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钟今的手机被递回来后, 他并没有看经纪人回复了什么,也不关心终明发了什么。
喜欢他被他拒绝的人很多,终明只是其中一个, 没什么特别。
他早就决断过了,他向来是很干脆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 除了在商延思的事情上是例外。
他翻看着《写给安奈的信》的详细剧本,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 在演戏之外的事情都交给经纪人和助理处理。
或许是明姐那番话的缘故, 钟今在《追月令》剧组杀青前,终明都没来找他,只在他低调离开剧组的那天送了一捧花到橙橙那里。
钟今跑了两个通告后, 在九月十三号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新的目的地, 无缝进组。
航班信息不知道被谁泄露了出去,不断闪烁的光和恨不得挤到脸上的镜头让人无奈。
有很多人在喊着他的名字, 有人喊他‘钟今’有人喊他‘陆欢’。
钟今用手挡了挡刺眼的闪光灯, 在镜头前做出礼貌的回应, 他的视线扫过人群, 对着某个方向弯了弯眼睛。
扛着大炮的故雪隔着镜头和他对视, 这种每一次都能被认出来的感觉真好。
钟今在保全的开道下走到了车里,经验丰富的司机穿梭在城市车道里,甩掉了身后狂热粉车的车。
新的拍摄地在春城, 钟今落地先去酒店休整。
明姐给他订的是顶层的套房,一层楼只有两间, 商延思先他两天来,明姐说房卡在他那里。
他让橙橙去敲另一间的门, 懒得多走这两步,等在门口玩手机。
橙橙按了门铃, 门很快就从里面打开了,是个她没见过的男性。
“你就是橙橙吧,我是商哥的助理小风,你是来拿房卡的?”
“对。”
“好,你等一下。”
小风点点头,朝着屋里走。
商延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两张房卡。
“一会儿不用关门。”
听到是橙橙过来,商延思便坐在沙发上没动,边翻着膝上放着的剧本边说。
小风收到了指令,将桌上的房卡拿走。
橙橙接过了两张房卡,看见小风转身离开没有关门的意思,她若有所思,没有往房间里看,拿着卡往回走,她拿了一张备用,另一张放到了钟今手上。
钟今伸了个懒腰,瘫在了沙发里。
他这两天坐了四趟飞机,去录了《罚罪》的小剧场,又去拍了广告,实际打工用的时长不多,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路上,一直坐着浑身都酸了。
看着时间休息了十来分钟后,钟今揉了揉脖子,起身准备去片场报道。
高级套房有专用的电梯,在走廊的尽头,钟今的房间靠里,走到电梯需要途径商延思的房间。
钟今走过去的时候,恰好和从里面出来的商延思撞上。
商延思个子高,阳光从屋内倾泻而出,让商延思的影子笼罩在他身上。
“商哥。”
钟今礼貌地打招呼,接下来在片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合作,没必要太生硬。
商延思对他微微颔首,递了一个精巧的盒子给他。
“庭院里的桂花树开了,用它做了些糕点。”
商延思的声音轻轻,态度并没有过分热切。
钟今微怔,因为现在就要去片场,他也没有推辞,将东西拿在了手上。
纸盒贴近时,钟今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桂花蜜和烘焙食物混合的香气。
他没有打开,让橙橙拿着放在包里。
用来拍摄的房子和酒店距离不远,步行大概五分钟。
秋老虎的威力很强,空气中仍然涌动着热浪。
房间里开着空调,工作人员围着设备或站或坐,导演坐在人群中央,对着钟今招手:“小今,来啦。”
“喏,吃水果。”
钟今手里被导演塞了西瓜,他也不拘谨,坐在凳子上啃瓜。
泽瑞也没有厚此薄彼,招呼着后边进来的商延思也吃。
钟今吃得快,三两下啃完了手里的瓜,准备抽纸巾擦手,他刚伸出手,旁边就递过来一张湿巾。
钟今接过来的一瞬间,听到了快门的声音,随后又是咔嚓咔嚓几声连拍。
泽瑞笑眯眯地说:“没事,不用管,拍几张开机照片。”
钟今转头,发现后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上了开机横幅,摄像师放下设备的时候,他们也把横幅团吧团吧收了起来,继续闲聊。
钟今最开始拍《罚罪》的时候,以为秦叶导演的剧组已经够松弛了,现在才发现他见识的还是太少,比起《追月令》那种普遍的正式的开机仪式,泽瑞的行为完全可以说得上是随便。
他对导演的作风有了大概的了解,正好他也不是什么仪式感很强的人,一切从简最好,适应良好。
泽瑞边吃边随口问道:“对了,小今,你会抽烟吗?”
钟今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烟’在《写给安奈的信》这部电影里,是个比较重要的意象。
他饰演的陆拾的养父陆永清,酷爱抽烟,最后因肺癌去世。
钟今老实回道:“不会,但可以学。”
钟今的爸爸气管不好不怎么抽烟,继父王叔也不抽烟,钟今对烟也很一般,星际时代烟叶根本无法生长,所以他一直没尝试过。
但学抽烟就像学喝酒一样,是件很简单的事。
“不会?还是个好孩子。”
泽瑞擦拭着手上的甜腻汁水,偏细的声线和惯性的腔调因为调侃的笑意显得绵长温吞。
他今天穿了件新中式风格的衣裳,长发被发带松松垮垮地绑在脑后,鼻梁上的眼镜下滑,知性又懒散。
泽瑞的五官并不出挑,但气质很特别,和春城这座城市的阳光鲜花和文艺很配,让钟今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后颈突然有些凉飕飕的,钟今转头一看,原来是空调的风口正对着他。
坐在他侧边的商延思正在看剧本,阳光落在他的平淡的侧颜上,蒙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
“那今天就先拍陆拾偷着抽烟的那场戏吧,商老师你先去化个妆,你趁这个时间准备一下。”
泽瑞做了决定,对演员进行示意。
《写给安奈的信》这部电影本来就是现代场景,拍的也是日常向,泽瑞比较追求演员在荧幕上的真实肌肤质感,一会儿钟今换套服装就能开拍。
商延思演的是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所以需要将面容画老。
钟今已经将剧本反复熟悉过,翻到对应的戏码,在心里默背台词。
电影的名字提到了‘安奈’这个人,但其实在故事的开头部分,这个人只出现一个名字。
故事以陆拾的视角展开,陆拾是个弃婴,小时候被一个傻子捡回家养着,两三岁的时候傻子死了,他只能吃他能看到的所有食物。
最开始他没有名字,因为他被傻子养大,村里的人叫他傻娃。
陆永清是一名邮差,在那个网络初现的年代,这份行业已经没有以前好做,电话在不断更新换代,但拥有的人少,人们写信寄明信片的情怀还在,他依旧很忙碌。
车子在山路上抛锚,陆永清修好车后回家,才发现车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脏脏的小孩。
陆永清那时候二十二岁,还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单身汉,面对眼前四岁话都不怎么会说的小孩很是头疼,了解到傻娃的身世后,他更是纠结。
在朋友的建议下,他动了把人送去孤儿院的念头,但最后还是因为小孩伤心又执拗的眼神里,把孩子养在了身边,因为是捡到的,给他取名为‘拾’。
在陆拾的记忆里,他一直跟着养父上山下乡的送信,知道养父对工作的认真,也知道他的遗憾。
在当邮差的生涯里,陆永清有一封没有没有送到的信。
那件事发生在陆拾七岁,陆永清从邮筒里拿出信准备进行工作,有人骑着自行车因为躲避小孩歪歪扭扭地撞了过来,陆永清人没受伤,但手里的信掉了出去,有一封信的收件地址被污染,陆永清按照寄信人的地址去退回信件,却没有在地址上找到名为‘A’的寄信人。
这本来只是一个小失误,这封信也被陆永清放在书房里,但被陆拾误打误撞地拆开。
他看到信的内容,发现这是名为A的人,写给名为安奈的人的绝笔。
这让陆永清陷入了深深的自责里,他找不到寄信人A,也不知道收信人安奈在何处。
陆拾知道父亲的遗憾,因此在顶尖科技公司推出了‘虫洞计划’后,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加,成为时空穿越的人之一。
为了避免蝴蝶效应,科技公司声明人类可以回到过去,但既定的过去不可更改,任何影响都会造成衍生的平行时空,对于未来没有任何影响。
陆拾想去到七岁那年,看到那封绝笔信上的安奈的地址,然后返回现实锚点,将父亲没能送到的那封信送达完成父亲的遗憾,即使迟了三十年的光阴。
故事开头采用倒叙的手法,陆永清出现在陆拾的回忆中,所以剧本里有很多回忆画面展现父子的感情,告知观众陆拾追寻这封信地址的缘由。
陆永清很喜欢抽烟,陆拾十六岁的时候很好奇,背着父亲偷偷尝试,因为是生手,被呛的不停咳嗽,被陆永清笑话了一顿。
泽瑞把剧本卷着敲了敲桌子说:“机位准备好了,演员就位。”
钟今已经换了件剧组给的衬衫,头发被造型师弄得凌乱了些,眉毛被画的更野性,没扑粉就进了布好景的厨房。
陆拾偷着抽烟怕被老爸闻见味儿,特地开抽油烟机吸味儿。
泽瑞在调整灯光,在工作人员进出里,钟今抬眼看见了站在厨房门口等待的商延思。
他似乎已经是戏中的状态,陆永清这时候三十四岁,他的眼角被画上了细纹,柔化了眉眼的凌厉,身上穿着剧里的老头衫和大裤衩,但因为宽肩长腿不显得丑,反而透出一种随性。
他夹着烟望着他,凤眸幽深,散发着难掩的成熟男人的荷尔蒙。
泽瑞扫了一眼商延思的装扮,捏着下巴似乎有了灵感。
钟今等着导演开拍,却听见泽瑞说:“先等等,我觉得后边这剧本可以改一下。”
泽瑞把两位主演叫了过来,说了自己的想法。
原本陆永清看见陆拾抽烟,是笑话他自讨苦吃,但泽瑞觉得可以改一改,让陆永清笑话陆拾,说他糟蹋烟。
这样能更加凸显陆永清的人物性格,也能让画面更自然融洽,表现人物之间的亲密。
“一会儿陆拾点的那根烟咬在嘴里,陆永清就直接从他嘴里拿走,边抽两个人边说话,把后面一幕陆拾问抽烟有什么好的词调到这一幕来,明白吗?”
第52章
泽瑞讲戏说的很仔细, 务必让演员能理解他的意思。
钟今表面沉着应声,握着道具的手微微颤抖。
哈哈哈哈不就是商延思拿走他抽过的烟接着抽吗,哈哈哈哈有什么大不了的, 天杀的导演你没事改什么戏,原本的有什么不好!
钟今飞快地看了一眼商延思, 没从他那张平淡的脸上看出什么。
要是之前钟今还会担心商延思会害怕沾到他这个男同的口水,但商延思又有一个‘想和他做回好兄弟’的buff在, 两相对冲他也不知道商延思现在是什么想法。
无所谓了, 板子一打,他进入自己的戏份。
天色将暗未暗时,少年拿着一根烟轻手轻脚地进了厨房。
陆拾被说过成年前不许抽烟, 但他实在好奇那种滋味, 偷拿了陆永清的一根烟,打火机都不敢顺, 溜到厨房来点火顺便开抽油烟机散味。
他的脸上满是对男人口中快乐事物的跃跃欲试, 不小心把烟捏的有些发皱, 赶紧抻一抻再往炉灶前送, 打火前他又觉得用拇指和食指捏的姿势不对, 改成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故作淡然地打响煤气。
卷烟被点燃,在少年白皙纤长的指间闪烁着红光。
他凑到嘴边, 笑容满面地吸了一口,然后被呛的猛地咳嗽, 烟雾从他的鼻腔和嘴里喷出,显得格外狼狈。
钟今这一点没演, 他真的被呛到了。
难以言说的气味蔓延在口鼻间,在他咳嗽的过程里带着些许头晕的感觉。
他缓了过来, 继续投入到戏中。
陆拾盯着手里的烟,不信邪地又吸了一口,这次倒是没咳嗽,直接干呕了一下。
少年在镜头里完成了不解到沉思的过程,他还想再试一次,滤嘴刚被含在唇间,手里的烟便被人拿走。
“没事不学好干什么,净糟蹋东西。”
男人敲了敲少年的脑壳,在少年捂头时关了吵嚷的油烟机。
“知道这什么牌子吗就乱抽,一上来用劲这么猛不难受才怪。”
男人嘲笑着,自然地将烟递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靠在洗手池前吞云吐雾。
尼古丁到达大脑只需要七点五秒,男人眼角的细纹随着他呼出的烟雾舒展。
他的享受和沉醉感几乎能从屏幕里溢出,那双漆黑的眼瞳幽深,透着成年人的圆滑内敛,面上每一处肌肉走向都写着舒适和放松。
商延思的舌尖顶着微微湿润的烟嘴,微微有些难耐地在上方留下深深的齿痕。
没人注意到他这瞬间的恍惚,即使是和他演对手戏的钟今。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抽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
少年揉了揉不太舒服的喉咙,嘀嘀咕咕地说。
“你还不懂,”陆永清轻笑一声,脸庞在烟雾中有些朦胧,“这可是个好东西,你再试试?”
陆永清将烟递出去,被陆拾翻了个白眼拍开他的手。
他反正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好东西,又难受又伤身。
“好,过。”
泽瑞站在屏幕前,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
钟今在他旁边看着刚刚拍摄的片段,听见他轻飘飘地说:“小今,今天能学会抽烟吗?”
啊?
钟今摸了摸真的不太舒服的喉咙,愁眉苦脸地说:“我尽量。”
烟真不是个好东西,钟今不知道它让人舒服在哪儿。
十六岁的陆拾也不明白,但在他即将毕业接连面临了父亲去世,导师奴役,公司打压的刺激后,他去墓前看望父亲的时候,已经熟练地抽烟发泄积压在心中的情绪,在尼古丁麻痹神经的快感里逃离痛苦。
现实失意的他决定参加可能有迷失风险的虫洞计划,不仅仅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憾,也是以此逃避现实。
电影的开始是陆拾给父亲扫墓,这时候他已经二十六岁,唯一的亲人去世快四年,他早已经不是需要偷摸体验抽烟的少年。
除了今天这幕戏,陆拾抽烟再没有这样狼狈过,他忘记了自己曾经的不解,即使父亲的死因在前,他依旧烟草成瘾。
他被现实打磨的浑噩,只有回到父亲身边,他才是曾经那个阳光开朗的青年,既定的过去虽然不可更改,但在和父亲一起寻找“A”和“安奈”的过程中,他的心态也得以蜕变。
钟今将口中的润喉糖滚来滚去,在手机上搜索好入口的烟,今晚就速成!
“商哥,烟灰缸。”
商延思的注意力被小风的提醒声拉回,他微微摇头,没收回落在钟今身上的视线,慢慢抽完了手里的烟。
钟今低着头看剧本,对隐晦的注视无知无觉,还在用舌头玩糖,面颊因糖来回鼓起。
泽瑞画的分镜细节很多,而且他有自己的节奏,拍的镜头很破碎,完全不衔接。
钟今想到明姐说的泽导坚持用自己的班底,彻底明白了原因,不是磨合出来的团队,真没法跟上泽导的天马行空和令人发指的细节折磨。
钟今这一天只拍成功了三场戏,除了抽烟是本色出演一遍过以外,剩下的都至少重拍三遍以上。
不是光线不对就是镜头推进不对,有时候是感觉不对,所以拍着拍着泽瑞会换其他拍。
开工第一天,钟今就狠狠拍到了十点,精神疲惫地回到酒店。
橙橙把买来的烟铺在茶几上,表示任君挑选。
钟今光是看着,就觉得喉咙隐隐作痛,当然肺也是。
钟今挑了一个牛奶爆珠味的细烟,好奇地点燃。
这倒是没那么呛人,钟今尽量领悟网络上的教学,染上烟草气息的奶味在鼻腔蔓延,有种劣质腐败的气味。
不知道是烟的问题还是他的方法问题,越抽头越晕。
钟今赶紧漱口,换了根薄荷味的。
这倒是有些提神醒脑,钟今对着镜子不断地练,让自己的姿势看起来更熟练。
点燃的烟草芯随着吸入火星闪烁,等到钟今回神,发现了自己红透的脸。
青梅酒的气味混在各种烟草味中,由淡到浓。
钟今:!!!
难怪他头越来越晕,他还以为是尼古丁大轰炸,中枢神经被抑制所以昏昏沉沉。
想到隔壁套房的商延思,钟今危机感大爆发。
自从说清楚后他就没有想要用商延思缓解的想法,但他现在好想去偷两件商延思的衣服然后夺门而出。
钟今摸到了沙发上放着的手机,想要给橙橙发消息让她打飞的带他逃离。
这里不行,太近了,太近了。
要快。
钟今努力让视线聚焦,按下了空格键发语音。
可还没出声,就听见了门锁发出滋滋声。
太好了,橙橙居然正好来了。
钟今松开手,语音因为按键时间太短自动取消。
门被推开一个缝隙,影子向里蔓延,钟今欢喜地看过去,发现有些不对。
橙橙她好像,没有这么高大。
第53章
也许看错了吧, 钟今扯了扯嘴角,除了橙橙谁还会有他的房卡。
门一点点被推开,在灯光明暗对比下, 走廊成了暗面。
钟今撑着无力的身体试图站起,发情的潮热让他的呼吸滚烫, 镜子在他借力时被他推倒在茶几上,倒映着天花板的欧式吊灯以及周围散乱的烟盒。
不知是烟雾还是发情期的副作用, 喉咙干的发痒发疼。
啪嗒声, 是门锁上的声音。
脚步声在地毯的遮掩下几乎于无,钟今看着走进来的人,虽然有所预感, 但还是难免错愕。
“你怎么有我的房卡?”
什么时候拿走的?还是说去把他的助理打晕了直接走近法制热线?
人在紧张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 钟今那一点对真相的坚持快要被即将溃散的理智淹没。
“一直都有。”
商延思低头看着他,白天的妆容卸去露出年轻俊美的面庞, 黑色的瞳孔浮着暗红。
“什么叫……一直都有?”
如同干柴遇到烈火的躁动, 钟今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渴求的信息, 他喃喃着, 大脑却快要变成勾巴的形状。
太讨厌了, 这种被信息素控制的只能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感觉。
钟今控制不住地喉结滚动,目光游移在商延思鼓起的地方,在脑海里勾勒描摹出吃过许多次的形状。
一只手握不住的跳动的青筋, 流出的透明液体似乎和脑浆搅和在一块,顺着大脑向下流淌, 自上而下将身体浸润。
钟今有些生气,很想给自己的大脑来一下。
他现在根本不想瑟瑟!
酒渍青梅的甜腻香气伴随着绵长辛辣的酒液气息弥漫于舌尖, 歪倒在沙发上的青年如同熟透到快要爆开的果子,轻轻舔舐就能吸吮到汁水。
商延思这么想, 也这么做了。
他轻吻着钟今湿红的眼尾,舔去他肌肤上的汗珠。
近乎于易感期alpha的商延思不会说谎,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订房间的时候我拿了三张房卡。”
钟今的手无力地抵在商延思的胸膛上,做着欲拒还迎般的抗争。
他倒是想把人推开,但身体背叛了意志。
商延思的回答像是破开混沌的光,可转瞬即逝的速度太快,钟今还没来得及抓住什么询问,便被肚子上麻麻的感觉夺走注意力。
商延思摸着钟今薄薄的腹肌轮廓,拇指在肚脐周围的肌肤上揉动。
意识似乎被放在沸水里烹煮,形成无数个细密的气泡又一一破裂爆开。
商延思向来直入主题,不过今天却遇到了阻碍,撞在了钟今的手背上。
钟今下意识地捂着,他的眼眸近乎涣散,却依旧呢喃道:“我不想。”
我不想这样。
商延思听到了钟今近乎哽咽的声音,钟今说:“我还没学好抽烟。”
导演明天要拍,他还没学会呜呜呜。
“我还没练好,姿势好难看,根本达不到要求,干嘛非要今天晚上发作,我本来就讨厌抽烟了,你还要挤占我的时间,我真的好烦。”
钟今真的好委屈,本来有发情期就烦了。
他不想和已经说清楚的商延思再牵扯,他不想又当又立,而且商延思弄起来就没完了,浪费时间就算了嗓子还要哑。
一想到明天早上他还要练,要在明天拍摄的时候演出老烟枪的感觉,钟今就想写遗书。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拖一下时间,改成后天大后天什么的,可是他是曾经问鼎影帝的人,他怎么可以这点事情都做不到,怎么能业务这么差,他绝对不允许这样。
钟今抽抽搭搭:“你别顶我的手了,我真的已经很难过了。”
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身体除了想喝牛奶不想其他的,钟今的理智本来就在崩溃的边缘,不想做加上任务还没完成,真的怨气冲天。
商延思被抗拒的不可置信与阴鸷还未出现,就因为钟今的控诉变得手足无措。
那双被信息素影响的暗红色眼睛都呆滞了一会儿,慌慌张张地安抚说:“我教你。”
男人高挺的鼻梁蹭着钟今湿润的面颊,舔去他的泪痕含含糊糊道:“很简单的。”
“气从这里进,不要一下吐出来,感觉到气在这里往上顶时,再微微张嘴用嘴或者鼻子呼出。”
唇齿交缠间,舌尖从钟今的上颚划过。
钟今被引导着迷迷糊糊感受模拟气体的进出方式,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商延思拿开,教学的时候商延思一点点地往里顶,等到钟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吞了一小半。
“要试试吗?”
商延思的手长,手放在背后摸到了茶几上放着的烟和打火机,火苗在他眼眸里跳动,照亮一池静谧的湖水。
烟被点燃,在男人指节分明的指间随着吸入忽明忽暗。
他咬碎了滤嘴里的爆珠,垂眸看着钟今道:“草莓味的,你应该会喜欢。”
烟雾和欲望让商延思显得冷淡的眉眼变得极具侵略性,像是磅礴耸立的冰川,露出了海水下的真容。
在这一瞬间,钟今有他根本没有被信息素迷失理智的错觉。
在他伸手接过那根烟前,商延思低头亲他,然后毫无预兆地没入,完全侵占。
钟今的理智在贴近中慢慢被找回,香烟散发着尼古丁和焦油的气息,有害物质麻痹中枢神经,让人越发冷静。
他是个好学生,商延思是最会教他的老师,他很快学会了技巧,草莓味的甜腻烟雾在他的口腔中盘旋,他微微张口让商延思看清,而后毫不客气地吐在他的脸上。
商延思未曾避开,也没露出不悦的神色,那双黑色的眼眸适中注视着他,没有一刻偏移。
钟今摇晃着,将汗湿的黑发捋到脑后,微红的眼眶如同枝头被打湿的杏花。
在这个关口,他突然想清楚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在发情期来临时,信息素操控的身体会让人只剩下原始的本能,理智会褪去,只剩下情感主宰的冲动。
在这个时候,渴望会大于一切,因为没有思考的余地,一切反应都是下意识的行为。
就像他刚刚会不由自主地将说出内心的声音说出口,商延思的所有反应也都基于他真正的想法。
钟今突然又想起了最初的困惑,商延思不是alpha,为什么会闻到他的信息素并且受影响?
钟今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非常荒谬的想法,让他有些不可置信。
但他看着和他紧紧纠缠的密不可分的人,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商延思就是天底下第一号大傻瓜。
第54章
钟今想, 商延思可能喜欢他。
这真是个石破天惊的结论,是钟今在发情期开始前都不会想到也不会相信的事情。
但是现在……钟今拿烟的手微微颤抖,又吸了一口让自己保持平静。
信息素归根结底是人体分泌与荷尔蒙有关的气味, 就像喜欢一个人可能会闻到那个人身上独有的气味那样,商延思说不定也是因此能闻到他的信息素。
可为什么他的信息素能作用于商延思, 为什么商延思之后又会失去记忆,钟今也不清楚, 这个对于现在大脑一片混乱的他来说有些超纲。
他先把这个抛到一边, 就算不论信息素,现在抱着他啃的人的行为动作也说明了一切。
“商延思,”钟今看着那双暗红的眼睛, 直截了当地问, “你是不是喜欢我?”
钟今说过不喜欢再猜,就绝不再旁敲侧击用证据推断。
人就在面前, 这个状态又不会说谎, 直接问就是了。
商延思毫不犹豫道:“喜欢。”
似乎仍觉得不够, 他又补充道:“最喜欢。”
男人有力的臂膀环住了钟今的腰, 紧贴着挤压着, 占有欲毫不掩饰地从他的动作里流露。
他低喃:“一直喜欢,永远喜欢,我的今今。”
过去与现在, 也包括未来。
钟今想说的话被撞散,商延思似乎陷入了过度亢奋的状态, 身体力行地表达着他的态度,力度太大以至于钟今的胯骨都隐隐发麻。
情话似乎比口鼻中草莓味的烟还要甜腻, 一句一句紧紧缠绕着他。
钟今都快不认识‘喜欢’两个字,不断重复如同洗脑一般的告白如同畸形怪物以口舌制造的精神锁链, 藏匿于其中的偏执甚至到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燃完的烟早就从手里滚落到地上,凝结的烟灰四处散落,在布料上滚动。
钟今头晕的厉害,吸烟的后遗症让他喉咙极为不适,那些爆珠的气味就像是混杂的甜蜜素,让他反胃。
商延思的动作还又狠又深,在又一次好像被顶到胃时,钟今没能忍住,真正意义上被淦吐了。
呕吐物淌落在他的衣物上,这种情况让钟今情绪再度崩溃。
讨厌抽烟,讨厌发情期,讨厌商延思又一次让他思绪混乱,讨厌这种狼狈恶心的情况。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种种抗拒的事情加起来,又因为是发情期情绪脆弱之时,钟今难得讨厌起这个世界来。
他无声地掉眼泪,面颊忽地被人托起。
有人用拇指擦去他嘴角的脏污,钟今撇开头。
“都怪你,都叫你慢一点了。”
商延思低低应答:“是我不好。”
他的动作轻柔,不在意地将钟今身上的脏污用纸巾擦拭。
“别弄了,好脏好恶心。”
“不恶心,洗干净就不脏了。”
商延思把钟今抱起,吻去了他的眼泪。
钟今用手捂住眼睛,声音闷闷地说:“商延思,你真讨厌。”
钟今久久没有听到回应,只感觉到身体随着商延思的走动而轻晃。
商延思将钟今抱到了盥洗台上,去给浴缸放水。
钟今用手撑着身体,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通红的眼睛有些出神。
青梅酒酿的气息依旧在空中飘荡,丝丝缕缕,如同蛛网。
钟今脱了身上被吐脏的衬衫,底下的衣物在沙发上的时候就已经被商延思扯下了。
钟今看着自己垂在半空中的脚,轻轻一跳落地,迷迷蒙蒙凭借让自己舒服一点的本能弯腰漱口。
在水放好时,钟今被商延思放到了宽大的浴缸里。
他的手放在浴缸的边缘,被商延思握住。
商延思半跪在浴缸外与钟今的高度持平,握着钟今的手用面颊贴着他的手背,轻轻地说:“别讨厌我。”
男人漆黑的眼眸如同静谧的湖水,又如不见光的深渊,只有长久地凝望时,才能窥见那平静一角的波澜。
“别讨厌我。”他重复道。
钟今没说话,只是看着商延思亲着他的手腕,咬住皮肉留下吻痕。
酒店最好的套房设施自然也是顶配,宽大的浴缸足以容纳两个人。
水面涟漪不消,一切时间远去。
……
“钟哥,钟哥,起床了。”
钟今睁开眼,和床边的橙橙四目相对。
他心神大震,下意识将被子往上拉了些。
橙橙正好站起来,没看见他的动作。
“我去楼下拿早餐,钟哥你快点洗漱,一会儿还要去片场,别又睡回去了。”
橙橙的声音随着步伐声远去,而后门被合上。
钟今从床上坐了起来,薄被从他的肩头滑落,露出密集的咬痕。
钟今看着自己肿大到快要破皮的胸口,狠狠问候了商延思一百八十遍。
昨晚商延思非要听到他说‘不讨厌’才肯罢休,但听到了也没少咬两个。
好在演员拍戏时,哪怕是男演员也要尽量避免激凸的事情发生,钟今有准备比较好的胸贴。
套上衣服后,钟今趿拉着拖鞋进行了盥洗室,一边洗漱一边梳理思路。
知道商延思其实也很喜欢他,按理来说接下来应该是心意相通彼此释然执手相看泪眼,那真是……真是太傻逼了。
喜欢他是被信息素影响的商延思说的,关正常的商延思什么事?
商延思不会没事和他玩什么爱在心口难开,非要从终点走到起点,可能性只有一个。
那就是商延思自己也不知道他喜欢他,还以为那是什么感天动地的朋友情,一心想着和他重修旧好。
如果说商延思是傻瓜,那他就是被傻瓜玩的聪明人。
他的感觉根本没有错,他的判断也没有错,有错的是商延思,他是个笨蛋。
钟今刷牙的动作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吐了一口泡沫。
而他,却喜欢上一个笨蛋,为此饱受折磨。
钟今倒没有以前没错付的喜悦,就算商延思真的不喜欢他,他也不会觉得错付。
喜欢谁是他的事,他又没看走眼。
钟今本来设想,如果发情期到来他没能跑路成功,和商延思又上了床,他干脆就摊牌算了,告诉商延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他们就彻底决裂。
每到情况发生的时候,他和商延思就赶紧离对方远一点,反正他也只烧三天。
但如果是现在这种情况,直接告诉商延思这件事……那不是奖励他吗?
虽然说商延思可能会大受刺激然后不断纠结,但他纠结是他的事,钟今又不会因为他的犹豫而痛苦,也不会因为他的决定而欢欣鼓舞。
“至少……工作可以顺利了。”
钟今咕嘟咕嘟地漱口,吐出水后看着镜子自言自语,唇角小幅度地上扬。
无论是今天,还是以后,至少他暂时不用因为这件事而苦恼。
这就是知道商延思其实喜欢他的最大好处了,他可以毫无负担地用商延思来解决发情期。
这是商延思在发情期间出现的反应给他的底气,起码他不会再因为商延思是个恐同直男而心虚愧疚。
钟今撩起衣服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身上的吻痕,冷笑了一声。
蚊香是直的商延思都不是。
用就用了,他也算白给了商延思就偷着乐吧。
钟今坦然:“虽然这样想很不好,但是我没有道德感。”
抛开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
钟今倒不是在报复商延思看不清自己的心,他只是觉得有点不公平。
和过去的情况不一样,他还不想和商延思谈恋爱。
等商延思自己什么时候纠结出结果,能认识到自己心意的时候,他再考虑告知真相吧。
钟今心情颇好地洗了脸,用毛巾擦拭着面上水珠的时候,一个问题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商延思为什么恐同?
这句话商延思只对他说过一次,但实在刻骨铭心。
钟今因为这心情不好所以不想去刨根问底,但是商延思明明喜欢他却觉得恐同而没想到那个方面,总得有个原因吧?
有人天生就讨厌同性恋,如果是这种天然性,那这个人必然不是男同,也不会对同性产生欲望,商延思排除这种情况,
商延思应该算深柜,大多数时候,恐同即深柜的本质是对社会法则的遵从,这种人害怕被当成异类,害怕成为同性恋而得到歧视,所以拼命压制排挤以此来自欺欺人地掩盖。
可商延思也不属于这种情况,商延思不是一个被规训的人,不怕被当成异类。
钟今对答案有点好奇,但又没有那么好奇。
如果商延思想要告诉他,他自然会知道,如果商延思始终都没有走出他自己划定的线,他会不会把人拽出来,他也不知道。
人的关系是变动的,永远无法从现在知道到未来。
钟今想到了他已经逝去的父母,当初他们恩爱的时候,恨不得成为一个人,好像离开彼此半步都痛苦不堪。
到后来虽然算是体面收场,但因为真的爱过,所以吵架的时候真的很难看。
他们倒也没有打架,吵架的时候把他放回房间里不让他听,但从最开始一声比一声大的情况转变成漫长的沉默后,钟今知道无话可说比争吵的后果更严重。
也许他会主动问吧,钟今想,虽然不是现在。
可商延思如果要一直当哑巴,他不会奉陪。
钟今拉开窗帘,伸了一个一个大大的懒腰,今天也是个很晴朗的天。
他将茶几上的烟收了收,挑了草莓爆珠味的那一包一会儿带去片场当道具。
橙橙在酒店餐厅打包早餐的时候,正好和小风遇上。
两人一块上了电梯到同一层,去了不同的房间。
“商哥,早餐来了。”
小风将打包盒拆开放在客厅,对浴室的商延思喊了一声。
商延思应声,看着脏衣篓里的衬衫上灰色的斑点。
奇怪,他的衣服上怎么会有烟灰?
第55章
今天酒店早餐供应量蟹黄小笼, 钟今美美吃完,带上烟和咽喉糖去往剧组。
他到的时候剧组的机位还在调试,泽瑞穿着宽松的长袖长裤坐在板凳上嗦粉, 他今天的打扮也很有特色,长发挽成髻固定在脑后, 看起来像个落拓不羁的道士。
导演很有个性,装扮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钟今看着他好像在看换装游戏真人版, 甚至有种手痒想给对方搭配的想法。
商延思推开门,看见的就是钟今专注看着泽瑞的模样。
他今早起床发现难以解释的事情的一般心情,彻底变得糟糕。
他跟着看向泽瑞, 这位风格独树一帜的导演正在大口吸粉, 不知道是吃的太急还是太辣,擤了个鼻涕后一边想着什么一边继续吃, 眼镜因为热气带着一层淡淡的雾, 无论是长相还是动作, 看起来都毫无魅力。
可是钟今不止一次这样盯着他看, 每次看的时候还会笑, 看起来心情颇好。
商延思坐在了钟今的旁边,他还未开口,便对上了钟今看向他的视线。
在这一瞬, 幻觉复现。
兴许是受到他和钟今昨天拍的戏的影响,在幻觉里钟今也咬着烟。
青年跨坐在他身上和他面对面, 白雾弥漫于一片湿红间,口腔内侧的软肉微微颤动, 呼出的烟雾吐在他的面上,在模糊间, 青年带着些恶作剧得逞畅快笑吟吟地看着他,而后被他干的啜泣。
商延思怔怔地感受着,仿佛望梅止渴的人在极度饥渴时品尝到了熟透的梅子,在汁水迸溅于味蕾之上传递出令人心颤的甘甜时,因为幻觉的短促,也带上囫囵吞枣般未能仔细感知的遗憾。
商延思以为他应该下意识像以前那样逃避,以对好友抱有下流臆想而痛苦。
可是并没有,商延思没有移开视线。
他已经接受了钟今是个同性恋的不可更改的事实,并且把守护钟今当成自己的责任,这种靡艳的幻觉,不过是再次提醒他钟今的迷人,一定会引来不怀好意的觊觎,所以一定不能让人看见这样的钟今。
钟今没发现商延思一瞬的恍惚,视线在商延思面上转了一圈才收回,完全没从这张和平时一样的脸上看出任何对他情根深种的倾向。
噢,忘了,商延思自己都不清楚这件事。
想到这个钟今心里就有点被无语笑了的感觉,你说说你骗骗自己就得了,还把哥们一起骗了。
真是可怜我当初的少男芳心了,抱着这样的想法,钟今挪了一个身位。
泽瑞看着突然凑到自己身边的钟今,端着粉挑眉说:“怎么,靠这么近,被我的粉迷倒了?”
这也很正常,演员常年要上镜所以需要维持体型,尽量避免摄入高油高糖的食物,导演就没有这种顾忌了,泽瑞每天早上只要起得来必嗦一碗粉,加入致死量的辣椒,主打的就是快乐。
钟今接话道:“确实挺香的。”
他好久没吃粉,也有点嘴馋了,上一次吃还是偷偷摸摸点的螺蛳粉,热量炸弹直接让明姐崩溃。
“你闻闻就行,一会儿再把明天那场戏重拍一下,抽烟那个,拍原来的版本,我看看哪个好。”
泽瑞笑呵呵地说,笑谈间轻描淡写地提出了重来的要求。
钟今的面上出现了实质化的问号,瞬间觉得泽瑞面目可憎起来。
想到昨天一整天才拍了三场戏,今天还要返工一场,悲从中来,不仅如此,他还能想象到今天和昨天一样也会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意义的琐碎镜头。
可能这就是文艺人玩的意象,虽然在钟今看来,泽瑞玩的更多的是抽象。
“你去化妆吧,我让化妆师修一下你的眼型,让回忆片段里的你和以后的你有更好的区分。”
泽瑞喝了一大口热汤,对钟今指了指化妆师的位置。
钟今认命地去了,过一会儿吃完早饭的泽瑞走了过来,捏着下巴对着镜子看效果。
钟今是淡颜系,五官轮廓没有太大落差,三庭五眼分布均匀,大而明亮的杏眼本就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显小,化妆师又将他的眼尾化的更加柔软圆钝,在面相上透着几分青涩。
泽瑞指导道:“这里的阴影给他扫一扫,让他的脸看起来圆一点,有那种婴儿肥的效果,这样和小演员的感觉更像一点。”
泽瑞拿着手机看着他选定的小演员的照片,让化妆师进行一些小改动。
作为东亚四大邪术之一,化妆术在视角效果上有着平地起高楼的欺骗效应,钟今看着在化妆师看似简单却高深的技术下,从正常的青年变成了还没长开的少年。
“哎呀,还是看着肉多。”
钟今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掐了一下,然后看见泽瑞收回黑手,还发出了遗憾地叹息。
钟今:。
神经。
“脸,擦一擦。”
一只拿着湿巾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手的主人垂眸看着他,略显冷淡的声音提醒提醒似的说。
化妆师急忙道:“我刚擦的粉!”
商延思说:“导演手上有油。”
“我应该擦干净了。”
泽瑞幽幽的目光因这句话变得稍显尴尬,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不太确定地说。
化妆师对着导演悄悄怒目而视,强调地说:“要是真有,上镜斑驳影响效果是你的错啊。”
导演又喜欢素颜又想要效果,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扑太多粉,本来维持的时间就不会太长,容易被蹭掉,导演上手就算了,竟然还留下油印子,根本不能忍!
泽瑞立刻说:“那不行,那再弄一下。”
大荧幕会将人的脸放大,泽瑞不想看到意外造成的瑕疵。
化妆师仔细地将钟今的脸浅浅擦了擦,再补上一层粉。
钟今全程任由他们摆弄,隔着镜子看着商延思。
要是之前他估计真的觉得商延思是洁癖大发作,对这种情况看不过眼,但是经过昨晚嘛,哼哼,估计不是看不过眼,而是看不顺眼吧。
怎么会有人吃味吃的这么波澜不惊,真的完全看不出来。
等到商延思化好昨天的妆容,厨房那幕戏以原来的剧本拍了一遍。
比起昨天是真的呛到难受,钟今这次就是演出来的。
他记住了昨天的感受,演的很逼真。
只是视线在触及到商延思后,他又难免想到对方的舌尖侵入他的口腔,模拟着烟雾的走向舔过他的上颚,但说实话这种指导其实并不能让人体验的真切,毕竟人类的舌头不是爬行动物的细长,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器具。
当然,他没有尝试,按照商延思的分量,不完全进去就能塞满口腔了,真要有那种情况,嘴角会被撑裂的吧。
商延思倒是吃过他的,他在床上像什么重度皮肤饥渴症患者,又舔又咬,浑身上下乃至前后无一幸免,不过被信息素影响的易感期的alpha似乎就是这样。
这次不用共一根烟,钟今觉得这样可能画面表达出来的感情可能更纯粹一点,但导演似乎不这么想。
拍完后,泽瑞沉思了一会儿说:“还是用昨天那版吧。”
怎么说呢,钟今觉得泽瑞像某种意义上的甲乙方结合体,自己给自己设计了十几版,最后决定用回第一版。
不过泽瑞乐在其中就是了,可能这就是文艺片出身的导演的自我要求。
拍完了不会用上的镜头后,他们换到了另一个房间里,这里已经被粉刷布置成了病房的样子,商延思的妆容也越发苍老枯槁。
泽瑞力求拍出动人场面,于是钟今给商延思哭了三次坟。
剧本里其实有很多台词,但这些被泽瑞删改了,他不喜欢用许多言语来表达感情,更喜欢用无声的画面,他要拍陆拾的沉痛,拍陆永清的不舍,要将画面定格在青年握紧栏杆的颤抖的手,拍陆永清已经快失去意识的眼睛里对这个世界对孩子的眷恋。
钟今说过,商延思是天生的演员,他明明还年轻,演起死亡的痛苦却信手拈来。
明明还是中年却油尽灯枯衰败病态的躯体,因无法开口而显得深沉内敛的父爱,钟今无需酝酿情绪,就能被他代入戏中。
等到拍到第三遍的时候,导演才松口。
钟今靠在橙橙身上仰着头让她给自己滴眼药水,这是个长镜头,前两遍没过的时候导演也没喊卡怕中断情绪,只是在结束的时候说‘再来一遍’。
在长久地沉浸地哀伤里,钟今眼睛哭的有点干疼。
眼药水滴好后,钟今靠在橙橙肩膀上,等着过一会儿再睁眼。
商延思坐在拍摄用的病床上,为了避免蹭到妆,用小风递过来的吸管喝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公司不是给你们发了员工福利吗,你让钟今的助理去拿。”
小风:“啊?”
有……员工福利吗?
橙橙自然也听到了,好奇地看向小风道:“员工福利是什么?”
小风:“员工福利是什么呢……嗯……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橙橙迷惑,低声和钟今说:“钟哥,我去一下就来。”
“去吧去吧。”
钟今应声,他眼里还要药水,没睁开眼睛,坐在了凳子上。
过了半分钟,钟今揉了揉有点发痒的眼睛,感觉还是不太舒服,又拿起了旁边的眼药水。
不过他的操作一般,药水晃晃悠悠,他的眼皮忍不住颤,等到药水忽地滴下来的时候,大部分还是因为他眨眼的动作和泪水一起流到了外面。
“我来吧,仰头。”
药水被人拿走,眼皮被人轻轻按住,视野模模糊糊。
第56章
眼睛舒缓之后, 钟今看见了橙橙带回来的公司福利。
“嗯……我们公司最近有接这个广告吗?”
钟今看着橙橙手里的东西,对商延思发出了疑问。
公司大部分的员工福利都是赞助商赞助的产品,钟今先前就看见了面膜、水乳这样的美妆类, 也看见了洗发水沐浴露这样的日化类,但是橙橙拿的这个属实是有点奇怪, 难道公司有艺人去代言了运动品牌吗?
商延思看着橙橙怀里抱着的巨大的保温杯,静默了一瞬, 看向了小风。
小风僵硬地笑道:“哈哈, 可能是采购那边买多了。”
他刚买的还没拆的登山专用大保温杯!
橙橙美滋滋地说:“这个福利还挺实用的,现在天气热但过不了多久估计会冷,杯子热水冰水都可以保温, 还是大牌子的呢, 公司还是很懂我们的嘛。”
就是实在太大了,不然还能揣在裤兜里cos韩漫耽美攻。
“是吧, 我也觉得。”
小风心里滴血地附和, 这可是他精挑细选的品牌和尺寸, 用过的都说好。
“人呢, 怎么还在里面?”
导演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导演助理从门外探头,对他们礼貌提醒。
钟今和橙橙离门比较近,先走了出去, 小风殿后,看见手机上老板转的能买三个保温杯的钱, 心情一下又美妙了,四舍五入还赚了一个保温杯的钱。
虽然不知道老板要支开他和橙橙和钟哥说什么, 但小风并不好奇,他给商哥当了快五年的助理, 深知沉默是金。
客厅里,泽瑞看见橙橙掏出来的超大保温杯‘嚯’了一声,将画的略微潦草的分镜递给了钟今,钟今经过昨天加今天的折磨,已经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他还红着的眼眶是泽瑞要的绝佳效果,泽瑞拍的好几个想要但是不一定用得上的镜头后,让钟今卸掉脸上的妆出外景。
商延思的妆也卸了,接下来没有他的戏份,因为在电影里那个场景下他已经‘死’了。
虽然商延思今天不用出镜,但泽瑞还是把他捎带上了。
“虽然不太可能有这种灵感,但是万一呢,来都来了,走吧。”
泽瑞无视编剧的死鱼眼这么说着,对着商延思招手。
正在想找什么理由跟上去的商延思:。
怎么说呢,虽然泽瑞总是吸引钟今的注意力让他不太喜欢,但从拍戏的方面来说,泽瑞确实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导演。
钟今和商延思上了同一辆车,跟着导演的面包车往外景场景走。
这要拍的是电影的开头,陆拾给陆永清扫墓,所以他们来的地方是公墓。
一般电影电视剧的墓碑上都会有死者的照片,泽瑞却没弄那个,他只弄了一个刻字的墓碑道具。
“行了,准备开始吧。”
架好机位后,泽瑞给钟今讲了一会儿镜头里的运动轨迹,说了要点后让钟今自由发挥。
今天的天气没有那么热,流云之下,微风徐徐。
青年的身影由远及近,走到了墓碑前。
他拿出纸巾认真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镜头随着他擦拭的动作显露出字迹。
——慈父陆永清之墓
青年和父亲说着最近的琐事,提到了最新科技研发出的‘虫洞计划’,由此延申出他的决定。
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点了却没送入口中,而是放在了墓碑上,让它静静燃烧。
他又拿出一根,熟练地夹在手中点燃,吸气时眉目懒倦。
导演监视器前,泽瑞咦了一声。
“学的还真是快。”
这自如的模样,哪里看得出昨天还是个生手。
站在一旁的编剧说:“昨天我看见他助理买了一袋子烟,应该是回去练习了。”
泽瑞玩笑道:“真是让好孩子学坏了。”
编剧摇头说:“我看未必,烟酒这些东西,有人天生喜欢,有人却怎么也适应不来,起码他现在还不适应,他今早自个儿带来的烟还是草莓味的呢,太细了给道具组那边否了。”
他想到自己早上看到的画面,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对于他们这种抽烟许久的人来说,钟今带来的烟的性质和玩具也没区别。
泽瑞扑哧笑出声,说:“难怪重拍昨天那场戏的时候表情不好,合着是要多抽两口。”
编剧:。
大哥,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演员是单纯因为你要重拍才愁眉苦脸呢?
商延思站在一旁,将他们的对话尽收耳中,听到某些字眼的时候,舌尖似乎泛起草莓香精的味道,冲淡烟草的气息,徒留甜腻。
幻觉伴随而来的强烈心悸让指尖微微发麻,但只维持了短促的一瞬便如镜花水月般烟消云散。
商延思有些不确定地想,幻觉难道已经能够影响他的身体了吗,以至于在听到某些信息的时候,居然能具象化的感知。
就好像他真的感受了钟今吐出的草莓味的烟雾,在忽明忽暗的燃烧光点中和钟今做/爱。
可他现在和钟今都回不到从前,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就算是他们关系最好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
商延思竭力克制着因猜测而产生的精神快感,他怎么会对钟今抱有那种想法呢,他根本就不喜欢男人,甚至非常恶心同性恋,只是钟今是特别的而已。
他直勾勾地盯着镜头里青年的面庞,在被放大的画面里,青年的唇瓣红艳,随着话语不断开合。
脑海里的话语似乎变得古怪飘忽,转化为模糊不清的呢喃。
我怎么可能想和今今做/爱呢,是他的性取向让我不自觉这么想而已。
唔……和今今做/爱吗?
被放纵的思绪滑向幻想的深渊,下意识代入相关的场景。
带着甜腐白气味的纠缠似乎近在眼前,那不是错觉,那是商延思仅能肯定的真实。
在恍惚中,商延思似乎想到了那天晚上更多的细节,在黑白电影的光中,有别于视觉的其他细节。
钟今刚刚喝了一口酒,用他湿润的唇轻轻蹭着他的唇瓣,而后试探的用舌尖描摹着他的唇线,比起挑逗更多像是笨拙的舔舐,那双眼睛灼灼有光,炽热真诚。
他听到了吵闹的心跳声,或许来源于他自己。
在混乱记忆中深入寻找时,商延思没注意到那些伴随着‘同性恋’的血色阴影没有再如同附骨之疽一般出现,那些惨叫哀嚎与痛苦的啜泣,一并被淹没在狂啸的欲海里,被寻找甜蜜答案的执着而压制无声,掀不起一点波澜。
碧空之下,所有人的注意点都在不断运动的机器和镜头中央的钟今身上,没人注意到安静站在一旁的商延思。
否则就会有人发现,早早就拿了许多奖项的演技派演员,一向以冷淡对外示人的商延思,注视着镜头里的主角的眼神透着奇异的晦暗。
痴迷的贪婪与狂热,压抑在一片平静下,古怪粘腻。
……
钟今艰难地拍完了这场外景戏,总共拍了两遍,因为在他演完第一遍之后,导演又有新的想法,最后拍了两版,所以他抽了两根烟。
他真傻,真的,单知道剧组需要用烟做道具,却忘了在剧情里烟是有规定的。
陆拾第一次偷偷抽烟是偷了陆永清的一根烟,在剧情设定里那种烟抽的人少,但陆永清就属于能欣赏并且很爱的少数人,道具组倒是没特地去找这种烟,而是买了好入口后劲小的类型,是大众化的中支。
他带去的烟是细支,上午重拍但是导演不用的那版用不上,这场也用不上,因为陆拾被陆永清影响,也只抽那个牌子的烟。
钟今出了镜头之后就赶紧拿了橙橙递过来的漱口水,漱了几次口后又喝了一杯冰镇的西瓜汁,然后含了一颗咽喉糖。
“这么难受啊?”
编剧老师路过,递了个口香糖。
“还好,就是不太习惯。”
钟今道谢,笑着接过。
虽然道具老师保证说是绝对不呛嗓子的烟,但对他来说还是太过辛辣,他在镜头里的低落痛苦三分真七分演,因为实在是太难抽了,相比之下虽然草莓味牛奶味的有点齁人,但他的接受度会更好。
钟今将口香糖塞在口袋里,坐在椅子上闭目休息。
他没有抽烟后飘飘欲仙的感觉,只觉得头有点晕还有点抽疼。
一股凉意忽地从太阳穴上传来,让钟今猛地睁开眼。
“是薄荷精油,你先闭眼休息一会儿。”
凉凉的薄荷味随着商延思的声音蔓延到鼻腔,缓解了钟今大脑的昏沉感,在有技巧的揉按下,轻微的酸胀感也让原本针扎似的疼痛感消失无踪。
就像没有拒绝商延思给他滴眼药水那样,钟今也默认了商延思这种照顾他的举动。
在明白商延思不自知的心意后,钟今不再因为商延思这些关照的暧昧的行为而痛苦,商延思上赶着的,他享受就完事了,这位技师的手法还不错。
深究他们相处的细节,一直以来,商延思的举动比他的言语直白的多。
这还不爱,他超爱的好吗。
但人总是要听到肯定的话语才行啊,言语总是更有力,无论是真话还是谎言。
钟今感叹,商延思也就是遇见他这么一个好人了,他要是道德底线再低一点,就可以完全白嫖商延思了。
先把好处和资源占了,然后再表示我们只是好兄弟,把人利用个遍再踹开,商延思也不能说他不对,因为要当好朋友是商延思的心愿,他是在成全他。
可钟今做不出来这种事,他也不是要看商延思痛苦才开心。
何况他也不需要商延思给他那些东西,他自己也可以凭借能力拿到。
哇,又有满满的动力打工了呢!
第57章
橙橙和小风在两步远的阴凉处, 露出了同样的见怪不怪的表情,比起路过的略微诧异的工作人员,看起来是那么沉着冷静。
小风:“这种场面我已经够司空见惯。”
橙橙:“俺也一样。”
小风感叹:“钟哥是商哥关系最好的朋友了。”
虽然中间好像有点波折, 但他们好像又和好了。
橙橙:“哈哈。”
你根本不懂,因为这是个鸡毛的友情, 这分明是爱情。
阴凉的遮阳伞下,商延思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在钟今的太阳穴上揉按打圈。
湿巾擦去薄荷精油的冰凉感让钟今又一个激灵, 他的睫毛颤了颤, 没有睁开眼。
商延思将精油残留完全擦拭干净,指尖有意无意地轻轻掠过鸦羽色睫毛。
“感觉好点了吗?”
商延思擦拭着手指,轻声询问。
“好多了, 谢谢商哥。”
钟今笑吟吟地回答, 等到商延思转身的时候,视线才极快地从他身上划过。
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 商延思刚刚是不是摸了一下他的睫毛?
不是, 这有什么好摸的啊?
钟今有些摸不着头脑, 再次确定这真的不是他的问题, 谁能读懂商延思啊?
钟今心里嘀咕了两下, 听到了导演的召唤,把这件事抛到了一边。
虽然打工动力满满,但今天不出所料, 又是被导演折磨的一天。
自从出道以来,包括异世界, 钟今就没有在一个剧组重拍过这么多次,倒也不是NG, 是导演有突发奇想,以及追寻一种描述出来也让人云里雾里的‘感觉’。
就算是商延思, 有时候也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意思,他们‘父子俩’剧里笑嘻嘻,剧外不嘻嘻。
回酒店的路上,钟今开始怀念描述准确的邹导,怀念所有都要事先规划好的秦叶,怀念只会听季天菱和投资商的话改动戏份的《追月令》的导演。
他们三个加起来,都没有泽瑞三分之一抽象。
想到邹导,钟今就想起他打酱油的《万家明月》,他和商延思还在里面演了一对兄弟,商延思从这个剧组杀青很久了,这部剧应该也制作完成了吧?
钟今上网搜了搜,是有上线的风声,但还没确定在什么时候播。
他顺势刷了刷微博,发现今天刚拍的画面就有人发了剧组路透,是他下车到公墓那里的片段,其他的内容没有,应该是进不去。
钟今又往下滑了滑,刷到了果汁品牌的推广广告。
钟今扭头看向了橙橙,问:“想喝杨梅冰了,橙橙,你想不想喝?”
橙橙:“喝!”
钟今努了努嘴:“那你去买,装满你的大宝贝,这样我们可以喝一整晚。”
虽然才不到一天,但橙橙已经给自己的保温杯起了爱称。
橙橙得令:“没问题。”
橙橙先在路口下车,而后司机把车开回了酒店。
走进电梯前,钟今下意识去摸身上的房卡,摸空后顿了一下。
昨晚混乱了一夜,他早上也没想起来这件事,现在才发现他好像忘记带房卡了。
专属电梯需要刷卡才有权限到顶层,钟今坐在了休息区,打算等橙橙回来,她那里有他的另一张房卡。
不过说到这个,有一个人也有。
钟今视线落在半空,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机玩。
商延思说,他一直有他的房卡,所以这房间不是明姐开的而是他开的。
钟今也不意外这一点,毕竟商延思和明姐很熟,而且明姐现在似乎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问题,不然不会这么镇定,商延思完全可以从中做这种小动作。
不过问题来了,他拿他的房卡干什么?
随时准备做点见不得人的事情,比如说夜袭?
可是商延思都不知道他对他的心意,还搁那儿当朋友,怎么会摸进他房间里做点什么?
而且商延思确实也没做过什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怎么想都很变态就是了。
还有那句‘一直都有’,他怎么都觉得不只是指这次的房间,不过就算疑虑之前的事也没有证据。
“怎么在这里等着?”
浅淡的影落在面庞上,让钟今回神。
商延思也戴着口罩,形状姣好的凤眸安静地看着他。
钟今懒懒道:“忘记带卡了,在等我助理。”
商延思发出邀请:“去我那坐着等吧。”
“好啊。”
钟今也知道他不会说出那张房卡的事情,虽然对答案还是很好奇,但却没有贸然询问。
钟今跟着上楼,又给橙橙发了条消息。
套房的布局基本一致,钟今坐在了商延思房间的客厅里,看着商延思走到小吧台前。
商延思:“喝云雾还是龙井?”
钟今喝茶偏好喝绿茶,庐山云雾和雨前龙井是他比较喜欢的两种绿茶。
钟今随口答:“云雾吧。”
商延思点头,拆了茶包开始冲泡。
一时间房间内只有水声,钟今撑着下巴看着商延思,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对商延思藏房卡这种事情没有太大反应。
因为他好像习惯了。
这样说好像有点奇怪,仿佛他对商延思的变态习以为常,事实上在昨天之前,商延思在他心里的形象和变态都沾不上关系。
商延思只是心思比较缜密,他从前是这样想的。
刚开始接触的时候,商延思有些高冷,都是他主动和对方聊天,聊天气聊美食聊生活中的一些趣事,后来熟悉了一点,他知道商延思是个计划性特别强的人,凡是都要先做准备。
就拿旅游这件事来说,钟今没有什么强目的性,通常都是随性而为,到地方以后再看住哪里去哪里,但商延思就是会做出好几版攻略的人,永远拿出最优解。
哪怕是钟今自己去看演唱会,商延思都会给他发来路线图以及他去的那个城市他可能感兴趣的观光点,以及他应该会喜欢的餐厅,甚至还会帮他提前预约,他带着嘴去就好。
对于钟今这种随遇而安的性格来说,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实在不要太美妙。
他喜欢不动脑子,安心靠着商延思当个小废物,什么都让商延思去决定,所以商延思知道他的口味他的偏好,可以说对他了如指掌。
连他去年和家里人打视频叫了一声弟弟的名字这种事情都记得,有他的房卡好像也不是让人很惊讶吧?
但这也不是一码事,我是不是在给他找借口洗白啊,钟今挠了挠面颊,在心里嘀咕,怎么说这些算是侵犯隐私权了吧。
“等一儿再喝,有点烫。”
商延思将茶水放在了钟今的面前,轻声提醒。
钟今无语:“我是什么笨蛋吗,会直接把滚烫的茶水往嘴里送?”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三岁小孩也知道烫吧?
商延思摆着茶点,说:“又不是没有烫过。”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钟今嘟囔,被提醒想起了喝茶被烫到的事。
他有时候就是会比较心急,顾不上太多事情,那次是他错估了温度,即使喝了一口很快就吐了出来,但还是被烫伤了。
商延思当时让他伸出来给他看看伤势,又拿了冰块给他含着。
所以说商延思那时候就是很gay啊,谁没事看这么仔细啊,不管怎么想都很暧昧吧。
钟今吹了吹热茶,慢慢喝了一口。
“看吧,没有烫到。”
钟今对着商延思张唇微微探出舌尖,微红的软肉在唇齿间轻颤。
做完这套矫揉造作的动作,钟今被自己尬的头皮发麻,他这样是不是试探的太明显了?
真是没饵硬甩钩,应该不会……哎……真有人咬直钩啊?
第58章
商延思应声:“嗯, 吃茶点吧,有上次的桂花糕。”
他的语气和表情看起来都没有异常,要不是钟今一直盯着他可能都会错过他的反应。
以前学表演的时候, 钟今养成了揣摩目标角色微表情的习惯,于是他轻易地发现, 在他做出动作的时候,商延思的视线都快黏到他的嘴唇上。
那双眼眸骤然晦暗, 眉眼弧度也有细微的变化。
抱着这种想法去看, 便觉得商延思刚刚说的那句话都有些轻飘飘的机械意味。
不是吧不是吧,就这就这?
这么硬的直钩就这样咬了?
钟今拿了块桂花糕塞进嘴里,不然他怕自己会笑出声, 因为太有乐子了。
毕竟让他许久以前耿耿于怀, 现在虽然放下还是还记得的接吻事件,商延思推开他又说了那句话, 脸色苍白的好像要吐出来, 他以为他的触碰对商延思来说很致命, 至少会觉得恶心。
谁能想到时事易移, 一切颠倒。
他对商延思居然有这么手到擒来?就还挺意外的。
他以前是知道商延思很吃他喊哥的那种撒娇, 但不觉得他对商延思的影响力有那么大,以前没说开,他也小心翼翼, 不过现在不是不能大胆自信点。
钟今咽下一小口桂花糕后说:“这桂花糕挺好吃的,你在哪里买的?还有忘记问你了, 以前你常买的那家冷吃兔是什么牌子,我吃了好几种都不是那个味道。”
他心心念念的冷吃兔, 吃了好几种替身兔吃到上火都没找到记忆中的味道。
“桂花糕是我自己做的,家里那颗桂花开了后我让人摘了许多洗净存好, 你想吃我随时可以给你做。”
“冷吃兔是之前在川南拍戏的时候,结识了一家本地老店的老板,从她那里购买的,我刚刚给她下了订单,她过两天就可以冷链快递过来。”
商延思一一解答,在说话间就将钟今要吃的东西安排好。
钟今:“好,多少钱我一会儿转你。”
商延思静默了一会儿,将冷吃兔的价格报出。
钟今不在意他的那点小情绪,痛快转账后继续品茗。
直到橙橙回来,他也灌了一肚子茶水。
糟糕,这样还能喝的下杨梅冰吗?
钟今回到自己房间后,喝了一杯后瘫在了沙发上,表示自己需要消化一会儿。
橙橙给自己倒了一大杯,一边喝一边上网冲浪。
钟今先去洗了个澡,出来后也躺在了床上上网。
《罚罪》的热潮还没过,钟今还能在互联网上看见自己的女装,变装博主和美妆博主把这个弄成了一个热点。
营销号还在盘点不糊弄人的男扮女装,所以他的公主切jk裙至今还在互联网上风靡,服装组采购的那家店铺的裙子都卖脱销,预售都搞了几轮。
说好这个,他就想到明姐和他抱怨的事。
通常来说,一个演员火了一个角色,相同类型的片约就会如同雪花一般纷至沓来,钟今也没能避过这一点。
在他的陆欢火了之后,很多请他的片约希望他出演的类型都是雌雄莫辨的大美人或者杀手反派,还有些直言可以为了他增加女装情节。
Excuse me?
说的好像他有多么喜欢女装一样,他只是为了角色敬业而已!
明姐显然不打算让他在女装这个道路上发光发热,所以一律拒绝了,还特别提醒他不管什么人七拐八拐打电话到他这里都不要同意合作。
钟今当然答应了,他人生中最想穿女装的时候在前两年,他撩商延思都快撩急眼的时候,恨不得穿什么女仆黑丝去晃一圈了,但怕弄巧成拙,始终没干出那些事。
十二点多,钟今打了个哈欠,他快到点了。
橙橙还精神着,见钟今准备洗漱了,便把自己的大宝贝抱起。
“钟哥,那我回去了,对了,明姐应该是明天下午到。”
钟今应声,晃悠着去了盥洗室,洗漱好后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闭眼睡了过去。
按理来说喝了茶钟今应该没那么容易犯困,但他不仅睡得很快,而且睡得很沉。
春城的空气和天气都很好,没有云遮蔽,夜半星子漫天。
只是为了隐私性着想,套房的窗帘常年拉着,厚重的窗帘将一切光源遮蔽。
轻轻的滋滋声后,走廊上的光线落到室内,拉长了来客的影子,随着门被掩上,光源再度断绝。
地毯让脚步声趋近于无,在平缓的呼吸间,钟今的胸膛规律地起伏。
商延思帮钟今把踢开的被子盖好,静静看着钟今的睡颜。
睡得好香,看起来好可爱。
看来这么久以来,今今还是没喝过正宗的云雾茶,不然他就会知道他喝的其实是安神茶。
最开始其实是个误会,今今用他的茶包泡茶,觉得味道不错问他是什么茶,他以为他拿的是云雾便这么回答了,后来才知道他拿的是旁边盒子里特制的安神茶。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他们关系还没有恢复从前的时候过来,毕竟他们已经不是那种要好的关系。
他真的有些忍不住,他觉得今今的脸还没有擦干净,还需要再仔细地擦拭一下。
很快的,很快就好。
商延思从口袋里拿出湿巾,凭借良好的夜视能力,俯身认真地擦拭着钟今的脸庞。
直到全部擦拭了一遍,商延思才勉强满意。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忽地想到自己疏漏了什么,拇指触碰到钟今微凉的肌肤,轻轻地抚过。
至此,那种持续不断的焦躁感才完全消失。
擦干净了。
“今今说的对,真的没有烫伤。”
在夜里低低响起的声音清冷动听,带着类似于夸赞的柔和下来的声线回荡在室内,于静谧中缱绻。
商延思的手指拨弄着随主人沉睡而一并安分的舌肉,摩挲着舌面上的软粒。
口腔中的软肉似乎时不堪骚扰,在吞咽动作出现时下意识的推拒。
抽离的那一刻,被拉出的银丝悬挂于指尖,被人慢条斯理地擦去。
如同观察探入之前的仔细清理,商延思在事后也将手指擦得很干净。
商延思看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如同来时一般无声,他离开时也是同样。
…………
钟今一觉睡醒,颇有些神清气爽的感觉。
可能是他心里最后的关于发情期的重担放下,所以一片轻松,连睡眠质量都变好了!
今天没等橙橙来叫他起床,他就已经先醒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一边刷牙一边看手机,看见了早九热点。
#徐梓衣疑似夜会商延思#
啊???
第59章
这人是谁?
谁夜会商延思?
商延思夜会谁?
钟今直接发出马冬梅疑问, 立刻点进了词条。
两天前他看见这个词条说不定会相信三成,但知道了商延思喜欢他后,他只会相信一成, 这一成还是觉得俩人是认识的朋友。
倒不是觉得商延思多爱他不可能和别人夜会,而是对商延思的人品和性格有认知。
商延思虽然喜欢他不自知, 但商延思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看清楚词条内容后,钟今陷入了深深的无语。
虽然有时候狗仔传绯闻和造谣一样, 但这个谣言也太离谱了。
发不出来的视频和照片, 都没有徐梓衣和商延思同框的内容,只有两个人分别走进同一家酒店的照片。
是的,就是他脚底下的这个酒店。
狗仔再往前拍拍呢, 不就能拍到他进酒店的照片了吗, 无视他是因为他站的不够高不够红吗?
因为没有亲密照甚至没有同框,所以八卦营销号们的话语还是很谨慎的, 用‘疑似’来进行引导。
钟今觉得徐梓衣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是又很陌生, 搜索了名字看介绍。
看了一会儿, 他终于知道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徐梓衣活跃于他的青少年时期, 听起来很遥远, 但也就四五年前。
她以名导挑中的女主角身份出道,第一部电影就是影帝和最佳女配奖得主给她作配,但她演技不行, 演一部扑一部,再大的腕儿也带不动, 被称为‘票房毒药’。
除此之外,她本人也围绕着大量的花边新闻, 拍任何影视或者综艺,一定会和其中的人气男明星传出绯闻, 这些内容有真有假,有时候她本人也会亲自下场,所以她也被媒体和观众称为‘炒作女王’。
钟今想起来为什么觉得耳熟,徐梓衣好像是他高中某个同桌的女神,同桌在书封上贴了她的照片,偶尔能听到他花痴的声音。
钟今不清楚这是一场刻意的炒作,还是娱记的捕风捉影,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好事,估计明姐会很生气。
橙橙提着早餐从门外走进来,边看手机边说:“哥,你看了刚刚的热搜没有?我们一会儿下楼的时候从侧门走吧,感觉楼下蹲了不少记者,虽然不是来堵我们的。”
“对了,明姐估计中午之前就到,她改了航班。”
橙橙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已经能想象到明姐杀气腾腾的模样。
虽然她跟在钟哥身边,但她知道明姐有多么爱惜艺人们的羽毛,对钟哥尚且如此,对商老师尤甚。
“看到了,真是挺莫名其妙的。”
钟今洗漱好从卫生间走出来,坐在了沙发前打开打包盒。
“是吧,我也觉得炒的很生硬,但居然还有人相信?”
搁以往橙橙肯定是不了解不予置评,娱乐圈那么大什么鸟都有,但是现在她坚定地维护商老师的清白,因为商老师喜欢是他们钟哥!怎么可能夜会女明星啦!
钟今惊讶,这么假的瓜居然会有人相信吗?
他边舀着粥边刷手机,看到一些言之凿凿爆料‘徐梓衣和商延思连续两晚都前后脚进酒店’这种话,心里飘过六个点。
昨天晚上不知道,但前天晚上商延思是和他在滚床单。
钟今点进了这条评论点赞都很多的视频,前排都是商延思的粉在澄清。
@在商言商:婉拒炒作,我们商哥低调演戏,同酒店还有同剧组演员老师入住,和某位女星没有任何关系。
@盐盐超可爱:这么说的话,我和我老板,每天都一起进公司一起出公司,我也能和老板传绯闻咯。
@宇宙无敌冷淡男商延思是也:我们商延思没惹,大帅哥拍戏拍的都快成失踪人口了,还跟你这儿玩夜会?我们盐姐是老了不是死了ok?
钟今想到自己现在用的是大号,忍住了给人点赞的冲动,他往下滑,发现居然还有自己的粉丝在正义发声。
@鹿鹿在哪里:苍天啊大地啊还好你们放过了我们钟今,因为他也住在这个酒店[比心]
@金粉-上学发疯版:我勒个豆,还不能和女明星进一个门了,今今你记得别走大门。
@今今金光闪闪:这个酒店我们今也在,这是剧组行程吧我说……
当然了,更多的是其他人或肯定或质疑的声音,简直乱斗现场。
@玻璃酒:男帅女美,在一起也没什么吧,从外表上看还挺配的,谈恋爱就大大方方官宣好啦,不过也可能是玩玩而已叭。
@夏西埃西奥:姐你又换人了吗,这速度太快了吧?
@东边我的美人儿:炒作姐又开始啦,上个月不是还和某集团公子一起轮船看日落吗,商延思这么低调也能给你抓到啊,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我吃百家饭:退一万步来说,既然是同一家酒店,为什么不能是商延思夜会钟今?
@磕cp怎么你了:咦,该说不说你开辟了一个新航道,有粮吃吗?
钟今好奇地点开了楼中楼,发现有一层楼居然歪到了他和商延思的CP上,因为没有人磕,他们还在商量怎么着手建立超话。
不是我说你们的磕点是不是太奇怪了!这也可以啊!cp粉就这样出生了?
而且,还正中靶心猜对了真相。
钟今静默地喝完了一碗粥,这时候时间也差不多了,橙橙先一步下楼,帮他去侧门看看情况。
钟今收拾好出门,他正好遇到了等电梯的商延思。
“一会儿从侧门走吧,门口应该有人,”
屏幕上的数字在跳动,钟今耳边响起商延思的声音。
钟今应声,又听见商延思低声说:“今今,我不认识那个人,也没有和她接触过。”
“现在的媒体就喜欢捕风捉影,”钟今安慰道,而后说,“不过这是你的私事,商哥,你可以不用和我说的。”
他们什么关系呢,商延思用不着和他汇报这个。
不过话虽如此,钟今口罩下的唇角还是轻轻翘起。
叮的一声,电梯开了。
钟今率先走了进去,商延思不知为何,慢了半拍才迟钝地动作。
电梯轿厢里安静,只有淡淡的香水味。
商延思看着钟今的背影,垂下眼睛。
——可是我想让你知道。
他张了张嘴,还是不知如何说出这句话。
电梯升降的速度不慢,钟今看到了等他的橙橙,跟着她一块朝着侧门走。
网络上的流言蜚语没有影响到剧组里的人,大家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今天上午难得导演没有灵光一闪,钟今得以安生拍完剧本上的戏份。
到了午间休息时,钟今推开休息室的门,看见了坐在里面和商延思说话的明姐。
明姐明显是被惹毛了,暴躁地说:“最顶层就住了你们俩,大不了我把这两天的走廊监控录像调出来,看他们还有什么手段。”
钟今瞳孔地震,等等!这种事情不可以啊!
第60章
“明姐, 用不着这样。”
“不用这样。”
两道声音几乎重叠,一声清脆一声低沉。
明欣看了眼门里,又看了眼门口, 表情疑惑古怪。
她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两个人背着她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虽然说也不太可能, 他们俩总不至于在走廊上吵起来。
钟今看向了和自己异口同声的商延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出声阻止, 但目的达到就行, 这个监控不能看,不然他们就会发现商延思前天晚上去了他的房间,而这件事商延思本人都不记得, 他还没打算现在戳破这件事。
他关上休息室的门, 清了清嗓子说了理由,道:“我们直接把监控作为证据, 会让人觉得太大题小作了, 越严肃对待大家说不定还觉得我们心虚。”
商延思闻言心里的疑惑散去, 低声道:“这样应对, 未免太给他们面子。”
他也有绝对不能看监控的理由, 明姐只要一查就知道昨晚他进了钟今的房间,这件事可能会有暴露在钟今面前的风险,虽然他什么都没做也并不觉得心虚, 但他不想节外生枝。
“我说着玩而已,你们听不出来我在开玩笑吗, 而且这话说给他们听就行,又不用真的去调监控, 和那种无赖团队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烦她到处蹭, 到时候她又说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更麻烦,她虱子多了不怕痒根本不怕挨骂,黑红也是红。”
明欣摆手,对徐梓衣本人以及她的团队满腹牢骚,浑然不觉自家艺人心里的紧张。
钟今心里送了口气,然后反应过来明欣的话,问:“明姐,你是说这件事是他们自导自演?”
“八成吧,通稿满天飞的速度太快,这种程度哪里比得上她以前被拍坐人家大腿上喂水果的画面劲爆,也能这么快上热搜?我分明很快就把词条撤下来了,但还是有人发。”
“有些说是实锤的以前的同行程图也很扯淡,能看出来有准备,估摸着是想换个类型传绯闻扭转风评,cp文都有人写上了。”
明欣冷笑,看着手机面无表情地念:“美艳花瓶女星和老干部实力派影帝提名冰山帅哥,磕到了磕到了。”
“我说真是饿了,什么都吃得下。”
钟今没忍住笑出声,这件事本身不好笑,但是明姐的反应很好笑,而且商延思那一串前缀也真的好搞笑啊哈哈哈哈。
冷凝的气氛被钟今的笑声打破,明欣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笑了笑,脸色缓和。
钟今又无意中和商延思对视上,脑海里又响起了音调毫无起伏的‘老干部实力派冰山帅哥’,笑得肩膀耸动。
好神经,商延思一点也不老干部,老干部能做出偷藏别人房卡这种事吗!
商延思其实也不算冰山,他只是对大多数人拥有平等的厌烦,所以懒得说话,看起来很冷淡。
商延思看着钟今笑得开心的模样,眉眼不自觉柔和。
明姐:“我想想我们这边怎么回,不然晚上的时候发一个你们俩看剧本的合照,表示你们一直都在围读剧本,暗示根本没空理无关紧要的人?”
商延思点头:“可以,对外就这样发,这件事不用在意,我会处理好。”
明姐听见这话有些欲言又止,但到底没说什么。
钟今有些好奇,商延思来处理?
怎么处理?联系徐梓衣和他们那边谈吗还是什么?
很快,钟今就知道商延思是怎么处理的了。
商延思出门和人通话,不到十分钟,词条热度在原本热度下降的情况下连搜索热点都上不去,徐梓衣那边发了一个和姐妹一起在酒店插花的动态,先前那些绯闻消失无踪,好像从没存在过。
钟今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看了一眼经纪人,陷入沉思。
他突然发现,他好像没那么了解商延思。
在娱乐圈里待很久有人脉积累是很正常的事,但钟今一直以为在这种事情上经验丰富的公关团队和经纪人应该会处理的更好。
“徐梓衣怎么这么配合?”
有备而来的绯闻女王,至少不会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刚刚明姐不是都表示对她不可控的行为表示头痛吗?
“应该是掐住了她的七寸,这就是资本的力量,”明姐耸肩,漫不经心道,“延思应该给他家里打了电话,他很少做这种事,这次他好像还蛮在意的。”
钟今抬眼:“他家里?”
什么,难道商延思是什么资本的帅孩子,是不为人知的富二代?
“对啊,他没有和你说过吗?”明欣诧异,而后敛了神色说,“那还是他自己和你说吧,我去打个电话对接一下流程。”
眼见明姐溜之大吉,钟今想了想,朴素地打开了百度。
很好,什么都没有,词条虽然细数了商延思从小出道演的电影,但和家人相关的内容几乎没有。
钟今试图进行词条联想,也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门开了又合,是商延思进来了。
钟今捏着下巴,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把商延思看了个遍。
商延思手指微微收紧,疑惑地问:“今今,怎么了?”
钟今好奇道:“原来你还有不为人知的家世,方便透露吗?”
人长嘴就是为了吃饭和说话,钟今将这两点贯彻到底,而且他深刻认识到,和商延思玩猜猜猜是没什么好下场的,因为商延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别人怎么猜得到。
商延思顿了一下,不算太复杂但冗长腐臭的往事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他不惊讶钟今直接询问,因为这就是他要的,不然他大可直接处理,不必在钟今面前多说那句话。
他上一次其实就想……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让商延思没能抓住。
钟今看商延思怔在那里,立刻说:“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我也只是随便说说。”
“方便。”
商延思急促地回答,重复道:“方便。”
剧烈的焦急感产生异常的心悸,仿佛他再不回应就会错失机会。
“我刚刚给我姐姐打了电话,也许你没有听说过她的名字,但一定知道她的产业。”
钟今听到商延思说的产业的名字,涵盖美妆、物流、日化、房地产……总之涉猎颇多,日常生活都看得到用得到。
钟今忍不住赞叹:“好厉害!”
“嗯,她是个很有商业天赋的人。”
商延思看向钟今,语调平缓地继续开口:“我应该没有和你说过我的家庭,我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离婚了,我母亲带走了我姐姐,我跟着我父亲,但他并不是一个负责任的人。”
钟今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商延思开口说家事,他甚至有预感,他可能要触碰到商延思恐同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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