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少钦看孟临殊挂了电话,原本还和颜悦色的面孔上,明显地笼上了一层寒霜。
盛少钦试探着问:“怎么了?”
“没什么。”孟临殊随手把手机丢到一边,淡淡道,“骚扰电话。”
“谁这么大胆子,大半夜的骚扰你。”
孟临殊没回答,只是垂下眼睛:“是不早了。”
盛少钦半夜回来正好遇到孟临殊,知道他想换个地方住,只是半夜没带换洗衣物,又不想回去拿,立刻自告奋勇,把自己新买的送了过来。现在看孟临殊这样,就知道他是委婉地下逐客令。
盛少钦只好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那我就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孟临殊应了一声,语调温和说:“多谢盛哥。”
能得他一句谢,盛少钦便已喜不自胜,拖拖拉拉地往外走。只是就算这么磨蹭,还是走到了门口,只好一边拉开门,一边转头对孟临殊说:“不用送了,我……”
门一拉开,门外的裘桓已经二话不说,一拳挥了过来。
盛少钦毫无防备间被他打的结实,脸都被打得侧了过去,反应过来之后第一时间不是问裘桓打他干什么,而是捏着拳头,直接和裘桓打在了一起。
他是队伍里硬刀硬马练出来的身手,又经常奉命出任务,打起人来不是普通人能抗衡的,可裘桓看着养尊处优,打人也狠,他少年时和盛少钦一起在军营挨训,后来哪怕因为家世问题没办法入伍,训练却也没落下过。
两个人旗鼓相当,又都有气,打起架来毫不放水,房间里的摆设七零八落碎了一地。
佣人听到响动过来,却又不敢劝架,只能手足无措地守在门口,却见里面那位冰清玉雪的三少爷施施然站起身来,目下无尘地自打得正盛的两人身边走过,竟是当做他们两个不存在一样直接出来,问他说:“还有空着的客房吗?”
佣人愣了一下,看着孟临殊那张秀丽沉稳的面容,下意识问:“您不劝劝吗?”
“我困了。”孟临殊淡然道,“替我找间离这儿远点的客房,免得吵到我睡觉。”
佣人没想到三少爷这么淡定自若,连忙引着他向楼上走,忽然看到地上放着一只蛋糕盒子,佣人喃喃道:“哪来的蛋糕?”
前面的孟临殊回头看了一眼,蛋糕还是裘桓拎过来求和用的,打人之前居然还没忘了放在一旁,免得被弄坏了。
孟临殊意味不明地沉默一下:“把蛋糕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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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裘桓和盛少钦打完架,孟临殊早就没了影子。
盛少钦撑着勉强在旁边坐下,侧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裘桓心黑手狠,拳拳到肉,别看他脸上没什么伤,可身上到处都是疼的,尤其是他肋骨下面被裘桓给钻了一拳,现在还疼得他直不起腰来。
不过裘桓也没好到哪去,英俊的脸上多了几道淤青,嘴角破了,衬衣上还被盛少钦踹了一个脚印,现在半倚在墙上低着头点烟,看着是玉树临风,可盛少钦知道,他身上肯定也正疼着,这个样子不过是在装逼。
盛少钦骂裘桓:“你他妈的有病?”
裘桓没搭理他,看孟临殊不在,就把视线往旁边一扫,看到了盛少钦拿来的那套睡衣,还端端正正地放在床边的小桌上。
裘桓嗤笑一声:“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献殷勤来了?”
盛少钦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骂他说:“我关心咱们弟弟也有错?裘桓,你真是越大越独!”
裘桓是从小的小肚鸡肠,盛少钦刚来的时候,还因为喊了裘定懿姐姐,被裘桓偷偷拿水盆垫在门上,一推门淋了一头的冷水。
那次裘桓被罚跪了两个小时的祠堂,出来之后振振有词:“我姐姐,你凭什么喊?”
可那都是几岁时候的事儿了!
盛少钦越想越气:“你还真把临殊当你一个人的了?”
“本来就是我的。”裘桓叼着烟看起来漫不经心,可视线落在盛少钦身上,目光冰冷,不带丝毫温度,“离他远点,知道吗?”
盛少钦被气笑了,可还是没有往那方面想——
他那天看到裘桓把孟临殊扯走的样子,还特意让手下人去打听了,问清楚裘家当时是做了三次亲子鉴定,确认孟临殊真的是裘家人,这才认祖归宗的。
裘桓就算再离经叛道,可孟临殊毕竟是他的亲弟弟,两个人同父同母,血缘关系再近没有,总不可能真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来吧?
盛少钦想了想,还是先服了个软:“我知道你宝贝你这个弟弟,我也一样啊,他毕竟也是我弟弟,裘二,我难道还能对自家弟弟动什么花花心思不成?”
这话说出来,裘桓慢慢往外吐了口烟,忽然就笑了一下:“他要不是你弟弟呢?”
孟临殊要不是自己弟弟,就只是个娱乐圈的小明星,那他肯定得追孟临殊。
毕竟这么一个人,说话也文雅,长得也漂亮,最重要是和孟临殊相处,总给人一种隔靴搔痒的感觉,让人心里痒痒,忍不住想要再离得近一点,再和他多亲近点。
裘桓见盛少钦没说话,把烟摘了,剩的烟头随意在指尖一捻,那点火星就化作飞灰,烟消云散了。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说话不喜欢重复。”裘桓走到盛少钦身边,状似亲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手很黑,正好拍在刚刚他捶过的地方,盛少钦倒抽一口冷气,就听到裘桓语气很温存地说,“离他远点。少钦,我不想咱们连兄弟都没得做。”
-
裘老爷子一大早起来,先打了一套太极拳。
他身体一向不错,虽然之前大病一场,可现在每日心情舒畅,自己又注意保养,病时花白了大半的头发,现在竟然渐渐长回了黑色。
打完拳裘老爷子按习惯喝了一杯热茶,痛痛快快地出了一身汗,刚打算去泡个澡,就见老管家匆匆过来,向他通报说:“二少同钦少爷昨晚又打架了。”
“打架?”裘老爷子失笑道,“他们两个小时候爱打,长大了还以为懂事了,怎么又打。”
他以为两个人只是小打小闹,毕竟都这个年纪,又不是小孩子逞凶斗狠,便是动动手,顶多也只是松松筋骨,又能出什么大事?
没想到吃饭时,裘老爷子被吓了一跳。
裘桓脸上的伤,一夜发酵变得又青又紫,在他那张白皙的面皮上格外显眼,远远看着一片花红柳绿,格外的惨不忍睹。
再看盛少钦,虽然脸上干干净净,可走路姿势奇怪,坐下时还要运气,吃饭时用筷子明显也不怎么灵活。
裘老爷子忍了忍,看旁边的孟临殊只端了一杯温水在那里喝,关切道:“怎么只喝这个?没有爱吃的菜吗。”
孟临殊像是没睡好,有些心不在焉,闻言只道:“没什么胃口。”
裘老爷子哪里听得了这个,立刻扫了一圈,怒斥道:“是不是这两个畜生打架,吵到你睡觉了?”
孟临殊只说:“不是他们的事,是我自己没休息好。”
裘老爷子也没再问,只是惦记着要不要多请几个厨子回来,免得孟临殊吃的不合口味。
饭毕,老管家才来说:“我猜不是小少爷吃得不顺口,只是昨晚吃多了蛋糕,现在没胃口罢了。”
裘老爷子问:“你怎么知道?”
老管家道:“昨晚小少爷自己出来找消食片,可惜药箱里没有,还是厨房值班的给他冲了杯山楂茶。今早去给他收拾房间,八寸的蛋糕,他自己快吃完了。”
裘老爷子还没说话,门口来找裘老爷子的裘桓诧异道:“他都吃了?”
怪不得他放在房门口的蛋糕没了,他还奇怪哪去了,原来是被孟临殊给偷偷拿走了。
裘老爷子本来要笑,看到他立刻气沉丹田:“你给我滚过来!昨晚你又是为了什么,和少钦打架?”
裘桓倒是不怕——从小被裘老爷子收拾得多了,要是怕早就怕死了。
他在裘老爷子对面坐下,随口道:“之前盛三说要和我比划比划,昨天闲来无事,我们就练了练。”
裘老爷子道:“胡扯。”
裘桓:“我说了您又不信,何必非让我编这样的瞎话来哄您。”
裘老爷子运气,若是真和这个逆子计较,自己早就被气死了。
裘桓又说:“我来是和您商量件事儿。”
裘老爷子顺了气,问:“什么。”
“我想带着临殊出去住。”
“什么?”裘老爷子这次是真动了怒,“不行!你是个混世魔王脾气,天天欺负这个欺负那个,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敢打架斗殴,若是出去,还不把临殊欺负死!”
裘桓说:“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他?这儿住的离市区太远了,他一个当明星的,天天跑大老远,要是有通告,天不亮就得起床出门,您忍心吗?”
这话有道理,哪怕是有司机,可通勤时间到底是不一样的,裘老爷子也心疼孩子,孟临殊太瘦,裘老爷子也希望他能多睡一会儿养得白白胖胖才好。
裘老爷子沉吟片刻:“你真不能把他那个公司买了?”
裘桓笑了:“不是我不能买,是临殊不准。您也知道他那个脾气,不愿意的事硬逼着他,他还不得跟我闹脾气。”
裘老爷子被他缠的没办法,却还是不松口:“他才在家里住了多久就搬出去,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对他薄待了。”
“所以我陪他一起,有我在,总不会有人说这样的风凉话。”
裘老爷子忽然狐疑地看裘桓一眼:“你是这样兄友弟恭的人?真没什么别的主意?”
其实是有的。
孟临殊住在裘家,别的不说,盛少钦这孙子天天在旁边,隔三差五就来献殷勤,况且裘家到底下人多,万一他们两个干什么被人撞到,捅到老爷子面前,把老爷子气出问题来就不好了。
裘桓只笑道:“像盛三那样的兄弟,我打就打了,临殊这样乖巧懂事的,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舍得对他干什么。”
至于在床上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裘老爷子有些松动:“那就把临殊喊来,问问他自己愿不愿意。”
孟临殊肯定是不愿意的,老管家将他请来时,路上已经将来龙去脉说清楚了,所以见到裘老爷子第一时间,孟临殊便说:“爸爸,我不愿意。”
裘老爷子也舍不得他住到外面,外面再好,能有家里好吗?因此和颜悦色道:“不想搬出去就算了,本来也是你哥心疼你,才跟我提议的。”
孟临殊看了裘桓一眼,裘桓对着他挑了挑眉,本来该是风流天成的模样,可惜脸上破了相。孟临殊看得眼疼,转开视线:“爸爸,我还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裘老爷子对着孟临殊从来和颜悦色,他虽然不常开口,可正因为这样,每次开口,裘老爷子都肯定会答应:“你说。”
孟临殊垂着眼睛淡淡道:“我想搬来主楼这边住。”
“不行——”裘老爷子还没开口,裘桓已经道,“我那个园子还不够你住的?不喜欢客房,我把我那间主卧腾出来给你。”
孟临殊没理他,只望向裘老爷子。
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乍一看上去温润至极,仔细看了,却分明有冰雪凛然的傲骨。裘老爷子总觉得他和自己不大像,或许更像是记忆中早逝的亡妻,也是这样美丽而淡然,似是月亮上的一束花,唯有最亲近的人知晓,该是怎样一种香气。
裘老爷子便情不自禁道:“你不喜欢就搬出来。咱们家这样大,凭你想要住在哪里都行。”
孟临殊却说:“哥哥刚刚不答应。”
“他凭什么不答应!”裘老爷子看不得裘桓欺负孟临殊,一拍桌子定了下来,“搬!今天就搬!”
又勒令裘桓说:“昨天打了少钦,今天又来吓唬临殊,你给我滚去祠堂,不跪个一天一夜,不准起来!”
裘桓倒是没有争辩,也丝毫没有这么大年纪还被斥责的羞愧,只深深看向了孟临殊。
书房的窗户没关,能望得见窗外大幅的湖光山色,孟临殊仍旧垂着眼睛,长长的黑色睫毛像是羽扇一样笼出一个漂亮的弧度,雪白的肌肤在清晨澄澈的光影中,呈现出一种失真般柔软乖巧的质感。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注视,孟临殊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到底缓缓地抬起眼睛,看向了他。
裘桓翘起唇角,什么都没说,便转身往祠堂走去,可孟临殊知道他要说什么。
——等老爷子不在,看我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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