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41. 警校和靶场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大岛的眼里掠过一丝讶异, 失笑:“看不出黑泽君原来喜欢异想天开。”

    琴酒耸耸肩:“无所谓,等新版日币出来,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大岛闻言敛去脸上戏谑的笑, 面无表情地盯着琴酒:“那么你抛下这种爆.炸信息,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呢?”

    不愧是前警视总监,嗅觉就是敏锐。

    琴酒没回答, 锐利的目光梭巡一圈大岛的办公桌面, 在名为“月总结”的黑色文件夹上摆着条麻绳,可能是之前用来捆什么食物的。

    琴酒二话不说拿过,闭眼回忆几秒那晚天台的情景, 然后手指灵活打了个结, 跟降谷用绷带绑自己时一模一样的结。

    “认识的人之前在警校念书,我要在这儿等他。”

    “原来如此。”大岛理解地点点头,“所以才会绑我们警校特有的死结。”他身体微微前倾,看似在挠瘙痒的脚踝,然后猛地从办公桌底拔.出把枪对准琴酒的头。

    “但黑泽君有没有想过,我的警校生在什么情况下会绑这种结?”

    说话间,他按下保险栓。

    办公室里空气凝结,两人互不相让地对峙,大岛身后的百叶窗关着,细碎的阳光从缝隙投进来, 在琴酒苍白的脸上留下一道道阴影。

    房间的隔音不算太好,门外的降谷偷听到些许喧哗, 不自觉握紧了拳, 砰砰直跳的心脏不知是在担忧年迈的校长还是认识不久的黑泽。

    与之相对, 琴酒被枪指着,橄榄绿的眼睛却丝毫没有波澜。在组织这么多年, 他太习惯这种场景。

    片刻,大岛轻轻把枪放在桌上笑道:“好吧,不过这期的警校招生考试已经结束,你要进,也只能作为旁听生。可以吗?”

    这回轮到琴酒惊讶,他本来的打算是在学校里找份打扫之类的工作,顺便还债,从没想过要重新念书。

    大岛见琴酒面色僵硬,找回几分身为上位者的游刃有余,一本正经道:“如果我没猜错,除了我这儿,你没有任何关于要找之人的线索。既然这样,不如接受我的建议。毕竟交易,不能只有一方占尽好处。你说对吗?”

    琴酒低头看大岛,好半会儿冷嗤一声算是同意。

    他转身离开,要开门时大岛在背后说:“因为是破例,所以三天后你考试的难度比正常情况更高,没问题吧?”

    琴酒不置一词拉开了门,和外面等候多时的降谷零打个照面,对方脸上的紧张转瞬即逝,欲盖弥彰地松开握住的拳头。

    大岛不急不缓的声音从两人间穿过:“降谷同学还在外面吗?在的话麻烦进来一下。”

    ……

    又过了会儿,降谷大岛办公室出来,琴酒斜靠着墙睨他一眼,他视而不见,快步走了一小段距离,才忍不住回头绷着脸问:“校长说你想进我们学校?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琴酒还没说话,操场上震天的吼声通过半开的窗传到两人耳边。

    “警校的生活辛苦吗?”

    “什么?”降谷一愣,“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对你之前的生活有点好奇而已。”

    扔下这句,琴酒一马当先离开,降谷转头,似乎看见对方在笑。

    “……”

    他抿了抿唇,加快速度追上去。

    *

    降谷感觉自己像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帮琴酒去总务处领被单被褥,牙刷牙膏之类的生活用品不说,还顺便提供拎包服务。

    每当他用眼神示意对方分担点怀里的重量,黑泽就一个冷嗖嗖的眼神飞过来:“你确定吗?我今天刚出院。”

    “……”

    降谷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怪就怪警校的教导已经深入骨髓——

    警察的责任是保护本国的公民,黑泽也算他的公民之一,(划掉)嫌疑人。

    但从业经验几十年,做到警视总监位置的大岛校长会看不穿黑泽的把戏吗?

    降谷这样想着,催眠自己按捺心里的不爽,疑罪从无,疑罪从无。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黑泽还是他要服务的嫌疑人(划掉)公民。

    两人在路上碰到几位空闲的教官,按警校规定,不管认不认识,学生都要立刻停下来鞠躬问好。

    因此,降谷不得不沐浴在他们锐利的目光中。

    “降谷同学,这位是……”

    类似的话听得多了,降谷的回答也愈发熟练:“好像是要来旁听的学生,如果能通过考试的话。”

    得到如此回复的教官们脸上的困惑不减反增。

    他们还碰到了鬼冢班的副教官服部,服部今年35岁,最大的愿望就是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可惜参加了好几次联谊,都遗憾落单。

    他是教官里和学生最亲近的,一开口带了些酒气,听完降谷的说辞,从头到脚打量琴酒几秒,视线定格在那头飘逸的银色长发上,打趣道:“等进了咱们学校,你就得跟自己的头发说再见咯,到时候可别哭鼻子哟。”

    “……”

    降谷眉头拧紧,总算明白了服部教官至今找不到女朋友的原因。

    *

    警校的学生宿舍都是一人一间,校长给琴酒安排的住处离降谷不远。他帮琴酒把日常用品放好,又尽心尽力地铺床,背对琴酒时突然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来学校,但就像服部副教官说的,进了这里就要剪成短发。你的头发看起来发质很不错,养了很久吧?还是仔细考虑下比较好。”

    琴酒靠在墙上,凝视降谷忙忙碌碌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声:“你们学校有那种传统吗?比如让每届成绩最好的人来料理别人不合规的头发之类的。”

    降谷身形微顿,瞬间理解了对方的暗示,他安慰自己想多了,转眼又回忆起逼仄的厕所里那个不知所谓的吻,心跳不受控地加速起来。

    几秒,他板着脸回过头:“这里是警校,怎么可能会给学生特.权?要剪也是教官来剪。”

    琴酒并不拆穿降谷脸上的红晕或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幽幽地看了他眼说:“是吗?真遗憾。”

    “……”

    *

    午间时分,学生们像觅食的恐龙,争先恐后往食堂跑。

    萩原和松田选完套餐,正在拥挤的空间里找座位。

    确切地说,是萩原独自负责找两个人的位子。因为走队列的时候叭叭叭被发现,脸上又有打架的伤,后半截松田成为了鬼冢的重点关爱对象,被训练得没半点力气,魂魄随时能从嘴里飞出来。

    萩原看见不远处的降谷和景光,暗自勾唇一笑,走到两人面前若无其事说:“这儿能坐吗?”

    “当然可以啊。”景光温柔地回答。

    听到声音,松田慢悠悠从萩原身后露出半个脑袋,视线和降谷对上,一瞬间瞪大了眼睛:“Hagi!”他愤愤地压低声音对好友吼。

    萩原回头笑笑:“有什么关系,你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

    “一起坐吧,都是同班的。”降谷很自然地说。

    松田和降谷互看不顺眼是班级里众所周知的秘密,因为降谷优秀,松田的拆弹天赋又极高,颇有点同类之间的相互排斥,但最重要的还是降谷对成为警察抱着一腔热忱,松田恰恰相反,最看不惯的就是警察。

    顺便一提,他原先私底下称呼警察为“条子”,要不是萩原在一旁盯着,早不知道被鬼冢抽了多少回。

    他咬了下腮帮,表情别扭地坐下来。

    过了会儿,班长伊达航也在几人附近兜转着找座位,景光见状,索性把人一起叫过来。

    阿航大喇喇把餐盘一放,长腿跨过凳子坐下:“真没想到你们四个会凑一起吃饭,稀奇的组合啊。”

    萩原从善如流笑笑,对着面前的三人挤眉弄眼,颇有深意说:“稀奇的还不止我们呢!听说旁听生的事情了吗?”他瞥一眼喝汤的降谷,“你应该知道内情吧,Zero?”

    降谷动作一顿,在警校里除了青梅竹马的诸伏景光,还是头一回有人直接叫自己名字。但他不喜欢在背后议论别人,尤其还是那个让人摸不请态度的黑泽阵。

    “抱歉,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知道他可能要进我们学校。”

    听到这话,松田装腔作势用筷子夹起的米粒儿又掉下来。

    “什么啊,亏你还翘训这么久,一点儿消息都没打听到吗?”

    降谷抬头看松田一眼,心里很清楚对方为什么格外关注黑泽。

    几人说着话,萩原突然嘘了声,有点做作地说:“别回头!目标人物已经出现。”

    松田没好气地“切”一声,“都叫你少看那种卧底片了。 ”

    他朝门口望去,黑泽阵正迎着光走来。

    黑泽来得有点迟,食堂里大部分学生都已经打好了饭。大家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本来还在交谈,一瞬间却心有灵犀地安静下来。

    警校的消息传播得很快,吃饭的一会儿功夫,学生们就都知道了黑泽的存在。实际上,就算没有“未来旁听生”的身份,对方一头泛着光泽的银色长发也足够吸睛。

    只不过他们以为自己的打量很隐蔽,落在琴酒眼里,和凑到跟前直接怼脸差不多。

    琴酒泰然自若地找了张空桌坐下,松田见状,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茄汁蛋包饭吃干净,也不跟同桌人打招呼,一手插裤袋,一手端着餐盘朝琴酒走去。

    真正起身沐浴在人们窥探的眼神中,松田才明白这是种多大的压力,他面上不显,放在裤袋里的手却紧张地握成了拳。

    “我能坐这儿吗?”松田低头看着琴酒问。

    “随便。”

    话音未落,松田笑容灿烂地坐下来。

    他手撑下巴,一眨不眨地盯着琴酒,直到对方食难下咽,主动开口:“有事?”

    “听说你想进警校?”

    “嗯,然后?”

    “如果你考上了,我们不就有很多相处的时间?”

    “想问那件事?”

    松田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把他的心思挑明。但现在人多眼杂,不是讨论他生死大事的时候,松田刚要阻止,琴酒语气淡漠地说:

    “是人都会死。”

    松田愣了下,反应过来后不禁用舌头顶顶腮帮子。

    『什么啊!这样就想糊弄他?』

    琴酒近距离看着面前的青年,那头卷发似乎因为愤怒变得更卷,和墓碑上成熟的照片大相径庭。

    人可以长大,运气“好”的话也能回到过去,但历史可能被改变吗?

    要是黑泽不主动提,松田也能再忍耐一会儿,不过现在对方明摆着耍他,松田还打算说话,萩原突然从背后伸出胳膊勾他的脖子:

    “好了,走吧。来日方长嘛。”萩原说着,用了点巧劲儿把松田从椅子上拖起来。松田一个踉跄,萩原却笑眯眯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看着琴酒说:“希望能和你成为同学。我叫萩原研二,顺便一提。”

    两人走了,伊达航对琴酒点了点头,先前被班长壮硕身躯挡住的诸伏景光也跟着经过。他像只容易受惊的猫,很谨慎地用眼角余光观察着琴酒,琴酒狭长的眼眸微微一敛,就慌张地想要转移视线。

    虽然对苏格兰没什么印象,但那双和诸伏高明九分相似的眼睛还是让他认出了对方。琴酒冷哼一声,又对上走在最后的降谷。

    降谷的表情有些阴沉,察觉他的目光,浑圆的眼睛狠狠一瞪,快步把他甩在身后,追上前面最好的朋友。

    琴酒望着对方的背影,确实很像那种一边发出低吼一边护食的金毛。

    *

    同一时间,组织总部。

    空旷的靶场内枪声阵阵,里面正在进行一场厮杀。乌丸莲耶以价值500万美金的“陨石”M1911为赌注,要在琴酒和他的师傅斯汀格之间选出有且仅有的Top Killer。

    比赛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但只是斯汀格对琴酒的单方面围剿,琴酒的四肢中了几枪,倒在地上血如泉涌。

    斯汀格面无表情地逼近,看地上琴酒的眼神犹如蝼蚁:“怎么,你的枪只会用来玩打靶游戏吗?”

    门外拐角处,伪装成组织成员的安室透紧贴墙壁,哪怕知道谁获得了最终的胜利,还是忍不住呼吸困难,心跳如鼓。

    安室明白场内的琴酒大概率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没想过,后来组织里当之无愧的顶尖杀手,也有被枪顶着,无法反抗的时候——

    不一定是技术上落后,而是过不了自己心理那关。

    但除了极少数人,谁一出生就冷血无情呢?

    终于那声决定生死的枪响了,“砰”的一下,让安室的心跳都跟着停了半拍。

    “Bravo!”

    乌丸不合时宜的欢呼给这层血腥平添几分荒诞的色彩。

    “好好干,阿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武器。”

    『听到这句话的琴酒是什么表情?』

    过了会儿,两个浑身漆黑的保镖抬着斯汀格的尸体出来,他双手自然下垂,眉心中了致命一枪,闭不上的眼里空洞又看不到底。

    乌丸、保镖和尸体都离开了,偌大的靶场里只剩劫后余生的琴酒。

    安室等了会儿,对方才慢吞吞出来,从手脚流出的血像蛇蜿蜒了一路。

    安室看得心惊,思忖几秒提步跟上去。

    因为某种程度上,人是由记忆组成的。

    “他”的过去也是“他”的一部分。

    许久,微冷的风从半开的窗户飘进来,安室透曾紧贴过的墙壁,稍低的位置留下个浅浅的坑,像是指甲用力倒抠造成的。

    Ch42. 请求补习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傍晚, 如血的残阳照进窗户,外面的电线杆上几只乌鸦发出不祥的啼鸣。

    琴酒从床上醒来,睁开朦胧双眼的同时, 一尘不染的天花板和米白色圆形顶灯映入眼帘,完全陌生的装饰让他神色一凛,反射性地摸向风衣口袋。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外套被脱了, 猛地坐起, 头晕目眩。琴酒的衬衫袖口敞着,一截厚厚的绷带覆盖住手腕上的枪伤。

    他的视线稍微偏移,那把漆黑, 由师傅斯汀格性命换来的M1911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

    “……”

    『这是怎么回事?谁救了他?出于什么目的?』

    接连的疑问闯进琴酒脑海, 他翻身下床,枪插回腰间,隔着门板观察了会儿外面的动静,过了会儿拧动门把出门。

    距离卧室不远是一间厨房,面积不大,此刻有个穿蓝围裙的男人在里面忙碌。男人一身小麦色的皮肤,神情十分专注,还有着比阳光更耀眼的金发。

    琴酒放轻步伐靠近,进厨房后直接掏枪对准对方的后脑勺。

    “你是什么人?”

    安室透开电饭煲盖子的动作一顿,下垂的猫眼里掠过一丝了然笑意。

    他像是没察觉背后的危机, 依旧不慌不忙地盛粥。琴酒见状,狠狠皱了皱眉, 心里涌上几分不耐。他把枪的位置下移, 隔着衣服狠狠怼进对方后腰的肌肉里。安室碗里的粥因此洒出一些, 不过他手背绑着绷带,没有被烫到。

    安室若无其事地转身, 对上面前这张比记忆里青涩不少的容颜,表情有些怔忡,瞥了眼琴酒手里的枪笑道:“醒得正好,我熬了粥,你也来喝。”

    话音未落,他已经自顾自往前走。

    “……”

    琴酒盯着安室沉稳的背影,脸色阴郁,有一瞬间甚至考虑对方是不是个聋子,没听见他问话。

    但就算聋,至少眼睛是好使的,刚才很明显聚焦在他的枪上过。

    琴酒刚为了活命杀了自己的师傅,这会儿身体情况也不好,被眼前的陌生人一无视,顿时火冒三丈,握枪的手也跟着发痒。

    伴随他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安室手上的碗顺势炸开,白瓷碎片和刚煮好的粥溅了满地。还有些粥沾到安室脸上,把他的皮肤烫出些许红痕。

    安室转身看向琴酒,用指节沾了脸上的粥放进嘴里吮了吮,波澜不惊说:“你知道浪费粮食可耻吗?”

    琴酒敛了下眸:“告诉我你是谁。”

    “我叫安室透,是楼下咖啡厅的服务员。看到你受伤昏迷在路上,一时同情心泛滥,就瞒着老板把你捡了回来。”安室边说边走回电饭煲旁,重新盛了碗粥,语气微沉,“希望你这次不要‘不小心’打翻食物。”

    他把碗递给琴酒,琴酒没接,目光怀疑地审视着安室,过了会儿说:“我从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

    安室把碗放在身后的桌上,眼睛一眯,猛地转身攻向琴酒。

    “!”

    这一切发生太快。安室此前一直是好脾气的形象,加上琴酒四肢受伤,流了很多血,地板也因为翻倒的粥变得黏黏糊糊,他一时不察,被安室踹翻在地。

    琴酒的手掌按在碎裂的白瓷片上,鲜血一点点渗出,染红地上的白粥糊。

    印象里,这是琴酒第一次在和自己的对抗中处于下风。

    尽管有些趁人之危,安室还是很快藏起眼里的不忍,手指勾着琴酒的枪慢悠悠转过一圈,居高临下说:“知道我为什么没趁你昏睡的时候,把枪拿走吗?”

    他轻蔑地笑一声:“凭你现在的身体状况,醒着和睡着有什么显著区别?”

    “……”

    琴酒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安室。

    安室勾勾唇,沉默地开始拆自己手背上的绷带。片刻,一条长长的绷带在琴酒面前坠落。

    “这位”琴酒不会有印象,安室倒想起在组织的浴室里,他和七年后的琴酒关于要不要脱衣服发生争执,他用灰色的羊毛衫捆住对方,被挣脱后,那件羊毛衫也是这么缓缓飘落,遮蔽了他的视线。

    『……Gin,你到底在哪儿?』

    手背上深可见骨的刺伤进入视野,安室不自觉抿了抿唇收回思绪。他手背一翻,把伤口大喇喇展示给地上的琴酒看,冷声说:“曾经有人想用匕首刺穿我的手背,我都不怕。如果我是你,会乖乖吃饭补充营养,等养好伤再从这个‘安全屋’里出去。”

    琴酒闻言,惊疑不定地望向安室。安室见状,不由生出些逗弄的心思,挑眉道:“怎么,这很难猜吗?正常情况下,不会中枪吧?当然,也不会一上来就拿枪指着救了你命的人。”

    “……闭嘴。”

    安室笑了,不同于以往面对组织成员或是风见等同僚时的社交礼仪,而是真心实意的。

    虽然27岁的降谷零不一定斗得过27岁的琴酒,但27岁的安室透制服22岁的琴酒还是不在话下。

    这应该不算趁人之危……吧?

    *

    同一时间,警校。

    松田和萩原正在操场上拖着沉重的轮胎跑圈,鬼冢八藏在场边怒吼:“吃饭了吗你们两个,我抓只乌龟来爬还比较快!”

    松田不服气地撇撇嘴:“老鬼头这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

    只说了短短一句话,松田就气喘吁吁,绑着麻绳的腰更是被后面拖地的轮胎勒得生疼,“诶,我说,今晚跑完,我腰都得细、一圈。你信不信、Hagi?”

    萩原很无奈,一方面确实觉得好朋友应该患难与共;另一方面,又实在累得够呛,只想眼睛一闭直接冲到终点完事。

    他勉强吸口气对松田说:“小阵平,给你句忠告。多跑步,少说话。先、走了,回见。”

    没等松田反应,身旁刮过阵风,萩原已经死死咬住唇,冲到遥远的前方去了。

    “……萩原、研二!你个不讲义气的家伙!”松田愤懑地大喊。

    作为回应,萩原跑得更快。鬼冢在一旁冷嘲热讽道:“哟,现在只剩一只乌龟啦?”

    要是平时,松田肯定铆足劲儿让鬼冢把话吞回去,但他的持久力一直是个问题,加上刚才废话那么几句,岔气了,现在不停下来走,已经是意志坚强的表现。

    内心正要死要活,突然从操场入口窜出个矫健的身影,对方跑到他身边,逐渐放慢了速度。松田用眼角余光一看,居然是诸伏景光。

    “你呼吸乱了,可以根据我的指令调整下。呼、吸,呼、吸,呼、吸。”

    松田沉默地照做,过了会儿,步伐也跟着恢复稳健。景光在一边默默陪着,发现松田逞一时之快,勉强加速时,也会温和地劝下来。

    就这样,两人共同完成了轮胎负重的20圈。松田到终点时,状态比自己预想好很多。

    模糊的视野里递来一瓶矿泉水,松田想也没想地接过,顺口说:“别以为这种程度的讨好,就能让我原谅你刚才的抛弃,Hagi。”

    “我是黑泽。”

    松田往头上倒水的动作一顿,可塑料瓶口已经倾斜,透过哗啦啦浇下的水,松田对上黑泽冷如冰霜的脸,他打个哆嗦,有心或是无意,像只被淋湿的大狗狗猛地甩了甩头。

    晶莹的水珠溅在琴酒的脸上,顺着那无瑕疵的皮肤缓缓下滑。

    “啊,抱歉。自然反应。”松田抹了把脸,咧嘴笑道,“反正是干净矿泉水,你刚才也看到了。”

    身旁的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同时默然——

    他们可不会把跑了20圈,混着汗的水珠称作是“完全干净”的。

    景光犹豫了下,抽张餐巾纸给琴酒:“不介意的话,可以擦一擦。”

    “多谢。”琴酒瞥了他眼说。

    话音未落,松田迫不及待地打断:“你来干什么?”

    “评估下能考进这里的概率。”

    “结果呢?”松田一副前辈的态度,趾高气昂地仰着头问。

    琴酒见状,意味深长一笑:“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松田同学都进来了。”

    松田一下反应过来对方在嘲讽,气得面红耳赤:“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注意到这边动静的鬼冢踢踢踏踏走过来,先声夺人:“可别跟这小兔崽子比,他目前在我们班的体力只能算中游。”

    鬼冢说着,从头到脚审视琴酒一番,“三天后要考试进我们学校的就是你?”

    “对。”

    鬼冢“嗯”了声:“就算进了,也别来我的教场。”

    琴酒冷冷盯着他:“为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鬼冢总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很有压迫感,和他面对校长时的感受差不多。他摸摸鼻子,嘟囔道:“班里的惹事精已经够多了,我的白头发最近一茬茬往外冒。”

    虽然鬼冢的声音很轻,还是一字不差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望着学生们微妙的脸色,他大手一挥,以“洗澡时间马上结束”为理由,把人打发走了。

    几人鱼贯而出。

    松田和萩原走在最前面,边走边抱怨“满身臭汗难闻死了”,景光和琴酒在后面并肩而行。

    景光不太自在,时不时用余光打量身旁的黑泽。他有意放慢脚步,对方跟着慢下来。他加快时,对方也有样学样。

    “……”

    两人在沉默中你追我赶,景象和景光刚才陪松田跑步时极其相似。但他是出于好意,黑泽却是来者不善,让他心跳如鼓。

    闪神间,前方的松田和萩原已经不见踪影。

    景光抿抿唇,放弃似地停下脚步,瓮声瓮气问:“你有什么事吗?”

    琴酒似笑非笑:“你很怕我?”

    “……没有。”景光面色微红,局促地说。

    他只是有种直觉——黑泽君是他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琴酒静静地看着景光,虽然相处不久,他已经知道对方和诸伏高明只是长相相似,性格一点都不同——

    一个察觉了危险就会本能地后退,一个富士山在面前爆发,也能面不改色。

    所以公安怎么会找诸伏景光来组织卧底?就因为感官比较敏锐?

    “我看你好像很想交朋友。刚才在场外犹豫了很久,才决定陪松田阵平跑步?”

    听到这话,景光不可置信地抬头睁大眼睛,“……你都看到了?”

    “嗯。”

    景光原本就泛着微粉的脸整个像被煮熟的虾爆红。

    “其实我听说过你的哥哥诸伏高明,我最好的朋友也在东都念法律,是他的学弟。”

    景光不疑有他,看向琴酒的目光已经少了几分警惕。

    “那真是很巧。”

    “嗯,如果我能进警校,或许我们也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景光敏锐地察觉琴酒语气里的不确定,“你刚才不是和松田说进来没什么问题吗?”

    琴酒对上景光好奇中掺杂担忧的目光,勾唇一笑:“除了法条部分。三天太短了,我根本背不完。如果有经验的人愿意提供帮助,我的把握会更大。”

    “我可以帮你。”景光如他所愿,自告奋勇说。

    这时,琴酒发现不远处学生宿舍一道窥探的视线。他俯身凑近景光耳畔:“你真是个好人,那这几天晚上7点,我在图书馆等你。”

    说完,琴酒瞥了眼因他突然靠近,僵在原地,手足无措的诸伏景光,抬头望向宿舍楼探出来的金色脑袋。

    四目相对时,对方眼里火花四溅,而琴酒勾了勾唇,漫不经心地笑了。

    Ch43. 壳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降谷洗完澡, 本来在吹晚风看夕阳,突然发现黑泽在不远处对景光耳语。

    凭借绝佳的视力,他不仅看到景光僵硬的身体, 还看到黑泽对他挑衅一笑。

    和对方接触几日来的记忆涌上心头——

    装骨折让他“伺候”上厕所;

    在逼仄的卫生间对他强吻;

    明明出院了,也不肯搬自己的日常用品。

    诸如此类,连降谷本人都招架不住, 更别提心地善良还温和的诸伏景光。

    仿佛领地被侵.犯的雄狮, 降谷浑身毛发都防御性地竖起。

    他气势汹汹走到楼梯口,等待间隙时不时用指节敲打手下的扶梯。几个相熟的男同学本来想跟他打招呼,见状纷纷装作鸵鸟明智地遁走。

    片刻, 脚步声由远及近, 但出现在降谷视野的只有景光一人。他听到动静,抬头一看,逆光中好友的表情相当狰狞。

    『额……这是怎么了?』

    景光胆战心惊地问道:“Zero,你是在等我吗?”

    降谷闻言,如梦初醒,赶忙换了副微笑(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索敌失败不要紧,吓到Hiro就不好了。』

    “对,洗完澡没事,本来打算去找你。你去哪儿啦?”

    因为太想装得若无其事,降谷的声音反而温和得有些做作。

    这种细节当然逃不过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诸伏景光。景光走完最后两级台阶, 和降谷面对着面:“我刚才去操场跑了会儿步。”

    “噢,怪不得脸色有点红。”

    其实何止有点红, 简直像阿拉斯加红虾从里鲜艳到外。

    “嗯, 天开始热了嘛。感觉我体能也不太行, 要多练练。”

    景光边说边抿紧了唇,想起刚才黑泽离开他很近, 说“感谢”时自己狂跳的心脏。

    『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景光有些晃神,降谷也不好受。他一眼看出好友在说谎,却顾及对方的面子不能拆穿,手指掐着扶梯,缝隙里都进了木屑。

    “好,那下次我们一起练。”

    “嗯嗯。”

    *

    景光去洗澡了。

    警校的浴室不像在家,几个人围着一个花洒是常有的事,要么“先到先得”;要么趁人少的时候去;要么就干脆臭着。

    降谷在自己房间干坐。

    他本来打算直接找黑泽对峙,转念一想,对方这么狡猾,别说告知真实目的,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

    『既然要抓犯罪就得找到证据。』

    他要谋定而后动。

    过了会儿,隔壁景光房间传来动静。降谷不动声色瞥了眼床边的闹钟——

    景光洗澡比平时快了五分钟!

    他深吸口气,若无其事过去敲门。

    “是我,Zero。”

    “门没锁,你进来吧。”

    景光正背对着他吹头发,降谷见状,走过去把事先准备好的冰镇饮料放到桌上。

    “刚去小卖部,顺便给你带一瓶。天热了,注意防暑降温。”

    “啊好,多谢。”景光穿着无袖T恤,头上盖着条蓝白相间的毛巾,转头打量降谷时,眼睛里不自觉透露怀疑。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景光欲言又止,好半会儿问:“今天晚上不是自由活动嘛,我一会儿准备去图书馆复习功课,一起吗?”

    降谷的头皮瞬间绷紧,一下想到审讯时常见的某种现象:

    当受询对象撒谎时,会不自觉把话术补充得非常完整。

    在当前景光的场合就是:

    『因为今晚自由活动,所以我……』

    难道同为鬼冢教场的学员,降谷会不知道这件事?

    “我就不去了,准备在房间里练习包扎。”

    降谷发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景光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

    看来,问题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他不得不实行Plan B——跟踪。

    *

    阅览室。

    警校的阅览室是唯一能让学生打印的地方。

    景光一边搜索着资料,一边思考好友的异常。

    他总觉得零刚才怪怪的,难道是自己答应帮黑泽复习的事被发现了?

    不会吧……

    其实景光现在有些后悔,倒不是因为答应了帮忙,而是相比自己,身为本届综合Top的零显然更加适合。

    黑泽刚来不了解情况,难道他也不了解吗?

    归根结底,是黑泽那句“如果我进校,我们可能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打动了景光。

    零对他很好没错,但他也不能一直活在对方的庇佑之下。和零一样,景光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真正的人民警察。

    要保护人民安全的人怎么能处处受别人保护呢?

    手边打印机的轰轰声唤回了景光的思绪。他叹口气,压下对好友撒谎小小的愧疚,关闭电脑,拿着打印好的资料出门离开。

    片刻后,降谷从拐角走出,闪身进入阅览室。

    景光肯定没想过会有人盯梢,电脑里的浏览记录都没删。降谷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他打印的材料。

    “……警察学校考试模拟真题?”

    念出这行字的瞬间,屏幕上映照出降谷扭曲的表情。

    *

    图书馆。

    非月末考试周,也没开空调。在图书馆里自习的学生不算太多。

    景光和黑泽选了靠窗的位置,面对面而坐。景光把刚打印好热气腾腾的真题递过去,自己则低头划着常考的几部法律里重要的法条。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紧张的备考时期。

    警校的考试不简单,从法律法规到身体素质,差一点就会被无情地刷下去。为此,景光不知写完了多少套卷子,跑了多少公里。但黑泽比他更难,居然要在三天之内搞定所有内容。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看着自己越折越厚的书,景光不自觉停下笔,从旁边扯了张便签,写行字递给黑泽。

    『你真的一点基础都没有吗?』

    黑泽正在刷题,瞥了眼纸条朝景光点头,严肃的表情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点完头,他又迅速地沉浸在题海中。

    “……”

    景光看着黑泽专注的表情惴惴不安,他是有备考经验没错,但没有三天内通过考试的“学神”级经验。偏偏黑泽连这点都有过考虑,为了不增加他的负担,让他别跟任何人说两人辅导的事。

    能这么信任他的人除了哥哥和零,黑泽是第一个。

    景光咬了下唇,暗自决心一定要帮黑泽通过考试……

    在两人斜后方有个位置被书架挡住。降谷正坐在上面密切地监视黑泽的一举一动。

    他没想到,对方真的只是约景光帮忙复习备考。时间过去一小时,两人连交谈都很寥寥。

    从降谷的角度,能清晰窥见黑泽的侧脸。他视力太好,连一些小表情都尽收眼底。

    时常不屑的笑啦,偶尔皱起的眉啦……

    观察得久了,降谷不禁会想黑泽遇到了什么样的题。

    是照本宣科的送分题吗?是让人啼笑皆非的案例分析吗?还是那种太复杂,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主观题呢?

    当然,这绝不是降谷对黑泽感兴趣的表现,而是无时无刻在做的一种微表情观察训练。

    因为警察想在审讯中有所收获,就必须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忽然,作为他观察对象的黑泽猛地抬头。降谷吓得心跳都漏了半拍,所幸对方什么都没发现,下一秒就把视线转向了景光。

    从黑泽一张一合的唇,降谷读出了他对景光说的话:

    『去下洗手间。』

    景光点点头。降谷思考几秒后,提步跟上。

    *

    降谷看着黑泽走进男厕,等了会儿没从里面听到水声。

    他想了想,提步进去。

    小便器前空空荡荡,只有微风时不时拍打着窗。降谷立刻把视线转向三个隔间,前两个都大喇喇敞着,唯独第三个门板紧闭。

    这倒省了降谷的事。他打定主意,只要黑泽一出来,就把人推回去说清楚。

    令降谷没想到的是,他一走到第三个隔间门口,原本关着的门就开了条缝,一只骨节漂亮但苍白的手从里面伸出来,猛地把他拽进去。

    “!”

    降谷脚下一个踉跄,没等反应就被人重重推到墙上,他咬牙隐忍喉间几乎溢出的痛呼,愤愤地抬头盯着面前的男人。

    “你干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跟我到男厕,想干什么?偷袭?”

    琴酒抱着胳膊站在咫尺的距离,好整以暇地睨他。

    降谷板着脸:“只是想警告你,别打景光的主意。”

    琴酒闻言,故作疑惑地歪了下头:“我打他什么主意了?你偷.窥了这么久,难道没发现我真的在好好复习备考?”

    “!”

    『原来他知道我在偷看?』

    实际上,黑泽根本不用费神去找,体内的通感自会告诉他降谷就在附近。

    不知实情的降谷却因此呼吸急促,一副绞尽脑汁想说辞,还故作镇定的模样。

    琴酒冷不丁道:“刚才诸伏景光陪你们班松田下去罚跑了,你知道吗?”

    “?”

    琴酒不用降谷说话,单凭对方眼里稍纵即逝的怔愣就知道了答案。

    他冷哼一声:“有空疑神疑鬼,不如想想为什么诸伏景光没把这件事告诉你。”

    扔下这句,琴酒开门大步流星离开。

    降谷注视他的背影,愣愣地出神。

    *

    琴酒在走廊里遇到找来的诸伏景光,他手里拿了瓶冰镇矿泉水递过来,腼腆道:“抱歉,图书馆里不能喝有色饮料,所以只有这个。”

    “多谢。”

    景光微微一笑,准备转身往回走,琴酒眼角的余光瞥见从洗手间出来的降谷零,他眼疾手快拽住景光,迎上对方困惑的眼神,面无表情说:

    “里面太闷了,陪我在这儿待会儿。”

    “噢,好。”

    于是,景光错过了发现好友跟踪的唯一一次机会。

    他和琴酒挤在一个窗台上,双手摩.挲着塑料瓶,斟酌了几秒开口:“其实,你去洗手间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比起我,或许我的朋友降谷零能提供更好的帮助。你应该不知道,他是我们这届的综合Top。所以,你要不要趁来得及,换一个……”

    “我知道。”琴酒漫不经心说。

    琴酒不需要知道降谷的在校成绩,光凭对方在组织卧底这么久不暴.露,就已经足够证明优秀。

    诸伏景光诧异地转头盯着琴酒,呢喃:“既然知道,你还要找我帮忙吗?”

    琴酒自顾自眺望远方:“我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思考能力,老师只是锦上添花。另外,你有没有发现,你刚才说话的声音有点抖?”

    『好像一旦被拒绝,就会立马缩回壳里。』

    Ch44. 禁止喧哗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景光愣几秒, 下意识对琴酒道歉:“对不起黑泽同学,我只是觉得你很强,不想因为自己能力不足就拖你后腿。”

    琴酒听到这话, 依旧保持仰望天空的姿势,从鼻腔憋出声冷哼:“别说那么好听,你心里根本不希望我拒绝。”

    “!”

    “你为什么这么想?我绝对没有这种意思, 我保证!”景光不自觉拔高嗓音, 手指对着天花板发誓。

    琴酒这才缓缓转头,橄榄绿的眼眸清晰倒映出景光局促的脸。

    他们间的沉默很短很长。如果刚才景光还能逞强,现在则必定在时间的推移中溃不成军。

    他狠狠咬了下唇, 手里的塑料瓶也捏得噼啪作响。

    因为小时候的恐怖经历, 景光的性格有拧巴的部分。比如时不时自我检讨甚至否定。关于这点,哥哥和零都有所察觉,但出于保护的目的,心照不宣地纵容着。

    像挤在房间里的象,明明体积那么大,一直忽视,就不存在了一样。

    有人当面指出他的问题还是第一次。

    景光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想笑,却嘴角僵硬,只好低下头呢喃道:“你果然是我最不擅长应对的类型。”

    景光声音很轻,琴酒也听到了。不过没说什么话, 反而硬生生把自己的矿泉水瓶塞到对方手里。

    瓶子是冰的,景光被冻得一哆嗦。

    “哭之前, 先帮我把瓶盖拧开。”

    景光像在跟谁置气, 猛地抬头恶狠狠盯着琴酒:“我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哭。”

    “随便你。”琴酒没什么所谓, 停顿一秒又说,“那也要帮我把瓶盖打开。”

    “……”

    景光感到无奈, 面前的男人肯定是他出生到现在最不按常理出牌的。不过,他还是乖乖帮忙开了矿泉水,低头的时候黑色的短发看起来柔顺很好摸。

    景光把矿泉水瓶递过去,琴酒没接而是说:“我不像你哥或者降谷零这么讨喜,不会刻意惯着你。但作为你说了实话的奖励,我可以给你个忠告。”

    景光没有回,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却写满了求知欲。

    “不要随便暴露自己的缺点,否则遇到我这么恶劣的人,只会利用你的缺点,把你玩到死。”

    琴酒的话像道惊雷,把诸伏家弟弟眼里的光给劈没了。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琴酒可不管这么多,举起手里的矿泉水瓶猛灌一口,转身就走。

    “但你说如果进了警校,会跟我成为很好的朋友。”

    景光这句话的嗓音又有点大了,琴酒回头看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如你所见,我还没成为警校的学生。另外,图书馆里禁止喧哗。”

    琴酒的语气只是平铺直叙,规则感和哥哥一样强的景光却羞红了脸。他注视了琴酒的背影几秒,才提步追上。

    一并肩,琴酒就迫不及待加快了脚步。

    他们你追我赶,就像操场外那样。

    不过上次景光想逃,这次倒成了死死黏的那一方。

    *

    两人又复习了一阵,不过景光心绪不宁,划重点和走神的比例是3:5。琴酒发现后,果断叫停。反正这么厚一本书也够他今晚看的了。

    过了会儿,他们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天大地大,繁星点点。在地上的人变得好小。

    景光絮絮叨叨说着有关警校的事,仿佛想帮琴酒提前熟悉环境,让他早点成为这里的一份子。

    “每个教场都配备两名教官,一正一负。负责我们教场的是鬼冢教官和服部副教官。”

    “警校教授的科目除了法律,射击这种你能想到的,还有画像、急救、模拟审讯之类,都很有意思。”

    “我们这儿住宿条件挺好的,单人单间,但洗澡就没那么自由。几个人挤同一个莲蓬头是很常见的事。”

    景光说前面的事时,琴酒都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听到这儿,突然忍不住问:“你是说所有男学生在一起洗?”

    “对啊。”景光很自然地点头,转瞬目光疑惑地望向琴酒,“你该不会没和陌生人一起洗过澡吧?”

    “……”

    他等了会儿没等到琴酒的回答,对方的脸色却肉眼可见差得很可以。

    *

    晚上十一点,警校准时熄灯,之后会有当值的教官进行查房。

    每个教官的习惯不同,比如服部副教官,最喜欢搞突袭,传闻说是因为他总是自己先闷头睡大觉,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来。

    和他相比,鬼冢准时得像钟上的发条。每次十一点半,一分不快一分不慢。

    因此,眼见时间快到。即使景光想着黑泽,翻来覆去睡不着,也熟练地闭上眼睛。

    过了会儿,熟悉的脚步声停在他门口,一束强烈的光从门上的玻璃照进来。

    要是往常,陷入熟睡的景光不会有任何反应,但现在,他只能屏住呼吸,放在薄被里的手也不自觉紧握在一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和鬼冢的对抗仍在继续。恍惚间,他好像变成一具躺在棺材里的木乃伊,供游人饶有兴致地参观。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破功时,房间里总算恢复成一片黑暗。他仔细收集着鬼冢的脚步声,直到对方下楼,如释重负呼出口气。

    虽然刚才的心跳快得几乎要死,但也让景光想通了一件事——

    真正恶劣的人不会堂而皇之说出来,反之亦然。

    他蹑手蹑脚地下床摸索到荧光笔和行政法的书,蒙上被子,打开手机的照明灯,像只蚕蛹似地坐在书桌前给黑泽划重点。

    顾涌、顾涌。

    *

    同天晚上,咖啡厅二楼。

    被修理过一顿的琴酒消停了不少,哪怕依旧不给安室好脸色,起码肯乖乖吃饭。

    他吃饭的时候,安室任劳任怨在旁边擦地,擦完地还贴心地帮忙包扎伤口。

    这一包扎,发现了问题。

    “你发烧了。”安室斩钉截铁地说。

    琴酒反射性收回手,瞥了眼掌心丑不拉几的蝴蝶结,脸色冷淡:“少在那儿胡说八道。”

    安室没跟他掰扯,直接下楼拿了个温度计,强硬地塞进琴酒手里,“现在,当着我的面量。”

    琴酒很讨厌对方这种不容置喙的语气,但想到自己刚才的惨败,咬了咬牙只能照做。

    过了会儿,温度计诚实地显示:38℃。

    “……”

    琴酒烦躁地别过头,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发现的。明明他的体温比常人低,不可能泄露什么端倪。

    安室低头看面前的男人,几不可见抿了抿唇。

    “你在这儿等一下,我马上回来。”察觉琴酒的抗拒,他的语气柔和了些。

    说完,转身下楼。

    楼下的咖啡厅一片漆黑,安室在吧台摸索一阵,找到店长出去度假前备的退烧药,拿药往回走时突然顿住了脚步。

    安室思考几秒,跑出店外。

    “叮当——”

    楼下传来风铃和门框的碰撞声,显示爱管闲事的咖啡店店员暂时离开。

    这是个琴酒脱身的好机会——

    本该如此。

    或许是想到对方让他把这里当成安全屋,或许是不想那么快面对自己杀害师傅的事实,琴酒权衡了一番,没有动弹。

    所以,安室急匆匆赶回来时,他依旧乖乖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安室松了口气,把手里的袋子和退烧药递过去。

    “给,吃完药你可以喝瓶橙汁,补充维C,但不能用橙汁吞药,会影响效果。”

    “你……”

    琴酒看着满头大汗的安室,一瞬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他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要买果汁?就算买果汁,为什么要用跑的?』

    一个接一个疑问像小土块在琴酒脑子里垒成了山。

    他吞了药,隔好一会儿才撬开橙汁的盖子开始喝。

    当清爽的果汁滑过喉咙,玻璃瓶上也折射出安室透的笑容。

    稍纵即逝,但无比真实的笑容。

    *

    令安室没想到的是,他给琴酒的药还是迟了。稍晚些时候,琴酒的体温攀升到39℃,片刻前还在跟他顶嘴的男人,瞬间烧得面色通红,精神萎靡。

    安室小心翼翼把人扛上了床,又是隔段时间就换毛巾降温,又是半强迫对方喝水。忙活了大半夜,天蒙蒙亮的时候,琴酒的情况才稳定下来。

    安室望着面前苍白的睡颜,想到整个晚上琴酒一直在梦呓的名字——

    『斯汀格』。

    他叹口气,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琴酒和他相遇前,是否也有过类似的遭遇。

    他总以为对对方的了解已经够多,其实还太少太少。

    29岁,独自熬过靠杀师傅保命和高烧不退夜晚的琴酒现在又在哪儿呢?

    安室不可救药地思念着,然后迷迷糊糊睡过去。

    电线杆上麻雀发出第一声鸣叫时,床上的琴酒醒了。他摸到放在薄被上的M1911,下意识松口气,转过头看见安室透不设防地趴在旁边。

    他用仅剩的力气举枪对准那个金黄色的脑袋,按下保险栓时,却蓦地想起前一晚寡淡无味的粥、白色的药片和玻璃瓶装的橙汁。

    他慢慢放下枪。

    安室似有所感地动下头,睁着惺忪的睡眼问他:“你醒了?感觉好点没?”

    “嗯。”琴酒言简意赅。

    短短一句话,一个字,说不清谁的嗓音更嘶哑。

    『算了,今天就留他一条命好了。』

    因为琴酒不喜欢欠人情。

    Ch45. 适量的嫉妒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第二天, 琴酒迅速找到大岛校长。对方听完他的需求,慈祥地抬头笑问:“真那么排斥和大家一起洗澡?”

    琴酒看着他沉默一会儿,难得用上敬语:“您做警视总监的时候, 会和手下那帮20多岁的人一起洗吗?”

    “当然会啊,大家一起泡汤,促进感情嘛。警察就是要靠集体行动的职业种类。”

    “……”

    习惯单打独斗的孤狼琴酒无言以对。

    大岛见状, 唇边的笑容不由扩大, 转瞬又收敛表情,一脸严肃。他双手支着下巴:“黑泽同学,我可以给你想要的特.权, 但你得告诉我, 凭什么。”

    在社会上能得到特.权的人无外乎几种原因,要么跟高层领导有裙带关系,要么有远超常人的才能。

    琴酒来自未来没错,但进警校的这几天,对方并没有扯着他问这问那,所以——

    他思索几秒,朝大岛伸手:“上次的枪麻烦借我用下。”

    大岛故作疑惑:“什么枪?”

    “放在您桌板底下,用来指我脑门的枪。”

    大岛笑了,略一弯腰取枪递过,他没有提前拆卸弹夹, 而琴酒掂量下掌心的重量,确定里面装了子弹——而且是足发。

    “需要计时吗?”

    “这种事目测下就行吧。”

    自从进入警校, 学生们被要求按照严格的时间表作息, 从业几十年的大岛更是把守时的习惯刻进了骨子里。

    他不需要钟, 因为钟自在他心中。

    琴酒勾唇一笑,直接开始闭眼拆枪。他动作很快, 且有条不紊——握把、扳机、枪管、弹簧……

    诸如此类,被从左到右依次摆放在办公桌上。等到了弹匣部分,他大拇指指节挑动六下,一次不多一次不少。金色的子弹沿小型弧线,有序地一个接一个落在大岛面前。

    他注意到,黑泽甚至没去检查是否有剩余的子弹。

    这意味着,对方只靠掌心的重量就能够判断——

    惊人的才能和自信。

    琴酒拆完,又要原封不动地摸索着装回去。

    大岛及时叫停,他讲究效率,已经知道的事不用演示两遍。

    琴酒睁开了眼,看大岛慢悠悠组装手.枪,沉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对他表现的赞扬。

    等装完枪,大岛才笑了,翻开手边的“月总结”文件夹,精准地翻阅五次,抽.出五张不同的个人总结表。

    他把表一字排开,展示在琴酒面前:

    “这是我本届最看好的五个学生,碰巧都在老八的班。他们各有所长。班长伊达航:近身搏斗;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拆弹;诸伏景光:画像识人。”

    很快,大岛弯曲的指节叩到最后一张表上,“至于这位‘降谷零’,你已经很熟。他是近十年来能力最强的综合Top。”

    听到这话,琴酒不由挑了挑眉,也不知是因为大岛那句“你已经很熟”还是“近十年内能力最强”。

    他戏谑地想,如果论上.床能力,降谷零确实很强,他也确实熟悉。

    虽然脑子里都是些跟实际无关乱七八糟的东西,琴酒脸上还是丝毫未显。

    过了会儿,大岛又说:“他们五个已经足够优秀,但我贪心,希望他们更好。”

    “黑泽同学,你觉得能促进人不断向前的源动力是什么?”

    琴酒想到自己,不假思索地回答:“嫉妒。”

    他刚进组织,嫉妒别人的活更有趣,所以拜斯汀格为师,苦练枪法;变成管理层后,又嫉妒朗姆跟乌丸莲耶有裙带关系,所以一路与其抗争。

    “嫉妒……”大岛咀嚼着这个多数人眼里的负面词汇,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嫉妒确实能催人向上,但要适量。”

    琴酒闻言,几乎发笑。

    不得不说,眼前的老头表现得像个已经参悟人生的哲学家。按他的理论,自己是因为嫉妒过头,才会被朗姆残害,流落到这里咯?

    琴酒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大岛发现自己精心培养的学生七年后仅剩一个,会是什么表情。

    “只要你做到我所要求的,你在警校的一切生活我都可以保障。”大岛目光灼灼地盯着琴酒,“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琴酒之所以没有剧透大岛心爱学生的结局,当然不是仁慈,而是为了自己的权利。

    他欲转身走,大岛叫住他,不苟言笑地说:“黑泽同学,无论你以前是什么身份,一旦进入警校,我希望你以成为优秀的警察为己任。”

    过了会儿,琴酒离开,偌大的办公室只剩大岛一人。他发了会儿呆,自言自语道:“啊,花园里的小花小草该浇水啦。”

    *

    隔天下午,咖啡厅。

    琴酒烧退了,身体也在慢慢变好,这会儿正被安室逼迫着在店里帮忙。

    普通人是血和肉做的,安室透却是钢铁做的。在照顾琴酒的这两天,他还抽空研发了适合夏天吃的菠萝奶油冰淇淋。

    他让琴酒尝味,被琴酒毫不留情拒绝:“你喜欢甜食?”

    安室噎了下,这就是所谓的“倒打一耙”。不过原来这个时间段的琴酒还没那么嗜甜。

    安室推出的冰淇淋清清爽爽,甜而不腻,客人们口耳相传,几乎每位下单时都会附带这个甜品。

    安室做菜,琴酒点单,虽然忙碌但井然有序。

    窗边有位男客,穿着皱巴巴的灰色西装,口袋里的红方巾也形似豆腐干。那头卷发像是天然的,经过打理,依旧枯得犹如稻草。

    他目光飘忽,不是逗留在对面空位上摆放的玫瑰花束,就是频频望向窗外,连琴酒刚才给他点单,也特别不耐烦。

    正在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拖着行李箱出现。“她”一头酒红色波浪卷长发,身上穿波西米亚风长裙,踩着双露趾凉鞋,看起来风情万种。

    一进门,“女人”脱下浅粉色墨镜,用带日式发音的英语冲吧台内喊道:“My dearest Amuro chan~ I'm back!”

    安室料理菠萝的手一顿,太阳穴跟着突突直跳,琴酒过来给单,狐疑地瞥他一眼。

    “老板,男的,女装癖。”安室言简意赅。

    “诶,好歹我让你有个地方住还不收房费,小安室怎么这么冷淡啊?”丽子垮着张漂亮的脸。

    “丽子这么快就回来啦?不用担心店里呀,你新招的两个店员能干得很!”

    和丽子相熟的客人粗声粗气地打着招呼,丽子豪爽一笑,嘴里嘟囔:“旅游是挺有意思的,可惜同行的男伴无聊透顶。”他视线转到不远处点单的琴酒身上,压低声音问安室,“这位是谁?你请来帮忙的?”

    “出去买菜的路上看他受伤,就捡了回来。”

    “噢噢,我怎么就捡不到这么帅的小年轻?”

    安室闻言,冷淡地瞥他一眼。

    “开个玩笑嘛,我对年下没兴趣的。”

    这边丽子在跟安室八卦,那边琴酒似有所感地转头。

    丽子见状,赶忙热情招手,见人不肯过来,等给单的时候就拽着琴酒不让走。

    “哎呀,黑泽君。没必要害羞,我这人很好相处的啦。”

    琴酒的气场又冷又强,一般只要眼睛不瞎都会主动离他十万八千里。但面前的丽子天生自来熟,像只喜鹊一直絮絮叨叨。

    他嫌烦,又不能当众掏枪,只好眼神示意安室让叫丽子闭嘴。

    谁知安室瞥他一眼,若无其事低头继续忙碌。琴酒眼尖,发现对方嘴角幸灾乐祸的笑藏都不藏。

    他的脸顿时黑了。

    “咱们头一回见,也没能给你带什么礼物。”丽子的视线往琴酒苍白的手腕上转一圈,笑道,“要不我把这串水晶给你,寺里求的,招桃花特别灵。”

    说着,丽子准备把水晶褪下,此前一直作壁上观的安室冷不丁开口,语气斩钉截铁:“他不需要。”

    “啊?”

    琴酒沉默地看向安室,安室毫不避讳和他对视。

    “他才22岁,谈什么恋爱。”

    说完,安室用案板旁的毛巾随意擦了擦手,“菠萝没了,我去超市买,很快回来。你看店没问题吧?”

    “当然。”琴酒波澜不惊说。

    等安室走后,丽子还待在原地疑惑地眨眼。

    原来安室君也有这么强硬的时候啊?

    在丽子和琴酒没注意的角落,皱巴巴西装男正一脸痴迷地手拿玫瑰花走过来……

    *

    安室很快去而复返,隔一段距离发现咖啡店门口透着古怪。

    零星几个客人站在那儿目露惊恐,其中一个突然叫道:“他哪儿来的刀!”

    话音落,店内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

    几秒后,先前坐在靠窗位置的西装男挟持丽子出现,他一边疯狂挥舞手里的水果刀,一边轻嗅丽子的长发,诉说爱意。

    丽子吓得冷汗直冒:“你谁啊?我根本不认识你啊!”

    男人像是被他的话刺激,直接用尖锐的刀尖抵住丽子的喉咙,洁白的皮肤上渗出丝丝血迹。

    安室见状,赶忙扔下手里的购物袋朝咖啡店跑去。他视线稍移,发现跟着丽子出来的琴酒,那只手已经习惯性地伸进口袋。

    安室的心跳几乎骤停。

    『不要!』

    可就算安室跑得再快,也快不过琴酒手上的枪。

    下一秒,“砰”的一声,安室脚步微顿,眼睁睁看着子弹划破空气,射进西装男的肩膀。他竟莫名松了口气。

    『还好琴酒没把对方置于死地。』

    他快步赶过去,在店里找了根绳子把坐在地上哀嚎的西装男捆起来,又扶起脸色惨白的丽子。旁观者的议论声源源不断涌进耳朵:

    “幸亏抓住了,这年头疯子真多。”

    “但那个年轻人怎么会有枪?别是黑涩会吧!”

    “对啊对啊,正经人怎么会带枪啊?没想到丽子的咖啡店居然找了这种服务生。”

    琴酒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但他毫不在意,垂眸跟蹲在地上的安室对视。

    一个先前在店里吓软腿的客人强撑着准备跑路,琴酒收回视线,拿枪的手猛然横在对方胸前:“等等,你还没结账。”

    他这举动让顾客们的眼神更微妙了……

    *

    做完笔录,三人走回咖啡厅。丽子一马当先,留两个小年轻慢悠悠跟在后面。

    琴酒冷不丁开口:“刚才我开枪的时候,你的表情好像很惊慌。怎么,怕我当街杀人?”

    安室心里咯噔一下,面不改色地笑着反问:“那你为什么没这么做呢?”

    他焦灼地等待琴酒的答案。琴酒瞥他一眼:“我没那么不识好歹,丽子让我住,你又照顾我,我不可能让咖啡厅蒙上阴影。”

    安室勾唇笑笑,不点破琴酒拔枪行为本身已经给咖啡厅带来一定影响。

    归根结底,救人是没错的。

    前方的丽子朝他们招手,回到店后,居住在附近的老奶奶拎着安室之前丢掉的菠萝过来。她递给丽子,慈祥地拍拍对方肩膀:“事情我都听说啦,你受苦了呀孩子。”

    丽子今年快40岁了,在老奶奶跟前也确实是个孩子。他故意颤颤巍巍捧着那颗菠萝放到桌子上,握着老奶奶的手:“哎呀,不提那些。给您介绍我家新来的两个店员。”他不由分说把安室和琴酒拉到旁边,如数家珍,“开枪救我的小伙是这个,叫黑泽阵。用绳子捆人的是这个,叫安室透。帅吧?”

    老奶奶眼睛不太好使,怼到两人面前端详了好一阵,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嗯,是很帅啊。”

    丽子很满意,对自己和安室选人的眼光都很满意。

    “诶。那就吃菠萝吧。小安室研发的菠萝冰淇淋,我也想尝尝。大家都吃的吧?”

    安室看了身旁的琴酒一眼,刚想替对方拒绝,琴酒却简短地“嗯”了声,对上他惊讶的眼神,面无表情问:“怎么了?”

    “……没什么。”

    *

    当晚,丽子在空荡荡的店里长吁短叹。安室帮忙处理好他脖子上的伤口,安慰道:“别担心,过几天风波平息,大家都会重新光顾的。”

    “哎呀!我不是在想店里的生意,是觉得对不起小黑啊!”

    『小黑?』

    安室没想到丽子还能给琴酒起那么别致的昵称。

    “小黑明明救了我,还被其他人说东道西。随身带枪怎么啦?老子年轻时的候还跟山X组的头儿谈过呢!”

    安室擦桌子的手稍顿。

    “不关你事,他总要走的。”

    在这里暂歇,也是安室单方面操作的结果。

    『只是没想到,琴酒走之前会救人一命。』

    丽子闻言,眨巴眨巴眼睛,歪着头打量安室,敏锐地察觉对方情绪也有点低落……

    *

    同天晚上,警校。

    琴酒按照约定,准时到达图书馆,谁知出现在两人老位子的不是诸伏景光而是降谷零。

    他瞥了对方一眼,转身就走。

    降谷怔愣几秒,提步追出,到图书馆大门外蓦地拉住琴酒的胳膊:“不是我拦着Hiro,不让他帮你复习,是他这两天熬夜划重点,训练的时候走神被教官训了,现在在打扫厕所。”

    琴酒这才转头看他,冰冷的目光直让降谷乖乖松手。

    “所以?”

    降谷咬了下牙,眼神执拗地盯着琴酒:“所以今晚我来陪你复习,我成绩很好,你知道的。”

    琴酒静静注视他片刻,忽而挑唇笑了:“我知道。但我今晚准备通宵。你陪得了吗?”

    “!”

    Ch46. 坚定的选择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降谷独自待在黑泽的寝室, 环顾四周,一股微妙的违和感涌上心头。

    警校的训练艰苦又枯燥,头两个月是最容易退学的时候。因此, 学生们会变着法儿鼓励自己,比如在寝室里放家人、恋人的照片,或者离职前同事们的留言板。

    但黑泽的寝室除了降谷帮忙领的被褥和日常用品, 什么都没有。除了说明对方意志力强大, 还有另一个可能——

    黑泽阵的内心空无一物。

    降谷意识到这点,莫名有些焦躁。他希望黑泽能赶快回来。

    *

    另一边,景光正在兢兢业业地完成惩罚, 脸上满是懊悔。

    因为这两天睡眠不足, 他在走方阵时用错手脚,出示警棍、警笛的基础训练中也比其他同学慢了半拍。

    鬼冢震怒,罚他扫一周厕所。

    他的愧疚不仅针对教官和班级同学,还针对被放鸽子的黑泽。

    黑泽明明知道他实力不足,仍旧坚定地选择他,他却……

    景光的唇缝间溢出声叹息,面前小便器的白瓷倒映出不争气的自己,他擦拭时用了浑身的力气。

    哼哧哼哧。

    突然,背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说:“抱歉同学,这间厕所还在打扫, 你可以先用其他楼层的。”

    身后没有回答,景光听到脚步声离自己远了, 还以为对方已经离开。他松了口气, 幸亏不是难以沟通的人。

    正这么想着, “嘎吱”一声,旁边放清洁工具的橱门打开。景光动作稍顿, 疑惑地循声望去,出现在视野里的竟是张他绝想不到,冷淡的脸。

    他惊得一屁股坐在瓷砖上。

    “黑,黑泽同学,你怎么来了?”

    琴酒瞥他一眼,拿了清洁剂和抹布到他隔壁的小便器开始擦。

    “我找你帮忙补习,你倒好,一声不吭就把我扔给别人。”

    黑泽的语气丝毫不掩饰责备,景光一下面红耳赤,心中的愧疚增加之余,居然还有一丝窃喜。

    他肯定自己是哪儿不正常,但被人坚定选择的感觉真的很好。

    黑泽狐疑地瞪着他问:“你脸红什么?”

    景光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一本正经:“啊?我,我是惭愧。我比较容易上脸。”

    他赶忙走到黑泽身旁,边“抢”对方的抹布边说:“你别干了,这是教官给我的活。”

    黑泽先一步躲过,景光出了些汗滑腻的手搭在对方苍白的腕上,掌心触感十分凉爽。

    “!”

    他触电般收了回来,还局促地在裤子上擦擦自己的汗。明明这只手没碰过什么脏东西,依旧控制不住觉得是对黑泽的一种亵渎。

    正在这时,黑泽转头,声音放轻:“我知道是因为我。”

    “不……”景光有意反驳,对上黑泽波澜不惊的双眼,却像被猫叼了舌头,说不出任何话。

    “罚多久?多少厕所?”

    “一周……所有。”他乖乖回答。

    黑泽飞快皱了皱眉:“那就抓点紧。”说完,他自顾自转过头。

    景光见状,歇了劝说的想法,心里隐隐知道黑泽一旦下了决定,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他边努力擦,边小心翼翼偷看旁边专注的男人。

    扑通、扑通。

    脆弱的鼓膜快被他剧烈的心跳声震碎了。

    *

    擦完小便器,两人走进不同的隔间刷马桶。

    过了会儿,门外传来男生们纷乱的脚步声。

    “诶,你们说那个黑泽阵明天考试能过吗?”

    “过个屁,根据我的可靠线报,这家伙都没去射击场练过枪。”

    “……但他有没有可能是深藏不露?”

    话音未落,那人嘴里传出哀嚎,像是被谁猛踹了一脚。

    “你少特么扫兴。就算是这样,那些法条三天能背完?他能背完,我就能表演倒立吃s!”

    “哈哈哈哈,阿渡哥这次赌得够大。那我就等着跟哥吃香喝辣了。”

    三人的嬉笑交谈涌入景光耳内,一股愤怒油然而生。他不自觉捏皱手里的抹布,正要奋不顾身冲出去和人理论,门板却被强硬的外力压住,推也推不开。

    琴酒站在外面和嘴碎的三人对视。

    三人皆是一愣,没想到话题的当事人会冷不丁出现在身后。但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对方又寡不敌众,三人中的老大像斗鸡梗着脖子:“你看什么看!”

    尽管阿渡人高马大,说话语气也非常凶恶,对面的黑泽却不为所动,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随时间推移,三人心中产生阵没来由的恐慌,仿佛倒映在黑泽瞳孔里的自己已经成为被锁定的猎物。

    他们正准备发难,琴酒谦和地说:“我刚打扫完,方便的话,麻烦你们待会儿上的时候对准一点。”

    琴酒用的对待上级,最高规格的敬语。

    三人一听,顿松口气。

    阿渡本来打定主意,如果黑泽硬刚,就给点颜色瞧瞧。没想到对方态度那么好。

    “行吧,看在你可能成为我们同学的份上。”他扬着头,趾高气昂说。

    “多谢。”琴酒飞快勾了勾唇。

    琴酒这一笑犹如融化冰雪的春光,直接把阿渡看呆了。

    他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当着琴酒的面脱裤子撒尿。一想到对方就在背后看着,之后还要清理他的秽物,阿渡的某处就有些y得发疼,憋好久才憋出两滴。

    片刻,三人上完厕所,冲琴酒点点头走了。等脚步声完全消失,琴酒才转身放景光出来。

    重现在视野的景光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为什么要挡住我的门,不让我出来跟他们理论?”

    琴酒笑看着他,漫不经心问:“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景光见状,心跳如鼓:“我……”

    “比起这种无聊的事,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你钱不够用了吗?”

    “不,想发笔横财而已。”

    景光眼里掠过丝疑惑,联系三人刚才的对话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拽住琴酒的胳膊说:“赌b被发现是会开除的!你钱不够可以用我的,千万别做这么危险的事。”

    琴酒的目光从景光握着自己胳膊的手慢悠悠转到对方脸上,不轻不重问:“你不相信我?”

    “……相信。”

    *

    天渐渐转热,刚洗完澡的萩原懒得把头发吹干,直接穿着件衬衫在寝室里争分夺秒练拆弹。

    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

    『小阵平啥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萩原想着,高声喊道:“直接进啊,门又没锁。”

    可身后没有开门声。他疑惑地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身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完全没想到的对象。

    “黑泽君?你找我有事?”

    “嗯,想请你帮个忙。”

    ……

    萩原把人迎进门,等听完请求,抱着胳膊饶有兴致问:“为什么是我?”

    “听说你人缘很好,很多女生喜欢。你去的话,一定不会被怀疑。”

    琴酒神情淡漠地说着对萩原的称赞。

    萩原很无奈:“黑泽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夸人的时候别像在背台词一样板着张脸。”

    “嗯,我故意的。”

    “什么?”萩原惊诧地挑了挑眉。

    “难道笑着夸你的人还少吗?”琴酒说完,飞快扬起唇角。

    萩原眨两下眼,噗嗤笑出了声,一句对眼前人诚恳的评价跃入脑海。

    『有点心机,但不多。』

    *

    半小时后,萩原被阿渡的好哥们儿带过去x注,

    阿渡丝毫不怀疑他的消息来源,只问了句:“确定押黑泽阵?”

    “对。”萩原爽朗地笑道,“我喜欢刺激,这种事玩的就是心跳。”

    阿渡不屑地撇撇嘴,就像在厕所里说的,他一点儿都不相信黑泽能通过考试,但想到对方脸上那抹稍纵即逝的笑,还是有点心痒难耐。

    “要x注可以,我这周末的活动还没有着落。反正喜欢你的女人很多……你懂我意思吧?”

    警校每年都是热门报考项目,就算招进点道貌岸然的家伙也不稀奇。

    萩原飞快眯了眯眼,若无其事道:“当然,要不是我出去约得太多,也不至于连吃饭钱都没了。”

    阿渡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萩原顺利把d资交出去,除了黑泽那部分,自己也贴了点。

    把钱放在阿渡手上时,他不由在心里默念:

    『黑泽同学,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

    琴酒回到寝室时已经将近八点,听到动静的降谷转过头,神情不太开心:“你去哪儿了,这么久?”

    琴酒默不作声把手放到降谷鼻子底下,降谷反射性让了让,一股轻微的消毒水味还是涌了过来。

    “你该不会是帮景光扫厕所去了?”

    “嗯。”琴酒拖了把椅子坐到降谷旁边,“我已经洗了好几遍,感觉还有味道。你闻到了吗?”

    降谷没想到黑泽会去帮景光扫厕所,也没想到景光会接受。

    他盯着对方侧脸好几秒,不自然地别过头说:“你心理作用而已,别拖时间了,赶快开始吧,不是说要通宵吗?”

    *

    降谷确实打算陪黑泽整夜,但熄灯时间还是得把查房的教官应付过去。

    眼看时间快到,他催促黑泽关灯,自己躲在厚重的窗帘后屏住呼吸。

    不一会儿,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这次居然不是他以为的服部,而是严苛的鬼冢。不过没关系,只要黑泽配合,抗过检查轻而易举。

    思索间,鬼冢的脚步声渐渐远离,降谷正要松一口气,黑泽忽然翻身下床。下一秒,昏黄的灯光传遍整个房间。

    “!”

    鬼冢脚步一顿,果断去而复返。他停在琴酒的房间外,瞥了眼门旁空荡荡的标签,不耐烦道:“黑泽阵?开门。”

    躲在窗帘后的降谷:“……”

    『黑泽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他肯定就是故意的吧!』

    Ch47. 直播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虽然事已至此, 也不是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只要黑泽脸皮够厚,直接关灯睡觉,鬼冢总不见得破门而入。

    降谷隔着厚重的窗帘, 察觉黑泽望来的视线。他赶忙小幅度晃动身体,谁知对方看都不看,直接转身, 走去开门。

    “……”

    降谷居然已经不再惊讶。

    门口, 鬼冢的脸映入眼帘。他不苟言笑,盯了黑泽一会儿,语气不耐道:“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赶紧睡觉!”

    琴酒似是没发现他的怒气, 不卑不亢:“鬼冢教官, 我明天考试,大岛校长特批我今晚可以通宵复习。”

    “?”

    听到这话,鬼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好一个特批!』

    面前这人还没进校,就开始要求特.权,真要进了,还得了!

    而且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他根本不可能为了这种小事打电话去向校长求证。

    鬼冢死死地盯着琴酒,琴酒回视,随时间一分一秒推移,两人愈发剑拔弩张。

    渐渐地, 这股战火也烧到窗帘后的降谷,他大气不敢喘一声, 也无暇思考黑泽为什么偏要惹怒鬼佬。只希望鬼佬赶紧转身离开。

    正在这时, 窗帘外的琴酒毫无征兆勾唇一笑。他走回书桌, “啪”地伸手关掉台灯。

    如墨夜色如头巨兽,立刻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了整个房间。

    鬼冢在琴酒背后眉头紧皱, 多年的教学经验告诉他,对方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

    『到底想干什么?』

    思索间,琴酒走向阳台。

    踢踏踢踏。

    降谷隔着窗帘,注视他高挑的身影逐渐靠近,每一步都似乎精准地踩在他狂跳的心脏上。

    踢踏踢踏。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

    终于,琴酒在窗边站定,微微侧身看着鬼冢问:“鬼冢教官,如果警校的学生过了熄灯时间没有好好睡觉,会怎么样?”

    鬼冢答道:“记过。”想了想,意有所指地又说,“态度不好的,可能会被直接退学。”

    “原来是这样。”琴酒恍然大悟,淡漠的视线悠悠转到窗帘之上,降谷藏身的地方。他透过深蓝色的布料和后面的青年对视,唇边扬起抹恶劣的笑,在降谷头皮收紧的同时,猛地扯开右手边的窗帘!

    “啪——”

    『这个疯子!』

    降谷从不随便骂人,因为他最知道语言的力量。但此时此刻面对黑泽,还是忍不住口出恶言。

    他眼疾手快抓住窗帘一角,隔着粗糙的布料和琴酒对峙。

    降谷周遭的声音仿佛全被稀释,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对方的呼吸震耳欲聋。

    黑泽的力气比他想象中更大,紧握的拳头克着他的,掌心旁的肉也蹭得生疼。

    就在他们彼此互不相让时,身后的鬼冢突然出声:“黑泽阵,你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琴酒闻言,骤然收手。降谷看见他唇边愉悦的笑如水中海豚,极快地出现后隐没。

    “……”

    降谷心跳如鼓,胸口涌上劫后余生的放松或是别的什么。

    鬼冢靠近,而琴酒侧身,正好不偏不倚挡住降谷躲藏的位置。

    “我又想了想,虽然我还没正式成为警校生,还是遵守学校的规定比较好。既然不能用台灯,用自然光也一样。”

    鬼冢顺着琴酒的视线瞥一眼夜空。云层厚重,别说月亮,连星星都不见几颗。

    有个屁的自然光!

    他粗深的眉毛皱得能压死苍蝇,瞪琴酒一眼,恶狠狠道:“想开灯看书就开,别搞得我虐.待你一样。”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离开,经过琴酒时看都没看对方一眼。琴酒却漫不经心出声叫住他:“鬼冢教官。”

    “又怎么了!”

    “请问如果我考试通过,能到您的教场学习吗?”

    『这小子现在语气倒恭敬了起来,可惜已经晚了!』

    其实今天下午,大岛校长也曾把他叫到办公室,询问相同的问题。

    他的回复模棱两可。

    鬼冢当时对黑泽没有任何看法,只是觉得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和降谷零三个臭小子平时已经够让他烦。

    不过经历了这次查房,他说什么也不会要身后这个讨厌的学生!

    鬼冢没忍住冷嗤一声:“是吗?你想进我的教场?可我不觉得前一晚还在临时抱佛脚的人能考进警校。”

    出乎鬼冢意料地,黑泽对他的评价只是沉默。这股沉默一直随身后的视线,持续到他走出房间。

    鬼冢反手关门,在寂静的走廊重重吐出口浊气。

    他要是再待下去,太阳穴都快被气爆了……

    *

    走廊里鬼冢的脚步声很快消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琴酒并不在乎,很快把窗帘完全拉开,紧贴墙壁的降谷整个露出来。原本小麦色的肌肤因愤怒泛红,金色的发梢争先恐后往下滴着汗水。

    他下垂的猫眼里满是愤怒,注视琴酒的模样好似头即将发起攻击的狮子或老虎。

    但哪怕狮子、老虎遇上琴酒,也不得不瞬间变成听话的小猫小狗。

    琴酒不置一词走到桌边抽了张餐巾纸,回去递给降谷:“擦擦吧,你脸上都是汗。”

    “啪!”

    话音未落,降谷猛地拍开他的手,那张干净的餐巾纸轻飘飘落到地上。

    “这么耍我有意思吗?”降谷怒目圆睁问。

    降谷这一下用力极大,琴酒瞥了眼自己泛红的手背,面不改色说:“挺有意思的,我看你现在挺清醒。”

    “……”

    降谷之前帮黑泽复习的时候确实打过几个哈欠,但那是因为他一直遵从警校的作息,生物钟固定导致的,不是真的想睡——

    就算他真的想睡,也不是黑泽用这么恶劣的方法捉弄他的理由。

    琴酒懒得理降谷心里的弯弯绕绕,捡起那张餐巾纸随意擦擦皮鞋上的灰,自顾自走回书桌。

    昏黄的光在他苍白的脸上半明半暗,很好地掩饰住唇边那抹得逞的笑。

    事实上,琴酒自己也在犯困,尤其是碰到那些该死,不知所谓法条的时候。

    但他见惯大风大浪,心跳常年平稳,肾上腺素也不会随便分泌。思来想去,把主意打到现在只有22岁的降谷零身上——

    既然他因为通感承受了很多,为什么不能反过来加以利用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时候的波本可真不禁逗。

    无聊中又带点别样的意思。

    『挺好的。』

    *

    虽然遭遇了残酷的玩笑,降谷还是尽职尽责地陪黑泽复习。

    他问琴酒走.私枪.支怎么判刑?贩卖d品呢?

    谁知明天都要考试了,黑泽还是一问一个不吱声,到后来脸色还越来越臭。

    他都被带得有些着急,对方却索性关了书跟他闲聊:“我今天去问校长考试安排,听说你是近十年能力最强的综合Top。怎么做到的?”

    尽管琴酒在夸人,但面无表情;

    尽管降谷被夸了,也只是低着头沉默。

    一股微妙的静谧在两人间蔓延,琴酒也不急,反正他对降谷的心理状态了如指掌。过了好一会儿,降谷飞快地说:“因为不想被别人看扁。”

    降谷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黑泽说出实情,或许是太晚了,他困得脑子里只剩浆糊;或许是对黑泽冷淡的性格有所了解。

    对方如他所料,没多问一句。

    琴酒若有所思,“啪”地一下关掉台灯说:“困了,睡吧。”

    他起身走向床,降谷和他擦肩而过。琴酒顿了顿,不轻不重抓住降谷的手:“去哪儿?”

    降谷转头看他,下垂的猫眼在黑夜里格外明亮:“你都觉得复习好了,我当然是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仔细听的话,还能从这句话听出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琴酒不由嗤笑,那些狗屁的法条,他看过、读过,自然就记进脑子里。至于找诸伏景光补习,只能说是另有目的。

    “现在这么安静,你一出门就会被发现。说不定哪个睡眠不太好的家伙会直接报给鬼冢。”

    黑泽说得有理,但降谷刚被捉弄,两人也不是能同床共枕的关系。

    降谷在黑暗里,脱下鞋拎在手里,挑衅地对琴酒笑说:“这样总行吧?”

    “……随便你。”

    琴酒不用降谷提醒,就放开了手。他没目送对方出去,而是径直躺到床上。

    降谷听到身后的动静,没有回头,关门时却下意识找寻琴酒的方向。虽然只是极短暂的走神,他手里一只鞋还是落了地。

    “啪嗒”一声,在寂静的走廊格外响亮。

    降谷呼吸一滞,开始莫名后悔。学生寝室都是单人床,但两个人硬挤也挤得下。更何况黑泽的这张靠着墙,绝对不会摔下去。

    不过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再去跟对方“求饶” ,只好咬咬牙,关上门走了。

    他离开的同时,琴酒的一声冷嗤回荡在房间里……

    *

    如琴酒所料,降谷即使回到自己房间也没有快速入眠,反而心跳加快,不知道在胡思乱想点什么。

    所以琴酒才让降谷一起睡,实在不行还可以打晕。

    他平躺在床上,烦躁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彻夜未眠。

    *

    隔天,上午十点。天光大好,名为“仲夏夜之梦”的咖啡厅里却空无一人。之前的枪击余韵还远未消散,丽子也不在意,趴在吧台上划着dating app,安室则在他身旁兢兢业业地擦拭料理台。

    忽然,丽子发出声短促的笑。安室循声望去,对方眉开眼笑说:“好了,我要出去约会。小安室今天也一起放假吧!”

    安室对丽子的性格有所了解,对方凡事不往心里搁,最重要的是不缺钱。

    “好啊。”他笑了笑说。

    本来店里刚出了事,他该和老板共同商量对策,现在丽子主动提出,他也正好有个地方想去。

    “能借我下你的化妆品和假发吗?”

    丽子闻言,狐疑地回头看安室一眼:“可以是可以,但你要干嘛?”

    安室但笑不语,丽子见状也不再问,反正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隐私。

    就像安室也从没问过他为什么喜欢穿女装。

    丽子给了安室想要的东西,忙不迭踩着高跟鞋走了。

    安室独自坐在店里靠墙的某张餐桌上,细心地用遮瑕膏掩饰手背的伤口,他戴了顶黑色的假发,脸上稍作乔装,一切准备妥当后,锁了门,出发去那个熟悉的地方——

    因为回到过去,最有希望见到逝去好友们的地方。

    *

    今天是周六,按理说警校里不该有太多学生。降谷到达目的地后,才发现自己预估严重失误。

    校园里人头攒动,人流最密集的地方要属射击场周围。黑泽阵正在里面进行射击测试。

    场外赶来凑热闹的学生七嘴八舌讨论着:“诶,听说黑泽蒙着眼开枪,是真的吗?”

    “蒙着眼算啥?现在正在左右开弓呢!”

    那人说着,点开学校的内部论坛,翻到首页飘红的第一个贴子。匿名的贴主正在实况直播黑泽的射击测试。

    每个进入贴子的人都要支付100论坛币,论坛币和日元等价。

    『黑泽?』

    安室听到这个名字,心里涌上阵奇特的预感。他立刻掏出手机。

    虽然降谷现在不是警校的学生,但摸进论坛的贴子对他不费吹灰之力。

    浅蓝版面的首楼里插着个可供放大的视频框,一个穿黑风衣,银色长发的男人脑后垂一截领带,正站在场中央,左右手同时持枪,对着四面八方随机出现的靶位射击。他闲庭信步,衣服下摆随场内的风轻轻飘荡,每开一枪,靶位的中间就被贯穿,应声倒地。

    “!”

    安室的心跳漏了半拍,尽管看不见男人的正脸,也能确定对方是他要找的琴酒。

    『Gin、Gin、Gin——』

    他脑海中不断呼唤这个久违的名字,兴奋之余也产生了一丝怀疑。

    为什么琴酒会出现在这儿?还在参加所谓的入学考试?

    思索间,身旁学生们的窃窃私语潮水般涌入安室的耳朵。

    “我靠,他真的好帅。应该还没谈吧?”

    “谈什么谈,直接梦一个跟他上.床啊。”

    说这些话的人有男有女,无一例外都处于对琴酒极度着迷的状态。

    安室望着屏幕里高挑的身影,眸色微沉,轻易锁定他搂过的腰、吮过的e垂和揉乱过的长发——

    在看不见的角落,一切都有他留下的痕迹。

    下一秒,人群中突然爆发一阵此起彼伏的哀嚎:

    “草,我的手机怎么强制退出了!”

    “我也是,没法重新进啊!”

    安室置若罔闻,压低帽檐,快速从松散的人群缝隙穿过去,闪身溜进射击场。

    Ch48. 两个他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靶场内, 服部毫无征兆叫了声,旁边的鬼冢吓了一跳,用余光狠狠瞪同事一眼, 皱眉按按耳朵。大岛校长和善地望过来:“出什么事了?”

    服部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尴尬道:“我们的直播贴好像被黑了。”

    “被黑了?我记得论坛一直是你在管,后台能查到对方ip吗?”

    听到这话, 在教官们背后站桩的五人组脸色微变。

    萩原:『什么?论坛的管理者居然是服部?那我上次在“最帅警校生”评选给自己投票的事……』

    松田:『回去就注销账号, 谢谢。』

    景光:『还好我只是用游客身份浏览,没权限的贴从来不看。』

    阿航:『啊?我们学校还有论坛?怎么进?』

    他求助地看向综合Top降谷零。

    降谷:『……』(心不在焉)

    众人各怀心思时,靶场内的枪声骤停, 冰冷的机械音随之响起:

    “本轮结束, 正在统计结果,请稍后……”

    “测试者自由模式下24/24,恭喜全中。”

    琴酒一把扯下遮眼的领带,橄榄绿的眼眸波澜不惊。

    弹无虚发本来就是他身为组织TK最基本的要求。

    琴酒走出靶场,借用的领带和两把枪一起还给大岛。

    大岛赞赏地拍拍他的肩膀:“表现不错,但我们的直播出了点问题。擒拿测试恐怕要延后。”

    “无所谓。”琴酒漫不经心说着,眸光蓦然凌厉。他望向门外的拐角处。

    藏在那里的安室似有所感,后背贴进墙壁的同时也屏住呼吸。

    安室的大脑正高速运转——

    很明显,眼下的情况存在很多不和谐的地方:

    为什么各班的教官都来观摩琴酒考核?

    负责直播的居然是服部副教官,看样子大岛和琴酒还知情。

    最关键的一点, 安室没想到会在这儿就碰到许久未见的好友们。

    穿堂风在耳边咆哮,他鸭舌帽的帽檐被吹得轻轻翻动, 底下黑色的发梢也跟着卷起来。

    “怎么了?”

    察觉琴酒异常的大岛疑惑地问。

    过了一秒或一世纪, 琴酒收回视线, 和探究的降谷零撞个正着。两人四目相对时,琴酒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 微微勾唇一笑。

    “……”

    降谷内心警铃大作,通过几天的相处,他很清楚对方这笑意味着什么。

    对危险的预感让他的心脏跟着砰砰直跳,再想从琴酒脸上找到蛛丝马迹时,琴酒冷不丁说:“我去下洗手间。”

    没得到大岛校长的同意,琴酒自顾自离开。

    大岛注视了他的背影一会儿,拍手道:“好了,麻烦各位教官先去门外引导下学生。”

    教官们点点头,不置一词走了。

    五人组留下来整理靶场。诸伏景光边捡用过的子弹,边问降谷:“你怎么了?有心事?”

    降谷犹豫几秒说:“我感觉刚才有人在偷看我们。”

    景光疑惑地顿了下:“有吗?门外都是学生,一般人很难神不知鬼不觉混进来吧?如果真有人,教官们不会察觉不到……”

    降谷“嗯”了声,还在思考,突然听到大岛在场外叫他的名字:“降谷君,麻烦来一下。有事找你商量。”

    *

    琴酒独自走在通往厕所的走廊。

    他进了洗手间,头也不回地对身后说:“关门。”

    话音和锁应声落下。

    琴酒在盥洗台前洗手,安室那双标志性的猫眼缓缓从帽檐下抬起。他注视不远处的男人,眼神里除了警惕还有其他复杂的情绪。

    “你对我的通感到了什么地步?”

    闻言,琴酒抬头从镜子里瞥安室一眼,面无表情说:“帽子不错。”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警校?”

    琴酒没回答,洗完手正自顾自低头找着什么。

    安室见状,抿抿唇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琴酒。

    “谢。”琴酒说着,试图接过,结果那玩意儿在安室手里纹丝不动。

    “先回答我的问题。”安室的语气加了点压迫。

    琴酒垂眸看他,晶莹的水珠顺着手掌不断滴在安室的白跑鞋上。

    只是一个简单给手帕的动作,因为安室的不退让变成拔河。琴酒不喜欢拔河,盯着安室手背上的伤口说:

    “怪不得从刚才开始,我的手就很痛。”

    他的语气很平,没什么特别情绪,但安室听到这话,还是下意识松了手,然后才想起自己手上的伤口也是拜对方所赐。

    他气得发笑。

    得逞的琴酒慢条斯理用安室的手帕擦手,微微低头,露出段优美的脖颈曲线。

    “你觉得我这么喜欢抓老鼠的人呆在这儿是为了什么?”

    随口说出一句会让安室透炸裂的话,琴酒自然地把对方的手帕塞进自己口袋,对上安室灼灼燃烧的眼神反问:“看什么看?如果你能在待会儿的擒拿测试里打过我,就还给你。”

    说完,琴酒大步流星离开,准备打开门锁时,蓦地转头笑说:“哦对了,很高兴再见到你,波本。”

    安室透:“……”

    *

    与此同时,降谷得知自己要在待会儿的擒拿测试中做黑泽的对手。

    “……确定由我来吗?”

    大岛点点头:“对,黑泽君毕竟是学生。如果教官出面,有以大欺小的嫌疑。降谷君你是我们本届学生里最优秀的,让你作为代表正好。”

    降谷还是头一回从校长嘴里听到夸赞,脸色有些泛红,“但阿航的近身搏斗比我更好。”

    大岛静静地凝望他,“你是怕会在大家面前输给黑泽君吗?”

    此话一出,降谷咬了咬牙,“我知道了。”

    片刻后,大岛注视降谷离开的背影,想起之前和琴酒的对话:

    “黑泽君对降谷这孩子很了解啊。”

    『也不知道这件事是好是坏。』

    *

    各班教官把看热闹的学生们引进道场,整齐地在四周坐好,只把中间的空地留出来。

    准备室内,琴酒正在换棉质训练服。他把自己脱个精光,蜂腰猿背,原本引人遐想,却因为后背厚厚的绷带破坏了美感。

    琴酒反手摸到绷带的结,利落地一圈圈解下,定睛一看,洁白的绷带上已经有点点凝固的血迹。

    他满意一笑,随手把绷带扔在椅子上,盖住本该穿在训练服里面,防止走.光的内衬。

    *

    另一间准备室内,降谷也在换衣服。

    他来得迟,已经知道道场聚集了很多学生,里面不乏以往找过他麻烦的,比如隔壁班的阿渡和对方那群“兄弟”。

    正如校长所说,降谷努力许久,流了数不清的汗水才成为公认的综合Top,这场比赛他绝不能输,哪怕对手是那个诡计多端的黑泽阵。

    正在这时,门外的道场内传来阵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以女生居多,降谷一怔,本能地猜测一定是黑泽又做了什么“好事”。

    就是这短暂的迟疑和外面巨大的声浪,让降谷忽略了背后轻微的脚步声。

    下一秒,他的后颈遭遇重击,“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安室透低头打量几秒降谷零。

    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过去的自己,这种感觉很奇妙。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他把昏迷的自己拖到放训练服的木柜后,用绳子捆住双手双脚打个死结,然后快速卸下伪装,露出本来面目,片刻后,以“降谷零”的身份出现在道场。

    当和琴酒面对面,安室透才明白刚才巨大的声浪从何而来。

    琴酒居然没穿内衬,不用刻意弯腰,纹理清晰的胸肌在微敞的训练服里若隐若现。

    就安室在这儿站着等教官叫开始的几秒,旁边的男生女生已经咽了好几口唾沫。

    安室愤愤地盯着琴酒,对方察觉后勾唇一笑。

    “预备,开始!”鬼冢中气十足地喊道。

    所谓“擒拿”,首先是“周旋”的艺术。为了能精准把握对手的弱点,花时间观察很重要。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鬼冢话音未落,降谷已经迫不及待冲向黑泽。

    众人只觉一道残影从面前掠过,等反应过来,安室风驰电掣伸手拽向琴酒的衣带。

    “!”

    大家的呼吸也跟着紧张起来。

    『一开始就这么猛吗?』

    见状,鬼冢眉头紧锁,负责录视频的服部也疑惑道:“怎么感觉降谷有点急躁?完全不像平时的他。”

    大岛背着手不置一词。

    得益于出色的反应力,安室成功抓住琴酒的衣带。他试图把琴酒从地上拖起,来个背摔,琴酒不甘示弱,用自己的脚死死卡住他的。

    两人皆肌肉紧绷,纹丝不动。身体相互交错时,琴酒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很着急吗波本?怕另一个自己出来搅局?”

    安室偏头,极近的距离,灼热的呼吸都喷到琴酒脸上。他眼帘下垂,视线先不自觉落到琴酒的薄唇,而后才转到对方眼睛上。

    安室嗤一声,抓住琴酒衣带的手更加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因此根根凸起。

    下一秒,安室冷不丁摸到微凉光滑的肌肉。

    他一怔,定睛望去,琴酒的衣带竟被自己扯散了!

    “嘶——”

    周围传来起此彼伏的吸气声,之前射击场外不堪入耳的议论涌入安室脑海。他迅速把琴酒的衣服拢好,打个死结。完成时,头顶传来声戏谑的笑,接着安室的小腿一阵剧痛,整个人失去重心,狠狠摔在地上。

    “扑通!”

    『该死,居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安室脸色骤沉,想到琴酒和自己通感。他的小腿痛得发麻,对方也不能幸免,于是在琴酒准备践踏他胸口时,眼疾手快拽住对方的腿,狠狠掀翻在地。

    “砰!”

    琴酒的后背撞在榻榻米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两人互不相让。

    一会儿琴酒把安室几乎被刺穿的那只手死命背到身后,一会儿安室又按刚才自己被攻击的地方袭击对方。

    因为熟悉,他们招招朝着彼此最脆弱的地方去。

    对安室而言,他早过了需要靠别人的目光肯定自己的年纪,但这场比赛必须赢。

    是,他承认自己对琴酒的感情复杂,不过不能以朋友们、其他同学和教官的人身安全做赌注。

    安室和琴酒间激烈的你争我夺把围观的学生看呆了,其中以诸伏景光最为明显。

    一旁的萩原发现他脸上的担忧,安慰道:“没事啦,降谷有分寸的。”

    “不,我觉得Zero有点奇怪。”

    具体哪里奇怪他也说不上来,虽然脸还是同样的脸,总之……有点奇怪。

    “啊?”萩原摸不着头脑。

    场内,安室终于找到机会又一次把琴酒压制在地,手肘用力顶住对方的胸口。

    这时,一直密切关注局势的松田突然喊道:“等等,黑泽在流血!”

    『什么?』

    听到这话,萩原和景光立刻定睛望去,安室也回过头,后知后觉发现鲜血正从琴酒身下漫出,缓缓渗进榻榻米里。

    他大惊失色。耳边,大岛校长紧急宣布比赛暂停,许多人影带着焦急的神情围上来,安室却先他们一步抱起琴酒。

    入手的棉服湿润黏腻,安室心跳漏了一拍,低头对上怀里琴酒的眼眸,对方神情愉悦,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说了三个字:

    “你输了。”

    安室咬咬牙,以最快速度往医务室冲去。

    *

    片刻后,降谷清醒,并从准备室逃脱。

    他不顾后脑勺的剧痛,赶忙到了道场,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影,只剩榻榻米上暗红色的血迹。

    『这是谁的血?』

    降谷带着疑惑出门,三三两两的学生走在前面议论:

    “原来黑泽的伤还没好,降谷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就是啊,倒不如说黑泽带伤还表现那么优秀。我看要真是入学,降谷零的Top位置就不保咯。”

    降谷眉头紧蹙,三两步追到那几人面前问:“你们在说什么?”

    他们面露尴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忙不迭绕过降谷,低头走了。

    此后,降谷又陆续听到类似的议论。

    他在医务室附近找到等候的其他四人。

    班长一见他就言语笨拙地安慰道:“没关系,擒拿训练受伤在所难免,你别太自责。”

    萩原也在一旁说:“对,还好你及时抱黑泽来医务室,他……休息休息就好了。”

    相比两人的关怀,松田脸色微冷:“知道你好胜,但也不用下那么重的手。又不是不知道他出院没多久。”

    萩原:“小阵平!”

    景光望着降谷,欲言又止。

    望着面前众人各异的神色,降谷疑窦丛生,语气生硬:“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在比赛前就被人打晕了。”

    Ch49. 不是好老师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不管你们信不信, 我在比赛前就被人打晕了。”

    说完这话,降谷立刻卷起自己的袖子和裤腿。他解绑的时间还短,对方又很用力, 小麦色的皮肤上留下明显的红痕。

    众人见状,倒吸口冷气。

    景光走上来,抓着降谷的手腕仔细打量, 清澈的猫眼里满是心疼。

    “说起来, 诸伏确实提过,觉得赛场上的你有点奇怪。”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我。”降谷用陈述语气,但目光灼灼, 看得萩原率先移开目光, 尴尬地摸摸鼻子。

    “你留什么证据了吗?比如绑你用的东西?”阿航在旁边提问。

    降谷闻言,从口袋里掏出那条麻绳。他没有随身带证物袋,仅用毛巾包裹。

    “应该会粘上我的指纹,等会儿我去留一个,好在对比的时候排除。”

    大家三两下进入推理状态。

    “嗯好,今天周末,学生不多,但人员流动也大。我们要尽快找到嫌犯,避免出现第三名受害人。”

    听到“三”这个数字,降谷下意识瞥一眼紧闭的医务室, 想了想说:“我先进去看看他。”

    他正要打开房门,一直沉默的松田冷不丁开口:“等等。”

    降谷循声望去, 想到松田刚才对他的无端指责, 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有什么事吗?”他语气不善。

    松田绷着脸走来, 景光和阿航暗自戒备,要是两人打起来, 他们会第一时间拉开。

    出乎意料地,松田整个人突然矮下去,掏出手机拍了几张降谷的伤痕,边拍边说:“凡事要留证据,否则等会儿痕迹消了,有你哭的。”

    他拍了好几个角度,确保痕迹被全方位记录。拍完后,松田起身对上降谷的眼睛,抿了抿唇:“对不起,刚才误会了你。主观臆断是我的问题。”

    听到这话,包括降谷在内的三人都面露诧异,唯独萩原一脸了然。他上前猛地勾住好友的脖子笑道:“知错能改,小阵平还是很好的嘛~”

    松田被搂得一个踉跄,面红耳赤吼道:“都说了别用那么肉麻的方式叫我。”

    景光和阿航会心一笑的同时,暗松口气。降谷进入医务室。

    床上,琴酒正在眺望窗外的乌鸦,只用一头泛光的银发对着降谷。

    降谷顺着望去,乌鸦嘴里叼着条毛毛虫,长长的身体扭曲,拼命争取一线生机。

    『他居然喜欢看这种东西。』

    降谷皱了皱眉,收回视线。

    恰巧琴酒神情冷漠地转头看来,两人同时开口:

    “听说你伤口崩了,我来看看。”

    “你们刚才在门外吵什么?”

    话音落下,医务室一片诡异的寂静。

    降谷没想到医务室的隔音那么糟糕,他本不想把自己被打晕昏迷的事告诉黑泽,对方却挑眉“嗯?”了声。

    “……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在狡辩,但我被人偷袭了,不是我把你打成这样的。”

    出乎降谷意料,琴酒朝他招了招手。他犹豫几秒走过去,对方抬起他的手,卷高袖子,眉眼平静地审视已经淡了少许的红痕。

    电光火石间,之前被忽略的细节冲入脑海。

    “等等,我记得你结束射击测试后,眼睛一直盯着门外。你也觉得有人偷.窥?”

    琴酒闻言,把降谷卷起的袖子慢慢放下,抬头问:“你说‘也’是什么意思?”

    降谷心跳一顿:“我……”

    “是不是表示,你早就察觉了异常,但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为什么?因为当时各班教官和校长都在?”

    一连三个问题连珠炮似地射向降谷。他觉得荒谬,下意识反驳:“如果按你说的,只因为觉得异常就采取行动,那警察们永远都不用下班了。”

    “是吗?”琴酒嗤一声,盯着他静静地说,“但手册里也写了,警察的职责不仅是事后调查,还要防患于未然。”

    “……”

    降谷哑口无言,憋了好一会儿回答:“你等着,我会把袭击者亲自提到你面前。”

    对于降谷的承诺,琴酒不置可否,懒散地挥挥手:“没事的话麻烦你出去,我现在伤口痛得要死。”

    说完,琴酒闭上了眼。

    降谷站在原地,见琴酒毫不掩饰地赶客,一股无名怒火从胸口窜起。他垂在裤缝的手紧握成拳,一言不发转身离开,“砰”地关了门。

    过了几秒,琴酒睁眼,注视震颤的门板重归平静,冷漠地转移视线。

    窗外,乌鸦嘎嘎乱叫,那条可怜的毛毛虫已经完全被吞了。

    *

    降谷等人把袭击事件汇报给鬼冢,鬼冢听罢,立刻把他们带到校长室。

    校长沉吟片刻:“没想到校内居然会发生这种情况。我建议先私下调查,等会儿也会打电话给保卫室,方便你们调监控。”

    他说着,环顾下五人,嘴角噙一抹慈祥的笑:“我可以相信你们能做好吗?”

    “当然。”阿航作为代表斩钉截铁地说。

    他们也是警察,虽然还没毕业,但碰到案件绝没有坐视不理的想法。不过校长这么轻易放手,出乎他们的意料。

    片刻,几人离去,站在一旁的鬼冢背着双手,眉头紧蹙:“那个黑泽阵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不是他主动要求和降谷零比拼吗?”

    大岛起身,随意披了件外套:“嗯,那就去问问好了。”

    *

    当医务室的门再度打开,精神矍铄的老人出现在视野,琴酒已经做好被兴师问罪的准备。

    大岛慢悠悠走进来,搬了把椅子在琴酒床边坐下,关怀道:“你伤怎么样啦?”

    “还行,死不了。”

    虽然琴酒语气不太恭敬,大岛还是若无其事笑笑,“那就好。”

    他开始给琴酒削苹果,但技术糟糕,果皮每隔一段就会断掉。琴酒面无表情地盯他,他有所察觉,抬起头坦然一笑:“不好意思,刀工有待改进。”

    琴酒看不下去,直接抢过苹果自己削。苍白的手紧握刀柄,熟练地把皮削成连绵的一圈又一圈,大岛眸光微动:“你上次说在等人,等的该不会就是降谷同学吧。看你和他很熟的样子。”

    琴酒闻言,手里的刀并不停顿,头也没抬地回答:“还行,就是睡过一次。”

    “……”

    大岛自诩见惯大风大浪,冷不丁听到这话还是不知作何反应。

    和同性上.床不稀奇,但会直白地说出来就很稀奇,而且还涉及自己的得意门生之一。

    大岛再看琴酒时,眼神不自禁带了探究。

    他刻意清清嗓子:“其实,这是你的私事,不用和我说得那么……”

    “打晕降谷的事不是我做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让自己鲜血直流。”

    大岛不予置评,拿起琴酒落在地上的果皮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黑泽同学,你的刀工很不错,什么时候可以教教我。”

    琴酒本来打算再把苹果切片,闻言改了主意,苹果被啃得咔嚓作响,些许汁水飙出来,溅到大岛脸上。

    大岛不在乎地用手擦掉,“我突然想起来之前问过降谷君,‘你为什么能成为综合Top’。你想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吗?”

    琴酒不假思索:“没兴趣。”

    大岛装模作样地慨叹:“看来你和他真的只是简单的身体关系。哎,是我不懂现在的小年轻了。”

    琴酒皱皱眉瞥大岛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大岛察觉了,并不拆穿,继续自顾自说:“降谷君的回答是‘他讨厌被轻视’。听到这句话我思考很久,‘谁还会轻视第一名呢?’现在我知道了答案。”

    “是吗?那挺好的。”

    大岛微微一笑,起身拍去外套上不存在的灰尘,打算转身离开时,琴酒在背后蓦地开口:“苹果太酸了。”

    大岛脚步微顿,从善如流地转头答应:“行,下次找到甜的给你留着。作为交换,方便的时候让我见见你等的人,怎么样呢?”

    他呆了会儿,没等到琴酒的回答,摇摇头开门走了。

    *

    门外,等待的鬼冢只瞥见床上银白色的剪影。

    他迫不及待问:“怎么样?是黑泽做的吗?”

    大岛闲庭信步似地往前走了段,走得鬼冢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告罄,压着嗓子叫了声:“校长……”

    “我说过好多次了,老八。你要沉住气。”

    鬼冢在大岛身后撇撇嘴。

    “算了,我问你。如果你有个很在意别人眼光的学生,会怎么做?”

    鬼冢隐约察觉校长在指向谁,但不很确定,呐呐道:“引导他不那么在意吧?”

    “嗯,是成熟老师的做法。”

    但“他”明显不是个成熟的老师,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人相处。

    大岛吐出憋在胸口许久的浊气:“降谷被袭击的案子不好查,他们步骤对就行了,别太勉强。”

    “啊?那您刚才还说相信他们……”

    大岛回头瞪鬼冢一眼。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如果案件里包含超越常识的东西,还能轻易破吗?』

    *

    另一边,五人的调查有条不紊地展开——

    松田阵平负责采集麻绳上的指纹;

    降谷和景光分析从服部那儿拿到的擒拿比赛视频;

    萩原和阿航调查监控里可疑的人。

    降谷亲眼见了,才不得不承认视频里冒充的人不仅外形和他一模一样,连擒拿时的习惯也很像。

    他的内心涌起股不安,到底谁在暗处偷偷观察,又观察了多久?

    这时,萩原打来电话:“我们在门口的监控里发现了个戴鸭舌帽、黑头发的男人形迹可疑,很可能就是嫌犯。”

    降谷和景光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露出振奋的神色,听筒里的萩原犹豫几秒又说:“但有个奇怪的地方……”

    “什么?”

    “……我们只找到他进大门时的视频,没发现他是怎么离开的。”

    这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本校的学生,脱去伪装后毫不违和;要么他就是故意被看见的。

    至于究竟是哪个,只等松田完成指纹采集,几人再找个借口和今天在学校出现过的学生做对比即可,本该是这样……

    *

    晚上十点。

    “你是说绳子上只有降谷一个人的指纹?”

    “嫌犯可能戴手套了。”松田顿了几秒问,“现在怎么办?”

    众人冥思苦想好一会儿,景光突然说:“对了!黑泽的训练服上可能有那个人的指纹!不是对战了吗?”

    “还抱他了。”松田说这话时表情有点微妙。

    降谷想到之前自己信誓旦旦和黑泽保证会把嫌犯拎到他面前,现在却要向对方求助,不由喉咙发干。

    景光发现他的不自然,自告奋勇:“要不我去找黑泽问问?”

    降谷看好友一眼:“不用,我自己去。说到底,这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

    *

    今天是周末,教官不用查房。

    琴酒回到自己寝室,洗漱完毕准备睡,突然感应到什么,径自走向阳台。

    他开了窗向下眺望,果然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琴酒边问边往旁边让出通道。

    过几秒,戴着藏蓝色鸭舌帽的安室透利落地从窗户跳进来,笑道:“来看看你的伤。”

    琴酒拢着睡袍边往房间里走,“少假惺惺,我这样还不是被你打的?”

    安室在背后静静凝视会儿琴酒的背影,勾唇浅笑:“但我只是配合某人这么做而已。”

    琴酒转身,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安室沐浴在银白的月光里,整个人格外温柔。

    他皱皱眉:“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安室一步步走过来:“刚开始,我也不懂。不懂你为什么给我闪送安眠药,为什么每次行动都会被你识破。直到你说,你对我有通感。”

    “所以这次,我把你送到医务室后就一直想,到底Gin的目的是什么?我想啊想,总算做出个大胆的假设——如果他是故意受伤呢?”

    “我又不是s虐狂,有什么必要让自己受伤?”

    安室脸上的笑容不变:“我也不清楚。事实是,你不仅受伤导致擒拿比赛提前中止,还铺垫了很长一段,让警校的学生都知道你的厉害。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喜欢炫耀?”

    琴酒几不可见往后退一步:“人都会变。”

    “是吗?也有这种可能。我尝试回忆了下22岁的自己,那个时候,我好像很在意别人的眼光,为了得到认可才不断地努力。”

    琴酒漫不经心地笑笑:“原来如此。”

    安室看他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禁咬了咬牙:“所以,如果22岁的我一直被质疑,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琴酒重复着,又往后退一步。他的后脚跟抵住了墙。

    他看似退无可退,其实只是一种诱敌深入的方式。安室也察觉了,在他面前站定,呼吸可闻的距离,忽而笑道:“我不知道,因为我已经29岁了。但前几天我碰到了22岁的你,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样子?”

    琴酒皱皱眉,预感对方要说什么,先一步打断:“做吗?”

    本来还胜券在握的安室瞬间愣住,“你说什么?”

    琴酒戏谑地笑笑:“我刚才尝试回忆了下22岁的自己,应该就是这样。”他望进安室的眼眸,吐字清晰地重复一遍,“做、还是不做?”

    话音落,安室只觉心律失常,面红耳赤,口干舌燥:“我不……”

    没等他说完——

    琴酒嗤一声:“别忘了,我对你通感。”

    “!”

    Ch50. 俘虏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宿舍的单人床上, 安室在和琴酒接吻。

    他先是在琴酒额头上蜻蜓点水的一下,然后顺着琴酒的脸颊一路下滑。

    安室的呼吸滚烫,喷在琴酒微凉的皮肤上, 不一会儿连琴酒也跟着烧起来。

    琴酒皱眉隐忍片刻,实在没忍住,猛地推开安室说:“别搞这种小学生的把戏。”

    安室的后背撞到床板, 疼得倒吸口冷气, 不解地问:“什么叫‘小学生的把戏’?”

    琴酒不说话,只是瞪着他。

    琴酒以往跟人上.床,都是为了疏解y望。双方目的明确, 很少接吻, 而是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事前准备和扩z上。

    但安室透不一样。

    琴酒能明显感觉安室的吻里有一股很沉且真挚的情绪。

    琴酒不喜欢这样,太麻烦了。

    “你还没告诉我什么叫‘小学生的把戏’”安室下垂的猫眼里疑惑愈重,甚至透露出无辜,“是不是我不能亲你的脸?”

    琴酒见状,胸口的无名怒火蹿得更高。

    他不置一词俯身向前。

    安室只觉得身上一沉,嘴唇传来剧痛。

    “嘶——”他不由痛呼。琴酒的舌尖趁机探j来,沾着些许血腥的味道堵住他。

    琴酒的撕咬还在继续,从嘴唇绵延到口腔。

    安室疼得厉害,把琴酒的肩膀握得更紧,手指都陷进光滑的面料。

    就当琴酒以为对方会推开自己时, 安室咬着牙把他抱进怀里,手伸到背后, 原本平整妥帖的睡袍瞬间被揉得皱皱巴巴。

    安室在亲他。

    呼吸洒在他脸上, 像暴风骤雨后温暖的阳光, 舌头游走在他嘴里,像春日里滋润万物的绵绵细雨。

    过了会儿, 琴酒主动结束这个吻。他直起身看安室,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淡。

    他把安室的T恤卷起来,安室眼疾手快拦住他:“别继续了,你伤口会崩的。”

    琴酒保持卷T恤的动作,面无表情地盯着安室。须臾,安室败下阵来,乖乖把自己的衣服脱了扔在地上。

    随着琴酒再次俯身,安室抿紧了唇。

    他在等待新一轮的惩罚。等来的却是琴酒温热的s头绕着他的r首打转,偶尔会轻轻咬住往外扯,但痛只有一点,更多的是爽。

    或许这也是一种惩罚。

    心中的道德感让安室压抑喉间的躁d。

    琴酒的唇还在不断往下,终于b离障碍物h住了他。

    安室根本没想到琴酒会为他这么做,下意识去扯对方的胳膊。

    “你不用……”

    琴酒抬起头,橄榄绿的眼睛极富攻击性地睨着安室。

    “说你想要。”

    安室的心跳骤然加快,那里也顺势变得更大。他低头,直直望进琴酒的眼睛,胸口粘着的感情一下如泉水喷涌而出。

    “黑泽,我喜欢你。”

    “……”

    琴酒皱皱眉,吐出安室那东西的同时,怒意重新回到微微泛红的脸上。

    “我不想听这个。”

    安室知道琴酒在气什么。

    就像一只蚌一直用坚硬的外壳抵挡海水的冲刷,内里又日复一日被粗糙的沙子磨砺,好不容易才孕育出一颗属于自己的珍珠,某天却出现个愣头青硬是试图打开他……

    生气是理所当然的。

    但安室不准备放弃。

    他一眨不眨地凝望琴酒,眼里灼热的光几乎把黑夜烧尽。

    “我说的是实话,我真的喜欢你,黑……”

    话音未落,琴酒蓦地低头咬他。虽然力道不重,但对天生脆弱的部位也是莫大的刺激。

    只听“噗嗤”一声。

    安室身体一僵,立刻咬住自己的手背来阻止些糟糕的声音从唇缝漏出。

    琴酒被呛得咳了下。

    一些b色的y体顺着嘴角溢出来,更多的却被吞了下去。

    “对不起,我……”

    琴酒抬头狠狠地瞪安室一眼:“我去漱口。”

    “……好。”安室眼神飘忽地说着,一路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厕所里传来水声,安室边心脏狂跳边偏头反省自己。

    说实在的,世界上真有人能抵得住这种刺激吗?

    思索间,眼前又浮现出琴酒俯身为他做的,那些挑d,抬起头时嘴唇又艳又s,像吸饱了人血的精怪,让俘虏心甘情愿把命都献祭上去。

    安室还在胡思乱想。

    琴酒低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继续吗?还是各扫门前雪。”

    听到这话,安室尴尬地闭上双眼。

    “嗯?”

    琴酒卷着身凉气爬上.床。

    听到动静的安室重新睁眼,隔着很近的距离静静盯着琴酒说:“继续吧,我想……要你。”

    闻言,琴酒的动作顿了下,然后宣告胜利似地勾唇笑了。

    *

    依旧是琴酒上位。安室的手穿过他银色的发丝,把着后脑勺跟他舌w。

    安室尝到琴酒口腔里残存的苦腥味,是什么不言而喻。他吻得更深,腿上的动作也不曾停歇。

    琴酒的后背受了伤,他就必须更努力一点。

    不过没多久,琴酒的双手重重按在安室坚硬的腹肌上,整个人后仰着喘q。晶莹的汗水从琴酒纤长的脖子滑落,经过突出的喉结时尤为显眼和x感。

    安室被蛊惑了,直起身亲吻那里。琴酒的身体软下来,下巴搁在他的肩窝说:“……稍微慢点,波本。”

    安室笑了笑,把汗湿粘在琴酒肩膀上的银色发梢拨到一边,凑到他耳边循循善诱:“我想听你叫我的本名。”

    “……”

    琴酒没理他。

    安室也不恼,而是抱着琴酒的肩膀用力往上一d。

    “!”

    “黑泽,叫我降谷零。”

    “……”

    随着安室不间断的猛烈进攻,琴酒本就m感的身体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终于,在又一次深入后,短促地叫了声:“我让你慢点,降谷零!”

    说完,在安室的肩上重重咬了一口。

    安室吃痛,眼角眉梢却带着笑意,安抚地揉揉琴酒的发顶,轻声说:“遵命,我的主人。”

    话音落,外面突然传来“叩叩叩”的敲门声。

    “黑泽,我是降谷零,有要紧事找你。麻烦开下门。”

    “!”

    安室来不及反应,只感觉琴酒一下收紧,他竟被直接夹s了。

    “……”

    “……”

    琴酒抬头,气势汹汹地瞪着安室,安室神色尴尬地亲亲琴酒的脸颊。

    外面的另一个他再次敲门,不依不饶地说:“黑泽,我刚听到你声音了。我知道你没睡。”

    “……”

    琴酒平复几秒才从安室身上下来,连结处发出轻微的“噗嗤”声。他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挪着不自然的步子走向门口。

    *

    降谷面前的门开了一半,黑泽的脸从缝隙中露出,只看一眼,降谷就呆住了。

    对方原先苍白的脸泛着明显的潮h,眼尾挂着明显的春意,像三月末枝头的樱花,要坠不坠。

    降谷的视线不自觉下滑,黑泽的嘴唇也红得不同寻常,些许肿胀还有点破皮,连身上的睡袍都皱得不行。

    “你……”

    降谷欲言又止。

    “有事就说……”琴酒说到一半,因声音太哑,烦躁地清清嗓子,“有事就说,说完快滚。”

    降谷回神,勉强让自己收回视线。

    “我想问,你擒拿测试穿的那件训练服放哪儿了?袭击我的人可能在上面留下了线索。”

    “早扔垃圾桶了。”

    “什么?你扔了?”降谷不可置信地问。

    “不然呢?血迹又洗不干净。”琴酒话锋一转,“不过你现在去翻垃圾桶说不定能找到,还没到回收时间。”

    降谷闻言抿了抿唇。琴酒懒得理他,迫不及待地打算关门,降谷用手从外面撑着门板,脑袋挤进来:“警校宿舍不能随便带人进来,否则会被开除的。”

    琴酒冷嗤了声:“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刚才在房间里……”

    琴酒飞快瞥了眼床上的安室,似笑非笑:“我解决自己的需求也要汇报?你不懂该怎么做的话,我可以教你。”

    “!”

    听到这话,一股燥意猛地在降谷的头脑里炸开。他不自觉松了手,只听“砰”的一声,门在面前重重合上。

    “……”

    好半天降谷都挪不动步。

    *

    过了许久,降谷离去。

    安室从床上跳下来三两步走到琴酒面前。

    “……你刚才为什么对他这么说?”

    琴酒漫不经心睨安室一眼:“他不就是你,有区别吗?”

    话虽如此,但安室心里还是有点微妙的吃醋。

    他正想辩驳,琴酒一把撩开睡袍,安室看见对方s漉漉的腿和地上的液体,顿时什么事都抛在脑后。

    “有时候真想把你们两个都杀了。”琴酒烦躁地说。

    *

    安室帮琴酒清理完,又马不停蹄地打扫,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

    他小心翼翼爬上那张单人床,琴酒缓缓睁眼。

    “继续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没必要这么麻烦,明天早点撤就行了。否则你自己回去能睡得着?”

    安室想都不想,诚恳地摇摇头。

    “切。”

    琴酒见安室的神态还很亢奋,自己睡了一小时精神也有所好转。他靠在安室怀里,打开话匣:“你说‘你前两天碰到我了’是什么情况?”

    安室快速略过琴酒和师傅的搏命之战,把重点放在对方在咖啡店短暂的生活和离去上。

    “看起来22岁时候的你可比现在坦诚多了。”

    琴酒斜睨安室一眼,漫不经心说:“……三天?那你照顾得不错,我记得我当时病了一个月。”

    安室闻言一怔,爱怜地拨开遮挡琴酒眼睛的碎发,又俯身想亲,琴酒偏头躲过,嘴里道:“别那么肉麻。”

    安室不在意地笑笑,转瞬换了副认真的神色:“我在想,既然能通过我的介入缩短你的康复周期。那能不能做点其他有意义的事?”

    话音未落,琴酒接口:“你想救你的那群朋友。”

    安室点头又摇头,抓起琴酒的手在唇边轻吻:

    “不止,我还想救你的朋友。”

    听到这话,琴酒脸色骤沉,一言不发地转身背对安室,好半天冷冰冰说了句:“滚的时候别吵醒我。”

    安室在琴酒背后眨了眨眼,无奈地笑了。

    他知道,每次琴酒抗拒都是他走近的标志。此外,主动和他做X也是。

    无论是上次金菲士的葬礼后,还是今晚。

    *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搜索,降谷找到了黑泽那件被血染红的训练服。他妥帖地把衣服收进证据袋,准备明天去实验室检测。

    他又冲洗一番,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躺到床上,但精神亢奋,一时半会儿无法入眠。

    降谷的思绪兜兜转转,复盘过每一个目前找到的线索,先是监控里戴藏蓝色鸭舌帽的男人,又是查不出指纹的麻绳,最后鬼使神差想起片刻前见过的黑泽。

    他百分百肯定听到对方用充满y望的声音叫他——

    『怎么?我解决自己的需求也要汇报?』

    “……”

    如果黑泽所说属实,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他的名字?

    降谷的身体逐渐发热,直到某部分发生明显的变化。

    “……”

    现在是他要解决需求的时候了。

    降谷边弄,刚才在黑泽房间里的事就越清晰。突然他想起脑袋挤进门缝时,似乎在对方的桌上瞥见过个蓝色的帽子。

    “!”

    *

    琴酒睡到一半突然惊醒。他看着自己的某个部位眼神阴郁。

    “怎么了?”安室迷迷糊糊问。

    “你y了?”

    安室扯开自己的裤子瞥了眼,“我没有啊。”

    “那也是你干的好事。”

    安室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等等,你跟他也通感?”

    “他不就是你吗?”

    安室似乎能听到琴酒咬牙的声音,他默了下,非常自觉地吻住琴酒,用手帮忙。

    约半小时后,琴酒神情疲倦地重新睡下,安室轻拍对方的背脊,望着虚空若有所思。

    『虽说他也是我,但有些事还是要提前交代清楚。比如此刻躺在身边的人只能由自己独占。』

    *

    次日,琴酒起床,发现安室留在桌上的那顶帽子和一张纸条。

    『这是我现在工作的咖啡厅,你要是今天下午有空过来,我请你吃好吃的,然后我们出去约会。PS:你说过这顶帽子不错,所以留给你。』

    几行字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

    他什么时候答应过和安室透交往了?

    琴酒眯了眯眼,把纸条揉成团收进衣服里,吃完早午饭后,先去找了趟萩原。

    片刻后,他拿着从萩原那儿借来的手机来到鬼冢办公室。

    听到动静的鬼冢抬头,见到来人,几不可见皱了皱眉:“有事?”

    琴酒“嗯”一声,调出偷录的视频展示给鬼冢:“我们发现学校里有人利用我的入学考试设立赌局,我和萩原都认为这件事应该尽快上报给教官。”

    鬼冢脸色骤变,从琴酒手上抢过手机,默不作声看完,粗黑的眉毛越皱越紧。他猛地一拍桌子:“你跟我去一趟校长办公室。”

    两人赶到校长室,推开门发现降谷和松田也在。

    琴酒的眼里划过一丝兴味。如他所料,另两人之所以出现在这儿,是因为降谷昨晚千辛万苦找到的训练服上只检测出两种指纹。

    一种应该属于黑泽,另一种居然是降谷本人的。

    可降谷根本没碰过这件训练服,昨天取证时也特地戴了手套。

    “你们怎么来了?”校长示意降谷和松田稍安勿躁,视线投向琴酒和鬼冢笑问。

    鬼冢瞥了眼站在办公桌前的两位学生,附在大岛的耳边轻声汇报有关赌局的事。

    大岛眉头皱紧,一脸严肃地点点头:“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他话锋一转:“你们来得正好,关于黑泽同学的入学,我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大家也知道,黑泽本质上没能完成擒拿测试,但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宜再来一次。我们应该准许他入学旁听吗?”

    他边说边笑容可掬地望向降谷:“作为黑泽擒拿测试的对手,降谷君,你的意见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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