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康熙三十七年三月初, 康熙册封成年皇子。
大阿哥胤禔封为多罗直郡王,三阿哥胤祉封为多罗诚郡王,四阿哥胤禛封为多罗雍郡王, 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祐、八阿哥胤禩封为贝勒。
受封的皇子们 , 分拨佐领, 有属下之人, 也就是有了自己的势力,不再是个光头阿哥。
大阿哥和胤禛一时之间,成为了太子的眼中钉。
大阿哥一直是太子提防之人,且大阿哥在前朝十分活跃,又时不时和太子在康熙跟前争宠, 太子把他当肉中刺很是正常。
但是, 太子对胤禛也开始看不顺眼,这让康熙对他的表现有些失望。
储君要有容人之量, 胤禛是他为太子培养的左膀右臂。
就如康熙重用自己的二哥福全一般,他希望太子日后登基,也能有这样信任的过,并且有能力的兄弟。
好在太子的情绪很快调整过来。
三月二十八,大吉, 诸事皆宜,雍郡王与鄂伦岱长女佟妙安大婚。
这一天,从雍郡王府到佟国公府的路上,热闹沸腾。
街边是想着沾喜气领喜钱的百姓们,他们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祝福这对新人。
百姓们平日里惧怕官员, 但是在这样的大好日子里,他们心里安定的很。
贵人讲究吉利, 大喜之日,只要露着笑脸,嘴上说着吉利话,保准能安安稳稳的。
何况,今儿的新娘可是佟国公的佟郡主啊。
那是从白云观里出来的仙子,最是慈悲悯人,所做的善事无数。从广州过来的商人,说话间都感念她的好。
佟国公府每年还给白云观捐许多药材,好让白云观的道长们有足够的药材,下山为百姓们做义诊。
这样善心的好贵人,得过救济的百姓们,真心祝福这对新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没领过佟国公府救济粮食的百姓,也乐的凑热闹。
他们可都看见了,好几箩筐的铜钱从角门运进了国公府里。
不说领喜饼、喜糖,就是从路边捡一些喜钱铜板,都是白赚的,天上掉钱到手里啊。
胤禛今日满目春风、喜气洋洋,他身着红色婚服,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郎君俊秀无双。
神骏的马儿,马头绑着大红色绸缎花。
佟国公府里,四处挂着红绸,接待宾客的下人们,人人穿着簇新的衣裳,侍女头上戴花,个个笑盈盈的,喜气十足。
来贺喜和吃酒的宾客们,各自有人接待着,恭贺词绵延不绝,声声入耳,没一句是重复的。
佟妙安坐在梳妆台前,面对铜镜,娇羞的抿了一口嫣红的口脂。
鄂伦岱福晋站在她身后,手拿一支金凤钗,稳当当的插进佟妙安梳好的发髻上。
金凤衔珠,圆润光泽的东珠,这凤钗是太后一早让人送过来的。
太后赏赐,佟妙安戴上便不算逾矩。
东珠垂在额前眉心,衬的新娘容貌端庄贵气,宛若神妃。
“呀,咱们大格格这相貌,真真是好看极了。难怪雍郡王急着想娶佳人,一天往内务府跑好几遍呢。”陪在屋里说话的一个年轻妇人,打扮的很是华丽。
她相貌讨喜,说出的话,也好听。
能在这个屋子里的,要么是佟家的亲戚,要么是佟家世交,无论是娘家还是夫家,都身份不低。
“可不仅是内务府,民女那珍宝阁的门槛,这几个月也快被雍郡王踏平了。”陈图南已梳起妇人头。
前两年她成了婚,如今是一个一岁孩子的娘,生的是个儿子。陈老爷见自己后继有人,高兴的直接退位,将陈家商行完全交给了女儿。而他则开始过上含饴弄孙的养老生活。
陈家已经有皇商之名,陈图南因此去年将洋行开到了京城来。
京城是天子脚下,最是豪富,而且这里是佟家的大本营,她将产业布局到京城,有佟家庇护,不用担心遇到麻烦。没那么不长眼的人。
陈图南是佟妙安在广州认识的好友,广州的慈济堂也是两人合伙所办。因此,哪怕陈图南只是商户,但是看在佟妙安的面子上,屋里的贵妇们对她态度并没有轻慢。
陈图南当的是商人,做生意最重要的是和气生财。因此,在她有心交好之下,这些夫人们对她也多有佩服。
能以女子之身继承家业,在如今世道很是艰难。而接手家业后,将父辈产业发展的更好,其本事绝对不差。
秦有巴清夫人,如今这位陈东家年纪还轻,以后的路还长,谁知说不准在后世看来,这会是另一位巴清夫人呢。
陈图南打趣着佟妙安,佟妙安含羞娇嗔的瞪她一眼。
“怎么,难道不是给你进财源了?自打四哥去过你的珍宝阁,宗室里就流传起珍宝阁的名字。这些日子,珍宝阁的客人不少吧。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佟妙安道。
陈图南忙躬身道:“说的是,还要多谢我们四福晋。”
一声四福晋,羞的佟妙安扭头不看她,其他夫人福晋们纷纷露出善意又促狭的笑容。
“伯母,我出去看看。估摸着时间,新郎官应当快来了。”陈图南恭敬的向鄂伦岱福晋道。
鄂伦岱福晋笑着道:“打趣完岁岁,就要逃了?放心,今儿她打不着你。”
喜服华丽好看,但是层层叠叠的布料,穿在身上,也束缚着人的行动。还有梳起的繁复发髻,满头珠翠,连低头都不好低。
佟妙安现在起身,都要人扶着,才能慢悠悠的走着。
陈图南低头抿嘴一笑,鄂伦岱福晋道:“去吧,快去快回,别和他们撞上了。咱们这屋里的人,都是岁岁的长辈,只有你和她同辈,年纪相仿。你陪着她说说话,她好放松些。”
陈图南扭头看佟妙安一眼,佟妙安一双漂亮的杏仁眼,亲近的向她眨眨眼。
陈图南道:“我马上就回来。若是前面补熙阿哥他们几位出的题难,多拦雍郡王一会儿,妙安还能躲会儿懒,靠着软枕,松快一会儿。”
门打开一点,陈图南一溜缝儿的出去了。
她走后,立马有福晋夸她:“岁岁这个好友交的不错,贴心、进退有度且聪明。可惜了,是个商户女,若不然就是和京城贵女相比,这气度本事也不差的。”
“咱们岁岁啊,交朋友的眼光好。”那位福晋话锋一转,夸回了佟妙安身上。
陈图南不是今儿的主角,话题不可能围着她转的。
于是,一叠声的夸赞,满怀善意和祝福的环绕着佟妙安。
这新婚大喜啊,嫁的还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之人,真是让人羡慕,和感到幸福。
福晋们嘴角笑容温柔,看着佟妙安,宛若看到当年的自己。
鄂伦岱福晋站在佟妙安旁边,牵着女儿的手,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她的手背。
她的几个孩子里,亏欠最多的就是岁岁,相处时间最少的,也是岁岁。
若非宫里催的紧,她恨不得再多留女儿几年。
鄂伦岱福晋眼里浓浓的母爱,看的佟妙安心酸酸的。
佟妙安忽然嘴唇一扁,眼睛泪汪汪的:“额娘,我不想嫁人了。”
侍女们听到这话,表情顿时一慌。
自家大格格不会闹出个临阵逃婚吧。
已婚的福晋们,包括鄂伦岱福晋在内,还有梳新娘头的全福嬷嬷,都露出浅浅的笑容。
她们都是过来人,出嫁时的离别不舍,她们也曾经历过。但是,同时也有着对嫁良人,婚后美好生活的期待。
虽然,成婚之后过了这么些年,知道了婚姻里的鸡飞狗跳,但也有夫妻恩爱的时光。总的来说,能在这个屋子里呆着的福晋们,婚后生活都过的不错。
“额娘的傻闺女,额娘真要留你下来,该哭的人就是雍郡王了。”鄂伦岱福晋宠溺道。
“可不是么。让我想想,刚才一提到雍郡王,就满脸羞意的小姑娘是谁啊。”夸岱福晋促狭道。
佟妙安娇哼一声:“三婶,你欺负我。”
“妙安,雍郡王他们要来了。八贝勒、九阿哥、十阿哥都跟着一起来迎亲,能文能武的,咱们家去堵门的人,节节败退,实在扛不住。补熙阿哥都想着去找二叔和三叔当外援了。”陈图南风风火火的从屋外走进来。
陈图南所说的二叔、三叔,自然是佟妙安的二叔法海和三叔夸岱。
新娘家的小辈们能拦着新郎官,长辈们可不能下场。
补熙他们尽力了。
佟妙安一听到胤禛来了,笑脸顿时红扑扑的。脸颊上的红晕,就是不抹上腮红,也红扑扑的。
陈图南都看呆了。
“真好看啊。”陈图南道。
佟妙安扑哧一声笑出声,方才突然升起的离别之情,此时尽数被压下。
“盖头呢?快扶新娘去床上坐下,盖上红盖头。”屋里的人们顿时动了起来。
黄姜扶着佟妙安坐到床上,由鄂伦岱福晋亲手拿起红色的喜帕,轻轻盖在了珠钗满发的发髻上,遮住了佟妙安的脸。
“额娘,我有些紧张。”佟妙安望着眼前的一片喜庆红色道。
鄂伦岱福晋柔声道:“额娘陪在你身边。一会儿,你哥哥会过来陪着你上喜轿。黄姜和鸢尾也会一路跟在喜轿外面,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叫她们两个。”
黄姜声音清脆的应道:“主子,奴婢一直陪着您。”
盖头一盖上,看不清楚外面的模样后,似乎连心跳的声音都更大了些。
佟妙安手捏着帕子,睫毛颤了颤,她好似听到四哥的声音。
至于跟在后面凑热闹,说话闹腾的九阿哥和十阿哥的声音,直接被她屏蔽。
佟妙安的闺房近在眼前,胤禛紧张的抿了抿薄唇。
“小婿胤禛,前来接娘子入府成婚。”胤禛站定在庭院里,声音清亮道。
他素来沉稳的声音里,今日轻易的能听出其中的紧张和急切。
紧闭着房门的屋子里,一声声小声的笑声。
“雍郡王也紧张了呢。”夸岱福晋道。
“紧张才好。可见雍郡王是看重我们岁岁的。”法海福晋道。
“这还用说。不仅是雍郡王爱重咱们岁岁,皇上和太后娘娘还有德妃娘娘,都是极喜爱岁岁的。孝懿皇后当年最疼的侄女,也是岁岁。”夸岱福晋骄傲道。
只要还没分府,她的女儿和岁岁就是一家的亲姐妹。当姐姐的嫁的好,后面姊妹的婚事不会差。
在胤禛在外连喊三声后,紧闭的房门由内打开。
身着大红喜服的新娘子,一手被额娘牵着,另一只手扶着侍女,步伐缓缓。
走到门槛前,新娘停下脚步。
补熙大步走上前,站在门外,蹲下身,将背低下,好让妹妹能舒服的趴上去。
“妹妹,大哥来背你上喜轿了。”补熙宽厚的肩膀,很给人安全感。
佟妙安轻声叫了一声“大哥”,而后趴在补熙背上,补熙轻松的背起妹妹,还往上颠了颠,以免佟妙安往下滑。
“背好你妹妹。”鄂伦岱福晋叮嘱道。
补熙咧嘴一笑:“额娘,您放心吧。妹妹保准一路安稳平顺。”
补熙背着佟妙安从胤禛身旁路过时,胤禛急忙忙向鄂伦岱福晋行了一礼,而后亦步亦趋的跟着补熙走。
他那眼珠子,一动不动的专注盯着穿着嫁衣的新娘。
那样认真灼热的眼神,九阿哥和十阿哥这时候都不好意思胡闹了。
今儿是四哥的大喜日子,他们不能在接亲的过程里,给四哥掉链子。
若不然,就算四哥不生气,回头到了宫里,汗阿玛和他们额娘得先把他们批一顿。
补熙将佟妙安送到喜轿上,看着佟妙安坐好了,才出来。
“好好待我妹妹。”补熙对胤禛道。
若是待我妹妹不好,我必带着兄弟打上门去的这样的话,就不必明说了。
补熙用眼神将意思传递给胤禛,胤禛了然接收。
胤禛点头,语气郑重的保证道:“我一定会一直都待表妹好。”
“新婚大喜。”补熙抱拳道。
胤禛扬起灿烂的笑容:“多谢大哥,同喜同喜。”
人还没拜堂呢,称呼就顺溜的改了。
胤禛潇洒的骑上马,其他跟随来迎亲的人,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等人纷纷上马。
锣鼓喧天,长长的迎亲队伍,从佟国公府门口,走向雍郡王府。
新娘的嫁妆,一台台从国公府里抬出来,跟在迎亲队伍的后面。
一百零八台嫁妆,塞得满满当当,抬嫁妆的喜担中间都被压的有些弯。
随着出嫁队伍一起跟着的仆从,手里抬着大竹编筐子,在过桥和路口的时候,给围在道路两边的人撒着铜钱和喜糖。
源源不断的祝福声,传入胤禛和佟妙安的耳中。
九阿哥和十阿哥两人的马一前一后,九阿哥回头道:“十弟,等我成婚的时候,我也要这样。这叫与民同乐。受万民祝福的婚姻,定然感情好。”
十阿哥是憨,但是不傻。
他直接道:“九哥,你别想了,太子迎娶太子妃时,百姓们也没这样。是小表姐在民间有慈善济民的名声,今日才能得到百姓反哺,真心祝福。”
九阿哥道:“太子迎娶太子妃,属于朝廷大事,百姓们哪敢往前凑。不能这么比。不过,十弟你说的也对。要不,我先问问汗阿玛,要给我选哪家的格格当九福晋,我提前去她家,让她也多做些施粥赠粮的善事。”
八阿哥听不过去了,还在大街上,这两人就仿若四处无人的胡说八道。
八阿哥瞄了一眼前方的胤禛背影,而后训斥两个弟弟道:“莫要再多舌了。不是谁家都是佟家。再者,你们是不是该改口叫四嫂了。”
街上热闹的很,鸣锣敲鼓声和吹着喜乐的唢呐声,充斥着耳膜。
胤禛知道后头几个弟弟们在说话,但是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是,八阿哥那声“四嫂”一出,一时之间天地安静,胤禛只听到让他心里美滋滋的“四嫂”两字。
胤禛回头灿烂一笑,把九阿哥和十阿哥吓了一跳。
等到胤禛扭回头后,九阿哥往八阿哥跟前凑了点:“八哥,四哥刚才的笑,是几个意思?没有杀气吧?”
八阿哥脸上也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在陪四哥迎亲接新娘的过程里,他仿佛看到了两个月后自己成婚的场景。
不提其他,郭络罗格格性格爽朗热烈,相貌明艳,待他也一番真心,他因此颇有好感。
“四哥和八哥都笑的怪怪的,算了算了,不和他们说话了。”九阿哥嘟囔一声。
为了传递喜气,不算远的距离,接亲队伍愣是绕了大半个京城,多走了许多路,才走到雍郡王府门前。
雍郡王府大门的两头石狮子,一左一右戴着大红花。
“请新郎官踢轿门。”
喜轿刚落下,佟妙安就听到这句话。
紧接着,有脚步靠近。
隔着一层红色帘子,佟妙安听见胤禛道:“表妹,回头我向你赔罪。”
说罢,便是不轻不重的一声踢轿门的声音。
“四哥这一脚,踢的真是温柔。不仔细看都瞧不出来,看来以后要夫纲不正了。”十阿哥看热闹不嫌事大。
八阿哥和九阿哥一左一右捂住十阿哥的嘴,免得这傻子说出不该说的话。
“呆子,你拿四哥说笑没事,怎么还牵扯到四嫂了。”九阿哥眉头倒竖道。
十阿哥眨眨眼,他没说四嫂啊。
好吧,夫妻一体,这夫纲不正,就是妻子跋扈。他是牵连到了四嫂。
虽然四哥这个人有时候讨厌的很,但是他还是挺喜欢四嫂的。主要是九哥和四嫂亲近,他跟九哥好,当然也要尊重四嫂。
“四哥,一会儿弟弟替你挡酒。”十阿哥将功赎罪。
胤禛挑眉看了他一眼,然后扭回头,掀起轿帘,弯腰递出手。
“福晋,咱们的家到了。”胤禛小声道。
这是胤禛头一回在佟妙安面前,称她为“福晋”。
佟妙安感到脸上好似腾起一团火,烧的她脸颊滚烫。
“爷。”佟妙安小声回应道。
新娘子是什么表情,外人瞧不出来。但是,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瞧出牵着新娘从轿子里出来的新郎官,心情有多好。
那脸上的笑容,真真是从嘴边笑到连着耳朵根子,隔着二里地,都能瞧出胤禛的好心情。
九阿哥眼红极了,他忍不住再次暗暗懊恼。想当初,若是他没被四哥剪了头发,而是英明神武的出现在小表姐面前,说不定今儿娶小表姐的人就是他了。
小表姐既会玩,又长的好看,还有金矿和陪嫁无数,这就是他最想娶的财神爷啊。
奈何就是没被小表姐看上,这么多年暗搓搓的想挖墙脚,一次没成功的。如今,尘埃落定,只能改口叫四嫂。
他还未开始就无疾而终的年少爱情啊。
九阿哥由于心底情绪太复杂,突然抽搐的面部表情,吓了十阿哥一跳。
“九哥,你脸怎么了?是面瘫了吗?”十阿哥这回懂事了,他知道自己捂着嘴小声说话。
九阿哥摸了一把脸,大步跟上牵着新娘一步步小心走着石阶的胤禛。
“我没事。我是一想到一会儿可以猛灌四哥酒,我就激动的难以自制。”九阿哥道。
十阿哥惊道:“九哥,不可啊。我才答应了要给四哥挡酒,你这不就成了灌我酒吗?”
九阿哥嫌弃的瞪了十阿哥一眼:“你不能临阵脱逃吗?四哥还能时刻把你当盾牌一样的,挡在面前。”
“让福晋见笑了。家中弟弟调皮,以后还要麻烦福晋做嫂嫂的,多多教训他们。”胤禛低声浅笑的对佟妙安道。
两个人手里都拿着红绸,宛若牵着月老的红线。
男方这边的宾客,多是宗室子弟。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原本拉直的红绸,走着走着,红绸中间的大红花,都要落到了地上。
新郎和新娘也走的越来越近。
内务府请的喜娘,是全京城有名的喜娘,口齿伶俐,最会说吉祥话,也最会把握好迎亲接亲的节奏,保准能在吉时,让新郎新娘准时走进拜堂的大厅。
但是,像今儿这种状况,喜娘也是头一回遇到啊。
左右是皇子,没人敢说风言风语,而且也没不合礼仪的地方,新人们爱怎么走就怎么走吧。
“吉时到,新人拜堂。”
一拜、二拜,高堂得明日进宫再拜,两拜礼后,新娘送进喜房。
留下新郎在外接待宾客。
胤禛恨不得跟着佟妙安一起去喜房,这些宾客几乎天天都能见到的,他不耐烦今儿多看他们。
可是,胤禛内心的反抗无效,大婚的流程有礼部官员和内务府一起盯着呢。
稍有不对的地方,就会有人及时引导回来。
“我昨儿就叮嘱了府里奴才,今日要给你准备好易克化的点心。你在新房里等着我,我一定早些回来。福晋。”胤禛好似叫上瘾了一般,说一句话就要称一声福晋的。
佟妙安隔着红盖头,看着牵着自己手的大手。
“我等你。”佟妙安道。
没人能比胤禛更不要脸了,他当真全程拉着十阿哥挡酒。
不仅是十阿哥,八阿哥也被他不时的拉做挡箭牌。
九阿哥想拿太子来以势压人,胤禛就道:“我喝多了不怕,就怕喝多了没法儿和福晋喝合卺酒,到时候明日岳父和玛法找上汗阿玛去。”
太子等人先是一愣,他们的皇玛法怎么着汗阿玛,托梦吗?
再一想,是夫随妻的称呼,指的是佟国纲。
但凡是上过朝的人,都知道佟家两个滚刀肉的可怕。惹不起惹不起。
“有岳父撑腰了不起啊。”九阿哥气哼哼道。
胤禛微微一笑:“是挺了不起的。我不仅有岳父撑腰,还有岳母。不过,要治你,我请福晋出手就够了。”
九阿哥蔫了,他惹不起。他不敢对救命恩人不敬,他是知恩的人。
最要紧的是,他怕热闹了四嫂,四嫂做法扎他小人怎么办。话本上说了,宁得罪小人,不得罪道士。
捧着并不怎么醉人的酒,胤禛一身酒味,但是神色清明的回到了喜房。
陪在喜房的大福晋、三福晋等人,笑盈盈的看着扶着门框进来,然后就直起身清醒无比的胤禛。
这人当真是一点儿不装。
“四弟来啦!是不放心咱们妯娌几个陪着四弟妹么。”三福晋笑道。
胤禛能对兄弟们耍无赖,阴阳怪气,但是对嫂子们不好意思如此。
“就属你最淘气。四弟妹脸皮薄,别羞到了她。既然四弟来了,咱们就该将位置让给他了。”大福晋道。
胤禛向大福晋作揖:“多谢大嫂。”
“三嫂,明日我带福晋去向你和三哥问好。今儿,你可饶过我吧。”胤禛讨饶道。
三福晋光彩照人,她和三阿哥夫妻感情不错,荣妃也看重这个儿媳,因而日子过的很是不错,说话也就俏皮了些。
“好好好,我这就把位置让开。”三福晋道。
胤禛坐在喜床上,他的腿隔着衣服,靠在佟妙安的腿上。
两个人靠的那样近,屋内的气氛,瞬间暧昧起来。
大福晋和三福晋相对而笑,四弟和四弟妹的感情真好啊。
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还是四弟等了多年才等到的佳人。
喝合卺酒前,要先挑盖头。
苏培盛笑眯眯的端来喜称,托在胤禛面前。
胤禛握着喜称,忽然紧张到手心出汗。
“喜称挑喜帕,称心如意。”喜娘道。
喜称轻轻挑开红盖头来,露出那张大方明艳的面容,一双杏眼,盈盈看过来,胤禛的心瞬间停跳了一拍。
屋里先前陪着佟妙安说话的人,悄悄的退了出去。
只留下喜娘,还有贴身伺候胤禛和佟妙安的下人。
“福晋。”胤禛握住佟妙安的手,再也舍不得放开。
“你今天真好看。”胤禛眼神痴痴的看着佟妙安。
“爷今天也英俊迷人。”佟妙安回望着胤禛,娇羞却又大胆直白道。
“请新人喝合卺酒。喝了合卺酒,夫妻恩恩爱爱,和和美美的相伴到老。”捧着装着合卺酒托盘的喜娘,声音喜庆又高扬道。
喜娘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这缠绵的气氛。
苏培盛和黄姜,一人拿起一个酒杯,送到胤禛和佟妙安面前。
胤禛望着佟妙安温柔的笑着,两人先各自饮半杯,再交换酒杯一饮而尽。
“礼成。”喜娘收了合卺酒后,高兴道。
她再不走,自己都觉得自己碍眼了。
窗户贴着喜字,床上放的是被套绣着百子千孙图的被子。门被关起来时,从外面吹进来的一股清风,将烛台上的蜡烛烛苗吹的一颤。
酒意也被风吹的上头。
胤禛侧过身坐着,双手拉着佟妙安的双手。
他低着要,凑近到佟妙安的脸下,从下而上的直起身子,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贴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双手,不知不觉十指交扣。
“岁岁,我终于娶到你了。”胤禛声音低沉暗哑道。
两人脸靠的极近,胤禛说话时喷薄而出的热息,似烫的火焰,吹着佟妙安的脸颊和脖颈上的皮肤灼热无比。
“四哥。”佟妙安喃喃道。
“叫我夫君。”胤禛道。
佟妙安羞涩的垂下眼眸,红唇轻颤:“夫君。”
“得娶岁岁,此生不负。”
“天地为鉴,日月同心。”
“若我负卿,有违天意,不入轮回。”
乌黑的长发缠绕在一起,铺在大红缎面被子上。
皮肤微黑的身躯,强势的覆盖住如雪一般的雪白肩头。
帐帘垂下,自是阴阳结合,落下红梅一点。
忽而半夜,床边角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哐当,是花瓶被撞到在地毯上的闷响。
佟妙安白嫩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拦住胤禛要起身下床查看的动作。
“是陪嫁过来的橘将军。我竟然把它给忘了,不用管它,它会从窗沿跑出去。”佟妙安嗓子沙哑。
配合着佟妙安的话,支起一条小缝的窗户,被灵巧但胖的猫挤开。
橘将军轻盈落地,没了支点的窗户,嗒的合上。
仔细听,能听到守夜的鸢尾,去捉猫的脚步声。
胤禛笑声里是得偿所愿的餍足:“既不是偷听的小贼,夜深且长,岁岁且让为夫再服侍你一回。”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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