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猫又老宅, 后山。

    猫又场狩默默望着成群结队、早早就来到空地上等待,几乎是满脸跃跃欲试的排球部众人,情不自禁露出死鱼眼。

    不是、他真的以为这群人只是随便说着玩玩啊?!

    到底是谁才会相信山里真的有一人高的独角仙出没……明明只要认真想一想都会觉得无比荒谬吧?!

    “……捕捞网、手电筒、木棍, 还有点其他的东西、差不多了, 以防万一大家都带好手机,有什么动静直接打通电话就好。”

    黑尾铁朗一边整理分发临时装备,一边拍了拍手示意道,

    “虽然能理解大家对夜晚探险的新奇,不过还是记住安全第一。”

    “对了, 为了防止在山里走丢, 大家就尽量2-3人一起行动, 先过来抽签, 早点组完队就能早点出发哦。”

    人群缓慢移动,猫又场狩其实并不是很想参与这场名为‘寻找一人高の独角仙大作战’实则是‘惊险刺激の后山夜间双人or三人组合探险’。

    但是, 众目睽睽之下, 忽悠灰羽列夫这里会出没巨虫的他没有任何借口不去参加探险。

    简直就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猫又场狩有苦说不出。

    等到差不多其他人都抽完签,他这才磨蹭上前, 鸡冠头正笑眯眯握着最后一根签递给他, 随口道,

    “来得好慢啊场狩, 其他人都已经组好队伍了哦。”

    猫又场狩无奈,“没关系, 黑尾前辈, 最后是谁都可以。”

    毕竟他只是过去划个水, 差不多应付完就会回来了,如果遇上很想去探险的前辈……

    额呃呃呃不能细思, 稍微想想都感觉头大。

    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那么让我看看——”

    “嗯、正好是最后的两人队伍呢,过去吧,场狩,幸运嘉宾已经在等着你了哦~”

    鸡冠头促狭打趣,但猫又场狩根本笑不出来。

    祈祷不要是列夫或虎前辈、夜久前辈之类……

    哪怕是布丁头都可以啊!!

    握着被反递到手中的签,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一点一点望向鸡冠头指着的方向。

    等等……熟悉的人。

    很好,布丁头!

    从未有过如此一刻,猫又场狩无比感激孤爪研磨的出现。

    “好好——出发吧,那么待会见,场狩还有研磨——”

    鸡冠头瞥了眼猫又场狩与孤爪研磨,与两人之间不近不远的一米真空带,唇角弯起点弧度。

    嘛……真是两个笨蛋,居然还像小学生一样闹别扭什么的。

    鸡冠头摇了摇头,拍了拍早已蓄势待发的山本猛虎,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出发点。

    猫又场狩握着签,感动地看着对面的孤爪研磨。

    同样,布丁头也在盯着他,徘徊在一米范围外,不住向他投来催促的视线。

    整个人看起来完全就像是被隔离在安全区外从上到下都在表达焦躁不满的三花猫。

    猫又场狩无端联想。

    不过,谁让布丁头居然自己主动说出只要他不生气,什么都会照做的话。

    所以,这就是布丁头所要接受的惩罚。

    在众人来之前,猫又场狩就已与孤爪研磨划下真空区。

    从今天开始,孤爪研磨不能靠近他周身一米处,更不能不打招呼就随意对他动手动脚,更加不能做出什么奇怪的暗示或是说出一些同样奇怪的话语。

    一套下来,直接封锁住了任何可以用来靠近的借口。

    几乎在猫又场狩话说出口的瞬间,孤爪研磨就肉眼可见地气压沉沉,整个人似被遏制在将要爆发的前一刻。

    但黑发少年丝毫不怕,他微歪着头、轻轻眨了下眼,颇有些挑衅道,“难道研磨前辈做不到吗?”

    孤爪研磨:“……”

    猫又场狩火上浇油,“明明是前辈自己说‘只要不生气,就会照着做’的话吧,所以现在是前辈自己才说完就想要反悔了吗?”

    孤爪研磨沉默,良久,才缓缓应了声,

    “……好。”

    果然、布丁头也是经不起激将法的角色。

    猫又场狩一派轻松,连带着刚刚还因为不得不跟着排球部众人进后山探险的糟糕情绪都成功好转。

    进入后山,并没有走许久,他们就逐渐落在最后,与大部队分散开。

    夜路难走,猫又场狩果断在前面打头阵。

    即使有一米范围相隔,另一人的气息依旧萦绕在身侧。

    走动间的窸窣声,步伐一致落下的脚步声,齐齐传至耳畔。

    分配的手电筒散发着并不算明亮的光线,他在心底大概判断了下此刻已经走到的地方。

    琢磨了下估计可以返程了,他微侧首,望向不远不近保持着稳固一米距离的清瘦少年身影,微微提起点声音道,

    “研磨前辈,我们可以准备回去了。”

    孤爪研磨没有出声,只是维持着偏过头的姿势,身体一动不动。

    猫又场狩有点疑惑,“……怎么了,前辈?”

    他轻轻拽了下手中的牵引绳,试图唤回仿佛在出神的布丁头。

    牵引绳是进山前系上的,也是用来阻挡布丁头的‘一直保持着距离如果走丢了怎么办’借口的有利道具。

    虽然并没有规定他自己是否要和布丁头主动保持距离,但是如非必要、猫又场狩还是决定与孤爪研磨的接触全靠间接。

    孤爪研磨还是没有回他。

    这下子,猫又场狩是真的有点站不住。

    虽然布丁头一直跟在他身后,但是他一直在前面打头阵,即使有手中的牵引绳提醒状态,可是也并不能完全关注到后面孤爪研磨的处境。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吗。

    犹豫了下、猫又场狩维持堤防与戒备细细盯了会儿。

    没有反应。

    看起来似乎也不像是故意设套的行为。

    确认此刻靠近,孤爪研磨不会突然发起行动,他才一点一点蹭过去,稍稍拉近一点距离,

    走近半米,确认孤爪研磨是真的没有行动,猫又场狩心下一悸,面容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糟了、研磨前辈不会真的发生了什么吧?!

    “研……”

    他才张口,一直稳如雕像般定在那里的布丁头就倏然一动。

    手臂兀地伸出、几乎就在下一刻,他稳稳圈住黑发少年的手腕。

    甚至还没站定的猫又场狩:“?”

    脸上挂着紧张与担忧,情绪甚至都还停留在刚刚,猫又场狩哽塞。

    大意了,布丁头居然又给他下套!

    好不容易走入圈中却立即被圈住的黑发少年全身炸毛,黑而亮的猫瞳睁得圆圆就要反抗。

    “都说了前辈不可以主动动手动脚!明明是前辈刚刚自己承诺愿意的。”

    孤爪研磨垂下眼,没有再做出其他出格的行为,仅仅只是圈着他的手腕轻轻抬起。

    在猫又场狩惊疑不定的视线注视中,孤爪研磨握着他的手腕缓缓低下头。

    可恶的布丁头…居然又要咬他!

    借口、完全都是借口,他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心底不断生出腹诽,而下一秒,一点柔软的、温热的触感却出乎意料般缓缓印在他的指尖。

    似落下一片柔软的轻羽,又似一点潮湿的落雪,点在指尖无比鲜明。

    猫又场狩呆滞。

    啊。

    那个、等等。

    不、不是咬的话……这是,这是在做什么?!

    猫又场狩炸毛炸到一半,望着圈住他手腕缓缓抬起脸的孤爪研磨,情绪不上不下卡了个半截。

    不、不是应该保持一米距离吗…布丁头自己才说的话就食言,而且…而且、为什么还要亲、亲那个……

    黑发少年面颊兀地涨红,眼瞳颤颤,粼粼潭水般、润着些潮湿的光。

    “……这次,是场狩你主动向我靠近。”

    孤爪研磨垂着眼,视线从握住的手指尖划过,轻轻道。

    黑发少年咬了下唇争辩道,“明明是前辈突然不动我才担心,所以才会过来的。”

    孤爪研磨:“……但是你主动过来了。”

    猫又场狩深觉自己仿佛入了套,深吸一口凉气,“所以前辈现在是要反悔了吗?”

    孤爪研磨沉静纠正,“……没有反悔,只要你不再生气,我都会去做。”

    黑发少年色厉内荏,丝毫不让,“那前辈现在还——!”

    孤爪研磨慢慢接过他的话,一点一点铺平开、向他平静述道,“小黑说……不直接做出来,场狩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言语不能理解的话,就该直接用行动去做了。”

    “毕竟……你是个笨蛋。”

    情绪上头的猫又场狩一顿,有种隐隐察觉自己被骂了但是又摸不准哪里被骂了的惘然。

    他勉强找回思绪,挣扎着支吾道,“那前辈亲、亲手指又是……什么…”

    “……”

    孤爪研磨没有立刻回答,平静微抬起头,从握住的手腕前抬起那张鬼魅般引人注目的昳丽面庞,澄金色的竖立瞳孔静静倒映着面前的黑发少年身影。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似乎一阵风般就能将其拂散,但落在耳畔时却又无比清晰,一个字一个字地钻进心里,激起点细微涟漪,

    “……因为想这么做。”

    啊?

    猫又场狩缓缓敲出个问号。

    不是…这也太敷衍了吧?!

    微沙的少年嗓音轻缓,流水般潺潺,一点一点浸入心底,

    “不仅仅是亲手指,还有其他……更多的地方。”

    “因为不想和你隔着距离接触,所以要靠近。”

    “因为很想触碰,所以才会选择直接这么做。”

    “场狩,”

    孤爪研磨轻轻叫了声他的名字,声音缱绻柔和,表情隐没在昏暗环境,光线明灭不定、难以看清。

    “希望……你能像我一样,感觉到这份情绪。”

    “接受我…而不是抗拒。”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六十二章

    什、什么啊…布丁头真的知道他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

    猫又场狩大脑一片混乱, 整个人都宛如陷入一滩浆糊般,难以处理此刻接受到的讯息。

    总是这么打直球……布丁头到底想干什么。

    心绪复杂,猫又场狩难以言明自己此刻情绪。

    他只能勉强稳住身体, 让自己不至于立即转身就跑。

    但还是控制不住的、他不断向后退去。

    孤爪研磨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握住手腕的指节微微收紧,一点一点缩小活动空间,限制他们之间的距离。

    孤爪研磨看着他, 平静陈述,“……无论说了几次, 场狩你都不会认真记住。”

    “所以……我在想, 是不是要做一些更加让你印象深刻的事, 你才不会轻飘飘地一笔带过。”

    猫又场狩听得哑口无言。

    半晌, 他才勉强开口道,“研磨前辈……就算这么说, 我也很难……”

    “嗯、我知道。”

    孤爪研磨从容接过话。

    猫又场狩陷入卡顿。

    布丁头居然说他知道……既然知道的话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不要去回避, ”

    低沉质感的男声流水般轻轻淌过耳畔, “明明你也没有拒绝我的靠近,是你一点一点将自己送到我面前的。”

    “不反思一下自己吗, 场狩?”

    “……”

    这下子, 猫又场狩是彻底陷入呆滞。

    布丁头居然说是他自己送上门去……可是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

    一直在刷好感的明明是布丁头才对。

    不由分说就靠近过来、强制地要做些什么, 还总是动手动脚做一些暧昧的动作, 说一些奇怪的话,包括现在也是……

    猫又场狩脑中满是各种布丁头的身影, 侧身看他的、正面对他说话的、躺在他旁侧的、帮他抻筋的、埋头在肩上咬着的……

    无数的身影, 每一个都是孤爪研磨。

    等等,

    不对劲。

    猫又场狩猛然意识到什么,心跳漏了一拍。

    为、为什么有这么多布丁头。

    明明他也没有很认真地去记, 只是偶尔情不自禁会看一眼……仅此而已。

    在他对面,静静站着的孤爪研磨指节微动。

    拢起握在掌中的手腕,他的眼睛直直盯紧对面全身紧绷的黑发少年,如捕猎前凝神屏息的猫,竖立瞳孔凝缩,声音冷淡清冽,

    “如果从最开始,就不被允许的话,现在不会再是这个结局。”

    “……明明是你先靠近的,场狩。”

    猫又场狩说不出话来,瞳孔微颤,他呼吸紧促。

    手背捂住下半张脸,黑发少年抿紧唇遮遮掩掩不让自己的脸上情绪泄露给对方。

    林间夜风拂过颊侧发梢,静谧空间只余两人呼吸。

    从逻辑上来看,孤爪研磨说得全对。

    正是因为他说的全对,才更加难以明晰。

    一点一点放松对布丁头的警惕、放宽界限、不断忍受他所做的一切、接受他的试探、让他靠近。

    做出这些的……都是他自己。

    究其原因,真的只是因为孤爪研磨是特殊的前辈……或是什么超出普通关系的朋友吗。

    朋友与前后辈之间……

    “……所以,你还要继续‘朋友’游戏吗。”

    猫又场狩闻言眼睫一颤,孤爪研磨正直直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出口的话变得无比艰难,黑发少年面色苍白,牵强询问,

    “朋友……游戏?”

    “嗯,我们不是一直在这么做吗。”

    孤爪研磨不轻不重开口,似只是无意提醒道,

    “虽然……场狩你自己应该也知道,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绝对不会做出那些‘出格’的事情。”

    “但是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些,我会配合的。”

    “……”

    ……被发现了。

    一直被刻意忽略的、不敢深思的事实。

    每到将要触及内里就会被情不自禁躲避过去的借口,现在被赤.裸裸地揭开了。

    研磨前辈,从始至终,都在顺着那次他情急之下说出的‘朋友’关系,陪着他玩两个人的家家酒。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尖锐冷意持续刺激着大脑,猫又场狩身体微僵。

    与内部过快的心跳升温截然相反、整个人几乎处于冰火两重天。

    他似乎是在颤抖,又似乎没有。

    混沌的大脑似乎摸到了什么、但距离最终的答案似乎还差那么一些。

    他想,此刻应该说些什么,去反驳孤爪研磨,或是反驳他口中的‘朋友游戏’,以此证明他们就只是仅限于此的关系。

    但是理智上,一切已经昭然若揭。

    只是朋友的话,绝对不会做出那么多超越边界的亲密接触。

    只是朋友的话,现在他完全就可以以责备语气开玩笑般打岔或恭喜布丁头的恶作剧成功。

    只是朋友的话,就不会再出现那么多的例外。

    但他说不出来。

    “不、不是的……”

    呢喃碎语从面前的黑发少年喉中溢出,他颤颤睁着黑而亮的眼睛,水洗过般,明亮潮湿。

    “……还在否定吗。”

    孤爪研磨心平气和开口,看着面前的猫又场狩,就像看着一关卡了许久依旧极难攻克的难题,澄金色猫瞳泛出点饶有兴趣的光。

    手指点在圈住手腕的内侧,急促的脉搏泄露了黑发少年急剧不安的混乱内心,无序的、也是极易窥测的。

    他微歪了下头,似是稍作思考。

    而后,面容一半隐于暗处的金发身影轻轻发问,“那么,如果不是朋友、不是前后辈关系,场狩,你还会靠近过来吗。”

    “——当然会!”

    猫又场狩来不及多思,天生直觉促使他立答,不假思索抬起头,

    “只是因为研磨前辈是研磨前辈,就算不是朋友前辈我也绝对愿意和前辈在一起,和其他的都没有关系!”

    “这样。”

    孤爪研磨轻轻应了声,“……和其他的都没有关系啊。”

    他平静抬起眼,凝缩竖立的眼瞳静静看着他,陈述般道,“看来场狩你自己也很清楚了。”

    “还需要再继续说些什么来解释吗。”

    “……”

    结果已经直接摆在面前了。

    因为孤爪研磨是孤爪研磨,独特的是他,不是朋友,更不是前后辈。

    和其他的,没有任何关系。

    事实已经容不得他再度回避。

    猫又场狩呆呆望着脚下地面,思绪嘈杂、无数念头想法飞快划过脑海又迅速消失,很快,复归一片寂静。

    情绪的大起大落后,留下的是一片纯白空茫。

    刚刚,他自己为自己、说出了答案。

    慢慢捂住自己的嘴,猫又场狩整个人无力地缓缓蹲下,逃避对视般将自己别扭地缠成一个黑猫球。

    孤爪研磨还牵着他的手腕,指腹轻触着手腕内侧柔软的部分,向上拉扯着他,淡淡开口,

    “那么、现在还要拒绝我吗,场狩?”

    他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传来,萦绕在耳畔、连带着整个人的存在感都直直压迫过来。

    猫又场狩将脸埋在腿上、单手捂住眼睛,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强制性要求他现在就作出回答吧。

    总得给人一个用来反应的时间才对……

    “……恶趣味的布丁头。”埋头在膝上的黑发少年声音闷闷的。

    “嗯。”

    孤爪研磨平静应了声,“是我。”

    “……可恶的家伙。”黑色猫猫还在小声嘀咕。

    孤爪研磨不置可否,垂着眼看着缩成一团的黑发少年,

    “所以……还要继续保持一米距离吗?”

    猫又场狩:“……”

    “要。”猫猫球立即应声,“前辈现在已经越线了。”

    孤爪研磨盯着他看了会儿,握着手腕慢吞吞蹲下,蹲在猫猫球的旁边,

    “……那我道歉。”

    “前辈的道歉太虚假了、明明知道自己错了还依旧不改什么的……这不就完全没有用吗。”猫又场狩闷着头嘀咕。

    孤爪研磨微歪着头,视线一点点扫过黑发少年莹润如玉的软白脸颊,停在鸦羽黑发间的殷红耳尖,红晕弥漫,连脖颈上都缓缓泛上点稠滟的红。

    “抱歉。”

    猫猫球忍无可忍,“——这不还是光道歉但什么都没做吗!”

    怒气冲冲偏过脸来,猫又场狩却于下一刻直直望进一双与他平齐的澄金色眼瞳内。

    眼睛的主人静静看着他,眼中映着一点小小的黑色的影子。

    孤爪研磨语气平淡,理性陈述道,

    “不,现在你看过来了。”

    猫又场狩:……

    “……你看过来了,就不是什么都没做。”布丁头不急不缓补充道。

    直球。

    正中红心。

    ……可恶的布丁头。

    面前的黑色猫猫球猛地炸毛,整个人面上都泛上淡红、莹润面颊、耳尖、脖颈都是红红的一片。

    视线飘忽不定,薄而软的唇瓣抿起一点向下的弧度,看起来是在生气、一双黑又亮的眼瞳潮湿氤氲,宛如雨后的夜空,无比清新。

    “坏心眼的独角仙布丁。”黑色猫猫球蜷缩在原地咒道。

    孤爪研磨沉默,“……这个听起来,有点恶心。”

    对视半晌,

    猫又场狩:“……坏心眼的独角仙布丁。”

    孤爪研磨:“……好吧。”

    他微抬眼,将面前蹲着的黑发少年收入眼底,握着指间的手腕、放低声音轻轻发问道,

    “那么现在,我可以触碰你了吗,场狩?”

    闻言,猫又场狩呼吸猛地一顿。

    他咬紧唇瓣、缓缓压下小鼓般砰砰作响的心跳,莫名的酸软情绪涌上心头,黑发少年当即果断拒绝,

    “不可以!”

    为了防止布丁头再采取先斩后奏的犯规动作,猫又场狩迅速伸手、准确捂住布丁头的嘴巴以阻止他再说出道歉类似的前摇话语。

    手掌掌心接触柔软温热唇瓣,黑发少年眼睫迅速颤了下,如扑闪的黑蝶,受惊般飞起,手指松动了会儿又很快坚定、捂住其下唇瓣。

    勉强稳定情绪,猫又场狩佯装镇定道,

    “就算现在……那个,嗯、喜欢,”他语速飞快,不小心咬了下舌头,整个人陷入短暂卡顿又快速衔接上思路,

    “……但是前辈还是不可以乱动、更不能随便动手动脚、像以前那样随意道个歉就又做出那些出格的举动…绝对不可以!”

    孤爪研磨没出声,只静静看着他。

    视线有些烫人,猫又场狩情不自禁侧过脸去,脸颊微动、担心露怯,他又强撑着看过来,

    “就算研磨前辈一直盯着我看也没有用,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就算嗯、那个……喜、喜欢,但其他的又没有变,”猫又场狩强装镇定道,“总要那个、给人一个用来反应的时间才对吧。”

    “嗯。”

    掌下的人轻轻应了声,唇瓣微动、极小弧度地擦过少年发烫发热的掌心,柔软微凉的触感在湿热掌心一触即分。

    猫又场狩眼睛缓缓睁大,瞪得圆圆,整个人半炸毛般跃起。

    他忙不迭伸出手指着拍了拍身上的灰从容站起的孤爪研磨,自己结结巴巴支吾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等等等等……布丁头他居然动口?!

    这到底是什么坏习惯啊!

    他之前是这个性格吗?!

    恢复自由的布丁头看着握了个空的手掌沉默了会儿,视线微动、猫又场狩迅速将手背在身后严防死守以断绝他的念想。

    “……听你的。”孤爪研磨平静抬头,双眼一动不动看向身前满脸通红的黑发少年,冷不丁道了句,

    “刚刚……还疼吗。”

    猫又场狩呆愣地看了他一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见布丁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动作就是又要来碰他。

    猫又场狩条件反射向后一躲,避开了向他伸出的手。

    一时,面面相觑,氛围有些冷寂。

    冷汗涔涔,背着手的猫又场狩视线游移。

    那个、虽然理智上知道布丁头应该不会再做什么…大概。

    但是生理上还是情不自禁地躲了下。

    ……要怪就只能怪布丁头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孤爪研磨望着再度被拉远的距离,垂在身侧的手不着痕迹动了下。

    他慢慢抬起眼,视线停在黑发少年面颊,

    “……我不会动的。”

    猫又场狩持怀疑态度,将信将疑看着他。

    孤爪研磨:“……如果动的话,小黑就是独角仙。”

    此刻,正在打着手电筒照着山本猛虎前路的黑尾铁朗突然打了个喷嚏。

    耳朵一动、山本猛虎迅速支棱看来。

    黑尾铁朗摆了摆手,捏了捏鼻子示意是自己打了个喷嚏。

    “奇怪……难道是有谁在念叨我吗?”鸡冠头挠了挠头,看向远处感慨道,

    “嘛……也不知道研磨和猫咪君那边进展怎么样了,这么久的时间一定能成功解决吧。”

    热忱好心的、丝毫不知自己正在被拿来充当誓言条件的鸡冠头露出老父亲般的沧桑表情。

    另一边,被担忧的两人,现在正在互相僵持。

    扫过孤爪研磨面上真真假假表情,猫又场狩缓缓在心底打了个重重的问号。

    不是、为什么布丁头居然用鸡冠头前辈来发誓啊?!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抿了下唇,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孤爪研磨,猫又场狩犹豫蹭了一点距离。

    一点,是真的只有一点点,半米不到。

    试探着抬起眼瞥着布丁头的表情。

    很好,光线太暗、完全看不清。

    维持着戒备与随时撤退的余地,猫又场狩终于成功蹭到布丁头面前。

    约定好的一米距离现在丝毫不剩,垂下眼,视线从迎着月光的黑发少年面颊上轻轻扫过,孤爪研磨只淡淡开口,

    “刚刚,不是咬到舌头了吗。”

    猫又场狩:……

    “……还疼吗。”

    理智上,猫又场狩知道孤爪研磨说出的话本身涵义只是单纯的关心。

    但是……这个氛围、刚刚又那样搞了那么一通,此刻再说这个、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秉持着礼貌,他支吾着大概含混道,“没、没什么感觉的,前辈不用在意那个……”

    “……可是我想在意。”

    猫又场狩:“。”

    黑发少年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度爆红,体表温度不断攀升,整个人宛如一只熟透的黑色猫猫球,视线不住躲闪。

    硬撑着表情,他咬牙切齿道,“就算前辈想在意,但是咬到舌头,怎么想前辈也帮不了什么吧?”

    话音落地。

    猫又场狩能感觉到一束视线直直落在他脸上,聚焦于唇瓣,他不自觉抿了下唇。

    不着痕迹、情绪一秒上头一秒下头的猫又场狩开始准备后退。

    ……总感觉布丁头会做出什么,不确定,再看看。

    已经在心底将布丁头的危险程度升至猩红高危需特别关注的猫又场狩谨慎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但孤爪研磨并未如猫又场狩所担忧的那样突然采取行动,仍旧是静静立在原地。

    深刻体会过最擅长下套的布丁头的套路,猫又场狩现在已经不会再轻率地相信他的一举一动了。

    “场狩,”布丁头突然开口叫了声,猫又场狩小心翼翼应了声。

    “现在,我没有动。”

    猫又场狩:“?”

    布丁头说这话的意思是……?

    “……我在听你的话。”孤爪研磨低低陈述,澄金色的竖瞳定定盯着面前的黑发少年,

    “……不给我奖励吗?”

    猫又场狩哽住。

    良久、他缓缓吸了口气。

    套路、都是套路。

    布丁头的套路、层出不穷,一层更比一层高。

    “那前辈想……想要什么奖励?”

    忍住吐槽,猫又场狩尝试发问。

    近距离范围,黑发少年圆又亮的深色猫瞳轻轻转着,浸入浅薄月光、更显得通透,内里映着逆光的影子,一眨不眨的。

    “一米……好远。”

    猫又场狩闻言,大概明白布丁头的意思,稍稍犹豫了下、尝试提出,“那……半米?”

    孤爪研磨没吱声。

    猫又场狩忍痛,“不能更少了!”

    “……”

    “再少的话前辈岂不是又能随意过来了吗!”

    孤爪研磨视线轻轻动了下,“……不会的。”

    猫又场狩勘透了,根本不信。

    “……反应时间,我会等的。”

    猫又场狩:“真的吗?”

    孤爪研磨:“嗯。”

    最后一次。

    绝对是他最后一次相信布丁头。

    黑发少年迟疑了下,慢吞吞地同意了。

    孤爪研磨唇角勾起一点细微弧度,山中夜色完美隐藏他的情绪波动,只有声音冷冷淡淡传递至耳畔,

    “所以,现在该到场狩你了。”

    猫又场狩惊疑不定,“什、什么?”

    “肌肤饥渴症,不能让我主动去碰的话……”

    “场狩,你不该负责吗?”

    微沙的少年音清淡冷凝,一点一点钻进耳畔,猫又场狩原地哽塞半晌,依旧不解。

    肌肤饥渴症……难道和布丁头绑定了吗,为什么突然就跳出来了?!

    “那个的话……”

    “……又在找借口。”

    不是、这种时候就别这么敏锐啊!!

    “……过来点。”

    微冷的、带着点凉意的微沙男声轻轻响起,两人靠得极近,猫又场狩甚至能嗅到他身上同款香波的味道。

    猫又场狩抿着唇,视线不住地打转,停在孤爪研磨微微垂下的面颊上,额前碎发散乱、被山中夜风一拨动就更加跳出几缕,随风盈盈飘曳着,让他不由分散注意力看去。

    “……张嘴。”

    一点微凉的触感抵在唇瓣,猫又场狩大脑一激灵,微微抿了下,软软唇肉触碰到压在其上曲起的指节。

    澄金竖瞳微微扩缩,孤爪研磨面上情绪不变,只是指腹缓缓碾了下,摁下一点柔软弧度,低低的嗓音轻缓提醒,

    “……舌头。”

    热气蒸腾,黑发少年只能感觉脸上似是烧着了般,滚烫的也是火辣辣的。

    碾压在唇上的食指指节带着微凉的温度、逐渐一点一点被染上他的体温。

    就算伸出了舌头也解决不了什么吧……

    猫又场狩心底泛起了嘀咕,但是一对视上孤爪研磨的眼睛,仿佛被蛊惑般,不自觉地依照着他的话去做。

    黑发少年睁着双黑亮亮的圆圆猫瞳,乖乖地望过来,柔软的唇瓣被指节碾压、很快因充血泛上殷红的血色,如饱满熟透的果实般、似乎轻轻一挤压就能爆出汁水。

    唇瓣微张,粉色柔软的舌头探出一点点尖尖,孤爪研磨不着痕迹加重了碾在唇瓣上的指腹,

    舌肉尖尖上的确留下了点牙印,是刚刚说话太紧张时不经意咬下的,尖尖上泛着点充血的红痕、细小的血丝分布其上。

    “……好色情。”

    微沙的男声低低喟叹了声。

    大脑一滩浆糊的猫又场狩面颊涨红,瞬间大脑充血,不经思考唇瓣上下一合、牙齿就不轻不重地咬了下碾在唇上的食指指节。

    等他咬完反应过来时,整个人陷入呆滞。

    等等、那个……现在解释或道歉还来得及吗。

    有些匆乱抬起眼,颀长眼睫颤颤、惊疑不定地望向垂着眼、平静注视着的人,

    “研、研磨前辈……”

    “嗯。”

    孤爪研磨只平静应了声,被咬住的指腹稍动,指节微微曲起,“……要咬得重一点吗。”

    猫又场狩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那个、重一点是……”

    “……作为关系的证明,新的齿痕。”

    “不能让我触碰,反过来也没关系。”

    猫又场狩完全呆滞。

    不是、那个……他不是什么抖S、没有施虐那方面的欲望啊。

    “不…那个话,”猫又场狩犹豫着蹭了下脸颊,推辞道,“前辈是二传,手指触感很重要的。”

    “咬手的话还是有点……”

    “……要换其他地方吗。”

    猫又场狩大脑卡顿,“其、其其其他地方?!”

    “嗯、”

    澄金色眼瞳的主人语气低低,诱哄般一点一点收紧手掌,悄无声息地、缓缓将面前的黑发少年攥入掌心。

    嗓音低低、如溪谷沉积的砂砾,一点一点落入心底,

    “……哪里都可以。”

    “不想报复回来吗,场狩?”

    第六十三章

    猫又场狩呆滞。

    猫又场狩掉线。

    等等……那个、色情的到底是谁啊?!

    恶趣味的布丁头原本就是这样的性格吗?!

    为什么突然、突然之间就变成这个样子啊……

    黑发少年面颊上是极稠的红滟, 映着如玉般莹润的侧颊,盈亮眼瞳又潮又湿,蓄着一汪水般颤颤巍巍的。

    山中夜风微拂, 将耳畔发丝也轻轻拂动, 羽毛般擦过面颊。

    柔细绵软的触感蹭过抵着嘴巴的细长指节,不着痕迹微微施力向下碾压,陷下一点小小的弧度, 恶趣味的布丁头一点点将那块揉得软红。

    猫又场狩垂着眼、眼睫轻颤着,如落在掌中的一片轻柔黑羽。

    他是扑闪的、颤颤的, 滚烫的呼吸一点点喷洒在微凉的指腹。

    整个人都陷入僵硬, 立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半晌, 低低迟疑的少年音才小心翼翼探出点头, 像探出爪爪试探的小兽,嗅着空气里的危机尝试道,

    “报复……是哪里都可以吗, 前辈…?”

    对面逆着光的金发身影微微挑了下眉, 深沉夜色完美遮蔽住他的情绪波动,一丝一毫不曾泄露。

    落在猫又场狩耳畔的只有轻和温缓的安抚, “……当然, 哪里都可以。”

    得到肯定回答, 猫又场狩莫名紧张。

    轻轻抿了下唇, 张口欲要说些什么,但他忘记了那支还碾在其上的指节。

    只要轻轻稍动就会再一次地触到一点微没的棱角, 莹白指节陷入柔红软肉, 无端带上点旖旎色彩。

    等等、不对……

    深黑猫瞳因倏然惊诧睁得大大, 圆圆地如两泓水中倒影的满月,成功愉悦到对面的布丁头。

    微沙嗓音轻缓响起, 孤爪研磨一点一点曲起指节,有一搭没一搭蹭着。

    他语气不冷不热,细听起来还有点冷淡,但落在猫又场狩耳中就莫名令他面红耳赤,

    “……原来场狩你这么喜欢这个吗。”

    “一直在咬着……紧紧不放呢。”

    喉间泄出点情绪过重的气音,猫又场狩呆在原地,几乎能听到自己胸膛过快的心跳声。

    全身的血液几乎都潮涌着涌上头,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就难以处理此刻情景。

    怎、怎么回事……

    布丁头究竟在说什么啊?!

    绝对是他有问题吧!

    猫又场狩闷着头、果断伸出手推开两人距离,小动物般谨慎盯着怪异的布丁头一眨不眨。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研磨前辈……难道晚上吃错东西了吗。”

    他又想起晚上大家的晚餐都是一样的,吃上面应该不会出毛病。

    于是果断换了句,“还是说,前辈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上身了。”

    孤爪研磨:“……”

    “……没有,要我证明吗。”

    猫又场狩当即拒绝。

    无论怎么想,布丁头的证明绝对会很不正经。

    他们可是热血少年漫而不是某市不可说文学啊!!

    “……不要。”

    黑发少年轻咬了下下唇,视线飘忽不定、游移着忽而从面庞晦暗不明的布丁头脸上扫过,又很快移开,蜻蜓点水般一点一点拂过。

    努力将迈向奇怪方向的话题引回正道,猫又场狩深吸一口气,“前辈说的报复……还是成立的吧?”

    孤爪研磨不轻不重应了声。

    “那么,”猫又场狩稍微动了下眼珠、黑曜石般的圆润眼瞳在对面的布丁头面上转了下,

    “前辈做过的……我也要做回来。”

    “不然就太亏了……”黑色猫猫球小小声嘀咕,虽然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是此刻情绪占了上风。

    “第一次、是前辈先咬手指指根的,所以我也要咬回来才对。”

    “但是前辈是二传……咬手指的话绝对会影响到的,所以……”

    “我也要咬前辈的肩膀!”

    猫又场狩十分自信,确凿开口。

    静静等着猫又场狩下文的孤爪研磨久久没吱声,陷入沉默般,双眼一动不动望着面前的黑发少年。

    “难道前辈又要反悔了吗?”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的猫猫球炸毛,圆圆眼瞳一眨不眨盯着表情有些奇怪的布丁头。

    孤爪研磨:“……没有。”

    倒不如说……正合他意。

    确认流程,猫又场狩试探着靠近。

    如游走在边界上的一尾黑猫,双眼紧紧盯着中间的人类。

    他慢慢伸出爪子碰了碰,将自己归为猎物的人类丝毫不动,只垂着眼、看着他一点一点蹭过来。

    指节微曲、勾起领口的T恤衣料,稍微向下一扯、就会露出大片大片的其下皮肤。

    与他身上的白腻莹润不同,布丁头的肩骨皮肉分布均匀、透着点健康匀称的美感,线条均匀、该有的都有……

    猫又场狩果断偏过脸。

    热度一路爬上发畔耳际,发烫般的难以控制。

    相同的沐浴露味道从发梢、从皮肤上缓缓洇出,勾住衣料的指尖微颤。

    猫又场狩蓦地陷入茫然,呆呆顿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那个、但是……嗯…

    随便咬人的话……应该不是个好习惯。

    而且咬痛了的话,布丁头也会生气……大概。

    视线乱飘,猫又场狩咳了声,竭尽脑汁打着腹稿欲要岔过去,

    “咳、如果咬痛的话…前辈肯定也会不舒服的,所以我想要不然就那个、暂时先……”

    “……害怕了吗?”

    猫又场狩:“?”

    布丁头在说什么?

    ——害怕?

    视线自上而下俯视着靠在肩侧微微仰起头的黑发少年,孤爪研磨不动声色动了下手臂,一点一点将放松警惕靠近过来的黑猫收入怀中,手臂环起、维持不近不远的距离。

    冷冷淡淡的男声响起,

    “……做不到,就换我吧。”

    谁做不到?

    可恶的布丁头!

    虽然理智上明晰布丁头是在故意设套等他入网,但猫又场狩还是迫不得已一边拒绝着一边被套路成功。

    最后一次,绝对是最后一次被布丁头套路。

    心底不住嘀嘀咕咕的猫又场狩抿了抿唇,望着眼前大片大片无遮挡的白,圆圆猫瞳瞳孔微微扩缩,他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一点点……放轻力道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毕竟是布丁头有言在先,就算咬痛了也只能怪布丁头自己……

    一点一点降低心底防线,黑发少年试探着蹭过去。

    他微微张口,靠近其上微侧一点位置,小心翼翼抬起眼等待孤爪研磨的反应。

    ……看起来就像是只蹑手蹑脚、被引导着走一步做一步捕捉猎物顺便等待被夸夸的幼猫。

    孤爪研磨正垂着视线,保持静谧无声的姿态,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呼吸清浅无波,是默认的态度。

    对视上视线,猫又场狩不由自主屏住呼吸、轻轻阖起齿关。

    柔软的、韧性的触感在齿尖久久停留,不自觉的、深黑猫瞳凝缩成针尖的一点,整个人毫无察觉地放松警惕,猫咪般竖起飞机耳,几乎全都要陷入另一人怀中。

    带着点凉意的手指触及腰侧,专心致志的黑发少年条件反射打了个激灵。

    不对…布丁头不可以不打招呼地就触碰的……

    尚存的理智隐隐作响,但是齿间微妙的触感挟制着他、让他不敢随意走神。

    如果咬重了……研磨前辈应该也是会疼,大概。

    小心翼翼印下个齿痕,黑发少年呆呆盯着那点痕迹、心底莫名生出点难以言明的冲动。

    手指抚娑着少年劲瘦腰侧,手感正好的地方一点点被蹭上凉凉的温度,其下身躯微颤,似是受不了刺激般有些躲闪。

    “……怎么了?”垂下视线的人声音低低,随意般带过一眼,就这么发问。

    “……”

    保持沉默,黑发少年抿紧下唇。

    孤爪研磨不轻不重以虎口卡住掌下身躯,五指轻而易举就将他握在掌中,洇入指尖的部分带着少年的体温,暖烘烘地填满了整个掌心。

    “……骗子。”

    被他拨弄得面红耳赤的黑色猫猫球小声咒骂。

    “……嗯。”

    罪魁祸首慢吞吞承认了,并且丝毫不收敛。

    “是我的错,抱歉。”

    猫又场狩听他的道歉已经听到耳朵长茧。

    他愤懑地又摁着原来留下的齿痕再度张口咬了下,倚靠着的身体细微动了下。

    猫又场狩眼瞳微动,稍稍转动、敏锐捕捉到这点细节。

    莹亮月光下,瘦挑身躯无端添上三分色气,齿下身躯脖颈微抬,喉结滚动,月色倾洒、终于,他面上的表情足以被窥见些许。

    唇角曲起一点微弱弧度的笑,竖立的金色猫瞳直直停在猎物面上,昳丽异常的五官诡谲,一点冷光落在他澄金色的眼中。

    很快、那抹稀薄的光就碎了,渐渐隐于眼底,化成更加深沉的情感。

    转而一点一点凝到他的身上。

    猫又场狩一颤、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更逾一步。

    加重的齿痕上、留下了一点亮晶晶的水渍。

    像小猫般快速舔了下他自己留下的齿痕,罪魁祸首心虚地快速收回移开目光,避开与布丁头的对视。

    “我、我咬完了。”结结巴巴的、猫又场狩挣扎着要退出孤爪研磨的束缚,

    “研磨前辈也不可以再碰我的、刚刚已经犯规了!”

    呼吸喷洒,滚烫的热度从脸颊蔓延、延伸至全身。

    猫又场狩感觉自己就是一只煮熟的虾子,热腾腾地散发着热气。

    虽然、虽然是把布丁头做的那些还回去,勉强算是报复了,

    但是……为什么还是感觉很奇怪啊!

    桎在腰侧的手掌并没有就此打消动作,指骨跟着顶开碍事的T恤,撩开下摆,不动声色贴着手指。

    猫又场狩身体难以自控,紧紧捂着嘴巴自以为凶狠地瞪了眼仍旧不急不慌的布丁头。

    虽然在孤爪研磨的视角看来,黑发少年只是用那双潋滟着水光的微红眼瞳轻轻扫了他一眼。

    眼睑、眼尾都情不自禁地携上点殷红色彩,水墨画般的清俊眉眼盛着朦胧水色,小钩子一样。

    微沙的少年音像淤积河底的细沙,轻描淡写般浅浅开口,

    “……别躲,场狩。”

    “再碰一下。”

    “……”

    不躲就不躲。

    他又不是什么会随便反悔的布丁头。

    猫又场狩默默把自己当作一块没有任何情感的木头。

    呼出的气息滚烫,潮湿的、温热的,像雾又像纱。

    在两人间徘徊游荡、挥散不去。

    “……可恶的布丁头。”

    黑发少年闷闷埋着脸咬牙切齿,整个人愤懑地不抬头。

    但视线只需轻轻扫过,黑发间露出的一点耳尖还是明晃晃地泄露些许情绪。

    孤爪研磨轻轻应了声。

    猫又场狩还在嘀咕,“……可恶。”

    孤爪研磨沉默。

    猫又场狩咬紧不放,“……决定讨厌你了。”

    孤爪研磨叹了口气,垂下视线,从少年柔软蓬松的黑色发顶扫过,“……是喜欢。”

    “……才不是喜欢!”

    “嗯,是我喜欢。”

    第六十四章(200地雷加更二合一)

    “话说……他们之间难道又闹矛盾了吗?”

    翌日, 上午的训练结束,休息时间。

    昨日‘独角仙の找寻计划’失败小组扎堆聚在角落,排排坐着开始蛐蛐不远处虽然是坐在一起、但两人中间不知为何却被空出一整个人距离的猫又场狩与孤爪研磨。

    “……应该没有吧?”

    灰羽列夫挠了挠头, “昨晚回来时候场狩也是和研磨前辈一起回来的, 两个人还在说话呢,不像是闹矛盾啊。”

    芝山优生适时补充道,“是的、昨晚研磨前辈和场狩虽然没有像前天晚上那样睡在一个被子, 但是依旧是睡在旁边的,没有分开。”

    其他人纷纷陷入沉默, 默默摩挲了下下巴。

    “那……要不谁去问问?”

    “……”

    此刻, 正在被蛐蛐的猫又场狩平心静气, 努力忽略那堆来自角落里的灼热视线注目。

    ……不是, 你们是一点都不遮掩的吗?!

    说话的音量甚至都能一清二楚地传到耳边了啊!

    猫又场狩死目。

    并不忘敏锐盯着试图靠近的布丁头,拉满警惕。

    自从昨夜强压着他直面内心后, 布丁头的行事就变得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从山里回来要贴着走, 晚上睡觉要贴着睡, 现在的休息时间居然还要贴着坐。

    美名其曰“肌肤饥渴症的话……场狩不应该负责吗?”,难道布丁头是什么离开他就会发病的类型吗?!

    ‘肌肤饥渴症’……布丁头到底要维持多久啊!

    一想起布丁头的语气口吻, 猫又场狩就原地掉色, 整个人双眼无神灰白一片。

    套路、都是套路。

    布丁头的套路, 他绝对不会再上当了。

    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 不然的话……迟早会被布丁头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猫又场狩定了定神,微侧首, 余光状似不经意般瞥过与他隔了一人距离的孤爪研磨。

    心底打着腹稿, 深吸一口气, 演算如何开口。

    而余光落下的瞬间,猫又场狩整个人倏地僵住。

    等等、布丁头在干什么啊?!!

    骨节修长的手拂过下颌, 似是随意拭去发丝滚落的汗珠,手指似乎拉到了T恤领口,带出一点距离。

    垂着眼的孤爪研磨皱起眉,不耐地扯了下,于是半圈殷红的齿痕就这么不打招呼唰地一下跃入眼中。

    几乎是在瞥到的瞬间,猫又场狩当场炸毛。

    他火速转头并立即上手,手掌带着死死攥住那块被勾起的T恤衣领、根本顾及不了其他。

    此刻,正在角落偷窥中的其他人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不动声色的孤爪研磨目的达成。

    浑身紧绷的猫又场狩目不斜视,整个人紧张得几乎要呼吸不过来了,但面上还是伪装成一副平淡沉静的认真可靠模样。

    若是现在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攥着孤爪研磨胸口衣领的手都还在发抖。

    里子能丢,面子不能丢。

    猫又场狩颤着声,勉强义正言辞道,“研磨前辈,才训练结束更要注意衣物增减,小心着凉,我帮前辈拽住了、不用谢。”

    “……”

    角落,窸窸窣窣的交谈声疑惑响起

    “没记错的话,那个、现在是暑假吧?今天三十九度……也会着凉吗?”

    “这是什么新型的搭讪借口,好牵强啊。”

    “或许是什么奇怪暗号也说不定之类的?”

    冷汗涔涔的猫又场狩顶着后背压力不敢挪动半分。

    他当然知道这个借口牵强……但总不能让布丁头直接露出那圈咬痕吧。

    一个人身上的齿痕还能以‘一人高独角仙’糊弄过去,两个人又该找什么借口。

    难道要说他们是在搏斗反抗过程中双双被独角仙咬了吗?!

    怎么想都会被前辈们识破的!

    “哟——你们在这里啊。”

    握着新的采购清单的黑尾铁朗从角落走出,先一步看见角落里扎堆的众人,敏锐捕捉他们神情奇怪。

    鸡冠头挑了下眉,眼睛一动、就落在了全场瞩目、视线中心。

    ——一手紧紧攥着孤爪研磨的衣领,单膝挤入□□、小脸绷得紧紧的黑发少年与单手支在后,另一只手则不着痕迹环住身上少年,任由黑发少年动作、没有反抗的孤爪研磨。

    歪了下头,鸡冠头思考了下,恍然大悟道,“这是……你们交流感情的新方式?”

    猫又场狩:“……”

    孤爪研磨:“嗯。”

    ……布丁头嗯什么嗯啊?!

    三分钟后,面如死水的猫又场狩拿着购物清单,再度与孤爪研磨一起踏上了去向商店街的山路。

    与前天一样,两人一前一后,起伏山路不平,但两日下来两人都走得十分娴熟,无需带领。

    猫又场狩闷着气不吭声,留着个黑发发顶对着单手插兜在后面跟着的孤爪研磨。

    “场狩,”

    落后一步的孤爪研磨叫了声他的名字,尚还闷着气的黑发少年不理睬,绷着脸向前走。

    “……生气了吗?”

    “没有。”

    孤爪研磨视线划过一步之距内的猫又场狩,偶尔跳脱的几缕黑发垂在脖颈、与雪般细腻的柔软肌肤对比鲜明,敛下眼,他慢吞吞开口,

    “……真的吗?可是场狩你的脖子很红。”

    “是晒的。”猫又场狩立答。

    孤爪研磨:“那耳朵……”

    猫又场狩:“是热的。”

    “那……”

    “我才没有生气!”

    黑发少年忍无可忍转头,一双又黑又亮的圆圆猫瞳一眨不眨望来,“前辈无论怎么猜都没有用的!”

    “……有用的。”

    猫又场狩一惊,不知何时,金发身影靠前一步、稳稳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于是,现在又变成了昨夜那般、两人靠得无比之近。

    “最少,你回头了。”

    猫又场狩只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套中套,一层又一层堆砌叠加。

    “……前辈总是这样,”他嘀咕了声,偏转过脸去,剩下的话模糊不清。

    孤爪研磨只是静静看着他。

    “……算了。”

    猫又场狩默默在心底再次放宽界限。

    毕竟布丁头是前辈……再怎么样也是前辈,作为后辈、他始终是要让着他一点的。

    终于为自己此刻的退让找到借口,黑发少年闷闷开口,“我才不会生前辈的气。”

    “前辈明明就很清楚知道这点还要一直问,太恶趣味了。”

    被控诉为‘恶趣味’的布丁头缓缓眯起眼,轻轻应下这一声,盯着抿着唇脸颊红红的黑发少年,他放轻声音、低低问道,

    “……那现在,可以牵手吗。”

    猫又场狩:“……”

    “不可以!”

    布丁头怎么总想着贴过来、明明他都问了鸡冠头前辈,布丁头根本没有所谓的“肌肤饥渴症”了!

    一想起自己猫猫祟祟冲到黑尾铁朗面前勇敢发问,结果却得到这么查无此病的答案并收获了鸡冠头促狭打趣的眼神,猫又场狩就无比羞赧,恨不得原地找个裂缝钻下去。

    ……被布丁头忽悠这么久,他也完全就是个笨蛋啊。

    “可是我想牵着你。”

    “……”

    猫又场狩深深吸了口气,忍住心底泛滥的情绪,再次告诫自己不能被布丁头耍得团团转。

    他们是平等的、是一致的,是可以拒绝的、是不一定要接受的!

    他不能再被布丁头掌控、不能再这么一直跟着布丁头的节奏走了。

    现在、他要翻身做主人,掌控布丁头!

    黑发少年言之凿凿:“……前辈不可以碰我,就算是牵手只能是我来主动牵前辈才行。”

    孤爪研磨视线飘忽:“嗯。”

    黑发少年认真严肃,不断加重语气:“前辈也不可以乱动乱摸、更不能随随便便就再做昨天那些事,在其他人的面前更是要……”

    孤爪研磨视线游移:“……好。”

    猫又场狩还在继续吟唱,虽然他的吟唱一般孤爪研磨不会在意。

    但他还是耐心地等待黑发少年将漫长的前摇结束,这才慢吞吞开口,

    “所以,现在能牵手了吗?”

    猫又场狩沉默。

    莫名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一定是错觉。

    他做了个深呼吸,终于首肯。

    咬紧下唇,猫又场狩将自己的紧张咽入口中。

    现在就是由他来掌控的这段关系的计划,第一次从牵手开始……

    孤爪研磨垂在身侧的手一动不动,猫又场狩面上带上点认真,他试探着伸出手、余光小心瞥过孤爪研磨的表情。

    很好、今天的孤爪研磨依旧没有表情。

    虽然早就知道布丁头情绪寡淡、一向都十分内敛,但这个时候依旧没有表情微妙让人有点悚然。

    扫去脑中杂七杂八想法,指尖微动、他终于成功触及那点垂在身侧的指尖。

    与自由人的手不同,二传对手指触感与touch追求更甚,体现在具体上就是指尖十分柔软。

    触上的一瞬间全身如过电般、猫又场狩情不自禁停顿了下。

    虽然、之前研磨前辈总是时不时就牵住他的手腕,几乎都快牵成习惯了,但是、由他主动发起的牵手……的确还是第一次。

    指尖接触、视线不由自主瑟缩了下,颀长浓稠的眼睫黑羽般微颤,黑发少年轻轻咬着唇,稠软唇肉染上点滟红,水浸浸的,看起来就很好亲。

    孤爪研磨视线在上面停顿了会儿,慢慢移开。

    指节曲起点弧度,间隔着岔入,猫又场狩缓缓收紧手指,五指一点一点嵌入其中。

    另一人的体温从接触的掌心传来,相较于他来说更低,但由莫名很烫,他有点紧张、虽然成功牵了手但却没有实感般,整个人大脑乱成一团。

    黑发少年丝毫不知自己此刻状态如何,一向莹润白皙的面颊染上点粉意、因是白天,山内光线正好,于是这点殊色全数落入一双始终在注视着他的眼中。

    紧张地抿了下唇,唇珠饱满,压出一点小小的弧度。

    情绪过于紧绷,他只埋着头牵着手、注意力全数集中在交握的两只手上,根本分不出心神关注握住的手掌的主人。

    澄金色眼瞳微微凝缩,细密盯着自己乱做一团的黑发少年,不着痕迹以视线一点一点将他吞入腹中。

    “牵、牵好了……那个,可以走了、前辈。”

    结结巴巴的猫又场狩不敢直接抬头与孤爪研磨对视,过于紧绷握得牢牢的手指嵌入五指指根,他只感觉自己此刻似乎有点温度过高,要烧着了般、滚烫异常。

    交握的手掌牵连着手臂拉出一道错开的直线,强装自然走出一步,猫又场狩还努力安慰身侧沉默不语的布丁头,

    “研磨前辈,虽然第一次、但是我一点也不紧张……所以以后都请让我来主动牵前辈、那个…”

    孤爪研磨虽然很想继续听下去,毕竟这样的猫又场狩也很可爱。

    但是、他还是平静开口打断,

    “场狩,”

    猫又场狩:“哈哈,在、在的布、那个前辈。”

    垂下眼,孤爪研磨语气淡淡,“……顺拐了。”

    猫又场狩:……哈哈。

    ——啊?

    他迟疑着缓缓低头、缓缓扫过自己同方向的手脚,缓缓停下脚步。

    三秒钟后,

    孤爪研磨再次收获了一只将自己团起来隔绝任何交流的黑色猫猫球。

    这次,猫猫球几乎全身炸毛,露在黑发外的耳朵尖尖通红,未被胳膊完全遮蔽的脸颊部分也漫上点点红晕,整个人仿佛都热腾腾地散发着热气。

    “……害羞了吗。”

    微沙的少年音轻轻响起,砂砾质感般一点一点漫过耳廓,猫又场狩以手掌捂住脸颊,拒绝回答。

    第一次牵手、居然就顺拐。

    怎么想都绝对会被布丁头前辈在心底嘲笑的……

    “……好笨。”

    没错、就是这样,再次出现的笨蛋暴击。

    猫又场狩紧紧咬住下唇,齿贝嵌入柔软唇肉,压出点细小齿痕,思绪乱糟糟的、心跳声也重如擂鼓,血液一腔涌上大脑,蹲久后大脑都在泛晕。

    “再继续呆下去,马上就要到中午了。”

    “始终没回去,小黑他们会找过来的吧。”

    “一直呆在这里,是要和他们会和吗,场狩?”

    孤爪研磨冷冷淡淡的嗓音从手臂与大腿的空隙里一点一点钻入,钻进表示抗拒的黑发少年的耳中。

    虽然这种很平静、不为所动的状态也很好,但正常情况下、看见别人尴尬场面不应该直接避开或者上来安慰吗?!

    愤懑的猫又场狩狠狠抬起头,一双眼才映入点林间日光就被一只手快准稳捏住下颌。

    猫又场狩:“?”

    成功捕捉到探出头的猫猫球,孤爪研磨眼睛轻轻眯了下,上下唇一动,一句再一次出现的‘笨蛋’落到了猫又场狩头上。

    “……都说了是第一次牵手,紧张才是正常的…前辈还在一直说笨蛋什么的、太过分了。”

    黑发少年吸了吸鼻子,圆又亮的猫瞳蓄着点潮湿的水汽,因情绪激动将落不落积在眼睑,眼眶也红通通的,看上去十分可怜。

    虽然猫又场狩本身并没有任何想哭的欲望,但是情绪大起大落间,总会有那么点控制不住的、比如泪腺。

    薄薄眼皮轻微一动,从眼尾如坠珠般、一滴水珠‘啪嗒’滴落,稳稳落在捏住下颌的指端,潮湿的、冰凉的,水汽裹挟着点情绪落下。

    猫又场狩缓缓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布丁头慢慢收回手。

    他垂下视线,定定看着被泪渍浸润的指腹。

    猫又场狩生出点不妙的余光。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这次也不例外。

    “那个、研磨前……”

    “……好苦。”

    像尝到厌烦之物的猫咪般,布丁头吐了吐舌,他表情是寡淡的、眉头微微蹙起,看起来情绪不高。

    猫又场狩智商原地下线。

    不是、那个、这个……呃,为什么…

    所有波动的情绪一下子散了个干净,猫又场狩一瞬极度冷静。

    别说尴尬了、现在就算鸡冠头前辈让他排球部众人面前高声朗读有关布丁头的十二条喜好他也绝对倒背如流,不会还有比当下更糟糕的处境了。

    “抬头,”

    微沙嗓音响起,猫又场狩条件反射听从。

    下一秒、一点微凉的触感就落在了眼尾,柔软指腹轻微揉蹭着眼角,一点点拭去眼睑将落不落的潮湿水汽。

    他不适地眨了下眼,微微躲了下,但是很快就被摁住脸,擦了个干干净净。

    ……有种被舔毛梳理的感觉,是错觉吗。

    “好了。”

    低低的男声清浅响起,手指蹭过颀长浓郁的眼睫,他慢慢收回手,指腹还残留柔软莹润的面颊触感,孤爪研磨平静抬起眼。

    “为什么刚刚、那个……会、嗯。”

    黑发少年支支吾吾的,视线小心飘过来又在对视上的一瞬飞快飘走,孤爪研磨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将他看得不好意思转过脸去,才轻轻开口,

    “没有原因。”

    “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猫又场狩哽住。

    “可以继续牵手了吗?”

    抿了抿唇,黑发少年有些为难,最后、在布丁头的注视下,经过一番艰难抉择他还是乖乖应了声。

    指腹触碰柔软掌心,黑发少年默默一点一点收紧指根、收拢指端,掌心温度交换传递,另一人的存在感无比鲜明。

    缓缓呼出一口气,猫又场狩稳住情绪。

    掌心似乎有点发烫,可能因为握得太紧了。

    有点黏腻腻的触感挥之不去,该不会是出汗了吧……

    猫又场狩屏住呼吸,犹豫着想松开一点,最起码可以显得不那么局促或狼狈。

    但当他手指微动、松开一点的趋向稍稍显露出来时,五指禁锢的另一方倏然用力,猫又场狩一愣、呆呆抬起头,望向一直无声看他动作的孤爪研磨。

    “……研磨前辈?”

    “嗯。”

    与他声音同时响起的,是一点一点收紧的指根,似被藤蔓缠绕般,灵活低温的指腹蹭过尾指指根那点意味不明之处,一点一点加重力道。

    猫又场狩无端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缠上了般,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转瞬即逝。

    “那个、前辈的手,牵得……有点紧。”

    “我知道。”

    “……”

    “不喜欢吗。”

    孤爪研磨双眼一眨不眨盯着他,目光寸寸将黑发少年的情绪收入眼底,无声地等待一个回答。

    什、什么啊……就算突然这么说也…

    猫又场狩避开直接对视,蚊子般闷闷道了句‘不喜欢’。

    “……说谎。”微沙的嗓音轻缓划过,一阵见血稳稳指出。

    猫又场狩满腹愤懑。

    可恶、明明布丁头自己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追着问、太坏心眼了。

    不准备给害羞猫猫球以沉默逃避的机会,孤爪研磨作势要上前一步,

    “一直不说的话,那我就过来了。”

    可恶。

    太可恶了。

    脸颊涨红的黑发少年猛地吸了口气,孤爪研磨微微挑起眉。

    下一秒,黑发少年撇过脸,小声且快速、急匆匆地像是怕被谁听见般诺诺道,

    “……喜、喜欢的。”

    “前辈怎么样…都喜欢的。”

    第六十五章

    “……场狩?”

    一道掺杂着些微疑惑与不确定的轻轻男声从背后试探传来。

    正在和孤爪研磨按照清单上内容采购的猫又场狩一顿, 被叫到名字后有些不解。

    他微转首,圆又亮的一双黑瞳轻缓眨了下,却在看清身后站着的两道身影时倏然扩缩。

    还在等待猫又场狩回答的孤爪研磨察觉到不寻常的细微动静, 眉眼不自觉蹙了下, 他侧过脸、欲要去看黑发少年表情。

    视线刚转,身侧,夹杂着惊讶欣喜的干脆少年音倏然响起。

    “——静弥, 还有凑!”

    “嘛、果然是场狩你啊,前几天有在这里听商店街的阿婆说场狩你回来了, 还以为是阿婆看错了。”

    走在回猫又老宅的山路上, 帮他们拎着购物袋的鸣宫凑笑道。

    猫又场狩愣了下, 很快反应过来, “应该是前天去采购的时候打了个招呼,所以阿婆记住了。”

    鸣宫凑点了点头, “算起来从国二分班后大家就一直没见了, 能在这里看见场狩, 还真是稀奇啊。”

    猫又场狩弯了下唇,语气轻松些许, “是的、这么说起来……凑你和静弥高中也是一所学校吗?”

    “嗯, 在风舞高中, 正好现在是暑假、我们一起出来走走。”

    “这样啊……”

    竹早静弥走在旁侧, 虽是倾听着他们交谈,但视线微动、不着痕迹扫过猫又场狩另一侧神情寡淡的金发少年。

    额前发丝微散、很好地遮挡住了他大部分表情。

    面上神情寡淡, 不冷不热、看上去没什么压迫。

    秉持着礼貌、他很快收回视线。

    而被注视的客体, 孤爪研磨, 正垂着眼一点一点收紧手指。

    柔软发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而指根却沉沉压在另一只手掌的五指间隙, 他微微施力、不断加强自己的存在感。

    被牵手的对象,勉强维持着笑容与鸣宫凑攀谈的猫又场狩,此刻有点苦不堪言。

    嗯、虽然在这里碰见国中的朋友们是很开心,但是……布丁头怎么连这个时候也要牵着手啊!

    这么粘人、一点都不能离开他的吗?!

    心底一直抱怨着对方粘人的黑发少年丝毫不觉自己问题,不仅容忍了对方无时无刻不在牵手的举动、还主动拉近距离、垂下手臂为他悄悄摸摸打着掩护。

    “……所以,场狩你是回老宅这里来避暑吗?”竹早静弥语气柔和,贴心问道。

    “啊、那个的话……”猫又场狩视线游移,“应该、也许……可能吧。”

    ……

    “——排球部夏训?”

    “——弓道部主将!”

    猫又老宅,窗外的几只栖息在树枝上的乌鸦倏然被惊到,很快振翅飞走。

    室内,

    灰羽列夫挠着头,看了看对面一水儿端坐三人,又看了看己方气势沉沉、看起来十分具有嘿帮气息的众人,莫名感觉有点仗势欺人的错觉。

    他摇了摇头果断甩去这点奇怪的印象,

    “不是、这个槽点好像有点多,先让我理一理……”

    猫又场狩死目。

    默默端坐在竹早静弥与鸣宫凑旁侧,他眼睫微颤,小心翼翼从余光去看被拆开的布丁头。

    很好,看不见,不知道被塞进哪个角落了。

    猫又场狩缓缓呼出口气,努力平静情绪。

    刚刚,静弥和凑帮他们一路将采买的东西拎上来后,就被正好看见的猫又育史和直井学强留下,说既然是场狩的朋友那就先休息会儿不急着走。

    正好其他人的午训也差不多结束了,从宅后的球场一个接一个走出,目光一动,就瞧见新的身影。

    也正好,排球部的……除了个别几个社恐,其他全都是大大咧咧的社牛。

    一来二去,两方直接从交换姓名开始侃到了轻井泽的景点与东京特产,最后一路绕着、成功绕到了唯一双方共通点,猫又场狩身上。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总之情况就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国中时居然是桐先弓道部的主将吗?场狩你小子看不出来啊!”

    面对对面堪称是灼热视线瞩目,猫又场狩遍体生寒,恨不得原地找个裂缝钻下去。

    这种过年回家被七大姑八大姨拽着询问孩子过往经历与黑历史的既视感是真实存在的吗……

    下一刻不会就直接让他上去表演才艺了吧?!

    猫又场狩内心叭叭,但面上顾持着礼貌,表现出一副耐心聆听的模样。

    而此刻,旁侧,正在热心将他的过往倒得一干二净的竹早静弥与鸣宫凑还在继续道,

    “是的、国中时,场狩还被桐先的后援团称为‘狩公主’呢。”竹早静弥想起那点回忆面上微微露出点笑意,

    “虽然是男生,但与被称为‘贵公子’很受女生们欢迎的愁不同,意料之外地、似乎更受男生的欢迎呢。”

    猫又场狩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公、公主?

    不是、那是什么啊?!

    叫一个男生为公主什么的……

    那种东西、也太奇怪了吧?!

    同样应和了句的鸣宫凑视线移到猫又场狩面上,看清黑发少年面上呆滞表情顿了下,迟疑开口,

    “嗯…难道、场狩你不知道吗?”

    猫又场狩:“。”

    那个、他该知道吗。

    对面,音驹排球部已经笑成一团。

    “哈哈哈哈哈什么啊公主居然连当事人都不知道…”

    “场狩为什么你从来没告诉我们啊哈哈哈前辈们绝对不会乱说的!”

    “我也好想看那个时候场狩的样子、可恶啊!!”

    猫又场狩在心底露出死鱼眼。

    就算知道也不可能给你们这群喜欢无时无刻蛐蛐别人的无良前辈们知道的。

    黑发少年果断:“不、静弥和凑绝对是开玩笑的,相信了他们的话的前辈们才是笨蛋……”

    “欸、可是场狩,那时候的照片我还存着哦?”淳朴善良的鸣宫凑找出手机、并成功翻到那张相片。

    猫又场狩:“?”

    什么照片,他怎么不知道?!

    不对、这个时候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好歹把别人的隐私藏好啊!!

    一刻钟后,

    竭尽全力阻止鸣宫凑将自己的黑历史暴露给排球部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良前辈们的猫又场狩气喘吁吁抢走手机并果断关机。

    忽略鸣宫凑的‘什么啊场狩明明我比静弥更可靠’的背景音,强制塞进了竹早静弥口袋。

    “拜托了、静弥,请务必保管好。”

    竹早静弥笑而不语。

    “啊、要到午饭的时间了,一起去做饭吧!”夜久卫辅看了眼时间撸起袖子,挨个拔起笑得东倒西歪的音驹排球部众人,

    “这边的静弥君和凑君的话也一起留下来吃饭吧?”

    竹早静弥与鸣宫凑对视一眼,“就让我们来帮忙吧,家常料理的话还是没问题的。”

    “真的吗?那就太好了!这群家伙都是料理苦手呢。”

    夜久卫辅与鸣宫凑,竹早静弥三人气氛融洽,很快就扎堆进入厨房开始开工。

    另一边,再度被拦截在外的猫又场狩与灰羽列夫面面相觑。

    灰羽列夫不甘:“我反对!为什么不让我和场狩进去!”

    猫又场狩沉默。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无论再怎么喊,夜久卫辅也是绝对不会让他和灰羽列夫这两个厨房杀手进去的。

    但是、现在鸣宫凑和竹早静弥还在里面啊?!

    被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良前辈们稍微缠上一缠、就把他的过往黑历史抖露的话……

    想到那幅场景,猫又场狩就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面色苍白,黑发少年整个人都掉色了般无力抱膝团在门口。

    太糟糕的……而且布丁头他还在里面,如果听到什么…

    呃呃想想都很头大。

    绝对不要去听啊布丁头……

    下一秒,微凉的指节从柔软腿肉与胳膊的间隙钻入,灵活的蛇般、一点点蹭过皮肤表层、带来点反差感极强的体温对比。

    团成猫猫球的猫又场狩一愣,很快意识到什么,稍微抬了点头,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掌轻轻抵住唇瓣。

    掌心温热、手臂的主人正静静垂着眼看着他,正是从刚才开始就不见人影的孤爪研磨。

    “研……”

    猫又场狩嘴一动,才发现孤爪研磨做了个嘘声的姿势。

    他后知后觉抿了下唇,柔软唇瓣蹭过隔着点空气盖在脸颊的手心,羽毛般柔缓蹭过,小钩子一样、挠得人心尖痒痒。

    “……我带你进去。”

    微沙的嗓音轻缓如流水般潺潺入耳,猫又场狩缓缓眨了下眼,闷闷也低低地应了声。

    布丁头、人还怪好的……

    旁侧,在门口嚎够了灰羽列夫终于认清现实,默默选择回到原处蹲着。

    他安慰自己,最起码还有他的好兄弟、厨房杀手其二、猫又场狩陪着他。

    只要有场狩在,他就不是唯一被排挤的那个!

    所以——

    “……场狩?”

    灰羽列夫呆呆眨着豆豆眼,蹲在原地挠了挠头,迟疑又叫了声,

    “你怎么不见了,那个……场狩?”

    ……

    水流潺潺漫过果蔬篮内的青椒,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将它们拿起、仔细去除辣筋并切圈。

    竹早静弥还能分心与旁侧同样在切洋葱的黑尾铁朗搭话,

    “……这么说起来,原来场狩去弓道部也是被半路捡走的吗?”

    竹早静弥颔首,“是的、国小的时候,场狩他一直都是弓道与排球并行,到了国中时、桐先的排球部并不算闻名,也在濒临解散。”

    “相较之下的弓道部更加大势。权衡之下,当时的监督就将场狩挖了过来。”

    “嘛、难怪……”黑尾铁朗若有所思,双手浸在水里又切了个洋葱。

    “对了、我可以询问一下,那位孤爪……”

    旁侧少年的声音突起又顿住,黑尾铁朗闻声抬头,“怎么了,静弥君?”

    顺着竹早静弥的视线,他不着痕迹微歪头,目光落点轻飘飘地就落在了厨房角落。

    不知何时、那里多了两道靠得紧紧的身影。

    身侧,竹早静弥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话语里含了几分笑意,

    “不、没什么,大概的话、现在已经知道答案了。”

    黑尾铁朗挑起下眉,慢悠悠地吹了声口哨。

    此刻,丝毫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已落入他人眼中的猫又场狩压低声音,

    “研磨前辈……都说了切块苹果是给前辈做苹果派的!”

    孤爪研磨:“……嗯。”

    猫又场狩无奈推开递到脸庞的手,“所以、前辈不要再试图给我塞苹果块了,真的吃不下了。”

    孤爪研磨不吱声,只是碾着少年湿软唇瓣的手不着痕迹轻轻一蹭,指腹沾上点潮湿果渍、黏答答的,有点涩手。

    他垂着眼,看着手指上的那点莹亮痕迹,表情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猫又场狩视线微动、倏然意识到某些场面。

    瞬间、掩映在黑发中的耳尖泛红,他炸毛般低着声音,欺身强制压着布丁头。

    “这、这个不准舔!”

    孤爪研磨视线微动,平静开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可是……黏在手上,很不舒服。”

    “……”

    猫又场狩哽住。

    不是、强硬要喂苹果的也是布丁头,现在嫌手指上苹果汁水涩涩不舒服的也是布丁头。

    未免、未免太娇气了吧!

    “……怎么办呢,场狩。”

    睁着竖立金瞳的人轻轻催促,猫又场狩脸颊滚烫,身后嘈杂、来来往往人生鼎沸。

    但是暂时、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个角落,毕竟……布丁头存在感很低。

    所以……应该没事吧。

    黑发少年抿了下唇,眼睫轻轻地颤动了下,羽毛般轻微蹭过心脏。他勉为其难低低凑近,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微弱鼻音,

    “…我、我帮前辈舔掉就是了。”

    第六十六章(7k5营养液加更二合一)

    等、等等, 说错了……!

    唇肉一抿,压着唇珠曲起点小小的弧度,黑发少年瞬间卡顿, 像被叼住后颈皮的猫咪, 梗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脑子里光顾着想布丁头会舔、一顺口就直接说成帮他舔掉了…

    但是无论怎么看,这个字用在这里也太不对劲了吧。

    布丁头可以自己舔、但是他不可以啊!

    猫又场狩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抬起眼去瞧孤爪研磨。

    现在解释自己是吞字说错了还来得及吗……

    莹润面颊上、薄薄眼皮微动、其下的圆又亮的黝黑眼瞳就这么直直抬起, 瞬间望入等在那儿的一双澄金色竖瞳中。

    猫又场狩:“!”

    黑发少年似被烫到般、猝然收回视线。

    似是察觉到自己举动的突兀,他犹豫了下, 慢慢偏转过脸, 一副拒绝继续对视的模样。

    如玉般莹软的面颊上莬丝子般爬上几缕红, 浓郁的眼睫颤抖着, 因过于尴尬、他毫无自觉地吞咽着口水,细细的脖颈喉结微动。

    视线向上, 红而软的唇瓣被抿起一点小小的弧度, 吐息都裹挟着好闻的苹果香气。

    整个人几乎都要变成一枚熟透的苹果般, 轻轻落在掌中,等待着任人把玩。

    “……场狩。”

    清浅呼吸浮动、萦绕在耳侧, 微沙的低低少年音如潺潺流水般细细浸入耳中。

    孤爪研磨垂着眼, 视线从神情抗拒、但身体还是诚实靠着自己的猫又场狩面上扫过, 少年身躯滚烫、像个小火炉般, 正源源不断传递着热量。

    “不是说……要帮我舔掉吗?”

    这下子,苹果整个人都要冒烟了。

    热腾腾的白气不住从脸颊蔓延而出, 猫又场狩结结巴巴、勉强组织着语言, 就是不转过脸来看孤爪研磨。

    “那个, 是说、说错了!”猫又场狩咬着字争辩道,“我是想说帮前辈擦掉、是擦掉而已!”

    孤爪研磨静静看着他, 微微挑了下眉。

    “……难道,不是相同的吗。”

    根本不一样啊!

    黑色猫猫球忍住吐槽、努力憋出一句反驳,“……完全不是。”

    舔只能用、用那个…嘴,但是擦的主体就会有很多,无论是手指还是手掌……甚至脸都可以,就不是一定要用到嘴或者舌头。

    布丁头明明是国文满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却分不清啊?!

    孤爪研磨的视线轻轻淡淡从慌成一团的猫又场狩脸上扫过,不着痕迹提醒道,

    “……但是已经说出口了,场狩,你要反悔吗。”

    猫又场狩:“……”

    “当然…反悔也没关系,只是……”

    话说到一半,布丁头停住了。

    猫又场狩心底一震,

    不妙的预感一点一点爬上后脊,凉飕飕的、直刺得他脑仁生疼。

    不是、布丁头不要话说一半啊!!

    只是后面到底跟了什么啊!?

    努力克制住内心的羞赧,猫又场狩一点一点抬起头、尝试去看孤爪研磨的表情。

    布丁头面庞冷淡、似是真的被影响到般,整个人都有些无气力且恹恹的模样。

    脸侧,顺着重力垂下的金色发丝阻隔了一部分视野,视线并未与他对视、更加难辨喜怒。

    猫又场狩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真伤心了?

    不会吧……

    此刻,猫又场狩极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那个布丁头、为什么会这么娇气!

    苹果汁黏在手上要人帮忙处理就算了、现在就是从舔换成擦都要露出失落郁郁的表情。

    到底是谁给他惯出来的臭毛病啊!

    猫又场狩死目,并无比敬佩同一空间内的黑尾铁朗。

    居然能与这样的布丁头相处数十载……某种程度上也是十分坚定的内核了。

    不远处,还在沉迷切洋葱的黑尾铁朗突然又打了个喷嚏。

    “……难道这几天是真的要热感冒了吗?”

    鸡冠头放下洋葱,捏了捏鼻子,谢过竹早静弥友情提供的纸巾,一边擦拭着鼻子一边余光瞥过角落里那一对。

    他缓缓勾起唇,面上再次露出点看戏般的促狭笑容。

    根本分不出心神注意远处视线,猫又场狩小心翼翼试探着蹭到恹恹的布丁头面前。

    他谨慎组织语言,“前辈、难道真的伤心了吗?”

    布丁头不说话,维持着静静垂下视线的姿态。

    猫又场狩盯着他默默看了半晌,尝试哄他道,“那、前辈要不要吃苹果?”

    孤爪研磨沉默。

    猫又场狩二度尝试:“苹果派怎么样,我烤苹果派给前辈吃好不好?”

    孤爪研磨依旧无声。

    猫又场狩左手握着一只苹果、右手拿着插着苹果块的水果叉,整个人风中凌乱。

    就是、这个局势,变化得是不是有点过快了。

    刚刚还是布丁头威胁他、现在就变成了他来哄布丁头。

    深吸一口气,猫又场狩快刀斩乱麻,“研磨前辈,请和我说话。”

    “一直沉默着的话我是不能明白前辈在想些什么的,只有前辈自己说出来我才能知道前辈想要怎样啊!”

    “报告!夜久前辈!!——我实名举报他们偷吃!!”

    闹腾腾的厨房唰然一寂。

    孤爪研磨:“……”

    猫又场狩:“?”

    蹲了半天终于蹲到准确侧脸的灰羽列夫兴高采烈伸出手,直直指向角落猫猫堆叠的两道身影,

    “场狩溜进去了!不公平、夜久前辈我也要进去!!”

    哦豁,

    完了。

    在灰羽列夫超大声的举报声中,情绪激动之下一时没控制住声音、呆在原地羞愤欲死的猫又场狩拒绝与不动声色攥紧身后桌角的孤爪研磨对上视线。

    三秒钟后,

    猫又场狩成功被迅速赶来的夜久卫辅扔出厨房。

    当然、顺带了一只实名举报后想借此机会偷偷摸摸溜进去却被黑尾铁朗捉了个正着的灰羽列夫。

    “哈哈……我先带他们出去。”

    鸡冠头拎着还在挣扎的灰羽列夫,顶着孤爪研磨沉沉的、几乎要杀人的视线,不着痕迹擦了擦额头冷汗。

    嗯、列夫能平安长这么大真是不容易啊。

    表现出超出常规的前辈爱的鸡冠头顺手一丢就立即关上门,成功顶着夜久卫辅与孤爪研磨双重视线打了个哈哈,

    “继续…继续,大家继续……”

    门外,

    猫又场狩重新将自己缩成黑色猫猫球。

    好尴尬,那么大声说出来绝对已经被前辈们听见了。

    额呃呃呃好想重开啊……

    计划虽失败,但成功找回了自己的好兄弟的灰羽列夫乐颠颠凑近,挂着一副无比认真的模样道,

    “话说起来,场狩你有注意到吗?”

    猫又场狩艰难之中勉强分给他一丝心神,“……什么。”

    灰羽列夫更加高兴了,双眼亮闪闪的,“刚刚研磨前辈一直盯着我,整个人的情绪都十分激动,一定是晚训要给我托球的意思吧!”

    猫又场狩:……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刚的布丁头……身上的杀意浓厚到都要溢出来了吧。

    总之…没在伤心就好,或许还要感谢列夫的打岔、才顺利将他从刚刚那个奇怪的氛围拽离出来。

    猫又场狩定了定神,认真叫了声,

    “列夫,”

    灰羽列夫歪头,“嗯嗯?”

    黑发少年措辞谨慎,最后还是默默拍了拍他的肩,

    “你说的对,不过、下次记得不要再说了,会被人暗杀的。”

    灰羽列夫:“……”

    ……

    “——多谢款待。”

    总之,最后众人还是成功吃完了饭,布丁头的杀意也没先前那么强烈,灰羽列夫也依旧乐颠颠地混迹在众人之间。

    除了猫又场狩。

    任是谁从头到尾被盯着看自己擦地板、都绝对会与他现在一个心情。

    “喔!接到了!”

    “……差了一点,有些可惜。”

    鸣宫凑站在场外,小小声发出点情绪起伏的声音,但这点声音落在球场上唯一在补训的猫又场狩耳中,无比清晰。

    对面在陪他做接球练习的黑尾铁朗撩开球网弯腰过来,朝着休息区的两人笑了下道,“难道凑君与静弥君是第一次见场狩训练吗?”

    站在休息区的竹早静弥与鸣宫凑点了点头。

    鸡冠头撩起前额乱发,思考了下道,“这样吗……感觉如何?”

    猫又场狩正在从地上爬起,额头滚落的汗珠砸到眼睛里,盐渍了下有点火辣辣的疼。

    他眯了眯眼睛,一边听着黑尾铁朗与他们的交谈声一边随手捞起衣服下摆就要擦脸。

    手才捉起身上T恤,白皙腰身刚刚露出点裸.露部分就果断被另一只手掐断,

    不知何时也撩开球网过来的孤爪研磨垂下眼,探出的手掌松开猫又场狩提起下摆的手腕。

    下一刻,虎口精准卡住黑发少年柔软的下颌,指腹摁住两旁软肉,轻薄的呼吸间,几点微凉的触感碰到眼尾。

    黑发少年不适地眯起眼,被摁着一点一点拭去火辣辣的异物感。

    猫又场狩大脑掉线。

    那个、不是……布丁头现在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旁边可还是有其他人在的啊!!

    掌下的黑发少年呼吸紧促,小脸不自觉紧绷,圆又亮的一双猫瞳一眨不眨迎着球场照明灯的亮堂堂光线看过来。

    因担忧有旁人在,他紧紧抿着唇不敢发声,运动过后蒸腾的热气从面庞、胳膊、脖颈溢出,整个人都热乎乎的。

    像煮熟的苹果,孤爪研磨无端地想。

    “没关系……有小黑。”布丁头言简意赅。

    猫又场狩缓缓敲出一个问号,刚想回头,孤爪研磨手指微动、抻着他的脸一点一点抚挲过眼睑。

    指节弯曲拂去水渍,这才松手,他声音不高,放得很轻。

    “……好了。”

    猫又场狩莫名感觉到点微妙,但脸庞发热,眼睫轻颤。

    他不敢继续深思、只得很快地应了声含混过去,道了声谢就快速挪动到场边。

    果然如布丁头所说,黑尾铁朗正严严实实地挡在竹早静弥与鸣宫凑面前,丝毫不漏。

    他和孤爪研磨到时,三人正聊得很开心。

    看见话题对象过来,鸡冠头面上迅速挂起好前辈专用笑容,“哟,场狩,你的朋友们对你现在的状态十分惊奇呢。”

    猫又场狩直接忽视满口跑火车的黑尾铁朗,看向站在旁边的鸣宫凑与竹早静弥。

    竹早静弥颔首,“是的,场狩你现在真的变了很多。”

    猫又场狩缓缓敲出一个问号,“……变了很多?”

    鸣宫凑点了点头,“至少和国中时不大相同,是因为排球的缘故吗……不过某些部分还是一样能明显看出是场狩呢。”

    猫又场狩更加疑惑。

    视线在竹早静弥、鸣宫凑与鸡冠头三人之间打转。

    难道……他们在对什么暗号吗。

    为什么他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说起来……还真是好奇场狩国中时候的样子啊,弓道部的主将、想想都很有意思呢。”

    黑尾铁朗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开口。

    不、这个的话就不用好奇了。

    猫又场狩果断拒绝。

    鸡冠头倏然话锋一转,立即牵向身侧立着的那道人影,“威风凛凛的样子……研磨你也很想看吧?”

    孤爪研磨:“……嗯。”

    猫又场狩条件反射就想跑。

    这种微妙在大脑边缘试探的警惕感、鸡冠头难道要挟布丁头以令他吗?!

    他缓缓向后退了一步。

    就一步。

    一只大掌、重重拍在他的肩上。

    “场狩你小子怎么害羞了!”

    山本猛虎的大嗓门猛现,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从后面过来。

    “我刚刚听见了!是在说场狩国中时做弓道部主将的事,”福永招平快速补充,

    “所以下一步呢、要给我们看吗?”

    “不、那个的话……”猫又场狩不着痕迹避开山本猛虎的拍背攻击,忍痛换了另一个方向站着,

    “看的话是不行的、这里没有训练馆也没有弓和弓道服之类……”

    所以还是打消对他的过往的好奇吧。

    “啊、”

    身侧,鸣宫凑突然手心一敲手掌。

    对视上视线,猫又场狩心底缓缓生出点不妙的预感。

    “场地和器材的话……说不定有的?”鸣宫凑试探开口,

    “山后就是夜多之森……这么想真的很巧呢,夜多神社的话,小雅哥在那里有一片训练场,弓的话也是可以用的。”

    猫又场狩死目。

    这种仿佛逢年过节在七大姑八大姨面前被要求展示个才艺的既视感怎么越来越强了。

    他叹了口气,尝试挽回一些,“但是很久没有训练、说不定现在已经手生到拉不……”

    “‘狩公主’的名号可没有那么轻松承担吧。”

    竹早静弥微微笑着开口,嗓音泠泠,

    “场狩、你难道忘记了自己曾连续三年都是桐先首发大赛种子选手的履历了吗?”

    “……”

    “或者、给场狩你的前辈看一下你国中时候的相片。”竹早静弥抽出先前猫又场狩塞在他口袋里的那支属于鸣宫凑的手机,摆了摆手示意,

    “就在这里、毕竟都是一样……”

    “……不可以!”

    黑发少年立答。

    他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总是感受到点微妙了,竹早静弥……他是个白切黑啊!

    黑尾铁朗托着腮,若有所思看着满脸抗拒的黑发少年。

    余光动了下,他计上心头。

    下一秒,鸡冠头刻意叹了口气道,

    “哎、真可惜,原本还是很期待的,没想到场狩不愿意,那就没办法了……对吧,研磨?”

    猫又场狩身形一顿,耳朵动了动。

    “虽然希望有点落空,不过既然场狩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好强求他,研磨你说呢?”

    等等、有点不对劲。

    “研磨你也一定很失望吧……一直期待着什么却落空的感觉,真不好受呢。”

    孤爪研磨不着痕迹拧起眉,缓缓抬眼望向忽然每句话必带他的黑尾铁朗。

    他低低叫了声,“……小黑。”

    黑尾铁朗挑了下眉做了个暗示,并继续哀叹着开口道,

    “我知道研磨你也是很想看场狩威风凛凛的样子,这个时候就不要强求后辈了。”

    “虽然有场地有器具、虽然大家都很期待、虽然以前的朋友也很支持,但是、我们还是尊重场狩的选择吧。”

    猫又场狩竖起耳朵,像什么探出头的小动物般机敏探听着。

    鸡冠头前辈这么说的话,那个、难道……布丁头也很期待吗。

    面上毫无表情波动,但他心底泛起了嘀咕。

    布丁头不是已经看过那几张照片的吗……居然还会好奇什么的。

    但如果是布丁头想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嗯…

    隐隐约约,黑发少年面上抗拒的坚冰似有消融倾向。

    黑尾铁朗目标达成,不着痕迹推了一把,“研磨,要不你来和场狩说些什么如何?”

    虽然理解了黑尾铁朗的意思,但依旧沉默的孤爪研磨垂下眼,视线轻轻落在面前的黑发少年身上。

    “研磨前辈……是在期待着的吗。”

    猫又场狩试探主动着开口,小心翼翼问道。

    孤爪研磨平静应了声,眼睛一动不动凝在黑发少年的面上。

    被他盯得有些紧张,猫又场狩飞快抿了下唇,柔且软的唇珠压下一点小小的弧度。

    颀长眼睫黑羽般扑闪而过,从眼尾余光,他快速瞥了眼。

    嗯、布丁头还在盯着。

    看起来是真的很想看的样子。

    虽然他觉得自己射箭并没有什么,就是普通的拉弓而已……根本没有特色。

    但是如果是布丁头的话……他也不是不能例外、努力拉得好一点之类。

    毕竟布丁头那么娇气,不好好哄、不顺着他心意的话待会又会和他闹别扭了。

    之前在厨房还没哄完,现在再加一等就真的变棘手了。

    猫又场狩心情沉重。

    “算了,先说好……如果发挥失败的话、前辈请不要笑话我。”

    黑发少年闷闷出声,低低的、带着点鼻音。

    孤爪研磨还没说话,旁侧,已经被自动忽略成空气的音驹其他人迅速补上,

    “哈哈哈放心吧场狩我们是绝对不会笑话你的!”

    “只是好奇哈哈哈场狩小子你就放心去吧!”

    “我们会为你应援的就安心吧!”

    不是、那句话不是对你们说的啊?!

    一时之间光顾着布丁头,竟忘了还有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良前辈们了。

    猫又场狩无奈绷着脸,呆毛恹恹,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模样。

    就算有无良前辈们的应援,也丝毫没有任何想要努力的欲望呢。

    “……嗯。”

    微沙的平淡少年音很轻,但在众人嘈杂交谈背景声中却无比清晰。

    “我会期待的。”

    ……什么嘛。

    抿了下唇,猫又场狩莫名有点高兴。但他又努力压住情不自禁向上弯起的唇角,面上努力保持沉静稳定,不让情绪泄露出去。

    但是黑发少年毫不自知,自己此刻情绪如果可以具现化的话,身后的猫咪尾巴早就已经高高竖起摆个不停了。

    猫又场狩默默在心底点着头,

    嗯、真是拿布丁头没办法呢。

    毕竟是前辈、稍微让一下也没关系的。

    真是的,难道他是什么很轻松就能哄好的人吗。

    绝对是布丁头的问题!

    ……

    “那个、场狩为什么突然就走得好快……”一抬头就丢失了猫又场狩背影的灰羽列夫呆滞地望着前面几乎是要跑起来的黑发少年,迟疑问道,

    “……他刚刚、不是很抗拒吗?”

    黑尾铁朗吹了声口哨,“嘛、所谓爱情的力量~就是如此的奇妙啊。”

    “……爱情的力量。”灰羽列夫喃喃,“场狩……和弓道吗?”

    黑尾铁朗:“……”

    鸡冠头无奈拍了拍灰羽列夫的后背,沉重道,“列夫,平安长到这么大真是辛苦你了。”

    “哈哈是吗……场狩也这么说呢。”

    “……哈哈。”

    而此刻,差点跑出众人视野的猫又场狩兀地被一只微凉手掌捉住,宛如被大猫叼住后颈皮的幼猫般一点点拉回路线。

    “……笨蛋。”孤爪研磨垂着眼攥紧他的手,垂在身侧,轻轻念了句。

    猫又场狩梗了下但又没办法反驳。

    因为过于亢奋差点跑错山路什么的……

    可恶、这不完全就是笨蛋行为嘛!

    第六十七章

    “噢噢!这就是传说中的弓道场吗?!”

    “喂喂、虎, 别露出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啊……”

    “嗨……这里居然有成片的樱树啊!夜久前辈快看!”

    “真是的、都说了不要用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语气了!”

    夜久卫辅叹了口气,一边捉住山本猛虎的后领,一边又要分心兼顾散乱的其他人, 他扬声道,

    “那边的福永和一年级的别乱跑,都记得跟上!”

    挨个捉完小鸡仔,夜久卫辅回头张望一眼, 成功找到落后一步、正与竹早静弥、鸣宫凑并肩走着的黑尾铁朗。

    他无奈催促道,“黑尾——你也稍微看着点!”

    “好好——”鸡冠头扬声应声, 但动作却依旧很敷衍。

    视线从漫天飘落的樱花花瓣扫过, 慢慢划下、停留在广阔无垠的弓道场内。

    他不由得发出感慨, “……不得不说, 场地真是大呢、看起来和排球完全是另一种感觉啊。”

    闻言,竹早静弥轻轻弯了弯眼, “哈哈, 习惯之后就会好转许多, 第一次见到弓道场的时候,我和凑也是十分惊叹。”

    黑尾铁朗点点头, 视线再度投向场中。

    这片弓道场并不是偶尔目睹过的音驹校内弓道馆那般的封闭场馆, 它整体呈半开放状, 天顶就是山中夜空。

    而旁侧贴心留下了扶手间隔的观众看台, 射箭区与悬挂靶子的安土被莹亮月光一照、清晰映入眼底。

    或许是有神社依靠的缘故,这片弓道场修建得尤为大气, 无端透着点神性肃穆。

    夜色中的草坪静谧无声, 随夜风微微摇曳, 树影参差。

    一阵风来,绽放的樱树便洒落轻软的花瓣、拂过面颊身侧。

    情不自禁的、众人波动的情绪也得到安抚般, 渐渐归于平缓安静。

    “话说起来,场狩去哪里了?”

    慢一拍从眼前之景抽神的灰羽列夫余光一动,就发现少了个人,他挠了挠头疑惑道。

    “场狩吗,他现在去挑选待会会用到的弓了。”

    陌生的男声从背后响起,灰羽列夫一惊,猛地回头,脖颈旁侧垂着一缕辫子的男人不知何时立在他身后,正抱臂同样与他们看向场内。

    投下的身影高瘦挑立,他穿着上衣下袴,发色偏向墨蓝。

    几缕碎发垂在脸侧、随风轻轻浮动,注意到其他人向他望来的视线,他微微笑了下。

    “小雅哥!”

    “雅贵哥。”

    竹早静弥与鸣宫凑的声音接连响起。

    “你们好,我是泷川雅贵,也是这处神社的神官,欢迎你们过来玩。”墨发男人语气温和打了个招呼。

    “啊、那个,是、是的!”

    面对唯一也陌生的成年人,音驹众人不约而同有些紧张。

    “放轻松些,你们也是场狩的朋友吧,如果不是凑与静弥说场狩回来了,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泷川雅贵开了个玩笑,安抚道,

    “你们也和场狩一样叫我小雅哥就好,年龄什么的并没有什么,不需要用敬语。”

    “那个、您也是……”

    泷川雅贵语气温和解答,“我的话……勉强算是场狩的弓道老师之类?”

    “哈哈,这么说总感觉有点占他便宜了呢,估计被他知道的话又会吐槽了吧。”

    很快,在鸣宫凑的介绍下,众人大概知晓泷川雅贵正是在猫又场狩国小时将他引入弓道一途中的关键人物。

    手指点在环起的手臂上,墨发男人轻缓开口,“听凑说,你们是第一次来看场狩射箭吧?”

    音驹众人不明所以,依次点了点头。

    泷川雅贵微微弯了下眼,声音醇厚低低,“那么……就要小心了。”

    “场狩的弦音……可是让每一个见证过的人都无比惊叹的。”

    ……惊叹?

    音驹众人面面相觑。

    听起来、好像已经到了一种超乎想象的厉害程度了呢。

    “……”

    “……出来了。”

    旁侧,视线始终未动、双手插兜的孤爪研磨轻声开口。

    众人一愣,纷纷顺着孤爪研磨的视线看向射手区域。

    不知何时,木质地板的休息区上已经出现一道静谧人影。

    看清的一瞬,一点低低压在喉间的惊呼微妙溢出。

    气息浮动,众人几乎陷入一点奇怪的目眩神迷。

    与他们来时不同,此刻单独现于预备区域的黑发少年已不再是球场上那副力竭狼狈的乱糟糟模样了。

    上衣下袴,月白上衣被深墨下袴牢牢束紧,腰侧拉板被腰带系带反扣掐入腰后,层叠覆带明明该更加厚重却莫名勾勒出少年清瘦腰线。

    他平静跪坐在那里,无声无息、但任何人都无法将视线从他的身上挪转开来。

    “那是射法八节的前序,拖行与跪下,应该算是正式开始前的预备动作。”泷川雅贵低醇轻缓的声音响起,

    “……马上就要开始了。”

    月满中庭,轻盈泼洒下的月光毫不吝啬披集黑发少年满身,为他镀上层莹亮的银光。

    颀长眼睫微颤,如一抹黑羽,被谁的手拨动了下,于是他缓缓睁开眼。

    脑海深处,一双深黑的、幽邃的眼瞳如水中照月、镜中浮花,就这么无声无息与观众看台上的众人对上视线。

    众人兀然皮肉一紧,周身莫名打了个寒颤。

    但那双眼并未直接与谁对视,平静扫过,流水般拂过死物般,不带任何浮现的情绪。

    如来时无声无息般、同样无声无息流走。

    他轻微颔了下首,表情泠泠淡淡,抬起脸缓缓侧去,线条隽永的侧颊于月光映照下更加攥人。

    “……刚刚、怎么突然就鸡皮疙瘩…”

    “那个、我也是……”

    小小声的嘀咕很快响起,又像是掉入湖中的石头,激起点涟漪后就逐渐散去。

    难以自控的、他们不约而同放轻呼吸,生怕影响到缓缓起身的黑发少年。

    手垂于腰侧、与拉板等高,黑发少年站稳身形后迈出第一步,开始足踏。

    于是他整道身躯彻底展露于人前,左手持一人半高的长弓,右手套着弽。

    携着轻盈花香的夜风拂过他的侧颊发梢,荡起脸颊因刚沐浴完发尾还有些潮湿的深黑发丝。

    展开两足,站立正确站姿,戴在胸前的护胸横跨大半,胴造调整体态,迎着皎洁月光,他开始弓构。

    打起时长弓被高高举起,手臂道服微垂一角,露出内里紧贴着莹白肌肤的黑色打底。

    孤爪研磨的视线轻微扫过,不着痕迹点了下插在口袋内的手指。

    正中庭的黑发少年面色沉淡、无波无澜,右手扣弦、左手握弓,沉而静的幽深黑瞳一动不动望向安土之上的靶子。

    备弓、引分,向后延去的手臂曲起稳固的三角形,肘部稳稳悬定、无丝毫颤抖。

    推力大拉、众人眼前,长弓弓弦被套弽的细长指节沉默稳定得向后拉至三分之一。

    直渐拉满,开始会神。

    一套动作顺畅衔接、无比丝滑、更无任何卡顿,丝毫没有黑发少年口中所说的‘万一手生如何如何’。

    本该有人在此刻吐槽,或是说些什么,但是没有。

    无他,众人视线都被攥住了,如被他捏在指尖的弓弦,控制精妙。

    少年的射型非常好看,会神时的手稳定异常,整个人就如箭在弦上。

    几乎与这夜色、与这满天花瓣、与这道场达成一致,仿佛此月此山此风都是为了此时而现。

    “……那个看似是玩笑打趣的名号,在最开始时,其实来自于某次意外持续到夜间大赛,来自于观众的夸赞,”竹早静弥望着月色下凛冽泠然的黑发少年,微微弯了下唇,轻轻开口,

    “相信现在……大家应该能明白这个名号最初的起源了。”

    黑尾铁朗摩挲了下下巴,沉吟道,“嘛、看起来……来源是‘辉夜姬’啊。”

    这次,连平常最为吵闹的山本猛虎和灰羽列夫都宛如被掐住脖子般不敢发声。

    全场静悄悄的,只等待那命定的一箭。

    微冷的凝涩感从脖后缓缓蔓延,似被瞄准为猎物般,众人不自觉捏起拳头、心尖颤颤,但视线还是全数集中在场上唯一身影之上。

    [离]

    胸廓微颤,稳固成型的手臂倏然一动,捏紧箭羽的手指轻合。

    风倏然起息,漫天花瓣纷纷落落,轻盈花香四溢。

    “——喀!”

    倏然,白色箭羽在空气拉出一道迅疾轨迹,如穿破时空的信使,急速飞驰。

    它一举破开夜风阻拦,行至场中、却莫名在竖立凝缩澄金色瞳孔中慢速转过。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似乎一秒未到,金属箭尖扎破轻飘飘落下的一片柔软花瓣,洇着点透亮生硬的冷铁寒光。

    下一秒,几乎是眨眼的瞬间、颤抖的白羽已然钉在箭靶内里红圈正中,精准异常。

    “——啶!”

    清稳透亮的一声弦音,兀然响起在耳畔。

    毫无迷茫顿涩,如一条长尾白龙、破开千难万阻,冲刷脑内无边愁思,只留下这么一道攥人视线的白色轨迹。

    久久无声,连呼吸也静止。

    ……只有逐渐清晰的心跳。

    不知是谁的心跳、愈演愈烈。

    射出一箭的黑发少年缓缓平息,保持着三秒前[离]的姿势,开始残心收弓。

    花香骤烈、几乎处处都残留其步伐。

    他垂眼收弓恢复足踏,握着弓与弽的手悬在腰侧袴前。

    垂下的眼睫微动,一点轻盈落下的花瓣拂过他的眼睫、颤了下,很快、花瓣轻飘飘划过脸庞,停在他被弓道服严丝合缝包裹住的肩侧。

    凝涩思绪逐渐恢复活转,过长屏息时间带来的是大脑的空茫,仿佛一切渐消失、又仿佛一切都还在继续。

    风声、呼吸声、心跳声都变得无比清晰,而视线终点,却始终被那么一道身影紧攥,移转不开、更没有去移转开的念想。

    “……果然,不愧是‘狩公主’啊…”

    喃喃的、不知是谁无意间的轻微感慨传递,其他人也终于捉住了自己的思绪,从眼前沉浸之景中缓缓清醒出来。

    姿态娴熟而优雅,始终被攥紧心神、被掌控带领的安全感蔓延,使人不自觉生出想去亲近靠近的欲望。

    过于昳丽、月下特典增幅的稳定静谧气场与引人瞩目的独有才能……

    被净化、全身上下都陷入平静宁和的众人一时失声。

    “哈哈、这么看起来,我说的应该没错吧。”

    泷川雅贵放下手臂,清俊眉眼露出些笑意。

    手掌交叠、为场中唯一的身影献上鼓励般的掌声,他的语气带着点欣慰,

    “那样的弦音……每一个见证过的人都会为他惊叹的。”

    猫又场狩垂下眼,面上表情平静淡泊,莹润柔软的面颊镌着点银亮月光,异常温静。

    乍一眼看上去,十分唬人。

    实则,他已经尴尬到很想原地找个裂缝钻下去。

    不是、他们为什么突然就鼓起掌了啊?!

    小雅哥就算了……其他人也跟着凑什么热闹,就是普通的拉弓而已、不要露出那种‘多年没见的孩子终于有出息了’的欣慰表情啊!!

    忍了忍、他还是等还好弓,才离开射箭区。

    林风窸窣,月影朦胧。

    穿着月白弓道服下着袴的黑发少年面色沉静,肃肃清泠,从道场绕后过来。

    音驹众人还没能及时从情绪中抽离,望着踏月而来的黑发少年还有些愣怔。

    突然、他似是听见了什么般微微侧首,身形微顿。

    不明白他行为的众人缓缓冒出个问号。

    只见下一秒,黑发少年倏然扬声,薄而软的唇瓣张合,

    “风——!”

    他微屏息、抬起的手臂稳稳悬于半空。

    这次连旁人也听清了,是翅翼拍击时发出的空气颤声。

    通体一色的白鸮盘旋滑翔,倏然敛翅降落、稳稳当当立于黑发少年被弽与弓道服保护的右手手臂之上。

    夜风混杂花香,皎洁月色下,身着制式道服的纯黑少年与正在展翅、通体雪白的鸮简直对比鲜明。

    极端色差拉满、刺激感猛地拔高。

    缓缓睁大眼睛的灰羽列夫情不自禁溢出点惊叹,“没想到……场狩居然还能召唤风、那个呃、是猫头鹰,真是……啊。”

    他含混吞下其中几个字,言语混乱。

    黑尾铁朗闻言,微微挑了下眉,似是轻微笑了下,鸡冠头余光轻飘飘瞥过身侧。

    果不其然,散乱金发下的竖立猫瞳已经凝缩微极为专注的一点,他正聚精会神,如占有欲拉满的野良猫欲要捕猎的前兆。

    捕食者不着痕迹游移周遭、望着无知无觉的猎物,唇角缓缓拉起一点真心诚意的有趣弧度。

    难以控制的压迫感一点一点叠高拉满,无端冷凝、让留意到的人几乎都有点喘不过气来。

    鸡冠头似有若无打着哈哈道,“嘛、是啊,真是厉害的角色啊。”

    “都快让最喜欢这种攻略游戏的玩家沉浸其中、几乎要无法自拔了呢。”

    “——对吧,研磨?”

    第六十八章(250地雷加更二合一)

    “怎么了, 研磨前辈?”

    走近的黑发少年微侧首,水墨画般的眉眼微蹙,一点关怀之意就如月华般轻轻淌出。

    清脆利落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流水般潺潺密密。

    被他叫到名字的人还没反应, 旁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鸡冠头已经开始吹起了长长的流氓哨。

    黑尾铁朗挂着笑道,“哎呀……场狩你怎么不明白呢,很显然这就是……”

    “——唔!”

    顶着黑发少年半不解半疑惑的眼神, 黑尾铁朗勉强挤出一点笑,余光不着痕迹瞥了眼无声无息踩住他的脚的气场阴暗布丁头。

    猫又场狩重复道, “……显然就是?”

    “哈哈, 显然就是场狩你这个…弓道!对弓道看起来实在太厉害了, 大家一时之间都看呆了呢哈哈哈……”

    虽然感觉鸡冠头哪里怪怪的, 但是猫又场狩难以判定。

    视线微动,他就对上身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孤爪研磨。

    竖立的澄金色眼瞳十分专注, 静静盛放着他缩小的身影, 似乎从始至终都如此看着。

    莫名有点局促拘谨, 猫又场狩不自觉攥紧袴的布料,视线稍微有些飘忽, 小声道,

    “那个、研磨前辈也觉得……嗯、很好吗…”

    他声音越说越小, 到最后尾音被咬得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孤爪研磨注视着他, 平静应声,“嗯。”

    “很漂亮。”

    “……”

    两人间氛围一时有些微妙, 浮在空气中的轻盈花香盈满, 偶尔有被夜风席卷拂过的樱花花瓣错落飘过, 更加添得几分融洽气氛。

    但另一侧,欲言又止的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 莫名感觉彼此似乎在发光,而且越来越刺眼。

    猫又场狩视线游移,落点不定。

    浓郁稠深的眼睫颤颤,心底泛起了小小沸腾的泡泡。

    真、真是的……

    布丁头怎么可以在这么多人面前就、就这么说啊……可恶。

    黑发少年未被黑色打底紧覆的雪色肌肤缓缓蔓上一抹红,而到面颊上时、这点红经由莹亮月光一照就更加显目,虽有深沉夜色以作掩护,但依旧明显异常。

    他微微撇过头,不自觉地抿着唇,薄软唇瓣被压出点下陷的弧度,柔软泛着点粉意。

    ……看起来就很好亲。

    孤爪研磨不着痕迹收回目光,喉结微动。

    电灯泡们的既视感更强烈了,彼此对视着有些茫然无措。

    只有唯一知晓真理的鸡冠头默默伸手捂住下半张脸,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哧——!”

    停歇在黑发少年臂上的白鸮抖了抖翅膀,鸟类瞳孔盯着靠得极近的两个人类,头歪出一个反人类的弧度。

    担心白鸮会吓到娇气的布丁头,猫又场狩默默带着风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正好,一直在看着的泷川雅贵与静弥、凑等人也走过来。

    娴熟地向三人打了个招呼,将风还给它的主人,猫又场狩毫无堤防地重新转过头,乍一动就直接被音驹众人冲脸。

    “刚刚就想感慨了,没想到场狩你小子果然是有几分实力的嘛!”

    “居然还能驾驭猛禽,场狩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们这些排球部的前辈们不知道的?!”

    “‘狩公主’!不愧是‘狩公主’!!场狩你瞒得我好苦啊!我还要再看、我要场狩你给我再来一遍刚刚那个!”

    猛地被人包围的猫又场狩有些手忙脚乱,身陷人群挣扎不开,他无奈向外发出求救。

    秉持着前辈风度与来自幼驯染的不可抗力,鸡冠头被迫出手,成功将其他人隔开并设立人墙边界线,

    “好了,知道大家现在都很好奇,不过也得让后辈一个一个来回答吧?这么一窝蜂涌上来可是会什么都听不见的哦。”

    猫又场狩捂住胸口努力平息呼吸。

    差一点、差一点就要被分尸了。

    心有余悸看向音驹人群,他勉强维持镇定。

    “风的话,因为场狩以前每年夏天都会来这里训练,与风玩得很好,这次一感觉到熟悉的气味,风就赶了过来呢。”

    泷川雅贵缓缓抚摸着停在他右臂上的白鸮身躯,温声解释道。

    “原来如此!”

    猫又场狩无奈揉了下自己又变得乱糟糟的头发,小声嘀咕道,“除了弓道以外的其他也没有什么了……而且这个也不算什么,毕竟很久没有练习,所以可能不太标准,前辈们就请大概看过去就好……”

    “那个、他一直是这样吗?”

    冷不丁的,夜久卫辅突然问道。

    猫又场狩没能理会话中涵义,但听懂他言下之意的其他人默默点头,齐刷刷看去。

    泷川雅贵笑了声,“嘛、大概就是这样吧。”

    猫又场狩:“?”

    ……他们在说什么。

    加密谈话吗?

    有什么是他这个当事人不能听的吗?

    “刚刚有听凑说,场狩现在回去了音驹排球部啊,”泷川雅贵一抬臂,风就扑棱了两下翅膀展翅飞上天空,

    “那么就请你们多多担待了。”

    音驹众人一时有点拘谨,“啊不、应该是我们才是……”

    墨蓝发色的男人微笑,嗓音醇厚道,“请放心地磋磨他吧,虽然其他的优点也很多,不过最能立即想起的优点果然还是那个啊。”

    “总之,面对的压力越强、绽放的光彩才会愈发夺目。”

    泷川雅贵视线微移,最后停在始终站在黑发少年旁侧的另一道瘦挑身影上,与其对视,男人大概看透了点什么,露出点温和的笑容,

    “辛苦了,场狩就拜托了。”

    “……是。”

    “是!!”

    猫又场狩想不通,为什么大家都一副打了鸡血的状态,看起来……怪诡异的。

    一个个都状态加满、精力充沛,好像能立刻上场来个一百局。

    ……光是想想那副场面都觉得可怕。

    嗯、先撤退吧。

    虽然遇见不理解的情况就躲不是什么好习惯,但一定不是坏习惯。

    默默向后退了两步,趁着音驹众人还在向泷川雅贵问东问西的间隙,他不着痕迹转身,整个人没入树影,悄无声息离开了。

    深墨色的下袴随脚步微动掀起一点弧度,飘飘忽忽落在地面的柔软花瓣被一点冷风带起,重新飘起。

    忽然感觉到一点凉意,灰羽列夫眨巴眨巴眼,环视四周后若有所思开口,“欸、场狩又不见了欸?”

    竹早静弥闻言,想了想道,“大概是去换衣服了吧,一直穿着袴行动会比较受限。”

    灰羽列夫‘噢’了声,很快,他又发现了点不对劲的地方。

    视线疑惑环绕过四周,他尝试发问,“那……研磨前辈也是一起去换衣服了吗?”

    “……”

    神社弓道场,后方更衣室。

    总算缓出口气,猫又场狩撑着墙壁慢慢低下头,额头触及点微凉质感、情不自禁瑟缩了下。

    天知道——

    一个人跪坐在射手区的时候他有多紧张!

    光是想到不过二十米的观众看台区,布丁头正在那寸步不移地盯着看,一股喘不上气的窒息感就一点一点爬上他的肺腑。

    虽然……就算表现得稍微出错一点,前辈们也看不出来,而能看出来的静弥、凑和小雅哥也不会说些什么。

    但是一想到布丁头居然说了‘会期待着’什么的……

    可恶。

    总感觉如果不拿出百分百完美状态出来就莫名有些对不起布丁头……

    猫又场狩痛定思痛,握拳告诫自己道,

    不能再被布丁头操纵下去了,仅限于这次,再也没有下次了!

    一直被布丁头牵着兜兜转什么的、迟早会丧失平等交流的权利,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他再度做了个深呼吸,强自压下心底的碎碎念,转移到正事。

    长身直立,手一动就要拆开繁复下袴的拉板。

    他还没开始拆,敏锐察觉到什么般微微抬起头,鼻尖就嗅到一点室外带来的浮动花香与微凉夜风。

    ……嗯?

    他刚刚进来的时候不是关门了吗。

    为什么还会有这么浓烈的花香味道。

    面上携着点细微不解的黑发少年身形瘦削挑立,他定在原地思考半晌,而后一点一点转过头来。

    圆又亮的深黑眼瞳如猫眼石般划过莹亮的弧光,迎着洒落一地的浅淡月光、在他眼中清晰映出门口之人身影。

    一向干脆利落的少年声音带上点迟疑,“……研磨前辈?”

    “为什么、前辈会在这里?”

    平静垂下眼,孤爪研磨手指微动,一点推力递出,更衣室的门慢慢盍起。

    他语气淡淡,只陈述般道,“他们说…你换衣服很麻烦,我来帮忙。”

    猫又场狩迅速理解了,并狐疑敲出一个问号。

    虽然弓道服和袴是有那么一点点难脱,但是也还没到需要人帮忙的程度吧?

    勘透黑发少年面上的情绪变化,孤爪研磨不着痕迹捏了下指尖,语气仍旧稳定,沉静催促道,

    “他们,已经准备回去了。”

    猫又场狩:“噢,好、好的。”

    如果是大家都急着回去的话的确……那就没有办法了。

    没对布丁头设防的猫又场狩默默接受了这个解释,并转向正事。

    扬起一张莹润白皙的脸颊,三步外的黑发少年眼眸微弯真诚向他道,“那可能要麻烦研磨前辈了,我现在就加快速度。”

    孤爪研磨不置可否。

    细细地“嘎呀”一声,更衣室的门被最后一丝夜风带起。

    确认再无他人,猫又场狩毫不设防转过身去,两支手臂背着去捞塞入腰侧拉板的系带。

    为了保持下.身稳定与手臂蓄力,袴的系带一向都塞得很内里,虽然有拉板蕴藏,但是极为靠近后腰部位。

    细白手指挤入腰后拉板与道服间的狭小空隙,勒得过紧以至于手指都被覆上点点红痕,黑发少年垂着头、视线盯着地面,屏息凝神去捉可能塞得很内里的系带。

    但不知为何、此刻平缓响起的另一道呼吸声令他莫名有些紧张。

    大概是因为外面的前辈们要走,所以他才有点紧张吧。

    猫又场狩不自信地想着。

    终于、被缚带同样勒得紧紧的手指够到了一点内里系带的痕迹,轻轻咬着唇、他加深了点力气要钻入更内里。

    无声无息的,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从他脸侧肩上拂过。

    细长指节屈伸,食指与中指并和似是轻轻捏起一片柔软模样的东西,猫又场狩愣愣停在那,直至清淡微沙的嗓音响起,他才蓦地回神。

    “花瓣,帮你摘掉了。”

    “噢……好的。”

    原来只是帮他摘去肩上的花瓣啊哈哈哈还以为布丁头会做什么呢。

    ……

    不对。

    这话说起来为什么像是他在期盼布丁头做些什么的样子。

    好怪。

    停在少年肩上的的手指微动,无声无息拉近距离的孤爪研磨视线微动、一点点从他的面颊扫过。

    许是有些紧张,少年下颌绷紧,浓稠眼睫轻颤着,像簇松针。

    紧张时他总喜欢无意地去咬着唇,一个不算好的小动作。

    薄而软的唇瓣泛上点湿红柔软的色泽,像熟透的果子,仿佛轻轻一触,就能碾出汁水。

    脸颊向下,细长脖颈被最底部的黑色打底严严实实遮蔽,直延伸至锁骨向上。

    打底上层,却是月白色的道场服,对比鲜明,虽然稍暗偏蓝的颜色,但却更加显出他的白。

    借着莹亮月光一照,更加有种令人情不自禁伸手去捉的欲望。

    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下,孤爪研磨呼吸平缓。

    能感受到身侧多了道靠得极近的存在,但此刻找出被扎入内里的系带才是重中之重,猫又场狩难得没有分出多少心神去关注停在旁边久久不动的孤爪研磨,但这也正好契合孤爪研磨心意。

    交织并在腰后的手臂因一直固定,微微有些酸涩,猫又场狩在心底叹了口气,细细眉毛蹙起点弧度。

    不是、究竟是为什么,这系带怎么就摸不着了啊?!

    他重新转移注意力去探,片刻、一点微凉的触感落在他的手腕。

    猫又场狩:“?”

    那点泛着点冷意的指尖并没有很老实地停留在原地不动,顺着手腕一点点向上,挤入紧覆着腕内柔软皮肤的黑色打底、灵活的蛇一般钻进去。

    又开始了是吗布丁头。

    猫又场狩死目。

    “研磨前辈……请不要捣乱。”

    黑发少年有些无奈。

    “……”

    孤爪研磨不吱声,只是手指还在有一搭没一搭贴着手腕内侧、被深色布料缚住的手腕磨蹭。

    指尖虽然是冷的、但触摸过的痕迹却无端有点滚烫的,火苗般顺着手腕内侧一路蔓延。

    猫又场狩紧咬后牙,还是决定暂时不和恶趣味的布丁头计较。

    后辈不计前辈过,他现在有正事要做!

    眉毛微挑,许是留意到掌中的黑发少年仍旧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被忽略的布丁头有些不满。

    与被主人忽略后就会开始作妖的猫咪一样,布丁头接下来的动作如出一辙。

    指节弯曲,贴着少年温热的手腕皮肤,深黑色的打底衫袖口被小小挤出点起伏,熟练地握成个圈。

    孤爪研磨垂着视线,轻轻搭上腕部脉搏,一点一点开始捉着被挤入拉板与腰身之间的手指。

    二传的手指是柔软的、也是细长的,自由人的手会更显得粗糙一点,覆盖在关节处的、是薄薄的茧层。

    虽不明显但也结结实实长出了一些,孤爪研磨捉住被挤压进内里的几根手指,指腹柔软地缠住,而另外的手指挤入本来就束缚得紧紧的腰与拉板之间,让猫又场狩不得不屏息吸腹,免得孤爪研磨不安分的手指与他一样被勒住。

    这下子是不得不去注意身旁捣乱的布丁头,猫又场狩叹了口气,一边屏息一边小声道,

    “前辈、手会被勒住的,还是先拿出去比较好……”

    “……不会。”

    猫又场狩很想就这么原地丢下布丁头不管,烦人的布丁头活该被勒!

    念头也就在心头打转了三秒,黑发少年无奈,再度开口,

    “不拿出去的话,难道让前辈来帮我找系带吗?”

    孤爪研磨:“嗯。”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似乎早就在等这一句。

    这下子再迟钝,猫又场狩也知晓孤爪研磨绝对是早有所图。

    他欲言又止,到嘴的话一旦看向轻轻挑起眼、用一双澄净剔透的竖立金瞳看过来的孤爪研磨,就兀地卡住。

    “……不可以吗。”

    猫又场狩:……

    黑发少年倏然面庞发热,他卡了下,装作无事发生、语气快速调转,整个人叽里咕噜道,

    “既然是前辈的拜托那就没办法了,虽然我也不是很情愿但是看在前辈的面子上勉勉强强、总之如果前辈一定想要帮忙的话那就……”

    “可以,是吗?”

    黑发少年抿了下唇,闷闷应了声。

    “……嗯。”

    他侧过脸,慢吞吞移开视线不与孤爪研磨对视,闷不做声盯着脚底地面泛空,

    可恶的布丁头、居然迷惑他。

    太可恶了。

    ……就这么轻易中招的他果然也是个笨蛋吧。

    轻微笑声错觉般在耳侧响起,猫又场狩条件反射身体一颤,更加不甘心了。

    他的手还没来得及从腰侧抽离,就被孤爪研磨带着、探向拉板与后腰的间隙,稍微高一些的身影投下阴影映在他身上,错觉间几乎整个人都要被拢入怀中。

    没用多久,被塞到最内的系带就被孤爪研磨的手牵着找到,一点一点塞入黑发少年攥紧的掌心。

    指节抻开温暖指腹,强制性地将沾染上体温的布料挤入掌中,微妙的、有些让他仿佛陷入一滩浆糊般的错觉。

    深吸一口气,猫又场狩一气揭开反扯的系带,成功取下拉板和腰带,上身被束住的弓道服一下子下摆松散开,他总算能喘口气。

    接下来只要脱掉弓道服与袴就好……

    等等。

    猫又场狩顿住。

    弓道服内虽然有打底,但是袴下没有啊?!

    布丁头、就算不离开……贴得这么近怎么想都有问题吧?!

    黑发少年的动作忽然僵住,手要解不解地停在道服的横结上,整个人宛如掉线般一动不敢动。

    孤爪研磨轻轻扫了眼,深黑发丝间的耳垂通红,从上侧微斜着向下看去,少年面上所有的细微表情都能仔仔细细收入眼底。

    不动声色、坏心眼的布丁头正常催促道,“不继续吗,时间已经很久了。”

    猫又场狩努力咽下到口的吐槽,强撑着打起精神,委婉询问道,

    “那个、前辈……不出去吗?”

    孤爪研磨:“还没换完。”

    可是下面的就不需要人帮忙了啊!!

    猫又场狩心底濒临崩溃,面上神情还是十分镇定的,“嗯、其他的话我一个人就可以的。”

    “前辈的话,不如先……”

    布丁头的声音慢吞吞响起,“一个人啊。”

    简略四个字就成功让猫又场狩默默想起自己刚刚找系带找了半天的狼狈模样。

    他缓缓擦去心底冷汗,挣扎着解释道,

    “虽然那个、但是刚刚只是个意外,对、意外!”

    孤爪研磨没出声。

    猫又场狩努力辩解并劝服,“前辈的话已经帮上很大忙了,剩下的我可以自己来的。”

    孤爪研磨沉默不语。

    猫又场狩这次不准备再让步,处处都让着布丁头,那他成了什么!

    必须要让布丁头意识到自己也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

    深吸一口气,猫又场狩决定使出最后一击,

    “研磨前辈,如果前辈一定要呆在这里的话,那我——”

    “只要一会儿。”

    一直沉默着的孤爪研磨忽然出声。

    微沙的低低嗓音如溪谷底部淤积的砂石般、质感轻厚,一点一点缠上来,挥之不去,

    “场狩,不要赶我。”

    他抬起眼,映着月光的澄金色猫瞳静静望来,轻盈花香涌流,只有吐息滚烫,

    “……让我帮你,好吗?”

    第六十九章

    “……”

    难道他是什么很好捏的软柿子吗。

    为什么布丁头总是逮着他嚯嚯。

    罪恶感极强的猫又场狩动作迅速, 将换下来的弓道服与袴叠好放入收纳区,重整情绪、良久,才打开更衣室的门。

    门口, 表情晦暗的布丁头正阴森森[盯]过来。

    猫又场狩视线飘忽, 只装作看不见的模样不住保持着点距离。

    都已经强调了他不是什么很好捏的柿子,就算布丁头使用诱惑攻击也是不能移动他分毫的。

    成功趁他人不察火速抱着衣服窜出更衣室,自己又另外挑了一间更衣室极速变装的猫又场狩如是说。

    虽然后果……就是某位知名不具布丁头身上的低气压都浓厚得要溢出来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总不能让布丁头再像之前那次一样手把手带着他、嗯……

    猫又场狩一键清空大脑思绪, 默默放缓脚步等落后在后面一步的孤爪研磨跟上。

    余光悄悄从眼角瞥过,嗯、看起来很不高兴。

    猫又场狩心底泛起了嘀咕, 之前的布丁头有这么情绪多变吗……稍微拒绝一下就不高兴什么的、果然很难理解。

    前面, 猫又场狩满心眼里都是极为棘手、很难对付的前辈布丁头。

    后面, 孤爪研磨慢慢收紧插在口袋内的手指, 瞳孔轻轻映出少年身影。

    微凉指腹上似乎仍还停留柔腻肌肤的余温。

    从指尖溜走的手腕柔软温热,反抗挣扎间莹而亮的圆圆猫瞳渡上层潮湿的水光。

    夜风拂过的发梢蹭过脸颊, 稍有几缕黏在唇瓣, 被咬入口中, 粉而湿软的舌尖稍稍露出些许痕迹但又很快隐没。

    弓道服前侧的横结被一支细长手指轻微拉扯了下,于是整个横结的系带就松散开来, 棉麻质感布料的月白道服两襟偏侧, 内里暗色的紧身打底就在动作间暴露更多。

    更衣室虽是密闭空间, 但悬窗大开, 天顶月光毫不吝啬泼洒而下,将一切都映照得无比清晰。

    伴随着银亮月光, 视线跟着从微乱的弓道服滑到紧贴着肉的深黑打底, 布料紧覆、几乎是一五一十将黑发少年整片胸膛乃至腰身都勾勒出来。

    少年身形清瘦高挑, 各处分布匀称,青涩健康, 体脂率不高也不低,属于一个正好的范畴,表现在身体上就是薄薄一层皮肉不多不少。

    虽然穿了打底,但微妙的、视线向下流转的地方还是勒出点细密的弯曲弧度。

    加之神社之地、诸方肃穆静寂,色差拉满的弓道服微乱,黑发少年面上又是一股慌乱。

    虽然他的眼尾眉梢在勉强压抑、努力维持正经模样,但仍旧不能洗去两人间蔓延的暧昧氛围。

    孤爪研磨轻轻咬了下后牙,视线如收紧的丝线般一点点划过少年莹白面庞、颤抖的眼睫与不安身躯。

    无端地、从他身上就这么无意识地泄露出点……色气。

    孤爪研磨似在出神,又似乎没有。

    耳侧是轻薄夜风拂过耳廓的声响,偶有白鸮啼鸣,但隐于额前碎发下的神情凝涩晦暗,澄金色的竖立瞳孔静静将走在前面一步之距的黑发少年身影一点点收入眼底。

    即使换下了禁欲森严、意味不明的弓道服和袴,但那点微妙的色气依旧未散、仍然徘徊在黑发少年身侧,挥之不去。

    从短袖T恤下露出的两支胳膊,与背后看去笔直异常、皮肉匀称的小腿,软肉堆砌得很好,该有的地方都有。

    向下去的脚腕挺直,少年身形俊挺,落在脖颈后侧的深黑碎发轻飘飘的,被路过的夜风一拂就掀起细微的弧度。

    “——他们过来了!”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紧接着,错落的脚步声就稀稀拉拉走过来,孤爪研磨不着痕迹抿了下唇,插在口袋内的手指攥紧、仿佛这样就能隔空将谁攥进手中一般。

    “我就说研磨前辈是和场狩一起去换衣服了,黑尾前辈居然还笑我!”

    单细胞闷闷发言,委委屈屈控诉不怀好意、只想看戏的鸡冠头。

    突然被cue的鸡冠头随便说了几句岔过去,只是眼睛不住地在前后莫名隔了点距离的猫又场狩与孤爪研磨之间打转。

    时候不早,音驹众人明天还有训练,就挨个打了招呼后跟着静弥和凑一起离开了夜多神社。

    落在最后的猫又场狩脚步放缓,与手臂上停着风、站在那温和望着他们离去的泷川雅贵认真道别。

    “今天多谢了,小雅哥。”

    “不用谢,加油、场狩,我会期待你在排球上的表现的。”

    猫又场狩:“……”

    他艰难开口,努力组织措辞,“那个的话……其实就不一定要期待什么的。”

    泷川雅贵不发表言论,只是笑道,“哈哈……未来究竟会如何,现在谁也不知道。”

    “过去吧,你的朋友们一直在等你。”

    猫又场狩闷闷应了声转身,蔫头耷脑的。

    他还没走几步,旁侧、不知何时一直落后的布丁头突然捉住他手腕。

    猫又场狩一惊,条件反射就要去看身后没隔多远的泷川雅贵的表情。

    怎么回事……这种微妙的在老师面前被捉住早恋的心虚感。

    布丁头他一点都不在意的吗?!

    事实上、猫又场狩根本来不及回头去看后面人的表情,强制地被孤爪研磨攥住手腕一点点拖入音驹队伍中,悄无声息、两人再度回到队尾。

    黑发少年呼吸紧促、明显地有些紧张后怕,掌下手腕绷紧、细密颤抖。

    他情绪高度紧绷,圆圆猫瞳一会儿望着前面随口交谈的众人,一会儿余光又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悄悄探向身侧。

    “……笨蛋。”

    单手插兜的孤爪研磨视线平静望着前方,冷淡念了句。

    猫又场狩:“?”

    不是、这个时候为什么阴暗布丁头也要骂他。

    ……他又是哪里做错了要被骂笨蛋啊?!

    ……

    “所以、从今天开始,场狩,这个就交给你了。”

    翌日,

    突然被夜久卫辅和直井学叫到旁侧的猫又场狩眨巴眨巴眼,望着被递到面前的一只排球,露出点奇怪的表情,

    “给我这个的意思是……?”

    “这个可是我们音驹男排自由人的传承啊!”

    猫又场狩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场狩。”三年级的自由人缓缓摁住他的肩膀,突然起来的认真打得猫又场狩一卡。

    被其情绪感染般,他也情不自禁严肃起来,

    “夜久前辈请说。”

    “接过这个排球……就是接过为主攻、为大家、为音驹的所有人开辟前路的重担。”

    猫又场狩尝试理解,但理解失败,

    夜久卫辅没有给他用来多思的机会,“所以、为了对得起这只名为传承的排球,从今天起,你要每天接触它不离身。”

    等等、

    不对劲。

    猫又场狩艰难道,“每天接触……不离身?”

    直井学幽幽补充道,“另外,还要每天垫球2000起数。”

    多、多少?!

    不是、你们认真的吗?

    “哈哈哈哈,看起来、这是场狩你的接球能力被嫌弃了啊。”

    午训结束,

    圈着一只排球的黑发少年呆毛恹恹,过来凑热闹的黑尾铁朗毫不留情嘲笑出声,

    “阿夜居然还想出什么‘传承’的法子,哎、场狩你是被盯上喽。”

    猫又场狩单向屏蔽聒噪的鸡冠头,默默看向坐在他和黑尾铁朗中间在打游戏的孤爪研磨。

    握着排球的手微动,猫又场狩尝试悄悄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从孤爪研磨的包围圈抽出。

    ……谁家好人打游戏必须要挨着人、还要圈着别人的胳膊啊。

    这么粘人真的没问题吗?!

    他才刚动了一下,圈着他的人立即感知到,并准确束缚更紧。

    猫又场狩死目。

    他尝试建议道,“研磨前辈、一直勒得这么紧的话会很热的。”

    “不会。”

    埋头打游戏的布丁头冷冷淡淡回了句。

    猫又场狩内心沉默。

    布丁头你当然不会热,被圈住的又不是你!

    看够热闹的黑尾铁朗起身掸了掸灰,猫又场狩现在已对这个随时刷新在布丁头旁侧的鸡冠头见怪不怪。

    毕竟、他们是幼驯染。

    毕竟、鸡冠头大概也习惯了布丁头的作风。

    所以,就算布丁头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举动,嗯……鸡冠头应该也不会察觉到什么的吧。

    抱着侥幸心理的黑发少年丝毫不知面前看上去老实淳朴的热忱鸡冠头正是孤爪研磨推进攻略进程的最大助攻。

    “今天已经过去了一半喽,场狩你完成了多少了?”

    黑发少年沉默,黑发少年吞吞吐吐说出了个数字。

    这下子沉默的变成了黑尾铁朗。

    “嘛、加油吧,如果晚上阿夜来飞踢的话记得跑快一点。”无良前辈乐呵呵道。

    一想到那副场景,猫又场狩后背一凉,压力骤深。

    果断不再休息,他迅速就要起身去完成宏大目标。

    但是才一动,他就被缠人缠得紧紧的布丁头压下、压在手腕动也不能动。

    猫又场狩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黑发少年努力劝道,“那个、研磨前辈,我要去垫球……先松开怎么样。”

    一直默不作声的布丁头终于从结束的游戏里抬起头,一双金灿灿的竖立猫瞳直直盯着他,轻轻淡淡的语气蔓延,

    “……整个上午,场狩你都在垫球。”

    “啊、那个的话没办法,毕竟有夜久前辈和监督一直在盯着。”

    丝毫没理会到孤爪研磨意思的黑发少年抓了抓头发,

    “而且,距离设定的球数还差很多,不做完的话就糟糕了。”

    “……”

    孤爪研磨沉默。

    鸡冠头早在孤爪研磨开口时就已经见怪不怪地摇着头走开了。

    “……现在也去垫球,下午还会有训练。”

    猫又场狩认真点头,想到什么般面上露出点苦恼的表情,“听前辈这么一说,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那我现在就过去。”

    孤爪研磨这次是真的被他直到不能再直的脑回路控住。

    他静静盯着面上苦恼不似作假的黑发少年,上下唇瓣轻微一合,浸着点凉意的嗓音清晰明了响起耳畔,

    “……排球,就这么有趣吗。”

    猫又场狩还在快速思考还剩多久时间能让他尽快完成剩下部分的垫球然后再来陪粘人的、寸步不能离开人的布丁头,嘴不过脑几乎是立答,

    “也没有吧,我还是更想和前辈待在一起之类。”

    “……”

    “……”

    等等、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唰”的一下就过去了?!

    莫名感觉身侧目光更加刺骨的猫又场狩视线不断飘移。

    嗯、虽然勉强也算是真心话。

    但是这个说出口的感觉、怎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呢……

    第七十章(300地雷加更二合一)

    虽然猫又场狩很想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有些焦灼的氛围, 比如‘抱歉前辈我刚刚说快了’、比如‘前辈请不要在意就当我胡说八道之类’、比如‘没错前辈我就是这么想的这就是我的真心话’诸如此类的话语。

    但是,实际上已经没有更多时间可以给他拿来与布丁头拉扯。

    不知何时到来的夜久卫辅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虎视眈眈。

    接下来的三天队内合宿, 每天两千次垫球的额外加训与几乎是一睁眼就被夜久卫辅拎起去擦地板的训练安排几乎占满了猫又场狩所有的时间。

    一天前还能说着‘更想和前辈待在一起’的猫又场狩, 事实上,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他不得不也必须和排球待在一起。

    这个看似短暂仅有三天, 但在心理上又无比漫长的痛苦过程,直到接大家回东京的校巴到达山下才勉强告一段落。

    “这五天的集训辛苦了, 今天晚上, 大家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东京都私立音驹校门口, 直井学望着从校巴陆陆续续下来的众人开口道。

    “是——!”

    直井学:“明天在家修整一天, 后天早上同一时间,大家依旧是在校门口集合, 五校集训的暑期合宿第二期, 大家记得别迟到!”

    众人齐齐应声:“明白了!!”

    ……

    翌日一早,

    顺应生物钟自然清醒的猫又场狩双眼倏然睁开,整个人呆呆望着天花板, 一时陷入恍惚。

    好累。

    有种不吃不喝耕了十亩田又挑了十担水还来回爬了十遍山的疲惫。

    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家了没错吧。

    短短五天, 猫又场狩几乎快要忘记自家天花板的模样。

    两眼一睁就是操练的日子成功将他弄得精疲力尽、笑不出来。

    手臂因过度接球不断肿痛、腿部鱼跃与跑动不停, 也隐隐有将要抽筋的迹象。

    他躺在那一动不敢动, 只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是个被放置许久的老旧机器,稍微动一下, 身体上下各个关节就开始发出“嘎吱嘎吱”的抗议。

    枕侧的手机似是有新信息进来, 亮屏震动了几下。

    他甚至抬不起手臂去拿, 整个人平躺着、像条咸鱼,静静等待着彻底风干的一天。

    ……要不明天请假吧。

    再这么训练下去, 绝对会死人的。

    手机又震动了两下,猫又场狩陷在久违的平和与摆烂中迷失心智,根本不想动一根手指头。

    不管是谁的讯息都好,先等他躺够了再说。

    楼下,似乎有谁在交谈的声音。

    猫又场狩侧首听了下。

    很好、听不清。

    估计是上门送货的快递员或者送奶工之类,也有可能是邻居拜访。

    总之,都和他没关——

    门被敲了两下,隔着一道卧室门,声音低低传递。

    “场狩,隔壁的孤爪同学来找你玩了哦,还不快点起来吗?”

    系。

    等等、

    ……谁?

    猫又场狩呆呆望着天花板,大脑掉线了一瞬。

    难道他刚刚幻听了吗?

    孤爪、除了隔壁那个孤爪居然还有其他孤爪……哈哈,真是奇怪呢。

    “不说话的话我就先开门了哦,场狩?”

    “啊——等等!!”

    正摁下门闩欲要开门的猫又妈妈一顿,跟在旁边上来的孤爪研磨眼皮不轻不重跳了下。

    室内,兀然传来很大一声撞击声,似是谁直接从床上滚落下来一样。

    猫又妈妈:“……”

    “……那个、让孤爪同学见笑了呢。”

    孤爪研磨:“……没有的。”

    总之,尽管猫又场狩本人再不情愿,但是,门还是不可抗地缓缓在他面前被迫打开了。

    出现在门后的猫又妈妈看清房间内场景,有些迟疑,

    “……场狩,你这是?”

    猫又场狩不吭声。

    黑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侧,他梗着脸,表情隐隐有些羞赧,手臂后撑支着腰后,脸上还有才睡醒时印着的红痕。

    细长挺直的小腿从缠在身上的被子里透出一点,赤.裸的双脚踩在地上、或许是因为地上有些凉,他颤了下、小腿向后微动,整个人沉默移开视线不与门口身影对视。

    从猫又妈妈背后缓缓转出脸的孤爪研磨视线平静扫过,轻飘飘落在了双腿向两侧分开,大腿贴在地上、身体几乎被被子纠缠着裹了个乱七八糟的黑发少年身上。

    嗯、很像只因摆弄毛线球却因闹腾,自己陷入混乱被缠住的笨蛋猫咪。

    猫又妈妈想说些什么,但是身侧很快扬起点风,立在一旁的金发少年轻轻说了声“打扰了”,脚步很轻地踏进房间。

    他很有礼貌地没有东看西看,视线无声落在半坐在地上,正懊恼咬着唇的黑发少年面上。

    身体蹲下,孤爪研磨大概扫了眼状况,平静开口,“……还能站起来吗?”

    猫又场狩心底懊恼得恨不得将十秒钟前因过于诧异直接手脚并用从床上扑棱起来的自己埋入土里。

    可恶、完全忘了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能做大幅度动作。

    几乎是在起身的一瞬、他就立即感受到微妙的不对劲之处。

    睡得乱七八糟的被子还左右相绕缠在身上,手臂小腿乏力难以稳定支撑,稍微一动就直接一脚踩空,整个人咕噜咕噜滚下床。

    虽然哪里都似乎有些隐隐作痛,但是现在还能忍受。

    猫又场狩尽量表情稳定,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模样,

    “当、当然……完全没关系。”

    “这样。”

    孤爪研磨也不立即揭穿他。

    薄薄眼皮下,眼珠微动、转到黑发少年贴着地面的大腿。

    或许是在家的缘故,他只穿了短袖短裤,短裤因不良睡姿被蹭上一截,于是那一块柔软部分就明晃晃地跃入眼中。

    而视线向下,被子未遮盖住的部分,微分的小腿底端,细细脚腕踝骨上微微泛了点红。

    修长手指微动,指节曲起、点在其上,孤爪研磨没说话、只是稍微用了点力向下压了下。

    身侧的黑发少年条件反射地发出点闷痛的鼻音。

    孤爪研磨垂下眼,神色淡淡重述道,

    “……没关系啊。”

    猫又场狩:“……”

    可恶的布丁头!

    明明自己都发现了为什么还要故意来拆穿他!!

    孤爪研磨抬起头,望向单手托着脸有些担忧看向他们的猫又妈妈,“脚腕,可能是扭伤。”

    猫又妈妈迅速接上,“我这就去拿药用箱,不好意思,要麻烦你在这里等一下了,孤爪同学。”

    “没关系。”

    寥寥几言,下楼的脚步声很快远去。

    而孤爪研磨也终于有空将视线全数集中在还半蹲坐在地上的黑发少年身上。

    不着痕迹抿了下唇,他慢吞吞开口,

    “……要我帮你吗。”

    猫又场狩梗了下,很想就这么硬气地拒绝算了。

    但是、以他现在的状况,先不说自己独立站起,就是把自己从莫名其妙打成结的一团糟被子里拎出来都无比困难。

    黑发少年手指攥紧压在掌下的绵软被子,良久、闷闷应了声。

    唇角轻轻弯起点细小的弧度,孤爪研磨靠近一团糟的猫又场狩。

    细长指节贴着小腿腿腹动了下,从缠紧脚腕与腿弯的被子里一点一点拆开。

    猫又场狩颀长如墨的眼睫颤了颤,黑羽般细细扫着,他莫名感觉气氛有点微妙,但支吾了下到底还是咽了下去,没说什么。

    手指指尖是微凉的,但接触温热柔软的皮肤时却无端滚烫,行动轨迹似燎着一滩火焰,细细密密在心底炙烤着情绪。

    掌腹或许蹭过腿弯、一点粉意很快弥漫其上。

    孤爪研磨的手很稳、或许打排球的手都不会不稳,尾指似有若无蹭过贴压着地面柔软腿肉,挤出一点弧度,像被勒到般、无端露出点血色浅淡淤积的痕迹。

    绕过腰侧和手臂的被子成功打了个环环相扣的结,将陷于其中的黑发少年包裹得宛如打好包装彩带送到面前的礼物,被他一点一点耐心拆开。

    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猫又场狩放空自己、呆滞盯着地面不作他想。

    总感觉、现在无论在想什么都会变得很糟糕。

    莫名在整备日一大早就出现在他房间的布丁头,与才起床就成功扭到脚腕并自作自受被被子捆住的自己,还有这点难以形容的怪异氛围……

    喉结动了下,垂着头形容静谧的黑发少年咽了口口水,总结除了四个字。

    魔性开局。

    身侧人影似是在看着他、又似是没在看着他,猫又场狩不敢对视,只能感受着微凉的指尖与手掌偶尔触碰到他露在外面的身体或从被薄薄一层布料隔开的部分之上移过,从而大概判断自己是否可以采取行动。

    良久,布丁头终于开口。

    “好了。”

    猫又场狩如蒙大赦,吐出口气就迅速挪开先前将他缠得死紧的被子,并悄悄重拳出击了一把以作泄愤。

    上楼的脚步声也逐渐靠近,递过医药箱并叮嘱不要忘记上药,猫又妈妈就贴心离开,并反手关上了门给他们留下私密空间。

    借着孤爪研磨的手勉强站起身,猫又场狩重新坐在床沿。

    稳定下来后他奇怪望着没有和他一起坐在床上的布丁头,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虽然……但是他也不是那种会在意别人坐在床上的类型,为什么布丁头直接默认了坐在地上。

    地上可是很凉的啊……

    “抬腿。”

    轻轻淡淡的声音流水般潺潺响起,稳静传入耳中。

    噢、抬……

    抬什么?!

    距离极近,黑发少年身形倏地僵硬,他视线惊疑不定看过来,圆圆猫瞳睁到最大,

    “研、研磨前辈,那个、是抬呃……”

    孤爪研磨表情寡淡,额前碎发遮住了大部分晦暗表情。

    他没有说话,只平静抬起眼,自下而上与他对视。

    明明此刻居于高位的是猫又场狩,但无端的、他总感觉自己似乎莫名落了下风。

    对视时的视线颤颤,洁白上齿轻轻咬着下唇,在泛粉的唇瓣上压出一点小小的痕迹。

    “可是我,要踩、踩在哪里……”

    黑发少年有些磕碜结巴,不安的手指攥紧身下床单。

    孤爪研磨依旧没有回答,只静静看着他。

    猫又场狩莫名就从他的视线中得到了答案。

    大脑“轰”地一声爆炸,世界仿佛都于此一刻陷入极端的寂静。

    踩、踩……前辈、那个,呃…

    真是魔性的开局啊……哈哈。

    “不、不了吧,怎么想那样都有点…过分,”黑发少年颤巍巍开口,纤长浓稠的黑睫坠坠的,像被雨淋湿的蝶,栖息在树梢。

    他抿了下唇,拧紧床单,小心翼翼道,

    “研磨前辈,我可以自己来的……前辈不用这么、唔!”

    他话根本没说完,而始终沉默不语的人却倏然动了。

    黑发少年发出点小小的惊呼声,圆又亮的深黑猫瞳扩缩,修长分明的指节弯曲,成功圈住带着点凉意的脚腕,只是微施力,就捏住凸出些许的踝骨。

    柔软指腹与软腻皮肉相触,不着痕迹、孤爪研磨垂了垂眼。

    他将少年赤.裸的足腕压在自己半蹲时曲起的腿面,这是一个下位者被掌控的姿势。

    但此刻被掌控的对象,上下位的天然立场,却微妙地被一只手巧妙颠倒了。

    根本不敢用力向下踩的猫又场狩呼吸微乱,睁大眼睛看着眼前此情此景、整个人几乎原地炸毛。

    等等、布丁头为什么会……就算那个勉强喜欢、但是踩着总归是、呃…

    他视线飘移不定,根本不敢再去看向做出此番行为的孤爪研磨。

    可恶、布丁头难道都没有一点身为前辈的自尊吗?!

    这让、这让身为后辈的他未免也太过僭越了……居然踩着前辈什么的…

    黑发少年面颊滚烫,潮红的热度一点一点蔓延、缓缓爬上他的皮表,连隐在乱糟糟黑发中的耳尖也红通通的。

    吐息也是滚烫的,带着灼人的热度。

    圈紧脚腕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直至紧贴皮肉,勒出点细密的痕迹。

    黑发少年的身体很容易就留下痕迹,稍微用点力,留下的痕迹甚至足以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同样的脚腕之处,在猫又老宅集训时留下的握痕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而此刻,却冥冥之中,一圈鲜红的握痕再度被强加其上。

    孤爪研磨慢吞吞垂下眼,打开医药箱,翻了下就找到撒隆巴斯气雾剂与贴膏。

    “要用哪个。”

    微沙的少年音一如既往浅淡响起。

    黑发少年还沉浸在慌乱中难以自控,眼瞳颤巍巍的、浸着点水色祈求般向他望来。

    “……”

    握着喷雾剂与贴膏的手微微收紧,手背不着痕迹青筋凸显。

    静静盯着已经难以思考、满脸涨红的猫又场狩看了半晌,孤爪研磨歪了下头,顺着重力垂下的金灿发丝流畅淌过脸颊,露出点未被遮挡的昳丽面容。

    静寂的捕猎者的眼睛就隐于这瞩目外表下,一点点深入柔软猎物的防备,

    “……不愿意说话吗?”

    猫又场狩已经到达必须要咬住舌尖靠刺痛才能提醒自己不要上布丁头当的程度了。

    可恶的布丁头,居然这么会使用武器,居然这么会对付他。

    猫又场狩痛定思痛。

    猫又场狩再度入套。

    “都、都可以的……应该。”黑发少年的声音缓缓,干脆利落的清冽嗓音被降速,延缓地化为一种迷茫与不确定。

    “……都可以啊。”

    陈述般的语气,内里蕴含涵义却无端丰富。

    “那就都用吧。”

    不再去问已丧失主权的黑发少年的意见,孤爪研磨敲定结论。

    猫又场狩只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一滩浆糊,时刻在清醒、半清醒与不清醒之间徘徊,整个人仿佛都成了孤爪研磨掌下操纵的木偶人,碰一下动一下。

    联想到那种可能性,他默默打了个寒颤瑟缩了下就要向后退去。

    小腿才稍微露出点动的迹象,圈住脚腕的手指指节兀地收紧,牢牢桎梏住他的活动空间,宛如被禁锢在笼中般,难以移动分毫。

    孤爪研磨慢慢抬起眼,视线从小腿一路向上。

    黑发少年虽然是坐在床沿,但该压住的地方一点没压,深色短裤开口很宽,与白腻腿肉一对比,色差满得都要溢出来。

    而他自己却毫无自觉,踩在腿面上的足尖丝毫不敢用力,轻飘飘地宛如落下一片羽毛,脚面青筋毕显,小腿紧绷、而大腿却又肉感十足。

    嘈杂的心跳声乱作一团,或许是居于上方的面色通红的猫又场狩,或许是居于下风的面色寡淡的孤爪研磨,一时之间,谁也难以分辨明晰。

    “呲——”

    气雾剂被摁下喷口,微凉的气体喷洒在脚腕红肿处,空气中倏然弥散起一股撒隆巴斯独有的味道,凉的又是辣的,像薄荷一般清浅浮动着。

    虽然喷了气雾剂,但禁锢住脚腕的手指还是没有就此抽离。

    布丁头不声不响在拆着撒隆巴斯的贴膏,猫又场狩被微凉的气雾一激,总算恢复了些许理智,他默默平静了许久,勉强摁捺住情绪、试图正常开口说些什么,

    “前辈…怎么不在家休息就那个、突然来找我?”

    孤爪研磨单手拆着膏贴包装,闻言平静道了声,“看手机。”

    猫又场狩一愣,猛地想起先前的确是有谁在他不清醒的时候连续发了好几条讯息。

    尝试伸出手去够枕边的手机,但距离限制比想象中的强。

    而脚腕又在被布丁桎梏着不能挪动,抉择之下,猫又场狩只好偏过上身,压低重心去延伸出手臂、抻着手机够枕边的手机。

    少年身形紧绷成拉紧的弦,从微下侧的角度向上看,可见起伏的弧线与塌陷的腰弓。

    抻向前的手指因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后肩向上、细软黑发微垂,露出毫无遮挡的白皙脖颈。

    一个最适合被捕猎者咬住后颈的姿势。

    澄金色竖瞳缓缓凝缩,此刻正居于下位的人轻轻咬了下后牙。

    对身后视线无知无觉、一心都在手机上的猫又场狩深吸一口气,终于使尽力气够到手机。

    解锁打开,映入眼前的就是来自不同联系人的短讯。

    [From夜久前辈:哟,场狩,别忘了球不离身。]

    [From夜久前辈:正好研磨上午有空,我拜托他去视察结果,你可要当心咯。]

    猫又场狩缓缓生出点不妙的预感。

    [From布丁头:……醒了吗?]

    [From布丁头:马上就到。]

    猫又场狩呆滞。

    这、这样的话,岂不是他既没有保持球不离身,又单方面鸽了布丁头让他空等,现在甚至还扭到了脚腕强制让一个前辈帮他这个后辈处理……

    猫又场狩灵魂出窍。

    感觉、无论哪一条拎出去都会完蛋的样子。

    哈哈。

    微凉的触感再度袭来,猫又场狩瞳孔微凛,是撒隆巴斯的贴膏被孤爪研磨覆上肿痛处,止痛效果很强,随着又凉又辣的触感,疼痛很快渐消。

    望着布丁头扔掉废弃用品,又拿酒精消毒了下手掌,猫又场狩缓缓敲出个问号。

    虽然消毒手掌能理解……

    但是,一根一根地消毒手指,嗯、难道布丁头是很不想触碰他的吗。

    猫又场狩默默看着他,满脑胡思乱想。

    一点阴影洒下,他定了定神,感受到点熟悉气息缓缓抬眼。

    “……研磨前辈?”黑发少年声音轻轻、带着点闷闷的不解。

    孤爪研磨垂下眼,站起身的高度彻底让他成为掌控全部的一方。

    声音冷冷淡淡、情绪浅薄,垂下的视线也没什么感情,

    “张嘴,”

    迎着黑发少年疑惑的视线,他平静伸出手,指腹摁住柔软唇瓣,抵出一点微妙下陷的弧度,

    “舌头,刚刚又咬了下,对吧。”

    “现在伸出来,场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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