白?尧朝俞慎思身后?走过来的街道看?了眼,吩咐:“上车来。”车夫已经?放下车凳。
俞慎思犹豫了下,应声上车。
白?尧瞧出他面色不佳,从高府方向过来,大概猜到缘由。上次听俞慎思说高明进送手?稿过去要刊印,昨日和他说书已经?刊印完成,问他要不要看?一看?。今日多半是送书过去。
但是依这孩子的性子,这么点事,他不太可能亲自去一趟高府。
“何事愁眉不展?”在俞慎思坐下后?白?尧问,顺势将手?中的折扇递给他,让他扇扇身上的汗。
俞慎思先说送书的事,也知道以白?尧的聪明不会全信,便顺势提到高晖之事。对?于高明进杀人贪污未有提。
他们姐弟的事情白?尧几乎都知晓,甚至俞氏的事,白?尧也隐隐猜到,高晖的事也就没必要瞒着?对?方。
白?尧听完后?明白?俞慎思的意思,想让高晖和高明进脱离,至少在高明进将来犯了事能够不被连累。他沉思须臾,微微笑道:“无须太担忧。海船后?年才回国?,届时什?么情况尚不知。你现?在有对?策,局势有变,亦是无用。”
俞慎思跟在白?尧身边一年,多少还是摸得清白?尧的性子,看?上去淡泊佛系,不过是不喜争权夺利罢了,朝堂情况,皇帝的性情摸得比谁都清楚。他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哪里是劝他不要提前焦虑,显然已有了主意。
“白?大人可否赐教?”
“言之尚早。”笑着?劝道,“待高晖回国?看?具体情况再定,也不是无路可走。”然后?和他说相州的事。
白?尧刚从宫里出来,皇帝那边也收到靖卫的消息,知晓孔谌便是石六爷。以孔谌的家?财拿不出几十万来赈济,无疑是帮别人。这本是好事,为何偏偏在靖卫赶到相州的时候人莫名其妙溺死?让本就怀疑背后?是贪官的靖卫更加确信这个猜测。
皇帝自然也不例外。
俞慎思借此打听:“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白?尧紧紧盯着?俞慎思没有回答,俞慎思被盯得心?里发毛,身子朝后?仰了仰,躲开半个身位。“白?大人这是何意?”
白?尧夺过扇子敲了下他脑袋问:“高侍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俞慎思被惊住,回顾一下整件事,以白?尧知道的消息和对?俞高两?家?的了解,能够猜到也不足为奇了。
“陛下他……”
“陛下应该不知。”又敲了下他脑袋教训,“欺君之罪,你胆子真够大的。”
“言重了,白?大人言重了。”上次欺君好不容易翻篇,他可不敢再担此名。俞慎思急忙笑着?解释:“晚辈没有确凿的证据,胡乱指认,岂不是诬陷?所以不算欺君。晚辈得到消息就第一时间通知靖卫,这还算有功呢!”
“狡辩!”白?尧不轻不重斥一句,又提醒他以后?行事谨慎,然后?便给他透露靖卫那边传来的消息——孔谌的确是酗酒溺水而亡。当时多人亲眼所见,不少人下河救人,因为夏日雨水多河水湍急,救助不及时,救上来人就没气了。仵作验尸,也是死于溺水,错不了。
靖卫还在相州继续调查,
后?面能不能查到其他消息还未可知。
俞慎思觉得即便是查到新消息,应该查不到高明进的头上。从刚刚高明进的态度能够看?出来,他对?这件事很有把握。
半晌后?白?尧感叹一句:“高侍郎此举是在赌圣心?,太险了。”
是啊!圣心?难测。“可他没有更好的退路。”怪也只能怪他自己,杀妻弃子,贪赃枉法,自己把路走死。唯一的希望便是清田纳税之策,此策成功,国?库盈余,或许能让皇帝对?他及其家?人宽仁一二-
马车行了一段路,听到喜乐之声,再朝前,碰上迎亲的队伍。俞慎思探出脑袋朝外瞧,迎亲队伍很长,高头大马上的新郎神采奕奕,满面红光,不知是哪家?喜事。
待迎亲队伍过去后?,俞慎思缩回脑袋,挪了挪屁股靠近白?尧,调皮地?笑道:“白?大人,晚辈的终身大事可得麻烦您了。”
白?尧看?他一眼,知晓对?方什?么意思,家?里头那个小?姑娘今早还和他念叨,问秋日自己及笄之礼时,可不可以请小?哥哥来观礼。
“休想!”
俞慎思嘿嘿傻笑道:“白?大人误会了,晚辈是觉得大哥和大嫂的姻缘红线牵得好,郎情妾意,鹣鲽情深。晚辈也想让白?大人给晚辈牵红线。白?大人在京多年,认识的人多,帮忙介绍介绍。晚辈明年也要加冠了,家?父家?母着?急呢。”
在他面前耍这种小?心?思。如?今俞慎言和高晖都不在京,他岂会成亲?他哪里是要寻觅良缘,这是知晓念念的性子,让他去得罪自家?姑娘。
“歪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下车!”叫停车夫,将俞慎思赶下车去。
“白?大人,您真的误会了……”俞慎思抓着?车窗准备解释,白?尧的折扇敲开他的手?,马车动起?来,俞慎思追了两?步停下,站在原地?看?着?车驾行远。
洗砚偷笑两?声,上前道:“三少爷,还是上车回家?去吧!”俞慎思无奈叹气-
次日翰林院官员听闻石六爷的消息,相互谈论起?来,俞慎思便当哑巴在旁边听着?。
十日后?,李帧从相州回来,人消瘦一圈,可想而知这两?个多月的辛苦。
如?俞慎思猜测的那般,靖卫并没有查到高明进,孔谌手?底下的人全都是听孔谌之命行事,至于孔谌的钱从哪里来,他们并不知道,也无从查起?。
李帧一直对?此事怀疑,如?今说给俞慎思听,俞慎思也生疑。
几十万两?银子,不是几十两?,就是用船运,小?小?的船都载不动。孔谌手?底下的人怎么可能无一人知晓。孔谌忠心?,难道手?底下的人也个个忠心?,没一个人的嘴能撬开?靖卫审案有的是手?段,不至于问不出任何消息。
“除非靖卫不想查下去。”一旁的俞慎微开口道。
俞慎思和李帧相视一眼,靖卫只听命皇帝,他们不想查,那就是皇帝不想查。皇帝已经?怀疑是贪官所为,朝廷国?库不足,贪官污吏中饱私囊,皇帝不可能不恨之入骨。当年为了充盈国?库,皇帝不惜设局查抄刘庆辅。皇帝不查,必然是另有目的。
俞慎思思忖着?踱了几步,脑海中忽然蹦出当日宫中对?弈时皇帝对?他说的话——未到时候,该放则放。
他将整件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半信半疑地?道:“靖卫或许已经?查到消息,是陛下将其瞒下来。”因为还没到时候。
第135章 第 135 章
次日翰林院上值时, 俞慎思寻个单独的机会探问白尧对这?件事的看法。
白尧从?不涉足朝中党派争夺,真正做到想皇帝之?所想,忧皇帝之?所忧, 得皇帝信任,定然知道?的事情比旁人多。
白尧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你?认为呢?”
俞慎思自然认为这?是皇帝在等待时机。皇帝若是查到了?孔谌背后的人是高明进, 新策推行的重要时候, 自然是会将?这?件事压下去。皇帝若是没有查到背后之?人, 显然是等对方浮出水面。
白尧笑?而不答, 俞慎思品出其中意思。
数日后,耿越亦从?相州回来, 还?特地寻个茶馆邀请俞慎思喝茶。他本想请俞慎思喝酒,去年高晖喜宴上瞧出俞慎思不善饮酒, 这?才改了?。
俞慎思也装模作样打听相州的事情。
耿越所说的和朝中官员所知晓的差不多,没什?么?新奇。
俞慎思故作歉意道?:“这?一趟让耿巡使和靖卫们白跑了?,慎思有愧, 以茶代酒给耿巡使赔不是。”
耿越笑?着按下他的手,“这?可不算白跑,至少知晓石六爷是何人,这?个事也算有进展,在陛下那里有个交代。你?是帮了?我们靖卫不小的忙。”
俞慎思故意露出担忧和遗憾, 试着去套话。“但如今线索却断了?, 背后之?人难揪出来。若是真善人倒也罢了?,若是伪善人用此方法销赃博善名,真是便宜了?他。”
情况分两种, 但最初大家?就怀疑此举有内因,如今孔谌死了?, 更没人会相信还?有第一种的可能。
耿越笑?着宽慰他:“若真是贪官,至少吐出来一些,总强过独自骄奢淫逸。”
“也是。”套不出对方的话,俞慎思笑?着附和-
孟秋七月时,相送出外郊。
苏夫子在收到俞慎言的信后,准备前往西北,这?让众人不解。苏夫子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不算特别硬朗,更该留在京中安养。苏夫子无儿无女,几名学生常年在京,也都秉着为他养老送终的心,岂忍他一路颠簸。
俞慎言在信中并没有写什?么?求助的话,只是报平安,问苏夫子安而已。甚至给俞慎思的信,还?叮嘱他常去看望苏夫子。苏夫子忽然有这?个决定,众人疑惑,俞慎思却明白。
众多学生中,苏夫子最喜欢俞慎言。当年俞慎言科举入仕留在京中,秋日里苏夫子便借口回京。如今俞慎言去西北,这?一去不是一年半载能回,苏夫子还?是为了?俞慎言。
劝不住苏夫子,众人也只能依着。
临别之?日,恰逢宗家?兄弟也在京,一起?前往相送。还?是想最后劝一劝苏夫子留京安享晚年,他们几个学生会在跟前尽孝。
苏夫子摆摆手,看着几名学生,颇有感慨。当年都还?是总角孩子,如今除了?最小的俞慎思没有娶亲,其他都成家?立业。无论走的是仕途,还?是经商,或者其他,都算出息了?。他教了?半辈子的书,也算对得起?这?一声“夫子”。
他朝西北的方向望了?片刻,回头眼中湿润,幽幽地低声道?:“老夫曾有一子,二十多年前去了?西北,再没回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音落下,旁边的郝叔泪光闪动。众人心中已明白,不敢深问怕惹苏夫子伤心,便也不再劝。
众人齐齐施礼拜别。
回城时,宗承良还?如少时一般搂着钟熠的肩头,道?:“钟哥,难得聚一次,我请你?喝酒,在品仙楼。”又扭头对后面准备上马车的俞慎思道?,“小思,你?别借口想跑,你?今日没事。”
俞慎思心里正在找借口呢,被对方直接堵死。宗承玉走过来拍着他的肩头,将?人朝马车中推,笑?嘻嘻道?:“大哥放心,我看着呢,他跑不了?!”
这?兄弟俩可真是“热情”。
俞慎思幼时就与宗承良没有多少交往,和宗承玉这?些年也渐渐少了?话题。之?前他们相请都是李帧过去,他
们生意上有往来,话题也聊到一起?去。或者俞慎言过去,他们幼时玩伴,后来同窗多年,有事可聊。
今日都是来送苏夫子的,同门师兄弟自己也不好再拒绝,笑?着应道?:“良哥请酒,小弟岂敢跑。”
宗承玉和俞慎思上了?同辆马车,闲聊中俞慎思得知宗大老爷几个月前因为身体原因,已经致仕。宗承文?在地方上却干劲十足,如今他所在的省今年也推行新策,他正是忙的时候。宗承武中举后,就去了?宗承文?那边,既帮忙也学习。
唐子丰两次春闱失利打击很?大,特别是他们这?几个少时同窗都取士,托人在地方上谋了?个差事,已经去赴任。
话题打开,宗承玉又和他说临水县老家的事,齐家?兄弟全?都考中秀才,前两年试着去考乡试,全?都名落孙山。
还?有当年和他们一起去考府试的虎头高昼,考了?这?么?多年,去年考中秀才。也不指望去考举人,正好高明通出钱在高家村办族学,他就顺利当了?这?个“夫子”。
高家?办族学,俞慎思听小叔俞纹来信中提到,今年春已经办起来。比俞氏族学晚几个月,俞纹说是高明通看着他们俞氏这?么做跟着学。俞慎思更认为是高明进的意思。
他在朝这?么?多年,官位坐到户部侍郎,除了?当年修祠堂,族人却没有跟着沾半点光,现在前路未知,后路他总要铺好。
何况俞氏族学都办起?来了?,他们俞家?出钱出力,两相对比,高家?无论如何也要有点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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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入城恰是午饭的时辰,品仙楼内外食客盈座。
品仙楼在盛都尚算排得上号的酒楼饭庄,进出皆是有些头脸和家?底的人。因这?里掌勺师傅厨艺不俗,由来生意红火。幸在宗承良提前在楼中定下位子。
几人刚进门便有伙计领着他们朝二楼去,穿过二楼的双层廊,来到相连的西侧楼。
虽是同窗宴饮,所聊的却躲不过官场和生意场上的事。宗承良和钟熠二人年纪相仿,又相熟能聊到一起?。而俞慎思和宗承玉二人则是跟小时候一样,研究满桌子的菜肴。
宗承玉小时候就爱吃,书箱里永远少不了?零嘴儿,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变过,加之?跟着宗承良到处应酬,现在有点发胖,所幸没有太胖,加上他本身五官就耐看,瞧着反而平易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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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玉,你?以后少吃点,这?样下去不出几年你?要再肥一圈。”俞慎思看他吃了?许多,给他倒杯清茶解腻。
宗承玉嘿嘿笑?道?:“我媳妇可说我胖着好看。”
“是胖着好看,不是肥了?好看。”俞慎思捏了?捏宗承玉的手臂,拍了?拍宗承玉的肚子道?,“还?没小时候结实。”
宗承玉朝俞慎思的肩头用力一拍,俞慎思的肩一沉,抱怨道?:“你?打桩呢,这?么?用力。”
宗承玉哈哈笑?道?:“你?这?么?瘦,以后能抱动媳妇吗?”
“你?我都能抱动。”
宗承玉又拍了?拍俞慎思的身板道?:“你?从?小看着就像吃不饱饭一样,我每次带零嘴儿都分你?,就是想你?长胖点。这?么?多年,你?还?像一天?饿三顿的样。”
“辜负你?好意了?。”俞慎思玩笑?道?,“看来你?现在长胖是因为没和我分享吃食。”
“可不嘛。”
两个人一边吃喝一边谈笑?,完全?不管旁边两位兄长在正儿八经谈论如今朝中之?事。
片刻,俞慎思因茶水喝得多了?,出去方便。回去时见到李帧身边的俞林从?一雅间内出来,愁眉苦脸,关上房门后还?在门前守着,焦虑地盯着房门。
俞慎思犹豫了?下,朝那边过去。“姐夫在宴客?什?么?客人?”
俞林转过目光见到俞慎思,迎上前两步。拧着眉头瞥了?眼房门,小声回道?:“小的也不知,但瞧着……应该是位大官,而且……非善。”
李帧生意上接触到的官员不多,而且都是微末小官,处理一些琐碎之?事。俞家?的生意也没到要接触大官的地步。最近书肆一切也正常,书册和学报文?章,更没有得罪哪位官员。
他走到门边想听里面的谈话,声音太小听不清。
这?时伙计端着酒水过来,他从?伙计手中接过,敲门进去。
雅间内仅有一坐一站二人,李帧面色平静地立在一旁,坐着的人眉头微蹙,面色不佳,微微昂首看着李帧,眼中情绪复杂。此人俞慎思认得,盛天?府府尹项钧甫。
注意到俞慎思,二人的目光都转向他。
俞慎思面露惊讶,疾走两步放下酒水笑?着施礼,“翰林院修撰俞慎思见过项府尹。下官今日出门遇黄道?吉日,有幸在此处见到项府尹。”
他又朝李帧瞥一眼,笑?着问:“项府尹与李老板莫不是谈印书的事?前几日翰林院几位大人也想着合出一本翰林文?集,要请李老板帮忙。”
项钧甫打量俞慎思一眼,面色稍变,“李老板应该是俞修撰的姐夫吧?”
“正是。”俞慎思瞥了?眼桌上菜肴,取过酒杯斟酒,笑?着道?,“说来李老板和项府尹还?是同乡呢!同乡三分亲,以后还?请项大人多照顾。”将?酒盅双手端到跟前。
“俞修撰是早知他身份了?吧?”
俞慎思心中略紧,是用这?话诈他?上次待李帧如亲子的符尉前来相认,李帧都没有松口,咬定自己是李帧。岂会认项钧甫这?个无情无义的父亲。
他面露迷惑,装糊涂道?:“李老板是下官的姐夫,下官自然知晓。李老板与家?姐成亲的时候,这?些都是经官媒查证,然后入官府登记造册,下官自是知晓。项府尹此问,下官有点没明白。”
他故意一脸不解地看了?眼李帧,又道?:“项府尹莫不是也误会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下官记得小项大人当年也误认李老板是故交,后来确认是自己认错了?人。”
闻言,项钧甫神色微变,目露惊色,显然项格并没有和他提及过李帧还?活着的事。
李帧此时亦配合着施礼开口,“项大人的确认错人了?,小民从?小长在辛乡,从?未去过项大人说的蒲县。后来远去宁州,也是因为当年家?乡遭遇旱灾和瘟疫,父母双亡,前去投奔表姑。
小民出身卑微,祖上世代庶民居于辛乡,断不会是大人错认之?人。小民亦听内弟提过项二公子,但断不敢以卑微之?身冒作令郎,还?请大人明察。”
项钧甫再次望着李帧,看着他的眉眼五官和举止。
一个人若只是容貌像或许是巧合,但声音像,手型像,又怎么?会不是?他再如何否认,自己的儿子自己岂会不认得。
十四年太久了?,久到连对他这?个父亲的怨都没有了?,所以才能够心无波澜面对他这?个父亲。
他站起?身来,道?:“若是你?愿意,随时可以来找……本官,本官很?想知道?你?当年怎么?活下来,经历过什?么?。”
李帧依旧规矩施礼道?:“大人爱子之?心小民甚为动容,还?请大人莫误会。小民祝大人早日寻到二公子,父子团圆。”
项钧甫最后望李帧一眼,流露几丝不舍和怜爱。
送走项钧甫,俞慎思和李帧回头朝二楼走,俞慎思疑惑地问:“姐夫怎么?会在这?里遇上项府尹?”
李帧冷笑?一声,“自是有人刻意安排。”
第136章 第 136 章
李帧这么说, 俞慎思也猜到了。李帧是不是当年的项柯,连项格都放任不问,更没几个人会去怀疑, 也更没谁闲得非去证明一下,而?这证明还惊动了项钧甫。
李帧去相州坏了高明进的好事,高明进自?然也要找李帧的不痛快。
“以姐夫对项府尹的了解, 此事他会抓着不放吗?”俞慎思问。
李帧朝楼上去, 默了几息摇头道:“不会。”毕竟当年他都不在乎自?己这个儿?子。十?几年过去了, 若非是被特意安排碰上, 估计他早就忘记自?己曾经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此时楼上栏杆处宗承玉喊着他们,咧着嘴笑道:“难怪你去了这么久, 原来是遇到李老板。”对李帧拱手一礼道,“家兄还想着处理完手头的事去拜访李老板, 今日有幸遇上,李老板可否赏光一起喝杯酒?”
“我正想请令兄帮个忙呢!”李帧走?上楼,拍了下宗承玉厚实?的后背, 随着他一起朝西侧楼去。
宗承良见到李帧起身相迎,大大方方招呼李帧坐下。钟熠还是有点介怀,点头浅笑,面上几分不自?然,这也是他们第一次一桌上吃饭。
大家都是从临水县出来的,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李帧从容地寒暄几句, 知晓他们今日宴饮只
是闲话,并?无什么要紧的事,便?同宗承良说自?己想请他帮忙之事。
俞慎微要回安州开办机房, 让施长生?在安州那边筹备了一番,官府那里?也都打?点好了, 但是织机上还有点小问题。宗家几代经商,认识的人多,请他帮忙。
宗承良听完他所求,爽快笑道:“这你还真的找对人了,家父有一位故交,他的内弟曾经开过机房,后来经营不善关了,我这次回安州便?替你跑一趟,应该问题不大。”
“李某先谢过宗老板。”说着给宗承良斟酒。宗承良抢过去自?己斟酒,又给身边的钟熠也斟满,笑着说,“就是跑趟腿,哪里?值得李老板言谢。上次若不是李老板给我出的主意,我那一趟生?意可亏不少。我还不知道怎么谢你呢!”
“也就一句话的事,何至言谢。”
两个人客气一番后,宗承良带着几分疑虑劝说,现在开办机房风险比较大,小作坊不容易赚钱,像自?己父亲故交的内弟,费了很大的心力,最后赔了不少。大作坊又有官府压着,也不好经营。
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的俞慎思此时开口道:“今后这种模式会纷纷兴起,朝廷届时说不准会鼓励兴办。”
众人纷纷看?向他,钟熠也在朝为官,他倒是没有瞧出朝廷有这个倾向的举措,询问:“何以见得?”
俞慎思放下手中?的一颗青葡萄,说道:“如今陛下大力推行新策,新策成功,百姓衣食改善,届时增加的不仅仅是国库财政,还有百姓人口。人口增加,田地不会增加,冗余的劳力总要有口饭吃,否则必然动荡不安。而?各地兴办的厂房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如今朝廷官船出海,一边是为了与南洋、西洋等国建立邦交,立大盛国威,一边也是慢慢打?开周边诸国的大门。南亚、东南亚和非洲这些还远远不够,更要打?开欧洲大门。
只是这些话他不方便?和宗承良他们说。
他只能基于现状,含糊地说着如今朝廷官船出海的眼?下目的,是为了建立经济往来。
“外?面的市场打?开了,国内的经济总要跟上,届时各种厂房必然相应兴起。如今朝廷对商船出海有诸多限制,开放的港口也寥寥。依我推断,后面朝廷会逐步放宽,海贸反过来也利于厂房的兴起。”
俞慎微想办机房是对的。
几人听他这么一套推理下来,倒是颇有道理。宗承良还是有些疑虑,毕竟历朝历代朝廷重?农抑商,鼓励兴办厂房,便?是鼓励商业兴起,这个决策有点悬。
俞慎思也不能百分百地肯定,但他知晓当今皇帝不是安于现状,盲目自?大的帝王。到时候国情推动,朝廷不得不如此,除非那时皇帝老糊涂了。
但他认为这是大趋势。
即便?这个时代历史与前世不同,但历史的轨迹是相似的。航海时代已经到来,必然会带来掠夺和财富积累,大盛必须顺应历史车轮往前走?。
钟熠听完,目光端详着俞慎思,心中?几分感叹,果然是长伴君侧之人,不过才一年有余,见识增长不小。
李帧和宗承良对他的话咂摸须臾,也纷纷觉得有几分道理-
回去马车里?,李帧便询问俞慎思那番话从哪里?得来。
俞慎思笑着道:“姐夫不是说咱们陛下是位雄才大略的君主吗?明君岂会不兴内图外?,大开国门?陛下近些年的举措,不正是奔这个方向去的吗?”
李帧笑着拍了下他肩头,几许欣慰,“果然,与虎狼同行,必是猛兽。”
“那位可比虎狼厉害多了。”俞慎思玩笑道,“不过大姐开机房,前景肯定是大好的。”
李帧认可地点头,这也是他支持妻子的原因之一。
回到俞宅,见俞慎微在管教调皮的小久。原因是这孩子玩弹弓,不仅将俞纶养的鸟儿?打?瘸了,还将正堂门楣上辟邪的镜子打?碎。这是很晦气的事,宁州人尤为信此。镜子碎了,容易招致邪祟,俞纶身体又不好,家里?人最忌讳这个。
俞慎微没有打?骂儿?子,而?是在院子里?立了个靶子,让小久搁着半个院子打?弹弓。旁边是去年修缮院子剩下的一竹筐石子和鹅卵石,让小久用弹弓打?完才许吃饭、睡觉。打?不到靶子还不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久显然已经打?了许久,地上散落一层石子。
见到二人回来,小久好似看?到救星,要跑过去求救。俞慎微立即喝道:“今日谁说情都无用,必须将这些石子打?完才行。”
小久可怜兮兮地望向自?己父亲。
李帧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儿?子的脑袋教训:“顽劣!听你阿娘的,快点。”
“久儿?胳膊好疼,手也好疼,都磨破了。”说着将小手伸向李帧博怜爱。
小孩子本来就细皮嫩肉,一直拉弹弓手指没磨破,却磨红肿。
“你阿娘要罚你,爹爹也帮不了你。疼才能长记性。”
眼?看?着父亲站母亲的队,小久转向小叔叔。俞慎思故意取笑道:“虽然有错当罚,不过咱们小久儿?手法还是很准的,很厉害。趁着今日多练练,以后也能百步穿杨。”
求助无门,小久泪水盈眶,委屈巴巴地咬着唇接过小厮递来的石子,继续打?靶子。
李帧走?到妻子身边,将妻子从椅子上拉起来,“微儿?,为夫有事和你说。”拉着妻子朝东跨院去。
俞慎思知晓李帧用意,今日妻子真生?气,他明着肯定要支持妻子管教儿?子,让儿?子知道错误。但心里?又疼儿?子,那么一筐石子都打?完,儿?子十?天半个月手臂都抬不起来,手也别想提笔了。只能让他“帮忙”。
他先教育了一番小久,还把这孩子说哭了,扑在他怀里?认错。
俞慎思让小厮将散落的石子都捡回筐里?,告诫道:“下次不许顽皮,否则小叔叔要给你爹爹和阿娘告状,再罚你一筐。”
小孩子泪水涟涟地点头-
另一边东跨院中?,俞慎微打?量着丈夫神色,犹豫着问是不是关于项钧甫之事。
品仙楼的事,先回来的下人已经同她说了。
丈夫这么多年都不愿提当年事,也不想见故人,是对曾经过往心死。高明进此举是想撕开丈夫已经愈合的伤疤。
她正想着要如何安慰丈夫,李帧看?出他的担心,知道她所想,半搂着她笑道:“我心中?已经放下,并?不会难过,你无需担心。我以前不提此事,的确是觉得那是不堪回首往事,今日见到项大人我才知道,我内心放下了。
高大人知晓我的身份和经历,但他不知道我与项大人之间早就没有半分情义,我连对他的怨恨都没有。项大人对我亦是无什么情义,我们彼此都好似做了一场十?几年的梦而?已。高大人的算盘要落空。”
他揽着妻子沿着小径朝假山去,说道:“我要与你说的并?非此事,是回安州办机房的事,上次遇到的问题,我请宗承良帮忙,应该问题不大。待他那边处理好,你或者我要回一趟安州安排具体的事。”
“我回安州,你这边还有书肆和各处的消息处理,我也有一些事和长生?说。”
“也好。”-
中?秋过后,俞慎微便?带人回安州忙办机房的事。没几日南安省传来倭寇再次出没,劫掠船只的事情。
数日后,俞慎思收到瞿永铭从南安省寄来的信。瞿永铭政绩突出,去年顶头上司岩州知州调任,他便?补了岩州知州的缺。
自?从新策在南安省推行,瞿永铭便?忙起来,与此同时他们之间的书信往来却频繁。
瞿永铭在信中?先是说了如今岩州及周边州县新策执行情况,其次也提到如今沿海一带出现倭寇,同时提到秦耀先和赵海川对待倭寇的问题上产生?分歧。
当年将倭寇驱逐,如今这些倭寇又卷土重?来,他们不走?正当的途径,还是靠着打?劫往来船只抢掠财物,甚至勾结海盗意欲再次登陆。
赵家镇守东南多年,与倭寇打?了大大小小无数的仗,清楚倭寇对东南的侵害骚扰多严重?。赵将军对这些倭寇恨之入骨,驱逐已经达不到震慑作用,这也不是赵将军的目的,全部剿杀才是他想要的。若只是驱逐,只会让这些倭贼海盗更加猖獗。
秦耀先则认为现在他们军事力量想做到此有困难,若是想剿杀必定要动用大量兵力,耗费巨大,朝廷如今困难,西北不安定,实?在不宜东南再起兵戈。只需驱逐便?可。
两人的意见不和,赵将军现在要做点事,秦耀先便?会从中?阻挠。
两个人全都给朝廷上了折子,各抒己见。早朝时,文武百官对此谈论,半数支持秦耀先,半数支持赵海川,相持不下。
散朝后,皇帝脸色阴沉,浑身好似下了一层霜,连带着整个大殿都冷飕飕的。众人做事全
都小心翼翼,一句话不敢多说。
俞慎思大半天也是提着心当差,好不容易挨到换班,回翰林院的路上,他和白尧谈起此事。毫无疑问白尧是支持自?己表兄的,认为倭贼就是苍蝇,赶走?了还会来,只有拍死才绝后患。
俞慎思所思考的是皇帝想怎么做。
这大半日朝臣们在皇帝跟前没少争执此事,连太?子和衡王也争吵,皇帝一直都没有表态,只是随着朝臣们的争吵,脸色越来越差。
俞慎思半天都在担心皇帝忽然雷霆震怒,令侍卫将哪位大臣拖出去杖毙。
白尧回头让陈璞和刘曙等人先回,众人知晓他们是要说些私话,知趣地全都先行。
白尧询问俞慎思认为皇帝是怎么意思。
俞慎思大半天也在琢磨这个,皇帝到底在气什么,散班的时候,皇帝将高明进召去,他稍稍明白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陛下自?然是想一劳永逸,东南长久安定。”这是毫无疑问的。大盛与倭寇周旋也不是三年五年了,若是驱逐管用,他们就不会再次进犯了。
“你认为陛下为何龙颜不悦?”白尧又问。
俞慎思思量少顷,环顾四周,见附近没人,还是凑近白尧身边,压低声音回道:“下官认为陛下不悦有两点,一自?然是倭寇再次来犯,扰我大盛百姓;二则是气自?己和文武百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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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尧从他口中?听到这话有些诧异,追问:“气自?己什么?”
“陛下自?登基东南、西北便?不安定,如今过去十?数载,这些事依旧没有解决,试问哪位帝王能够不心焦?”
若是昏庸君王则罢了,偏偏当今的皇帝有雄心也有才干。奈何接手大盛的时候,大盛已经贫弱,还天时地利人和一样没占。能够撑到今日实?属不易。
皇帝已经四旬有余,自?然想在位期间能够做成一两件大事,史书留下歌功颂德的笔墨。
他又道:“陛下日理万机,勤于政事,可如今大盛国库无银,有心无力。秦总督奏本上那一句钱粮供给难济,直接扎在了陛下的心肺上,能不气吗?”
白尧瞧了眼?身侧少年,赞道:“有点长进。”
俞慎思嘿笑一声:“全赖白大人教得好!”
“学会拍马屁了?”
“虚言恭维叫拍马屁,下官肺腑之言怎么能叫拍马屁。”
白尧点点头,“马屁越来越响了。”
玩笑两句,白尧便?收起了笑意,惆怅道:“无钱难办事,那些反对的朝臣全都踩着军费这一点,若是能够筹措到军饷,他们也拦不住。”
南安省新策推行,士绅大地主对朝廷可不友好,想从他们那里?凑银子恐怕太?难。
“向商人借呢?”俞慎思道,朝廷也不是没干过。
“看?陛下和内阁那边的意思。”
第137章 第 137 章
朝臣还?在争执, 东南的倭寇来犯却不能不抵御。赵海川已经?指挥了几次对倭作战,虽然有秦耀先从中作梗,却没?能拦住将士们杀倭之心?。倭寇狡诈, 游击作战,一见战事?不利,立即躲回海岛阵地藏身。
这是最让赵海川恼恨之处。
这日散值, 俞慎思和?陈璞、刘曙两位师兄一边朝城门口去, 一边说着东南之事?, 恰巧碰见了夏寸守和?黄朔。
这二人一个在户科一个在户部, 因为公务上?的事?常有交集,走得近一些。
年轻人气血方刚, 自不会像韩阁老、郭阁老那般,瞻前顾后, 权衡朝堂各种关系。年轻官员正是冲劲十足的年纪,特别?是刘曙,他性?子爽直得很?, 秉持不服就干!又不是敌我力量悬殊一定干不过?。
夏寸守少时就一腔正义,只是性?子温和?,自从去了户科后,性?子渐渐变得耿直,和?户部的官员因为公事?已经?撕过?几回。
在他看来, 贼人都跑到自家大门口杀你家人了, 还?想着赶跑就完事?了?算什?么大丈夫!
几名年轻人自然都支持杀光,谁和?倭贼玩你跑我打的游戏。只是打仗烧钱,朝廷到处要用钱, 能拨出的军费有限。
朝中也商议向富商借款,但毕竟不是小?数目, 没?那么容易。那些商人也不是傻子,一把拿出来多了,肯定被朝廷盯上?。借少了又解决不了问题。
黄朔此时幽幽感叹:“能再出个‘石六爷’也不算坏事?。”大盛贪官不少,但愿意把贪的银子再次吐出来为民?做事?的没?有。
这样对比,石六爷也算是贪官里良心?未泯的。
夏寸守也附和?。
恰时一辆马车从皇城门内驶出,几人瞧是高侍郎的车驾,俞慎思心?道:真正的“石六爷”就是这位。
马车驶过?去,俞慎思驳两位同学:“若无一帮石六爷背后的贪财之人,国库岂会紧张,朝廷何至于现?在到处抠银子凑军费?他们不是罪魁祸首,也是罪大恶极。他们贪的银子,原本就是要用在朝廷和?百姓身上?。如今拿出来是应该,怎么能因为此就忽略他们犯的罪?”
刘曙立即拍着俞慎思肩头出声支持,“俞师弟说得很?对,他们这举动连将功补罪都算不上?!他们贪墨那些钱财时,不知害过?多少人呢!”
陈璞也赞成。夏寸守和?黄朔亦是点头称是。
黄朔多解释一句:“我不是为这种人开脱罪名,是希望那些贪财之人,如今瞧见朝廷艰难,能够良心?未泯,将贪墨之财拿出来还?给朝廷。”
“黄兄和?夏兄之心?,我等自是明白。”
几人在城门口又聊了一阵才各自散去。
俞慎思乘坐的马车行到一处街口忽然停了下来,他拉开车帘朝外瞧什?么情况,见到高明进身边的随从朝这边过?来,在车窗前施礼道:“思少爷,老爷请你移步一叙。”
俞慎思微微探头朝前面马车看了眼,高明进不知道又搞什?么鬼。“散班不谈公事?,我得回家吃饭,没?空。”
“非公务之事?。”
“非公事?就更不能耽误我回家吃饭。洗砚,赶车!”呼啦一把将车窗帘拉上?。
高家随从唤了声,俞慎思未搭理,马车已经?驶离。
高明进透过?车帘缝隙瞧见朝另一个方向而去的马车,吁了口气,嘀咕一句:“性?子不知随了谁!”-
在朝廷为东南军费想办法之时,西北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安曲部世子领兵进犯,与大盛交战一场,各有损伤。
皇帝焦头烂额,觉都没?睡好,满面疲惫,闭着眼靠在胡床上?小?憩,不时蹙一下眉头,可知虽然闭着眼,脑子没?有放空,还?在想着近日朝中的事?。
这时太子从东宫过?来,听?闻皇帝在休息,他犹豫了下,让内侍不必惊动,轻手?轻脚步进偏殿。瞧见皇帝精神不济,比往日憔悴消瘦几分,鬓角的白发又添了几根,满眼心?疼。
皇帝身
侧小?几上?一摞奏本,旁边还?有展开的一份奏折没?有批阅,估计是太累了。
见到皇帝身上?披着的袍子滑落,他上?前伸手?为皇帝拉了下。皇帝慢慢睁开眼,看到太子,疲惫地唤了声:“泓儿?”
“是。臣惊扰陛下休憩,请陛下恕罪。”
皇帝叹了声,“朕未眠,是有什?么事??”撑着身子准备坐直,身体乏累有点使不上?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太子搀扶一把皇帝,这才将带过?来的一封信呈上?,“是江原省之事?。”见皇帝听?到江原省三个字眉头皱了下,他声音跟着顿住。
新策推行后,江原省成为皇帝的心头之忧,上?次给汤逢春几个月的时间?,也是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本以为他们能够做出点成绩,却不想还?是毫无进展,而且如今还?出了事?。
皇帝再不想听?,他也不能不禀,继续回道:“丽州知州忽然暴毙,此事?臣以为蹊跷。”
皇帝面色沉了沉,已经?展开信来看。
丽州知州简云霆是癸丑科进士,此人很?有才干,在地方上?政绩卓著,此次江原省推行新策,他大力支持,也是江原省为数不多做到完全执行的州府。吏部和户部堂官都提到此人,皇帝也对其嘉奖,还?想着将他调往其他州府,让其继续完成新策推行,然后再给安排个合适的位置,不埋没?他的才干。
如今人就这么没?了。
皇帝看完信,眸中有心?痛惋惜,更有愤怒。
皇帝不会信简云霆是突发恶疾暴毙。简云霆在丽州推行新策便有人强加阻扰,他是以一己之力费尽心?思和?手?段才将新策落实,可想而知得罪了不少人。
谋杀朝廷命官,这些人完全不把朝廷放在眼中,蔑视皇权。
皇帝将信拍在小?几上?,“让靖卫去查此案。”
“是。”
缓了几息,皇帝又瞥了眼摊开的那份奏折,正是江原省汤逢春上?的请罪奏本。
本以为他能够胜任,却不想频频令人失望。奏本明着请罪,还?藏着想推卸责任之心?。皇帝想到这,心?中更气。
“你觉得这江原省该派什?么人过?去合适?”皇帝有气无力地道,也是有些灰心?。
太子默了几息,躬身禀道:“陛下恕罪,臣无合适之人举荐。”
皇帝打量了眼太子,“你不是曾举荐过?魏轫吗?”
太子诚恳地道:“臣当?初举荐魏轫,是认为他有此能力,但是这一年多让臣看到江原省的形势,臣认为魏轫恐亦不能胜任。”
皇帝笑了笑,任人唯贤不唯亲,这一点是他欣赏之处。这也是太子与衡王和?其他几位皇子最大的不同。身为储君当?如此。
“陪朕出去走走。”
“是。”见皇帝身体乏力,上?前搀扶起身。
刚走到偏殿门前,内侍来报户部左侍郎求见。
因为近日军费钱粮之事?,皇帝没?给户部什?么好脸色。
高明进候在殿外,身姿略颓,皱着眉头,目光微滞,似乎在琢磨什?么。见到皇帝出来才回过?神见礼。
“爱卿何事??”皇帝问,踏出殿门,舒了口气朝前走。最后站在丹陛之上?望着殿外天空。
今日天稍阴,天空灰白一片,让秋风更添几分寒意。
高明进近前回禀东南军费之事?。
军费难筹,只能东拼西凑。
南安省新策推行目前已完成七八成。南安省多士绅地主,去年田税已经?增加近两成。如果依照新策完成七八成来推算,今年的田税增加绝对有三成。今秋的田税用作上?交朝廷的部分直接用来作为军费。
南安省有开放港口,自前两年朝廷稍稍放开对外贸易,关税也是不小?一笔收入,包括南安省几大盐场。加上?朝廷能够拨的费用,和?从隔壁南原省借的银子,算下来军费可解决。
高明进给皇帝细算一笔账。但是东南此仗不能久拖,战事?久拖,朝廷耗不起。
皇帝听?完高明进所言,揣度片刻,西北战事?也要银子,这也是目前来说能拼凑出来的法子了。
他望向高明进,心?中冷笑。这个臣子最可恶之处就在于,才干卓越,但你不逼他,他永远无对策。稍稍逼一把,他就有了主意。
真是抽一鞭子跑一段路。
在一侧侍候的俞慎思心?里将高明进说的事?情细细盘一遍。自去年参与新策制定后,这一年多他还?会常被安排去户部帮忙,对于试行的南安省和?江原省情况也可谓了解。偶尔和?夏寸守闲聊也会谈到户部之事?,加之从瞿永铭那里得来的信息,让他发现?这里面有些不对。
他抬眼朝高明进瞥去,高明进神色淡然。
此人帮着郭家敛财,自己也贪了那么多,还?能够让朝廷毫无察觉,看来可能是在这上?面动手?脚。
真是胆大包天啊!
这时皇帝又提到江原省的事?情,询问高明进可有什?么良策或者合适的人举荐。
高明进思忖须臾,撩起官袍屈膝跪下,躬身回禀道:“江原省如今状况百出,局势亦非南安和?其他两省可比,往后可能越来越难。新策是臣提出,亦是臣制定,臣向陛下自荐前往江原推行此策,望陛下恩准。”
此话一出,不仅皇帝和?太子,就连旁边的俞慎思等众官员,甚至内侍们都震惊了。
西北和?东南起战事?,又是新策推行的关键时候,他这个户部左侍郎要去地方。
户部本无尚书,他此去户部更无人了。
俞慎思惊得瞠目,摸不清高明进这是什?么意思。别?人挤破头想往朝中来,他却往地方去。
他如今是户部一把手?,掌管天下钱粮,权力不言而喻。去江原当?个巡抚,明摆着自我贬官。离开京城这个权力中心?,以他现?在的情况,想回来太难。
“高侍郎可是一时糊涂?”太子有些着急。
他虽不喜高明进此人,却知如今朝廷需要此人留京。
皇帝顿了几瞬,觉得高明进身为户部堂官,此举冲动,心?有不悦,“爱卿可想清楚了?朕给你改口的机会。”
高明进当?然清楚朝中形势,明白皇帝心?思,但是他必须这么做。
他神色坚定,言辞恳切地道:“臣非糊涂,亦思虑多日。朝野上?下全都盯着江原,想看朝廷对江原的处理。因为江原之故,今年新增的两个省新策推行明显困难。有的州县在效仿江原做法,阻碍新策推行。若不将江原省新策落实,后面的省份必然纷纷效仿江原,新策难以完成。
清田纳税之策在南安省推行的一年多里,利处陛下亲眼所见,这是利国利民?良策,万不能废弛。只有完成此策,才能解朝廷财政之困,才能令天下百姓饱腹安寝。臣不才,愿以微薄之力替陛下分忧。望陛下全臣一片忠心?。”说完俯身而拜。
高明进前往江原无疑是最合适人选,但他的身份特殊。突如其来的这个举动,让皇帝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皇帝上?前扶起高明进,“爱卿所请非小?事?,待诸位大臣商议后再定。”-
半日来,俞慎思的脑海中全都是高明进此举用意。
他当?年为了权势攀附郭家杀妻弃子,后来为了稳固权势地位,帮着郭家敛财,为自己敛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他的眼中权势地位才是所求,他也一直盯着尚书的位子,想要坐上?去,甚至入内阁。
现?在忽然都不要了,要跑去江原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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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现?在江原省士绅反抗情绪,高明进此去无异于送上?门给人家砍。
翰林院的诸位大人听?到此消息也都炸开了,俞慎思询问白尧可能猜到高明进这是何意。
他们同朝打了十余年交道。
白尧琢磨片刻,摇着头道:“我一时间?也不明其意。”
俞慎思想到高明进提到筹措军费之事?,他觉得南原省的赋税有问题,但是他不能完全确定,也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和?白尧提一下,希望他能揣摩出高明进此举目的。
散值后,俞慎思又去找了夏寸守和?黄朔,请他们留意南安省的田地、人口和?赋税等项,是否有什?么纰漏。
第138章 第 138 章
高明进自荐前往江原省之事, 还没?待大臣们商议,消息已经传开,无?有不震惊。
高明进疯了吧?
所有人心中都这?么?猜想。
不疯怎会干出这?种事?有人猜测, 是不是朝堂要有什么?大的动静,高明进敏锐地嗅到,所以提前离京避祸。
抑或户部要出事了?
苗猷听到消息, 第一时间找到高明进, 进门就气喘吁吁地问他是不是哪个长?舌鬼讹传, 立即找出来舌头拔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到高明进亲口承认, 苗猷还是不信。
共事多年,
他岂不了解高明进的为人, 怎么?会户部侍郎的位子不坐,去一团乱麻的江原?
江原省这?一年多不知换了多少官员, 单单布政使都换第三?个了,依旧没?有能够将新策落实。就连汤逢春和郭坚皇帝也早就想换掉,只是被内阁和九卿一帮大臣拦着。如今别人都是躲着江原, 他主动往上凑。
他可不是疯子。
他盯着高明进看了一阵,不可置信走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探着身子侧着耳朵道:“引之兄,你再?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
高明进一笑, 他这?个决定?对苗猷来说该是好事。他们二人皆是户部侍郎, 然?他位在侍郎,实则掌尚书?之职。自己离开户部,苗猷上头也无?人了。
不过据他对陛下的了解, 即便他走,这?户部也不会交给苗猷来掌管, 会另外安排人接手户部。去年初陛下已经有安排人的意思。
他宽心地道:“元绩兄,我?经过深思熟虑,非一时冲动。”
他将手边热茶端到苗猷面前,怅然?叹气,如老友话家常,说道:“你我?在户部多年,最了解户部情?况。这?么?多年咱们想尽办法想让朝廷的钱袋子鼓起来。眼下如何你也看到了。新策是我?提出,江原新策不落实,其?他省难推行,我?不去江原能行吗?”
“这?……我?自明白引之兄一片为国为民赤心,但如今户部离不开你。”苗猷啧啧两声,愁苦着一张脸,压着声音劝道,“况且那江原现在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那就是一滩沼泽,一脚踏进去,可就整个人都陷里头了。汤逢春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说说你……哎呀……”
苗猷一脸担忧,着急上火地不断拍着桌子,“引之兄,你糊涂啊!”
高明进干脆地笑了两声,拍着苗猷肥胖的手掌道:“多谢元绩兄替我?劳神,我?去意已决,只等着旨意。”
苗猷惋惜地又是连叹几声,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俞慎思也从宫里一路想到俞宅,他想不通高明进这?是要唱哪出。
是害怕户部有问题被问罪?可他去江原也避不了祸。
李帧也听到消息,他一时间摸不准高明进的心思。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人心机深,此去江原绝对是趋利避害。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推行新策?”俞慎思已经想不出高明进还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只有江原省的新策顺利推行,接下来新策才能够在全国逐步实施。新策成功,国库充盈,陛下想做的事情?也都可以放开手脚去做。百姓也有田耕有衣穿,高大人的功劳绝对当朝独一份。即便是将来他其?他的罪行暴露,这?一条保不了他的命,也能保住高家。”
李帧揣摩许久,从书?案后起身,说道:“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最大。他之前做的几件事也都是在为高家谋后路。”
俞慎思心中鄙夷,“现在知道谋后路,当年做下那些砍头之事时,怎么?不想想有今日。”
李帧笑了下,走到他身边,拍了下他道:“也许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走到这?一步。”-
当晚,刚调回京没?多久的郭三?老爷郭铮去了趟高府,他和郭阁老都想知道高明进这?是什么?意思。当年郭阁老费了不少心思才将高明进推到今天的位子上。现在甩手就走?
高明进见?郭铮急切模样,笑着直言道:“岳父大人是担心我?离开户部,户部会落到太子的手中?”
郭铮斜他一眼,这?也是担忧之一。
高明进虽然?不站衡王,至少和他们郭家现在是站在一条船上,这?么?多年也帮郭家和衡王许多。若是换个人上去,就算是换了个自己的人,就一定?能够如高明进这?般好使?能有他这?般手段?
“我?为你考虑!”郭铮气愤道,“江原现在的状况,二哥和汤逢春都束手无?策,你去了就能够解决?你不是把?自己搭进去吗?”
“江原新策若是推行不下去,你认为我?还能在户部侍郎的位子上坐多久?”
郭铮被问哑口无言。
高明进又道:“有句话三兄替我带给岳父大人,我?现在离开户部了,让秦耀先收敛些,莫被他连累了。”-
不仅俞宅和高府在谈论高明进今日之举,京中许多府邸都在议论,有的只是单纯感叹几句,想不通高明进此举何意。
有的则是在猜测,高明进此举朝廷是否会同意。有的已经在想高明进走后,户部的位子要推什么?人上去。有的则认为高明进此去江原也解决不了问题,开始分析江原如今的形势。
自然?也有对高明进恨得牙痒痒的人,想着借这?个机会报复。
户部侍郎的去留,牵动大半个朝堂。
最后皇帝和大臣们商议的结果?,高明进出任江原省总督之职。汤逢春调离江原省,贬谪。郭坚乃郭阁老之子,高明进内兄,亦被调离。调袁瞻为户部左侍郎,掌管户部。
户部这?个结果?,让衡王几乎跳脚,私下发了一通脾气。原本高明进在户部的位置上,至少两边不站。现在这?个袁瞻则是出身东宫,活脱脱太子的人。
同样私下发脾气的还有俞慎思。
在朝廷定?下江原之事后,俞慎思心里松快,终于不用时不时见?到高明进。高明进去了地方,再?兴风作浪,至少不用时时刻刻提防着他。
让他没?想到的是——
皇帝随后召见?他,若有若无?笑着对他道:“江原情?况复杂,你参与新策制定?,对新策熟悉,亦熟知算学和地方一些事务,这?次便随高总督一同前往江原。”
俞慎思惊得愣了几瞬,好不容易眼不见?心不烦,让他去和高明进共事?
还没?有想好措辞怎么?推脱,皇帝又语重心长?地道:“朕让你过去,一来是让你帮高总督,二来也是让你跟高总督学学,三?来……你们姑侄两人共事,朕放心。”
俞慎思当即明白皇帝的用意。
皇帝明知他和高明进关系不睦,还故意让他给高明进当下属,其?意就是让他监视高明进。
他不似汤逢春官场摸爬滚打数十?年,和朝中地方官员关系复杂。他刚入朝,没?有背景,没?有关系,也没?有实权,完完全全就是皇帝的人,好用。况且他即便和高明进不睦,也不会阻碍高明进行事,反而能够监察。
当然?,皇帝也是想磨炼他一番
白尧知晓他心里不痛快,也和他说,按照皇帝行事的套路,将身边亲近的臣子外放磨炼,是准备培养此臣子以备将来重用。朝中文武百官和各地方的官将不少这?样的例子,白尧一一和他列举。
让他别负皇恩。
他知晓皇帝用意,但一想到又要和高明进共事,他一口气就不顺。
俞纶和卢氏也千万个担忧、不舍。这?二年,几个孩子陆陆续续离开身边,天南海北分散,一去不知要多久。
卢氏眼含热泪给俞慎思收拾行囊,叮嘱着路途上注意,叮嘱吃饭穿衣,叮嘱要提防着高明进,事无?巨细能想到的全都交代。
最后还怕幼子记挂家里,同他道:“你爹身体比上半年好许多,你不必挂心。”
李帧也劝着他:“家里有我?在,我?会照顾好爹娘,你尽可放心,要常给家里来信。”
然?后又对俞纶夫妇劝道:“爹娘也不必太担忧思儿,江原省距离京城不远,小婿会多安排几个得力的人跟过去,有什么?事相互传信,快马加鞭也不过两日。”
“话是这?么?说,到底是不如在跟前。”卢氏拭了下泪,接过婢女?递来的一摞冬衣放进箱子里,叮嘱幼子马上天冷了,一定?要多添衣,万不能着了寒。
又从另一个婢女?手中接过一个木盒子也放进箱子里,说道:“这?里是平日或许能用上的药,有跌打损伤的膏药和包扎所用,有驱寒和退烧的。不知你去江原吃不吃得习惯那儿的饭菜,还给你抓了些养脾胃的……”
俞慎思本以为一个小木箱就能够收拾完的东西,最后卢氏给他收拾出三?个大箱子,甚至还给他装了不少他平日喜欢吃的小食。让他想到当年他去排云书?院读书?时候,卢氏便是这?般一
样一样给他收拾东西。如今还是将他当成小孩子一样。
他也能理?解,无?论子女?多大年纪,在父母的眼中永远都是没?有长?大的孩子。
“对了,还有几样东西要带着。”卢氏忽然?想到什么?,叫来伺候的小厮,吩咐将沈山月送俞慎思的几样暗器取来都带着。
“高明进那个该死的不得不防,你一定?随身带一两样,关键时候也能自保。”
俞慎思为让他们宽心,点头道:“孩儿会时时带着。不过,高大人不敢伤孩儿,娘尽可放心。”带着是预防外人。
江原的情?况复杂,丽州知州无?缘无?故暴毙,可见?当地多么?乱,不得不做万全准备。
送俞纶和卢氏回房后,李帧和俞慎思交代一番,除了俞纶夫妇叮嘱的事情?外,又对俞慎思道:“高大人此人虽然?作恶多端,但并非一无?是处。他能升到户部侍郎的位子,在这?个位子上坐这?么?多年,靠的不仅仅是郭家,更多是他自己的才干。陛下既然?让你跟着他学习,你就好好学一学,对你今后大有裨益。切莫因恨而失此良机。”
俞慎思冷笑道:“他不挖坑埋我?就不错了。姐夫忘了,清田纳税之策最初是我?反算计才落到他头上的。他走到今日,对我?的恨,不比我?对他的恨少。”
李帧承认,若是没?有清田纳税之策,以高明进的身份,稳稳坐着户部侍郎的位子。不会被朝臣们各种针对使绊,不会被文武官员罗列各种罪名上本子参,也就不会有后来他的一系列的举措,更不会走到这?一步。甚至当初清田纳税之策若是落在俞慎思的头上,高明进现在还可能荣升户部尚书?。
这?是他遥望多年的位子。
他岂会无?怨恨。
李帧拍着俞慎思笑道:“他这?次去江原不同。若是我?们当初的猜测无?错,他必定?会想尽方法和手段将新策推行落实。你跟在他身边即便旁观也必然?能学到不少。”
这?话倒是不假。
“我?知道了,姐夫放心,公私之事我?分得清楚,不会因私废公。”
“姐夫也信你。”又拍了拍他的肩头道,“白家那边今日送来帖子,邀请娘去参加白姑娘及笄之礼。估计你是要错过了。”
俞慎思心里也记着此事。他这?两日就要出发,的确来不及。本来还想着到时候死皮赖脸登门,现在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次日-俞慎思便去白府,借着拜访白尧之名,行着去看望念念之举,顺便给念念带了一份贺礼,准备提前送给那小姑娘。
这?次白尧没?有找稀奇古怪的理?由拦着他,让他见?了自己女?儿。
念念见?到自己的小哥哥,欢快地小跑进客厅,见?到父亲警告的眼神,慢下步子,笑嘻嘻地走上前福礼,“小哥哥好。”
俞慎思有小半年未见?到念念,今日发现小姑娘比上次白净不少。
上次念念在家里捣鼓他新编的《化学小实验》,因为有一些实验要在空旷的地方,她在室外晒黑不少,现在倒是白回来了。
白尧也是因为念念研究的“化学小实验”才不让他见?念念,说他将自己宝贝女?儿带坏了。好好的闺阁姑娘,天天捣鼓那些危险的东西,今天轰一声,明天炸一声,姑娘家的院子弄得像个战场,一股火药味,不成体统。
不仅自己的宝贝女?儿,现在连自己的儿子白清晏也跟着姐姐学。上次姐弟两个人凑一块一琢磨,将物理?和化学结合,最后没?把?握好分寸姐弟俩都搞伤了。气得白尧第二天将他训斥一顿。
“妹妹的手好了吗?可有留疤?”姑娘家最怕身上有疤痕,他上次听闻消息后,特意去太医院求了一瓶祛疤痕的膏药,不知效果?如何。
“早就好了,是爹爹小题大做。”念念笑着将受过伤的左手手背伸到俞慎思面前让他瞧,“你送来的膏药效果?特别好,一点疤痕没?有留下。”举止不避,毫不介意面前的人是个男子,而且还是个即将成年的男子。
白尧在旁边看着也是无?奈。
女?儿在旁的外男面前,能够乖巧地一句话不说,一眼不瞧,甚至见?到就走,不去搭理?。就是见?到俞慎思主动迎上去,还从不避讳男女?之别。
教育她多次,她每次都理?直气壮地说:“小哥哥怎么?能算外人。”搬出来俞慎思是他半个学生,是自己和弟弟的半个老师,还是表姐的小叔子,算半个家人。
念念昂首看着俞慎思,拉着脸问:“爹爹说你要去江原省,你今日是不是来辞行的?”
“是。”俞慎思从旁边取过给念念的礼物,“你及笄之礼,我?不能来观礼,提前给你准备了一份贺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念念开心地道谢,“我?以为你忘了。”抱着盒子放到旁边小几上迫不及待地打开。里面装的是拳头大小多边形镂空的金饰,里面还坠着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小挂件,有点像香熏球,但是并没?有能够放香料之处。
念念不知此物何用,但是知道小哥哥送的东西肯定?与旁人都不同,他的脑子里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询问:“这?是什么??好好看。”
俞慎思不便在白尧面前说,便故意买起关子,“天黑后,你在其?旁边点上烛灯,将其?挂起来转动,观其?影子便知了。”
“我?今日就试一试,谢谢你。”将东西小心地放回盒子里。
一旁的白尧不轻不重地将茶盏扣在桌上,二人这?才回头望向上座上板着脸的白尧。
念念知晓父亲嫌他们话多了,轻哼一声,抱怨道:“小哥哥都要去江原了,爹爹还不许女?儿和小哥哥多说几句话?”然?后让俞慎思去江原一定?要给她写信,还像当年一样,每个月至少要写一封信。
俞慎思应了声,知道白尧会不高兴,然?后笑嘻嘻地对白尧道:“晚辈会将给念念的信,同给白大人问安的信一起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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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问安的信就不用写了。”
俞慎思立即辩解:“晚辈岂是如此不懂事的人,每个月怎么?着也得写两封来,否则晚辈心不安。”
白尧斜他一眼。
第139章 第 139 章
念念见父亲拉着脸, 没?有搭理他。她知晓父亲不是?不喜欢小哥哥,否则家?门都不会让进。
难得小哥哥过来,她拉着俞慎思的?袖子去弟弟的?院中?, 请他指导他们姐弟俩最近研究出来的?一种弩箭。
弩箭是?从俞慎思所编写的?《物理小故事》中?获得灵感,姐弟俩查阅不少?资料,请教工匠才做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弩箭用的?不是?以往弓弦弹力?, 而是?在箭槽内装上弹簧, 安上扳手。由于?所制的?弹簧工艺不行, 弹力?不足, 以致弩箭射程并不理想。而且有些?关键的?位置,使用的?是?木质材料, 在威力?增加的?时候,木质很容易损坏。但整体设计还是?很不错过的?。
“谁想出来的??”他端起弩箭看?了看?。
“我?!”白清晏拍着胸脯仰着小脸很骄傲地道, “我?见哥哥在书中?提到弹簧,然后便想到用在弩箭上,扳手的?地方我?还运用了杠杆, 很省力?。
俞慎思笑着轻轻拍了拍白清晏的?头夸赞道:“挺聪明,这都能想到。”
他在物理小故事里,只是?分别?说了两个有趣的?故事而已,都是?哄人玩的?东西?。没?想到白清晏能够将两个故事里的?知识点提取出来,合并而用。
对于?这个时代, 且从小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的?孩子来说, 能够想到此不易。
俞慎思对姐弟二人改良的?弩箭原理没?什么要指点的?,只是?对于?弹簧弹片和扳手的?材料上给予他们一点建议。
姐弟俩听得很认真,白清晏道:“哥哥说的?那种铁丝和弹片外面肯定寻不到, 也难制造,只有朝廷的?兵器场才能制出来。”
念念忙道:“可以请爹爹帮忙。”
白清晏立即点头, 姐弟俩很默契,打定了让父亲请人帮忙搞点这些?东西?回来。
随后姐弟俩拉着俞慎思,给他看?他们制作的?其?他小玩意,有一些?是?从他编写的?小故事中?寻到的?灵感,有的?则是?自己翻阅书籍受到了启发。
三个人很认真地讨论起小发明。俞慎思发现姐弟俩对诗词文章兴趣不大,对物理化学充满探索欲。他给这两人列了一份书单,全是?他这么多年翻的?杂书和从翰林院关注到的?关于?此的?书籍,让他们平日?空闲便寻来看?。
为免白尧认为他“带坏”自己的?宝贝女儿和儿子,他特别?叮嘱白清晏,随夫子读书是?首要之事,这些?只能作为学有余力?而后为。
毕竟白家?几代翰林,若是?在白清晏这代断了,白尧不得认为他是?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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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思出发去江原的?前一日?,翰林院的?两位师兄和夏寸守过来看?望他,也是?提前过来送别?。闻雷也过来。
闻雷如今在国子监读了一年多书,国子监的?博士认为他书卷的?学问是?够的?,但是?文章有些?浮于?表面,思考的?深度不够,建议他出去历练。
他本?想去父亲身边,跟着父亲学习。考虑到自己父亲是?个“不求上进”的?官员,在六品官的?位子上坐了十年了,别?说往上升,差点考绩没?合格被降。他觉得跟着俞慎思一起去江原反而能够学到更?多。
毕竟俞慎思给原户部侍郎、如今的?江原总督做副手,江原的?情况又复杂。
俞慎思对闻雷同行求之不得,他可不想每日?对着高明进,连个交心说话的?人都没?有。闻雷风趣性子活络,二人同窗多年,一起游历过,彼此有默契,话题也多。
在送夏寸守离开时,俞慎思私下又拜托他盯着户部。
他刚发现南安省的?赋税有问题,还没?有来得及去弄清楚,现在要跟着高明进去江原,此事只能请夏寸守留意。他也和白尧提过,依白尧的?性子,他不确定白尧会不会多此一事-
次日?出发时,俞纶夫妇送着身边最后一个孩子出门,忍不住流下泪。
如今深秋天寒,俞慎思怕俞纶难过再受了寒,劝他们不必远送。
“孩儿每隔数日?就会写封信回来,爹娘无需挂念。你们保重身体,孩儿在外面才能安心。”
俞纶眼眶已经泛红,点着头拍了拍幼子的?手臂,“你也要多注意,莫只报喜不报忧,有任何事都要和家?里说。”
闻雷见他们一家?相?依不舍,走到俞慎思身边,笑着对俞纶夫妇道:“伯父伯母放心,晚辈会照顾俞弟的?。”
闻雷当初来京赶考在俞宅住了半载,俞纶夫妇对他熟知,知晓他性情。
俞纶不想离别?太难,挤出一丝笑意,对二人嘱咐:“出门在外,要相?互照顾。”
时辰不早,他们也不便耽搁,依依惜别?-
俞慎思带着人出城便见到郭夫人携一双儿女来送高明进。高明进自当年金榜题名后,从翰林院到兵部,再到户部,从未有外放过,只是?办一些差事外出一段时日?罢了。
高明进不想妻儿陪着他去江原受苦,独自赴任。
俞慎思不情不愿地下车,走上前见礼。
高晔和高昕见到俞慎思,也朝他施了一礼,“表兄好。”
俞慎思只上次高晖成亲时见过高晔一面,模样和高昀有点像,眉眼比高昀看?起来冷峻几分,不怎么爱说话。高昕倒是?俏皮可爱,冲他甜甜一笑,又拧着眉头说:“爹前几日?受了风寒,还没?有痊愈,现在还病着,烦请表兄路上照顾。”说着朝他行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俞慎思朝高明进看?了眼,刚刚没?太在意,这会儿才注意到高明进面色差,精神也不足。
这几日?的?确听闻他病了,本?以为此去江原会朝后拖一拖,只需要再拖几日?,他就能够去参加念念及笄之礼。高明进如期出发,他以为他病好了呢,竟不想是?带病出发。
看?来心里挺急。
若不是?旁边有送行的?官员,还有随行的?靖卫和官兵,俞慎思绝对朝旁边躲几步。
可莫将病气传给老子!
看?在小女孩乖巧懂事份上,他礼貌回道:“高大人有贴身之人伺候,姑娘莫担心。”
听到俞慎思如此官方的?称呼,高昕笑了下没?有再开口。
高明进和送行的?同僚话别?后,还欲和妻儿再嘱托,俞慎思上前抬头朝天看?了眼,道:“高大人,时辰不早了,是?否可以启程?这几日?天气不好,若是?遇到风雪,行路不便,恐耽搁行程。”
高明进没?理会他,和妻儿又嘱托几句,这才转身朝马车去,走出两步吩咐:“与本?官同乘。”
俞慎思心里翻个白眼。
上了车后,俞慎思哗啦一把将车窗拉开,冷风瞬间灌入,将车内暖气全吹散。俞慎思出门时被卢氏再三告诫后裹得厚厚的?,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他将旁边小手炉递给高明进,笑着道:“大人这病最忌讳闷着,要多开窗通风,有利病情康复。”
“拉上!”高明进冷着脸命令。
“大人,下官是?为你身体着想,令爱便让下官多照顾,下官岂敢不尽心。”
“拉上!”
俞慎思双手缩进裘衣里,靠在车厢上对高明进的?命令充耳不闻。
你让我?与你同乘,你就该知道咱们两个人都会不痛快,要么你现在把我?赶下车,我?求之不得。
高明进使唤不动俞慎思,倾身自己动手将木窗拉上。
俞慎思见高明进的?脸更?沉,原本?没?有什么血色的?脸,这会都发暗了。他随手又给窗户拉开半扇,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势劝道:“大人,通风有利于?你的?病情好转,望你能够明白下官的?良苦用心。”
“我?看?你是?想我?病死赴任途中?!”高明进严厉教训,不知是?不是?气的?,随着马车颠簸咳了两声。
俞慎思忙拱手,故作惶恐道:“下官冤枉,下官万万不敢生半分这种心思。大人如今乃一省总督,地方大员,皇命在身。下官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加害。下官的?的?确确是?为大人考虑,此心日?月可鉴。”
高明进又被冷风呛咳一声,也敛起了严厉神色,“你是?不是?想随外面士兵一起骑马赶路?”
俞慎思朝外面瞟了眼,今日?天气阴冷,他毕竟是?文人,身体不及靖卫和士兵。城外风大,真骑马赶路一天,不冻出病来,肯定也不好受。
“还没?离开盛京呢,大人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拿下官立威了?是?大人想下官死在去江原的?路上吧?”俞慎思冷笑一声,“如今下官在大人眼皮底下,大人想杀下官有千百种方式,都不用假他人之手。”
高明进本?来病未痊愈身体不舒服,出门前又喝了汤药,现在觉得头又晕又疼,也没?精力?和俞慎思耍嘴皮子。
“再关一半。”高明进做出让步。
俞慎思看?他精神不振,靠着车壁半眯着眼,身上盖着的?毛毯裹紧了些?。他也退一步,将车窗又关了大半,留一寸多宽的?缝通风。保证不会因为空气太差,把自己也给传染病了。
原本?还想和闻雷说一些?江原的?事,现在也没?机会,他打量下马车。
车内空间比较大,门边一个小炉子上温着热水,旁边特制的?小柜子上有两样点心。高明进手边的?小几上有笔墨纸砚和一摞书。
他无聊地伸手翻了翻,见到一本?江原省省
城忝州的?地理志,取过来翻开。
去翰林院后,他编写帝王实录,平常也看?史书多些?,地理志游记这些?看?得少?了。
忝州他不陌生,之前看?过一本?游记,里面详细介绍过忝州的?山水古迹,最有名的?当属狮头山。狮头山风景绝佳,山中?奇松怪石众多,摩崖石刻遍布。狮头山北面就是?丽州。
这次他们会经过丽水,穿过狮头山。
俞慎思翻看?起来,书中?对忝州自然、人文历史演变介绍详细。
他正看?得津津有味,听到高明进略显干哑的?声音:“先把这几本?书看?了。”
他目光从书卷移开,见到高明进手中?多了几本?书,旁边小几上的?书没?动,这几本?不知从哪里扒拉出来。
最上面一册,是?当今景和朝江原省田亩和赋税记录。
“这是?从户部抄录?”
高明进没?有答他,将书朝前又递了一分。
俞慎思放下手中?地理志,接过几本?书,翻了下,另外几本?也都是?新策推行用得着的?。
“看?完后,将你发现的?问题一一回本?官。陛下让你随行去江原用意你应该知晓,先从这几本?书开始。本?官不想身边跟个废物,碍手碍脚。”
俞慎思瞪了眼高明进,心里骂回去。
“高大人认为下官碍手碍脚,似乎另有所指吧?”
“申时末看?完回话。”高明进不理会他的?话中?有话,撑着身子稍稍坐起身。不知因何又轻咳两声,脸色更?加难看?,双唇也没?什么血色。
在城外送别?时,他和同僚以及妻儿话别?精神还行,当时声音中?气虽不足,但气息还算稳。这会儿好似病得重了,这不过才过去半个时辰。
莫不是?真的?和他开窗有关?
这么点缝隙,他坐在窗口都没?觉得多冷,高明进身下垫着毛毯,身上又盖着,还不至于?冷到。
这一路到忝州还要几日?,可别?人到了忝州后重病卧床,届时处理不了公务,岂不把罪责都推到他身上。更?别?半路挂了,这么死太便宜了。就算真撑不住要挂,也得把江原的?新策推行落实后再挂,也算死前做一件好事。
心里这么想着,他可不想高明进现在真出事。他放下书,从旁边小炉上提起茶铫,给高明进倒了杯热水递过去。
高明进轻笑了声,接过茶杯,“真是?难得。”
“下官既然是?奉旨在大人身边听差,大人身负重任,下官自然要顾全大局。下官就算不是?为了大人,为了新策和江原的?百姓也该照顾。”
他不解释,高明进也知晓他此举不是?出自对他的?关心。
第140章 第 140 章
天空阴沉, 午后光线就暗下来,刚入申时马车内便不适宜看书。高明进?眼看着病得不轻,俞慎思也怕他真一病不起, 那可?是于公于己都不利,他也不敢将窗户大开透光。干脆将还?未看完的?最后一本放下。
高明进?却指了下车内的?灯笼示意。
俞慎思只好将灯燃上,借着灯光将剩下的?半本看完。
几本书记录江原省各州县历年来的?田地、户籍、赋税、徭役等变化?。
一串串的?数字准确又直观地反映了这?十几年间江原各方面的?情况。首先是纳田税的?数量, 上中下三等田均有减少?, 特别是上等良田, 锐减近三成, 这?是很惊人的?数字。他了解过南安省的?情况,南安省已经算是士绅兼并比较严重?的?, 都未有达到这?个地步。
产生这?个原因的?最大可?能?就是士绅地主兼并土地或隐瞒土地,将本该缴纳田税的?土地从官府的?籍册中剔除。
其次是户籍丁税减少?。大盛的?丁税, 是按户收取。每户满十四未满六十为丁,要交丁税,满七岁未满十四为次丁, 交一半丁税。可?十几年间,户籍数量虽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人丁减少?近两成。
如今不算盛世,却也算得上太平,江原省更是没有任何战争或大的?灾害波及, 人丁不增反而减少?, 这?里面最大的?可?能?是瞒丁。为了避赋税徭役而隐瞒男丁。他从临水县走出来,知晓临水县便有这?种情况。
第?三是赋税,这?是最让他震惊的?。纵观整个江原省田地减少?如此多的?情况下, 田税却没有做到相应的?减少?,减少?不过一成。人丁减少?近两成, 丁税却减少?不足一成。甚至有的?州县田地、人丁减少?,田税和丁税以及其他赋税却没有丝毫减少?。
钱粮从哪里来?
毫无疑问?,从百姓的?身上盘剥。
可?想而知,这?十几年间,江原省的?百姓生活多么艰难。也可?想而知为何这?江原省的?新策这?么难推行,士绅地主和百姓的?矛盾为何那么激烈,甚至闹出谋杀朝廷命官的?事来。
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第?四徭役,第?五……后面全都建立在前面两者之上。
俞慎思将自己从这?些数据中发现的?问?题一一说给高明进?听。
高明进?午后吃了汤药,又休息一阵,这?会儿有些精神?气。他面无表情地听着,没有做任何回?应。
待俞慎思说完后,心?中含着怨气道:“大人不是糊涂官,即便不管户部的?具体事宜,不可?能?这?么多年对这?些毫无察觉,毫无怀疑。说来这?也算大人的?失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高明进?冷冷地看着他,坐直身,将毛毯朝腰间拢了拢,这?才声音疲惫地道:“为官哪有你想得那么容易,我是户部侍郎,朝中之事又岂是我一个户部侍郎能?左右?”
又轻轻叹息道:“也正是知晓这?些问?题,知道大盛这?方便的?弊端越来越严重?,我才会想到清田纳税之策。”想到此策被面前少?年算计,此时心?中怒火也发不出来。“一策得罪满朝文武,得罪天下士绅百官。这?代价你也看到了。”
俞慎思是看到了,若当初高明进?不算计他,他或许还?会敬他三分,同情他如今的?处境,但现在他一点不同情高明进?。
“在其位谋其政,这?本就是你身为户部侍郎该做的?。”
“难道你身为大盛子民,身为读书人的?表率,不该这?么做吗?”高明进?诘问?。
俞慎思心?里怒气泛起,如果没有高明进?,他会找合适的?时机,将此策献给太子或者皇帝,届时任何后果他自负,他不怨任何人。但是他不能?作为高明进?的?踏脚石,被他算计利用。
俞慎思懒得和他争论已成定局之事。
“大人不如把这?份心?力用来养身子,陛下还?指望你来解决江原的?问?题呢,莫辜负陛下信任!”
高明进?沉默半晌,将话题重?新转回?到江原的?问?题上,没有和他说江原田地赋税这?些问?题,而是和他说江原上层官员相互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和朝中的?关系,他们几乎都是朝中有人,这?也是江原问?题难以处理的?原因之一。
汤逢春和郭坚来此一年多之所以没有将新策推行下去?,就是因为他们畏手?畏脚,怕得罪这?个,也怕得罪那个。
“你不怕?”这?么多年为官,两边不站,不也是怕得罪人吗?
高明进深深吁了口气没有答他。
片刻后,高明进便问俞慎思对于江原省现在有什么想法,觉得应该从哪里入手?。
这?个问?题俞慎思起初也想了好几日,因为对江原的?具体情况不清楚,脑海中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方向。看了一天江原省这?方面的?资料,高明进?又与他说了上层官员的?关系,他现在倒是有一个想法。
“新策推行不下去?,归根到底是官员的?问?题,先从这些不作为的官员入手?,杀几个儆猴。江原的?新策推行,不流血绝不可能完成。”古往今来,没有变革不流血。
高明进?闻言微愕,抬眼盯着俞慎思。灯光从另一侧照过来,少?年人的?五官半明半暗,神?色冷淡,嘴角噙着不屑笑意,有点半佛半魔之态。窗外吹来的?寒风,衬得人有股阴冷之气。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这?个模样的?俞慎思。
在他看来,这?孩子性?子率真,说话做事有点少年气,但是心?地纯善,忽然口中蹦出这?句杀人的?话,让他怀疑这孩子是本性如此,还?是冲动之言。
思量几息后,他冷笑了几声。
“下官说得不对?”
“对了一半。”
“另一半是什么?”
高明进?未答他。
俞慎思瞧他模样,也是不准备相告。的?确,皇帝让他过来不仅仅是为了跟高明进?学习。就算是学习,也只是他主动学,可?没有让高明进?主动教,一切还?是看他自己能?够琢
磨多少?,领悟多少?-
因为高明进?病着,马车行路缓慢。
即将进?入江原地界前两日,高明进?的?病已然痊愈,但是在外人面前仍旧病殃殃,甚至一副病情加重?的?模样。
入住荣县驿站时,特意命驿站的?差役进?城抓药,借口行了几天路,如今病重?,要在荣县驿站养病几日。
而次日天未亮,高明进?便带着俞慎思、闻雷,两名随从和两名靖卫离开荣县驿站,轻车快马前往江原。
一行人乔装成游历的?文人墨客。高明进?离京前已经伪造了身份文书,即便沿途遇到盘查也毫无破绽。
他们抵达江原后,一路穿县城过乡野,从不同身份的?人口中了解新策推行情况,以及他们对于新策的?态度。
这?日,经过一个乡集,听到有人吆喝卖糖葫芦,俞慎思循声望去?,见到一个中年人扛着一个草靶子,上面凌乱插着一串串糖葫芦。忽而想起幼时跟着俞慎微和俞慎言在石头乡的?时候,俞慎微为了让他“尝鲜”,花了五文钱给他买了一串。
那时候五文钱对他们姐弟来说不算小钱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朝中年小贩走过去?,笑问?:“多少?钱一串?”
“五文。”
竟然十数年过去?还?没涨价,俞慎思买了两串,递给闻雷一串。闻雷未接,朝他示意给高明进?。论尊论长,也该先孝敬高明进?才是。
俞慎思笑道:“……夫子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吃不了酸的?。”
高明进?侧头瞥俞慎思一眼,俞慎思假笑了下,将糖葫芦塞到闻雷手?中,然后一口咬下一个山楂球。
俞慎思一边嚼着一边走向街边卖蚕豆、黄豆的?地摊,蹲下来,伸手?抓了把两个篮子里的?东西,品相都不太好。
“大哥,今年也不是旱涝年,你这?豆子卖相不行啊!”
摊主倒是实诚,“砂石地里长出来的?,好地亩谁种这?个呀!二亩砂石地就收了这?么点儿。”
两个篮子加一起也就几十斤。
俞慎思笑着道:“大哥说得是。听说隔壁丽州推行朝廷新策,按照田亩多少?、田地好劣收赋税,好些百姓今秋交了朝廷的?赋税后,手?里头还?余了不少?粮呢!咱们这?六和县怎么迟迟不推行啊?都说鲁县尊是个好官,是有什么难处?”
“好什么好?是听别人吹嘘的?吧?”摊主撇嘴气愤道,对这?位鲁知县毫无敬重?之心?,还?很是不屑。
“这?话怎么说?他没提推行新策之事?”
摊主两个鼻孔冒火,“他倒是推行了呢!还?不如不推行!”
“推行了?”俞慎思觉得不对,上报朝廷的?文书中,六和县根本没有推行新策。
左边卖咸菜的?老汉听到新策,也义愤填膺抱怨道:“不推行新策,咱们还?能?勉强吃个半饱,现在是一天饿两顿。还?余粮呢?哪来的?余粮?”
“就是!”右边卖干枣、柿饼的?妇人也哑着声音附和。
两个过来准备买东西的?村民听到新策,也是撇嘴,其中一个汉子直接呸了一声,“狗屁新策!”
俞慎思觉得疑惑,新策他参与制定,他知晓这?对于穷苦百姓是真正的?福音,偶尔一两个地多人少?的?百姓抱怨也就算了,不可?能?人人都不满意,而且情绪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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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县尊是怎么推行的??”俞慎思追问?。
买豆子摊主粗着嗓子道:“不就是按照朝廷说的?法子吗?春日里,县衙派人来咱们乡重?新丈量田地,挨家挨户田亩好坏、人丁多少?都登记了。收成后,咱们按照田多多纳粮,田少?少?纳粮。可?算下来咱们村的?七八成人家都是多纳的?。咱们村人丁多,田地却不多,依照朝廷的?意思,那咱们那该是七八成人家少?纳粮才是,你说是不是?”
卖咸菜的?老汉道:“正是,我们常家村也是这?么个情况。以前是田税、丁税分开,现在不过是把丁税加到田税里。收两遍税,不一样吗?”
俞慎思更吃惊,“老伯说官府收重?复收田税?”
“是收两茬。”
买豆子摊主和旁边人也都说是收两茬。
“若是只收一茬,那的?确咱们手?里还?有点余粮,收了两茬,哪里还?有余粮?”
几个人显然不满情绪不是一天两天了,凑到一起忍不住抱怨。开始说起各自家中的?情况,然后又举例说自己村上的?情况。
俞慎思听着几人所说家中田地和两次纳粮的?数额,心?中也将这?笔账算了一遍,侧头看向立在旁边的?高明进?。
高明进?沉着脸没说话,眼中没有任何温度。以他这?么多年的?经验,明显看出了这?里面的?猫腻。
俞慎思最后买了些红枣和柿饼离开,将东西分给闻雷和两名靖卫。
高明进?问?他:“可?看出什么来?”
俞慎思应了声,如实禀报:“六和县是中县,无灾年按制纳粮是四万石。依照刚刚那几位村民所言,第?一次官府征收的?赋税,是按照新策制定的?标准来征收的?,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我粗略算了下,两次纳粮合在一起,是按照往年应纳税的?田亩数来缴纳,以保证赋税与往年持平。
这?些村民之所以会比往年多缴纳,应该那些无地的?百姓,往年还?需要纳丁税,如今都摊到他们的?头上了。而那些乡绅依旧是一粒粮未缴,一文钱未出。
如果我没算错,第?二次巧立名利再次征收的?赋税,其实是为那些乡绅缴纳。依我的?猜测,鲁成贤推行新策,乡绅们拒不配合,他有心?无力,又不能?今年赋税比往年差太多,所以想到了盘剥百姓,重?复征收。”
高明进?微微颔首,“的?确是有这?种可?能?,你账算得倒是清楚。”
俞慎思冷笑了下,“我心?眼小,所以账目清。”
高明进?看他还?带着一点个人情绪,卷起袖子伸出手?,朝他怀里的?荷包示意。
俞慎思瞅了他几眼,买的?红枣和柿饼本来就不多,分了之后,自己又吃了些,现在荷包里就剩十来颗红枣和两个柿饼。他婉拒道:“年纪大的?人不宜吃甜的?,对身体不益。”
动辄就以他年纪大为借口,几乎挂在嘴边,他距离半百还?有几年,“老夫还?没到花甲古稀之年。”
俞慎思心?想,你想活到那个岁数,我还?不乐意呢!
他从荷包里取了几颗红枣递过去?,吃吧,最好每天大吃大喝,吃出一身病。
高明进?接过红枣尝了一口后,笑着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红枣糕。”
“你记错了。”俞慎思立即否定他,或许高旸喜欢吃,他是不怎么喜欢的?。
他不愿听高明进?提往事,影响自己心?绪,便将话题拉回?到六和县的?新策上。“鲁成贤起初是想执行国策,但是如今明显适得其反,怨声载道,也难怪百姓会闹事。”
高明进?轻轻应了一声,又道:“无论知县知州还?是知府,凡地方官,背后没有靠山,不与当地的?士绅豪族打好关系,也就只挂官名,很难有所作为。想打好关系,自然是让他们有利可?图。
这?些士绅豪族在当地盘踞数代,甚至祖祖辈辈都在此地,特别是一些望门豪族,在地方上说话比这?些地方官管用。不少?地方官员其实是依附当地豪族而坐稳官位。他们怎么敢得罪这?些士绅豪族?新策又怎么能?推行成功?
鲁成贤是下有士绅豪族阻拦,上有知府施压,夹在中间求助无门,才不得不重?复征收赋税压榨毫无反抗之力的?百姓来填补亏空。”
俞慎思点了点头,认可?他的?说法,但是并不认可?这?种做法是对的?,特别是鲁成贤重?复征收赋税,这?是渎职之罪。
这?几日经过几个州县,没有推行新策无外乎都是士绅地主不配合,甚至对这?些官员威胁。当官者又前怕狼后怕虎不敢有所行动。特别是丽州知州简云霆忽然暴毙,真相还?没查明,谁都能?猜到他是被人谋害。也就更加不敢硬来。
“我们接下来是继续走访几个州县,查看具体情况,还?是直接去?忝州?”
高明进?未加思索道:“先去?丽州,丽州的?新策能?推行成功,必有其可?取之处。简知州之死也要查清楚,不见得就是那些士绅所为。依我猜想,更大可?能?是官员所为,或许这?是一个豁口。”
俞慎思还?没朝这?上面怀疑,“你是有怀疑之人?”
高明进?笑了下没答他。
俞慎思心?里白了他一眼,也顺着高明进?的?提点,开始怀疑会是什么人。
高明进?此人心?里很会藏事,也善谋算,应该来江原之前,已经将江原上上下下官僚都摸清楚,有几分成算。
次日,一行人便继续以夫子带着学生游历的?方式前往丽州城。远在盛都和忝州的?官员也收到了新的?消息。
皇帝知晓高明进?带病赴任,知晓路途凶险,派靖卫随行保护,其次也是有什么消息,靖卫可?以直接密信上奏。
高明进?离开荣县的?第?二日,皇帝便收到了消息。在一行人前往丽州时,皇帝再次收到了靖卫加急密信。
与此同时,忝州的?官员们收到高明进?在荣县养病的?消息。
几位大人齐聚一堂,有的?则认为高明进?是真的?病了,他们得到从京中和沿途官员送来的?消息,高明进?的?确带病前来,这?是实情,并非作假。沿途劳顿,病情加重?也是常理。
有的?官员则对高明进?有所了解,认为以高明进?此人狡猾,不一定真的?养病,很可?能?是一个幌子,声东击西,人已经到了江原。甚至有的?官员猜测,高明进?可?能?会前往丽州。
丽州知州暴毙,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觉得此事蹊跷,高明进?岂会看不出来。丽州又是新策推行成功的?唯一一个州府,高明进?必然会前往。
“无论高总督去?不去?丽州,咱们派人盯着那边。他若真去?了,肯定能?有所察觉。”一位官员道。
另一位瘦高个子的?官员默了几息后,呵呵笑道:“正是。若高总督前往丽州,身边必然没有带多少?随从,必然危险。我等要以高总督安危为先。”
此官员年纪不大,两腮无肉,笑起来全是褶子,显老十岁。
“正是,狮头山贼匪猖獗,可?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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