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爱满则溢
柳絮宁也就比他早了几分钟回来, 卧室里还没有开灯,此刻昏暗一片。梁恪言想去开灯,立刻被她制止。
他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这种低级的问题也要废句口舌问她一遍,她当然说不出所以然, 索性霸道地说反正就是不能开灯。
梁恪言那时候口吻极其镇静, 轻飘飘回她,不开就不开,他又不会强迫她, 语气何必这么凶。
柳絮宁被他这语气噎住,想想反应是太大了点,今天这茬保不准被他记在心里, 以后有事没事就拿出来刺她一刺。想想, 这还真是梁恪言能做出来的事情。
黑夜让寂静更为寂静。
夜风在动, 窗帘小幅度地晃, 月光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摇来又晃去。
梁恪言走过去,关紧了窗户。
这不是彻底的黑暗, 借着月色,柳絮宁尚能看清他的轮廓,听见他衣服摩擦的声音。影子靠近了,整个地圈住她,冰凉的布料贴着她, 怦然的火就从胸口烧起来, 淌到指尖的血液却是凉的、麻的。
梁恪言抬手, 虎口刚卡过她的项颈,她的肩膀一抖, 往后退了点,直到背后靠着墙,才停下。
梁恪言在她侧边笑,笑了几声又停:“是怕吗?”他俯下身再去啄她的唇时,感受到她颤抖的肩膀,“宝贝,是不是在怕?”
如果怕,他有另一种方式。
“有一点。”她说。
期待与害怕并不矛盾。
垂下手时,柳絮宁碰到他撑在她腰侧的手,她虚虚地抚上去,指尖不自觉碰着他绷起的青筋,没忍住又一次重复,“你真的轻一点。”
可他没回答。柳絮宁更用力地捏了一下他的手,催促:“你快说好啊。”
他终于听话:“好。”
听不出是不是真心的,但他既然给出了承诺,柳絮宁就当是吃了颗定心丸。
他的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滑下来的,从略微紧的裙摆里钻进去,柳絮宁觉得自己被抬起,呼吸开始变慢。
目光之上,依稀可见天花板,她等待着他的体温覆盖她,却在这时感受到一阵|ru shi |漫过小腹,从大脑开始,往下的神经全部紧绷。
“梁恪言……”她的声音里是惊讶,想起身去挡他,却被他一手抓住。
他摩挲着小|月复|两侧的两道小小疤痕,疑惑地问她这是什么。
她乖乖地作答是手术时留下的疤。
“原来这里长疤了。”他说着,轻轻吻了一记。柳絮宁以为这只是一个短暂的亲吻,直到他由上至下,开始得寸进尺,她控制不住地仰起头,失神叫出一声。
就这么一记蜻蜓点水的小伎俩,反应都能大成这样。他不吝啬自己的满意,也不隐藏自己的夸奖,却还要装模作样地提醒:“不是说隔音不好,你忘了?”
他的鼻尖流连忘返地磨蹭,她是泄了气的气球,肩膀一下一下地往里蜷缩,无处可放的脚掌心下,是他开合的肩胛骨。
她觉得自己将将颠簸至浪尖,感觉却突然停止。
腰身下意识扭动,委屈的哼叫里有一丝不满和催促。
“我真的很嫉妒他。”梁恪言突然说。
柳絮宁疑心自己掉进了时间的陷阱里,这话不是说过一遍了吗,怎么又要重提一番?
“刚刚是我不对,我又嫉妒他,又很后悔。”
“后悔什么?”
他笑了笑,呼吸打得她一个收缩:“你可能觉得我从小时候开始就讨厌你,但我没有。”
柳絮宁的呼吸慢下来。
“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多一个弟弟还是多一个妹妹,还是随便多一个谁,对那时的我来说都无关紧要。但后来我觉得,也不是无关紧要的,只有出现在梁家的人是你,才是最好的结果。”
“其实我只是有些奇怪,我和阿锐没什么不同,你为什么总喜欢和他一起玩,什么事都要黏着他。我也没有那么吓人,怎么家里这个新出现的妹妹就是不喜欢我呢,连走在我身边都不敢。”
柳絮宁说:“可是你就是很吓人啊,你也不会对我笑,不会主动和我打招呼。”
“你也不主动和我说话啊。”
“因为你不主动,所以我也不想主动。”她扭过头去,又因为腿侧被他轻咬一口而迫不得已地转回来,足够幽怨地看着他。
“嗯,当时太蠢,没想过这么多年之后,这个奇奇怪怪的妹妹对我来说这么重要。”
怎么就奇奇怪怪的妹妹啦。
柳絮宁刚要反驳,借着月色,却看见他无比认真的脸,身处下位,仰望着她。
“刚刚的道歉好像一点也不认真,我也不希望你稀里糊涂地就接受了我这一场糊弄,这样会让我觉得我们飘飘很好哄的。”他的指尖捻过,沾起一点水光,“但你不应该这样。”
怎么有这样的人啊,不生气了还不好。柳絮宁有些失笑,但他的动作实在让她笑不出来:“好,那你道歉。”
他嗯了声,又低下头:“所以请你接受我的道歉。”
原来这就是他口中的道歉。
她用另一种方式彻彻底底地描摹了梁恪言的五官。
好久好久,梁恪言坐起来,手指寻找证据。
他问她:“喜欢吗?”
柳絮宁不说话。
梁恪言的世界里,道歉道完了,一切就得归零再计算。
如果柳絮宁这时候要不识相地装哑巴,那他待会儿也不准备让她说话了。
“柳絮宁,问你啊,喜欢吗?”
她忍无可忍:“喜欢。”
本金与底气就在那里,他不需要有太多技巧就足够让她说出一声喜欢。
借着月色,他专注地看她,突然压低了声音问她,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
柳絮宁说不出话,只能摇头。
他质问她为什么偏偏是在他出国前说那些话,让他在飞机上想,在英国的时候想,飞美国的时候想,回国了还在想。可她居然开始装失忆做哑巴,只字不提,他被自己那丁点所谓的“底线”牢牢拿捏着,也只能憋着不良的居心做她的哑巴新郎。
柳絮宁此时已经忘记自己曾经说过什么,被他冷不防提起,她还是没想起来。
“可是我没说什么啊……”语气真的好委屈。
看来是真忘了。这反应稳稳当当撞到了他枪口上。原来她不过是不经意的脱口而出,随手放下一道愿者上钩的饵罢了,却足足折磨了他这么久。
报复似的,梁恪言咬着她的耳垂说话。
……
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字眼?
猜到这个上不得丁点台面的字眼冒出,柳絮宁必然要狠狠骂他,他坏心眼地用力,骂声被顶回去,她就只能期期艾艾地哼哼了。
“梁……哥哥……”理智让她及时改口,又问他能不能慢一点?
柳絮宁很清楚,梁恪言总是吃她这套的,那这次也会可怜可怜自己的吧。
可这次实在真是出乎意料。
他问她:“疼?”
她以为卖惨奏效,立刻点头。
“那你慢慢适应我。”
怎么会得到这个回答?柳絮宁讨厌死他了,可是身体和心理确实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喜欢你。”到最后,她没忍住。
少时缺爱,于是想要满满的爱。后来愿望竟成真。所谓爱满则溢,自负盈亏,她想,这未免也太满了。
初次尝试,理智短暂告罄,年轻的大脑被彻底支配,实在收不住。
茶没泡,图没画,计划彻底打乱。但料想之中的熬夜却以另一种形式进行着,也算是完成一桩盘算已久的计划了。
·
到最后,是梁恪言抱着她去的浴室。
浴室里有一面好大的镜子,柳絮宁起初就是看中了这面镜子,加上头顶的灯光,实在照的人皮肤水灵透亮。
两人对视着,只一瞬,一寸一厘,便看了个清楚彻底。
镜子里,恰好被洗手台前的瓶瓶罐罐挡住的秘密被他轻车熟路地再次到达,指尖的温度是微凉,轻轻拨开它。
柳絮宁还没有缓过来,迟疑了好久好久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她惊讶地回头看他,真的想骂他一句你有病是不是。但不能这么说,想要他放过她的话还没说出口,他突然垂着眸看她,操控着她还要冠冕堂皇地问一句,怎么了。
好听的话被悉数冲走,他摸清了她的跳点,放慢速度地拨。
到最后,她转过头,有些口不择言:“可以亲亲我吗……”
听着柳絮宁的催促,梁恪言问:“什么?”
柳絮宁重复着。她的话,他自然要听,于是低头吻住,手指贪得无厌地进去。
等待着再一次被绵绵细雨溢满。
第62章 同伴
柳絮宁第一次知道男人洗澡的水温是这么低, 她往后躲一步,靠着冰凉的玻璃壁,在梁恪言奇怪的眼神看过来时, 她满是埋怨。
“这么冷,我不要和你一起洗了。”
梁恪言于是调高了一点。
“还是好冷的。”她又抱怨。
梁恪言也是被她搞得够奇怪的, 无奈着又调高, 觉得这水温已经高到夸张时她才满意地点头。
结束一场长跑,才会开始回味其中酸涩与心跳,清醒过后, 羞耻与水流一起冲刷着她的身体。
刚刚怎么可以这样?她不想落在下风,无论任何事。所以忍不住升起挑衅的念头,得意地问他:“这点水温都受不了吗?”
梁恪言把沐浴露挤到她身上, 听见这话, 他沉默几秒, 无端端笑了声。
柳絮宁正要问他笑什么, 腰突然被抵住, 像一场蓄势待发。她惊讶于他可怕又源源不断的能力,刚要回过头要去看他, 就被他按住脑袋。
脖颈的线条绷起,禁锢她腰的手臂上也是明显凸起的线条。柳絮宁无力地抚摸着他手臂上的线条,像海洋里唯一的浮木。
她为自己刚才的挑衅而后悔。
哗哗水声遮掩了她细碎的哭泣,又变作前所未有的愉悦。到最后结束,她缓缓往下滑, 跪坐在地上, 头抵着玻璃壁, 身体蜷缩在一起,泪水涟涟。
梁恪言蹲下身, 从后面环住她,软肉在他指间下陷,虎口处的心尖因为这只手的存在又开始微微耸立。
“谢谢宝贝,辛苦了。”他拂去她眼角的泪,又摸了摸她发烫的脸颊,“累不累?”
他的手心和玻璃壁一样,冰冰的,很舒服,柳絮宁忍不住往他手掌心里蹭,轻轻嗯了声。
打开浴室的门,水汽浮出,有些许水滴落在地上。梁恪言抱着她到床上,替她擦头发,又依着她的命令和指挥帮她抹脸和身体乳。衣服斜斜露了点肩膀和胸口弧线,锁骨美的近乎发着光。
三次的满足下,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悦。
他温柔,适度,又带着一点点暴戾的支配和居高临下的控制,恰到好处地让她尝到甜头后,于是一切开始变得新奇和刺激。
精力快速恢复,她像只兴奋的小猫,淌水的眼里全是期待,看着他发红的身体和略带粉的骨节,声调上扬:“那我们下次还一起洗澡吗?”
这句话的诱惑力的确十足,但梁恪言沉思良久,理智地摇头:“不了。”
·
上班让柳絮宁即使在周末时分也会在八点时醒来一次,她看了眼手机又想起今天不用上班,准备上个厕所后回来接着睡。一转身却发现梁恪言不在身边,困意战胜了疑惑,这么大个人,也不会出什么事,她于是继续睡去。
在柳絮宁还未醒来前,梁恪言就已经起床去外面晨跑了几圈,跑完后他导航去附近的早餐店买早饭,虽然不出意外柳絮宁醒来得是下午,但难保这妹妹在该吃下午茶的时间会不会心血来潮想吃早饭。
老式居民楼周围都是爷爷奶奶,此刻正是买菜的时间段,爷爷奶奶们看见他觉得脸生,有事无事地搭话。
“哦!记起来了,你是五楼那个小姑娘的男朋友!”阿姨说。
梁恪言点头。
“周末还能这个点起床,小伙子精神头蛮好蛮好。”
“还好。”他笑着应下。
回到家里,他把早餐放到桌上,去浴室洗了个澡,再出来时又躺到柳絮宁身边,习惯性去亲亲她的脸,却发现她抿住的唇。
醒了还装睡?怎么,不想理他?
梁恪言挑眉,有了点使坏的心思。他从她的脸颊吻到耳垂,再到后肩,手越过她的肩膀去找她的手,在她的掌心描摹着写下一个字。
第二个字的最后一笔落下时,柳絮宁装不下去了,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你骂我笨蛋干嘛啦!”她不满。
梁恪言抢过被子的一角,把她捞过来和自己玩。
又问她:“哪里骂了?”
“就刚刚。”
“刚刚什么?”
“你在我手上写笨蛋啊。”
“我写笨的时候,你就醒了?”
柳絮宁语塞,最后气急败坏:“因为我想上厕所,你把我的浴室霸占了。”
“哦。”他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下,“那的确是我的错。向你道歉。”
“不接受。”
“真不接受?”
“对!”
既然笨蛋主动送上门来,那他只能换种方法让她接受了。
·
Amanda把上个月的报表送至总经办,刚放下,就被梁恪言叫住。
“梁总,您说。”也不知何时,“梁总”一词的前缀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梁恪言会接手青城分公司,到最后彻彻底底坐拥起瑞成了一场人尽皆知的秘密。
“帮我配副眼镜。左眼一百五,右眼一百,谢谢。”
Amanda说好的,心里又纳闷,这眼镜前几个月刚配过怎么现在又要换了,度数分明也不见涨。
不过梁恪言可能就是这样,奢侈到耐用品都要当作一次性用品。
·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着,对于年岁已长的人来说,时间就是一场倒计时。
十月过后,短暂地降了个温,又奇怪地回弹到了三十度。这几年的天气也是那么奇怪。梁继衷站在窗前,算着日子。
“恪言多久没来了?”他问身后的许芳华。
“两三个月了吧。”许芳华说。
“阿锐呢?”
“阿锐不是常来吗?”许芳华笑着打趣。
也是,阿锐是常来的。只是来时也不多说话,不复往日叽叽喳喳跟个小麻雀似的,总让梁继衷觉得他没来。
许芳华叹了口气,梁恪言是有在常常与她报平安讲日常的,但是她不能告诉丈夫,恐他伤心。想劝的话时时在嘴边徘徊,却又总是咽下。
有些东西要自己想明白才算前路通畅,旁人的劝慰能成功不过是对方下定决心之后的一层台阶。
他还没下定决心,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地递上那层台阶?
十月中旬,有人匿名举报吉安旗下四个项目涉嫌违规操作,存在多风险。消息并未扩出外界,当晚,吉安内部紧急召开会议。
梁安成火急火燎地给梁恪言打电话,让他回公司。却不料,电话那头,他姿态笃定地回了他一句我正在公司。
梁安成内心隐隐不安。
会议桌上,是第三方机构送来的检测报告,仔仔细细罗列风险等级与安全隐患。若要问责,必然祸及项目负责人,而这些项目负责人,各个皆是吉安高级管理层。
项目还在建设初期,及时叫停确为一场正确决定。只是细究一番,经过公司的走账之下更是存在层层疑虑,在这些项目上与吉安合作的公司恩华信托涉及财务造假,有经济风险。
能坐在这个会议桌上的,无一不是人精,这事儿到底是怎么来的,又是什么人妄图在其中获利,已然一清二楚。
一场漫长的会议结束,几位高管面面相觑,又不由自主地看向的梁恪言,这位新上任的领导人此刻姿态笃定坐在主位,轻描淡写地扫过项目报告,他天生带着警惕,察觉到旁人的目光,抬眸朝几人看过来,也不问,只是笑了笑。
众人不寒而栗,只觉这是一场请君入瓮的阴谋。
梁安成盯着他,一个毛骨悚然的事实窜上心间。这场戏,莫不就是他一手策划的吧?
只是,梁恪言又是怎么知道这些项目有问题的。
这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项目被收回的同时,有些权利也被悄无声息地收纳。
不知何时起,许多权利竟顺理成章地到了梁恪言手中。
期间,他约见了一次邝行鸣,外人自然没有自家人熟品性。梁恪言探清了现在董事会这帮人的底细,有意提拔有些人。
十月末,青城入秋。吉安高管陈航踏遍吉安大楼也不见梁恪言,只能问于天洲他的去向。
“梁总今日在起瑞。”
陈航暗暗叹气,又吩咐司机开去世纪府。
虽然想不明白梁恪言是怎么抓到自己手中的把柄,但低头认错总归是唯一的途径。人到了这个年岁,无欲无求,难得有了点野心妄图做个大的,却被现实打败。
终于找到了梁恪言,彼时他正在打电话,应该是不怎么重要的,因为他默许了秘书放他进去。
“两位,晚上八点,顶楼靠窗位,谢谢。”说完这些,梁恪言才抬头看他。
“梁总是晚上约了人吃饭吗?”陈航客套地笑。
“嗯。”梁恪言放下手机,他做事讲求效率,何况已经清楚来人目的,就不需要再费口舌用在虚与委蛇上,“陈总有什么事吗?”
……
出了世纪府的大门,陈航只觉得一阵恍惚,回头望去深入云间的大楼,只觉得恶寒。是他,是他们,都小看了梁恪言。几个月前,他还轻蔑地想着,梁恪言成为吉安总经理又如何?这还不是董事会的任命。
因着这层缘由,他们自以为梁恪言不过是新来的提线木偶,可他们应该明白的,孤身入吉安的乱局,自然是早就想好了解决之法。
线在他的手里,他才是牢牢掌握着吉安的把柄。
蛇打七寸,擒贼擒王,梁恪言的确应该从自己身上开刀。
大势已定,陈航没了争夺的念头,此刻举白旗何不为一种胜利。
·
去年冬日的承诺,到今天才实现。给柳絮宁打电话,让她晚上来绿青吃饭的时候,她显然愣了一下,疑惑地问梁恪言为什么突然去那里。
“忘了?”
“我应该记得什么吗?”柳絮宁又问。
靠她自己是想不起来事情的,梁恪言自以为的她惊喜到眼睛亮亮望向自己的场景显然是不会出现了。
“冬天的时候,不是说带你开海之后来吃海鲜?”
奈何她总是加班,从九月加到了十月。
柳絮宁恍然大悟,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嘴角的弧度也一点一点扬起:“啊!想起来了!”
她的声音扬着,像飞扬的小鸟,梁恪言在电话这端笑:“那晚上见。”
绿青的海鲜的确是一绝,生蚝扇贝个大肥美,柳絮宁爱极了辣炒黄蚬子和海肠炒糯土豆,梁恪言把那两盘都往她跟前移。
“都我吃啊?”柳絮宁有些不好意思。
梁恪言:“嗯。”
柳絮宁得寸进尺地把椒盐虾蛄挪到他跟前,虾蛄是半开背的,方便食用,但还是会在拇指上勾得破皮。她什么话也不说,眼神示意了一下梁恪言,梁恪言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安静地帮她挑肉。
她朝他讨好的笑笑。
“怎么笑成这样?”
“讨好一下你咯,怕你不愿意。”
“怎么,你还会怕我不愿意?”
“当然。”她故意做了个凶巴巴的表情,“难道我这样命令你你就会愿意?”
他边笑边摇头:“愿意啊。”
“真的啊?”
他点了头,又非要刺她一句:“不过可能是敢怒不敢言。”
她不满地“喂”了一声,又看见他手边的电话响起,提醒他。他两手都是油,瞥了眼屏幕,来电没有显示备注,左右都是垃圾电话。
“你接一下。”
柳絮宁把手机拿过去,先开口说了句你好,对面沉默几秒,才缓缓开口:“宁宁,怎么是你?”
——梁安成的声音。
柳絮宁一下坐立难安,梁恪言注意到她的眼神:“怎么了?”
柳絮宁抿了抿唇:“梁叔,是我,您稍等,我把电话给他。”
她甚至都忘记了可以静音,只牢牢捂着听筒,把手机递给梁恪言:“梁叔的。”
梁恪言神色未变,擦手的功夫还能揶揄她一句:“还以为是什么午夜凶铃,把我们飘飘吓成这样。”
柳絮宁此时没兴趣和他打趣,小声催促:“快点啦。”
他们也许是在讲工作的事情,柳絮宁吃着吃着突然没了什么胃口,真是在幸福与依赖的蜜罐里待久了,以为这样的日子是细水长流,是日复一日,却不知会不会被人为地收割。
“不吃了?”挂断电话,梁恪言看了一眼她。
“饱了。”
“好。”
拉着柳絮宁走到地下车库,梁恪言随口问:“困不困?”
应该是一句平常的疑问,但是前车之鉴让她瞬间警觉起来,梁恪言看一眼就知道她又在发散她天生的想象力。
“不困的话,去超市吗?”
放心了,原来只是去超市啊。柳絮宁点头。
这个点,超市的人不算多。梁恪言推着推车,柳絮宁刚开始和他并排走着,她对菜果区没什么兴致,反正他做什么都好吃,所以梁恪言让她拿什么她就拿什么。等到了零食区,小孩大人占据通道,推车过的慢,她就不管他了,身形在零食架前穿梭,又在几分钟之后神奇地找到梁恪言,把怀里抱着的一大堆薯片丢到推车里。
“我今天发工资,我买单!”她有些雀跃。
出了零食区的时候,推车已经载了满满一堆东西。柳絮宁算算也没什么要买的了,就要去结账,被梁恪言叫住。
“要不要去买花?”她偶尔会来梁恪言的住处过夜,来一次就会感叹这家里怎么除了小飞燕就是小飞燕,满目皆是低饱和度的蓝。但这是人家的家,她提这些建议就有些多此一举了。
“好呀。”
柳絮宁直奔小飞燕,刚要拿,梁恪言问:“你喜欢什么?”
柳絮宁愣了下:“你不是只喜欢——”
“家里不能只摆我喜欢的东西。”他打断。
这语气太自然,柳絮宁无端红了脸,又怕自己会错意。
“要是你现在还在我面前小心翼翼,那我做男朋友一定很失败。”
不用戳破,不用说得太明白,但心脏因为他的话收缩着,情感不断缔结牢固。
柳絮宁把那簇花举到挡住脸的高度,掩藏住笑:“白荔枝,小苍兰,都好看,我都很喜欢。”
“好。”
“对了对了……再买株发财树吧,发财最重要了,万一你破产了怎么办?”
梁恪言刚要说“好”,又听见她后面那一句,臭着脸改口:“破产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我不管,你破产了我就找别人。”
“你现在可以嘴硬,还想说什么接着说吧。”
“……对不起哥哥,我刚刚都是瞎说的。”
她滑跪的速度让他一瞬失语,忍不住掐她的脸:“柳飘飘,能不能有点骨气?”
整整六袋东西,梁恪言拿了五袋,柳絮宁想再多拿一袋,被他以“那你还有手牵我吗”为理由拒绝。出门的时候夜风微凉,青城即将迎来最舒爽的秋天,梧桐区的叶子开始泛起金黄,在月色照耀下像发着淡淡的光。
柳絮宁一只手塞进了他的外套口袋里:“你的口袋好浅,下次能不能买口袋深一点的衣服,不然不方便我揣手。”
梁恪言说好。
车停在另一个门口,要绕一点路,平常对于梁恪言来说要用“烦躁”来形容的事情此刻也变作一场满足。
他喜欢这样的生活,因为同伴是柳絮宁。
第63章 柳飘飘
半个月后, 董事局会议召开,会议上四分之三的人投了支持票,等于是明晃晃地站在梁恪言身边, 直接架空其余人权利。
梁安成低头站在梁继衷面前时,怎么也想不通, 这事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这不仅是权利归拢问题, 项目上的事,若非有人及时内部举报,而吉安又铆足了劲不让消息外泄, 他的惩罚必定不会那么轻松,若是项目一旦建成,付出的代价绝对比现下的叫停要来得恐怖。
梁继衷恨铁不成钢, 眉毛颤抖, 猛然拍桌:“梁安成啊梁安成, 你到底有什么用!”
梁安成也是懊悔, 不停地说着是自己犯错。
“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梁继衷冷声。
梁安成战战兢兢, 事无巨细地描述。
“等等——”梁继衷皱眉,眼锋一凛, “这是恪言给你的项目?”
“是。”
梁继衷叹了口气,却在心里苦笑,他不知自己现在是何种心境,只是觉得自己这孙子,有谋略有野心, 更是拥有足够的狠辣无情。
他下楼时, 梁安成正在和许芳华说话, 话里话外无一不透着不解。
没有自我认知却照旧野心勃勃。梁继衷在心里叹气。
他走过去,让唐姨明日做顿好的。
“有人来?”梁安成问。
梁继衷只看向许芳华:“明天叫恪言来吃饭。”想了想, 他又补充,“让他带上宁宁。”
梁安成瞳孔骤然一缩:“爸,您这是……”
梁继衷没理,径直上了楼。
父亲的刻意忽略再明显不过,梁安成握着拳,心中五味杂陈。
许芳华担忧孙子那时在工作,特意等到傍晚才打去电话。梁恪言恰好结束一场会议,他说他要先去问问宁宁,广告公司逢大促便会忙的不可开交。
许芳华笑着说好好好,然后挂了电话,向梁继衷转述。
梁继衷愣了一下,语气沉着:“他说什么?”
许芳华第一遍没有听出来他语气中微妙的情绪变化,于是自然地重复。
好啊,现如今,他梁继衷还要等柳絮宁的时间了?
梁恪言,吃里扒外的东西,说的什么混账话!
“我们梁家就没出过情种!”梁继衷勃然大怒。
许芳华突然也不高兴了,她笑容一敛:“你既然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索性就别让他来吃了,有什么要紧的!”
梁继衷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表面镇定地拿起书桌上的热茶吹着,心里挣扎许久,权衡着利弊。
最后终究是软了态度:“不一定要明天,宁宁和恪言有空了来就行。”
·
这顿饭最后约在了十一月中,那时是柳絮宁手头的一个项目刚结束的第二天,梁恪言和她说了这件事,他不想早说,早说的后果只有一个,柳絮宁必然纠结许久后选择立刻就去,并在吃完饭后熬夜做任务。梁恪言觉得这种内耗没必要,浪费时间又折磨人的情绪。
梁恪言停好车,替柳絮宁拉开车门。
身后有车灯闪了两下,柳絮宁越过他的肩膀看去,一眼就看清了那个车牌,是梁锐言的车。
今日阳光明媚,雨刮器却突兀地扫了两下,像要透过前车玻璃看清楚来人。
“巧啊。”梁锐言摁下车窗,探出半个脑袋,和两人打招呼。
他神色如常,眉眼还是挂着熟悉的笑容。
梁恪言点点头。
他这弟弟现在倒是聪明,不管两人有再多的敌对情绪,也必不会在柳絮宁面前表现出来。从任何程度上来,争锋相对之下,幼稚的是他俩,难堪的是她。
“哥,你不上道啊,把最好停的车位占了。”梁锐言说,“你们先进去吧。”
“嗯,里面见。”
梁锐言将车窗降得更低,看清他们相握的手。唐姨替他们开了门,那一刻,梁恪言突然回头,轻描淡写地扫过他。
行动快于理智,梁锐言想也未想地错开。
正午的太阳真是温暖,空中浮现一点光晕,梁锐言眯了眯眼,突然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
那是梁恪言刚回国的时候,那日是新学期开幕式,他下午开始就没了事情,知道柳絮宁她们舞社晚上有表演,他和她打过招呼后就先回了家。夏日午后无聊又漫长,他一向坐不住,闲着无事约了朋友在球馆打球。打完球出门时,正巧看见一辆熟悉的宾利一晃而过。富人区里有宾利不算稀罕事,只是他似乎在副驾驶看见了柳絮宁的身影。
不会吧,肯定是自己眼花了,他哥和柳絮宁平常称得上毫无交集,这时候还能大发善心载她回家?
后来在家门口碰见,他心里一乐,心说还真是稀奇,他哥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富贵闲人真的送柳絮宁回了家。
他和柳絮宁玩笑打闹着走进去,进家门前,他无心地回过头,恰巧与梁恪言的视线错开。
与今日的场景,怎么不算相似。
所以,梁恪言,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风水轮流转?
他也会成熟,也会羽翼丰满,而人生那么那么长,变数那么那么多,日子再往后过,当下的任何人都不知道到人生盖棺时究竟是谁蹈了谁的覆辙。
·
再见梁继衷,柳絮宁有些无措,似乎一见到他,记忆就会准确无误地回溯到书房对峙的那一日,只是与那日不同的是,那些看似锋利挫人的话语再无法伤她分毫。
“宁宁来啦。”许芳华拍了拍她的肩。
“奶奶好久不见。”
梁继衷看着她,嘴唇微动:“宁宁。”
“爷爷好。”
梁继衷嗯了声,目光落在她身边的梁恪言身上。
“你跟我上楼。”
这态度算不上柔和,梁恪言却知道,这算是梁继衷退一步的证明。
不仅是书房,整个二楼都无人踏足,这是一场默认的规矩。
面前的书桌上,唐姨早早备好了茶。只有茶杯空着,梁恪言替他满上了茶,这茶还热着,汩汩热气往上冒。
梁继衷哼笑一声:“倒是舍得回来。”
换做别人,梁恪言绝不会将话语的主导权与天平翘起的一端让与别人,不过既然对面是梁继衷,让让也无妨。他也笑着:“是我想爷爷了。”
“那还要隔这么久才回来。”
“您不说,我不敢动啊。”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梁继衷指着自己身下的梨花木椅,“这个位子,除了我,可只有你坐过。”
一茶饮空,梁恪言为他续上:“爷爷,那也是您让我学画画的时候,我才会坐。”
他摩挲着面前的茶杯,“但我不喜欢学画画。”
梁继衷浅浅呼出一口气,声音缥缈得像散在空中:“那就不学了。”他望向窗外,“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起瑞。”
梁继衷看了他一眼,梁恪言没有躲开眼神,与自己对视着。
他欣赏梁恪言的果断与明目张胆的野心,果断是个性使然,野心则需要能力支撑,他无疑是拥有这两者的。
到现在,他也没必要死攥着一些东西不放。既然他要,那就给他,何况,他本就想给他了,只是时间问题。但万事万物皆在不停变化之中,不过是将放手的时间往前推,亏不得什么。
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也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唐姨和几个阿姨在厨房忙了一个上午,整个餐桌都被家常菜布满。
松鼠桂鱼是最后上的,浇上滚烫的卤汁后便端了上来。梁安成也是在那时推开了家门,门口有人喊他的名字,梁继衷夹过一块鱼肉,声音不辨情绪:“来的倒是刚刚好。”
从梁安成进家门开始,柳絮宁心里的想法隐隐躁动着。这念头她其实想了许久许久,但一再因为旁的因素而搁浅,今天该是一个完美的时机了。
饭后,她望着梁安成上楼的背影,在心中思忖该如何和梁恪言说,梁恪言就已经起身:“去不去晒太阳?”
“不去,累了。”
“今天走过路吗就累了?”他觉得好笑,掐了掐她的脸。
“就是累了。”
梁恪言没多说,让她坐着,她说好。
眼看梁恪言的身影脱离她的视线,柳絮宁立刻起身往楼上走。她知道梁安成在老宅时的房间,轻车熟路地找到后,轻轻敲了敲门。
梁安成打开门,看见是她,有些愣:“宁宁。”
“怎么了?”他问。
柳絮宁从小包里掏出一张卡:“梁叔,谢谢您把我从柳家带回来,也谢谢您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还有妈妈留下的一部分遗产,我觉得我应该给您。”
梁安成反应了好一会儿,当即要拒绝。
“它对您也许只是一个数字,但对我的意义却很重。”
人之所以为人,便是拥有别的生物没有的复杂性,在所有其他层面上,她无权对梁安成做出评价,她也是世上唯一一个不可以对他恶语相向的人。梁安成给足了她良好的环境,丰沛的教育,以其财富支撑她的所有爱好。她由衷地感谢他,也由衷地为年少时的欺骗而愧疚。
“我真心得希望您可以收下它。”除此之外,她也有一份私心。
“梁恪言很好,很好很好。我很喜欢梁恪言,我想和他在一起,我也想拥有和他在一起的权利。”
再明晰的,便不必再说。
初见时的那个小女孩,有一双澄澈剔透的眼睛,无论望向谁都能勾起一点怜爱。如今她长成了亭亭玉立的模样,眼里还有冥顽不灵的倔强。她自认自己是个有瑕疵的人,却能坏得坦荡,也会心虚,但更多的是真诚。
梁恪言会爱她,又有何奇怪。
梁安成摸了摸柳絮宁的头:“宁宁,也许你不知道,把你从梁家接出来,我、甚至是整个梁家,都是存了私心的。你不必为此感到负担,你拥有和任何人在一起的权利,包括梁恪言。”
他接过那张卡,像接过她惴惴不安的心:“我收下了。你和我,两清。”
·
阳台是宽敞明亮的,柳絮宁走过去,靠在栏杆上低头望。
她不敢大声,唯恐惊扰了午休的梁继衷和许芳华,于是压着嗓音,轻轻喊他。
也是足够默契的,这样几不可闻的音量刚落地一声,梁恪言就抬起头来,透过繁盛的树叶缝隙凝视着她。
阳光在她乌黑的发上摩擦,她突然说了句“接着”,眼前小小的黑影一闪而过,梁恪言下意识接住。
他摊开掌心,是一颗糖,俄罗斯产的,甜得发腻,柳絮宁上次从超市买回来后吃了一颗就捂着腮帮子喊牙疼,又心疼自己买的一大包要被浪费,于是三令五申让他吃完。
她都受不了,那他自然是不会给自己找罪受的。
他手一抬,干脆地丢还给她,像一场寻衅。
“喂!梁恪言,我要生气了!”柳絮宁有点气急败坏。
她要是真生气了,那该是多恐怖的一件事。
梁恪言伸手:“那你给我。”
她冷笑:“我现在不想给你了。”
“也行。”
“不行。你求我,我再给你。”
梁恪言无奈,他笑着:“我求求你啊,柳飘飘。”
天气真是好得不像话,他的脸被阳光照着,视线也灼人。
胸口像一场台风过境,柳絮宁知道自己的脸在隐隐发烫,也算是明白了什么叫秀色可餐。
“给你。”她丢给他,搓了搓脸,堪称一场落荒而逃。
答应人的事当然要做到,梁恪言把糖丢进嘴里,感受它痛苦的甜腻。
但是无碍,是柳絮宁给的,那必然是好东西。因为爱屋及乌,他喜欢她的柔软,也喜欢她偶尔的小脾气,更喜欢她身上的矛盾感。
·
柳絮宁的最后一个学期开始了,实习暂告一段落,毕设、论文初稿、查重、定稿、答辩纷拥而至。
她的毕设主题是废旧空间的再利用。柳絮宁想了好久如何才能在最大程度上让整个空间明亮,在视觉上更加宽敞灵活。那段时间,浴室和卧室里四处飘散着她的头发。
当人忙起来,时间就会变的飞快。无聊到极致时,什么样的娱乐活动都无法带来精神上的满足,到这地步,忙碌怎么不算是一种好事,被事情推着往前走,人的生命与生活变得充实。
毕设终于告一段落,柳絮宁又可以开始自己的画稿。梁恪言有时觉得她真是精力充沛。
班级群里发出通知,六月举办毕业典礼。
柳絮宁前一晚还在赶一幅天价画稿,她扬言今晚不画完就不睡觉。
咖啡和大红袍全部准备就绪,梁恪言看了她一眼,只留下一句别猝死。柳絮宁说到做到,凌晨四点画完了这幅画,也算是按时交稿。
熬夜到四点的代价就是几个小时后的闹钟对她全然无用,直到梁恪言打开她的房门,她才一瞬惊醒,着急忙慌地洗脸梳头,打底时还要抽出一句话的功夫来怨他不早点叫自己起床。
“你讲不讲理?”
“不讲啊。”
她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梁恪言无言以对。
柳絮宁最后是在车上画完了全妆,中途梁恪言下车给她买了三明治,她怕沾到口红,嘴巴竭力张到最大,吃的模样实在好笑。
“别笑了好不好?”柳絮宁说。
他没应,也不发出声音,仍是边摇头边笑。
他在开车,又不好打他,于是这一拳留到了校门口。他刚停下车,柳絮宁就不轻不重地打上去,而后抛下一句命令:“你帮我看看,背后的带子是不是松了啊?”
她今天穿了条镂空的绑带吊带,背后肩胛骨往下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两根极细的带子松垮系成一个结,她总觉得没什么安全感。
梁恪言看了眼,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于是只能埋怨自己定力不足。
“没有。”
“你能帮我再系紧一点吗?”
他一直没说话,直到柳絮宁刚要回过头去就被他按住了脑袋,随之而来的是些许凉意的手指扫弄过她背后的脊线。
“要多紧?”梁恪言问。
柳絮宁突然觉得耳根发烫,有点后悔:“就……就打个死结就行了。”
话落,背后绷上一个力道。
“好了好了。”她如得大赦,快速打开车门,也不敢回头看他,“三个小时后在这里等我。”
·
冒穗由右拨至左,四年时光匆匆眨眼,柳絮宁的大学时代至此结束。
柳絮宁很久没见胡盼盼和许婷,毕业典礼结束之后,三人坐在石凳上说着话。有同系女生邀请着来拍照,女孩子们在金辉洒满的绿荫地上笑闹着。
于是不知不觉间,柳絮宁把自己说的“三个小时”忘了个彻底。待到想起时,手机里的电话已经来了五个。
她接起电话,还没等那头的人说话,便不走心地道歉:“我错了,忘看时间了,你可不能骂我。”
好赖话都让她说完了,梁恪言还能说什么。
今日的校门口,热闹万分。梁恪言靠在车前等着她。
隔着好远的距离,他看见了柳絮宁。学士服还未脱下,怀里抱着包,长发微卷,在阳光下发着光。
那日云层散漫辽阔,有夏风吹过,衣服温柔地贴着她的肌肤。
面颊与发梢都被笑意晕染着,她眼睛弯弯,同身旁的好友一一告别,在车水马龙里站着,左顾右盼地找人。
梁恪言摆了摆手,叫她的名字:“柳飘飘,还不走?”
笑语密布的声音里,柳絮宁准确无误地攥住他的声线,于是唇角扬起的弧度更大。
她朝他看去,也用力挥了挥手:“哥,我来啦!”
【正文完】
第64章 梁恪言
《如折如磨》番外
2024/04/21
他高中时开始选择住校, 周末喜欢待在老宅。
所以在柳絮宁记忆的滩涂里,他的存在时长并不长。但却以其恶劣与刻薄,留下难以忘记的存在。
*****
“这里是客厅, 往客厅里面走是偏厅。”
“好的。”
“你住二楼,哥哥们住在三楼。”
“好的。”
“那我该怎么叫你?絮宁, 小宁, 还是宁宁?”
“叫我宁宁就好。”
柳絮宁被阿姨牵着,慢步往楼上走,阿姨依次为她介绍房间, 那时梁恪言正从楼上走下来。
“哥你就给我玩一把嘛!”梁锐言紧紧跟在他身后,苦苦哀求。
梁恪言充耳不闻。
“你还是不是我哥了啊,这么小气!”他气的不行, 开始破罐子破摔。
梁恪言把原本挂在脖子上的耳机戴上, 彻底隔绝弟弟的聒噪:“你换个哥哥吧。”
梁锐言阴阴郁郁地看着他, 又敢怒不敢言。他余光一瞥, 看见楼下的柳絮宁, 眼睛一亮,冲她挥挥手:“喂——”
柳絮宁闻声抬头, 茫然地看着他。
好傻的样子。
“就是在叫你呢。”梁锐言说,“你好!”
柳絮宁迟疑了一下:“你好。”
梁锐言的注意力顷刻便从游戏机里游开,他越过梁恪言,快速跑下楼。
梁恪言站在楼梯前,双手撑着, 耳畔是游戏界面传来的激烈的打斗声, 他在一片嘈杂声响里听见两人的对话。
“我叫梁锐言, 那只螳螂就是我……诶不对啊,不是我。算了随便吧, 反正你还记得的吧?”
“记得。”
“你可以叫我阿锐。”
“好的。”
“爸爸是让你住在二楼吗?”
“对。”
“那你可以来三楼找我玩,我的房间靠南。”
“南……是左边还是右边?”
梁锐言忍不住笑:“你分不清南北啊?”
柳絮宁有些不好意思:“嗯。”
“那我带你去。”他拉住她的手腕,兴冲冲的脚步声踏在楼梯上。
“哥哥你好——”路过梁恪言,柳絮宁踌躇了一下,慢吞吞地叫了声。
梁恪言抬头,还未说话,梁锐言便拉过她。
“我哥戴着耳机呢,听不到声儿。”
“哦哦。”
“你别看错房间,我哥不让别人进他房间,他很凶的。”
梁恪言操纵按键的手停在半空,只是一秒的迟钝,血条便被对面击得只剩下一半。
他单手拽下耳机,回头望去,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他疑心这音量是否调的太高让他听错了柳絮宁的回答。
——“我也觉得有一点点。”
有一点什么?凶吗?他吗?
他继续把耳机戴上,只觉得莫名其妙。
·
九月一号,青城全中小学开学。
司机早早地在门口等好,以至于柳絮宁这顿早饭吃的坐立难安。她吃的很快,途中呛到两次。
梁恪言看了她一眼。
梁锐言呆呆地问:“你怎么了……也没人跟你抢啊……”
单一个暑假的光景,他们两人已经混到了极其熟悉的地步,梁恪言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不过他也没兴趣了解。
小朋友么,不都是这样,交友效率堪比火箭发射,认识没几天就能到知根知底的境界。他是学不来这技能的。
“叔叔在门口等我们。”柳絮宁说。
梁锐言被这句话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良久才说了句哦。
“我还没好。”梁恪言看了眼手表,时间绰绰有余,不知道在急什么。
他的声线好平好淡,以至于让人产生他情绪不佳的错觉。柳絮宁抿抿唇,不再说话,甚至不敢看他。
这个哥哥,真的好凶啊……
心里那点亲近的想法渐渐消磨,她想,她可得要离他远一点。
九座的埃尔法商务车,司机开了车门,梁恪言没上,等在一边。
梁锐言在玄关处慢半拍地穿鞋,柳絮宁无措地站在原地,仰头看看梁恪言。
梁恪言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你先上去。”
柳絮宁问:“那你呢?”
梁恪言说:“我要坐第二排。”
“哦哦,好的。”她用力地点头。
来这个家两个月,梁恪言不是没有发现,柳絮宁和他相处时非常用力,带着小心谨慎的用力。
“上去吧。”梁恪言抬手抓着她的手肘,让她肘间撑着他的掌心,可他刚碰到她,柳絮宁仿佛应激的猫,如临大敌般瞳孔放大,脸上依然带着讨好的笑,语速却快:“不用不用,哥哥我自己可以的。”
话落,梁恪言陡然撤回自己的手。
柳絮宁支撑不稳,一个踉跄,下意识往他身边倒,又被他一手抓住手臂。
柳絮宁仰头,眼里还带着尚未调整好的惊慌失措。
梁恪言可能到很久很久以后都无法明白,那时的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笑着,用略带嘲讽的语气反问:“你自己可以?”
但当下的柳絮宁想明白了,她是发自内心的,讨厌梁恪言。
·
梁锐言和柳絮宁的小学是在公立读的,这是许芳华的意思。梁继衷和梁安成无权插手。
于是理所当然的,开学第一周,梁锐言就喜提了留校。
柳絮宁整理好作业,背上书包去校门口老地方等车。她左看右看没有看见熟悉的车牌,于是坐在石墩上继续等待。那几年,台偶和韩剧盛行,流行的题材便是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她想起,那些所谓的灰姑娘虽然家境贫困,却坚强勇敢,纯真无暇,像一朵绽放在雪地里的栀子花,洁白纯净。柳絮宁想想就是一阵恶寒,但她此刻以至于接下来十几年都须得扮演好这个角色。
比如此刻,如果她是偶像剧里的女主,她一定会拿出书来温习,这时一定有一个男主在远处默默地观察她,然后陷入不自知的心动。
柳絮宁讨厌背书,她拿出奥数题和草稿纸,只可惜解着解着,脑中突然浮现出梁恪言的身影,和他那令人讨厌的声音。他也就比自己大了三岁,尚未发育完全的声音和梁锐言一般稚嫩青涩,可同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就是凭空刷上一层刻薄。
他喜欢粤语与普通话夹杂着说话,这有时让她十分费解,更让她疑惑那几个突然冒出来的粤语其实并不是个好词,且说出来就是故意让她听的。毕竟,在他的地盘上,他有资格明晃晃地展露他的恶意。
柳絮宁被图形题难倒,在草稿纸上模拟着各种情况,笔锋一抖,转而写出一个“梁”字。
那笔捺落下的瞬间柳絮宁短暂瞠目了一下,只停留几秒,她把“恪言”二字补充完整。人不如其名,他什么时候谨言慎行过?
柳絮宁突然兴致大发,字还不能写出几个,却有一堆贬义的形容词可以形容他。她越写越兴奋,只是下一秒,有一道熟悉的、令她讨厌的声音落在他头顶。
“你在干什么?”
柳絮宁写字的手一僵,迅速将那张纸夹进奥数练习册里。她懵然地抬头:“哥,你来啦。”
这是她练习数次的成果,万无一失。
梁恪言嗯了声,又瞥了眼她手里的练习册。
这一眼让柳絮宁心惊肉跳。
她企图率先转移话题:“哥——”
“用功成这样。”梁恪言没兴趣再看,手指轻描淡写地提了一下她的衣领,“走了。”
“哦哦好的。”她抱着书包,小跑跟上他,“不等阿锐吗?”
“阿锐。”梁恪言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偏头笑了声。
很轻,但时刻处于戒备状态的柳絮宁捕捉到了。
她不想多问一句“怎么了”,尽管她万分好奇他笑的原因,可她怕答案可能是——你也配叫我弟弟阿锐?
她才不会给自己自寻烦恼,也不想为自己的内耗再添一份力。
今天换了个司机,也换了辆她没见过的四座车。
柳絮宁在后排坐下后就要主动关门,从外侧突生一股力量,她好奇地看去,是梁恪言锢住了车门把手。
“不让我进去?”
她还以为他要坐在副驾驶呢。
车没有往云湾园的方向开,柳絮宁书包依然放在前胸,不知道终点站的路途总让人心生不安,谁又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就坠入悬崖边。
不是正经手段得来的东西果然让人忐忑。
“我们去哪里呀?”
梁恪言不用看她就知道她在一边纠结了很久,核桃大点的脑袋自从上车开始便没有停过,转来转来像是在记路。
他被恶劣心思占据,喜欢看笼子里的小动物强装镇定其实内心早已惊慌失措坐立难安,可他就是不愿意主动说一句,看她能熬到什么时候。
“去吃饭。”
“那阿锐……”她改了口,“梁锐言不去吗?”
“周叔待会儿会去接他的。”
“哦,那就好。”她放下心来,靠着车椅,浑身散发着雀跃。
梁恪言看着她,突然说:“要是他班主任不放他的话,他也有可能不来。”
柳絮宁挺直了脊背,倏然转头,和他的视线撞上。
那双眼睛因为诧异睁得更大。
他短促地笑了声:“这也信?”
笨笨的。
“那我只能信你啊。”她轻声说着,崭新的校服衬衫一角被她揉出几道皱痕。
听着有点委屈。
梁恪言扭过了头去看车窗外的景色。
正是晚高峰时期,车子停一会儿又动一会儿,开的人腹腔难受,柳絮宁索性闭着眼睛。
等梁恪言再转过头时,只看见她垂着脑袋,身形一晃一晃的。她离得他越来越近,他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可惜她没醒。
他是不会让她靠着的。
天生的环境使然,他从小便知自己是有特权的存在,也有藏不住的矜贵。他可以主动去碰别人,但未经允许,别人不可以触碰到他。
如他所料,五秒之后,那个脑袋垂下来,靠在他的肩膀上,柔软的黑发和轻缓的呼吸一起摩挲在他的脖颈上。
梁恪言往旁边躲了一下没躲开,那脑袋还跟着他的肩膀动。
有点烦人,可他又不能吵醒她。
·
气温骤降的那几天,青城的万圣节氛围浓烈了起来。梁安成喜欢当亲力亲为的好好父亲,可又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在他这两个儿子身上。万圣节前夕,他难得回家吃饭,询问了柳絮宁近况,在这个家里还习惯吗?
梁恪言觉得耳机没有时时戴在身边真是一种错误,以至于他须得待在这里听这些硬要从夹缝里挤出来的话。
没什么话说可以结束这顿饭了。
他抬眸看了眼对面的柳絮宁,她显然也没有话要说,何必折磨这妹妹。
那顿饭最后,梁安成让梁恪言带着弟弟妹妹去玩。
梁恪言皱了下眉,他的确是比常人聪明些,但总不能因为他的优秀而忽略了他的年龄吧。他才几岁?他凭什么要带这两个小的?
他不清楚自己当时是怎么样的神情,但看梁安成的神色淡下来就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落入了错误的一列中。
“知道了。”梁恪言说。
他靠着椅背,双手环胸,看着梁锐言兴奋地和柳絮宁说着他那天要穿什么,柳絮宁眼睛一亮,说那你一定很酷。说完之后她无意地扭过头,和梁恪言的视线对上,笑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收敛,眼神也躲避开。
有些人明明也不想让他去。
那天从学校回来之后,两人便兴冲冲地上楼换衣服。那天家里的那几个阿姨也不知道怎么了,同样兴奋异常,几个人围绕在柳絮宁身边,欢声笑语不停,时不时冒出一句“好可爱”,梁恪言坐在楼下等待。等待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他只能拿出游戏机,玩到一半又嫌吵,于是把耳机戴上。阿姨们的声音还是能无孔不入地传来,他有些心不在焉地“送了死”,然后起身上楼。
越靠近,便离“可爱”的声源越近。
行吧,别让他抱着这么大的期待又败兴而归。
“好了,结束!宁宁别让哥哥等急啦。”阿姨笑着说。
“哦哦好的。”袍子太长,她走得踉踉跄跄,阿姨在旁边小心地看着她,却不牵手,只觉得这不倒翁一样的走姿甚是可爱。
柳絮宁一门心思都在脚下,出门时就撞到了梁恪言,她抬起头,脸上是还没有消失的笑容。
阿姨们果真是在家里待着无聊到至极了,难得有个可以供她们打扮的小姑娘,把她打扮成了无脸男,粉雕玉琢般的脸被抹上了一层白粉,那双眼珠子在这样的衬托下乌黑得发亮,澄澈分明。
期待没有落空。
梁恪言突然笑了一下。
柳絮宁昨天做了个梦,梦里梁恪言是一反常态的温柔,待她如亲妹妹般,她还在窃喜这原来是个美梦。只可惜镜头一转,就变作了噩梦。去游乐园的时候,梁恪言借故支走了梁锐言,然后抱着她把她丢在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无论她如何哭泣呐喊都唤不回他的良知。
因着这惊魂未定的梦,柳絮宁被他突如其来的笑搞得有些无措。
有些人笑是表达当下的愉悦,他笑……阴晴不定的,仿佛在提前庆祝自己阴谋的得逞。
“楼梯,小心一点。”梁恪言说。
听见梁恪言的话,柳絮宁第一次想,他人还挺好的,还会提醒自己。要是能拉着她就更好了。
这个想法冒出的下一秒,一只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空调房里太热,卫衣袖子被他拉到了手肘,手腕上戴着一只机械表,指针在静谧的空间里啪嗒啪嗒地转着,像她的心跳。
可能是盯得太久,他手指动了动:“不牵?”
原来是要她牵他手的意思吗?那他人更好了。
柳絮宁费劲地从袍子里找到出口,刚伸出手,从后方传来一阵急促又兴奋的脚步声,然后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楼下带。
“宁宁走啦走啦!”梁锐言浑身充满着对万圣节的期待,语速和脚步都变作了往日里的二倍速。
“你慢点呀。”柳絮宁被他拽着,连脚下都顾不得,差点摔倒。
梁恪言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碰上节假日,游乐园里人更多。
柳絮宁和梁锐言看见什么都要去玩一下,梁恪言跟在两人身后,视线也不能往别处移。
耐心在人头攒动的拥挤之间逐渐流逝,他到后面彻底没了兴致,冷着脸走在后面,在梁锐言偶尔被气球吸引时压着声音提醒他不要把柳絮宁的手放开。
梁锐言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着头。
中途,玩得累了,梁锐言突然转过头来,在梁恪言还未准备好时冒出分贝极大的一声:“哥,我要尿尿!”
“……”
“是上厕所。”
他才不管:“我要嘘嘘!”
梁恪言没再多纠正,静静看着他:“梁锐言。”
梁锐言被看的发毛,立刻改口:“哥,我想上厕所。”
他把柳絮宁领到梁恪言面前,“哥,那你帮我看好宁宁。”
那时候,梁恪言已经高过柳絮宁一个头了,他垂下眸,将手从口袋里伸出来,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的光顾。
只是他还没说话,就听见柳絮宁迫切的声音:“我跟你一起去。”
她说完怯怯看他一眼,又快速收回,好像看见什么脏东西。
今夜的整个园区里,长得最像人的生物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妹妹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
梁恪言收回手。
男厕所门口,梁恪言靠着墙,双手环胸,静静看着她。
柳絮宁被他盯得心里发憷,她脖子微微动了动,找到一块离他稍远的清净地界之后,藏在长袍里的脚往那边挪了挪。
一步、一步、又一步……
“柳絮宁——”梁恪言冷不防出声。
柳絮宁定住。
“过来。”
柳絮宁:“啊?”
“啊什么?过来。”
柳絮宁又一步一步地走回来:“怎么了?”
“人多,我怕你丢了,我怎么跟我爸交待。”
才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梁家可是她费尽心思才进来的,她要做世界上最坏最坏的女孩子,安安心心地待在这个金窟里。等到梁锐言出来,她就会紧紧抓住他的手,只要梁锐言不丢,她也不会丢的。
她正要说话,却觉得袖口被人抓住。
梁恪言提着她空空荡荡的衣袖,皱着眉:“手在哪里?”
“这里。”柳絮宁伸出手,露出一截手指,动了动以示它们的存在。
手都伸到他面前了,他此时却不动了,两手垂下:“你小心点,离我太远可能会丢。”
柳絮宁局促不安地问:“你不会丢掉我的吧……”
是和梁锐言待太久了吗,人都变笨了,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都能问出口。
“牵紧我的手就不会了。”
几秒后,有衣服布料摩挲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紧跟着的,是一只手触碰他掌心的柔软触感。
梁恪言的手指动了动,稍许用力的一瞬,觉得自己好像捏着裹挟了满满棉花的云朵。
察觉到梁恪言朝自己看来的视线,柳絮宁仰起头,晃了晃两人拉在一起的手,朝他讨好地笑笑:“哥哥,你看,我已经牵住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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