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鹿子]：我想听哥哥的声音。
[鹿鹿子]：你上次答应过我的！
[鹿鹿子]：猫猫炸毛.jpg
顾司宴的呼吸乱了拍，没有任何理由答应这个请求。他不愿意开变声器欺骗路橙，却又难以想象在路程面前掉马的那一天。
藏起来不给别人看的“小颜哥”，是那个最讨厌的顾司宴，光想想都要发疯。
但面对这个ID，他的指尖比理性动得更迅速，回过神时已答了一个字：“好。”
光一个“好”字就让路橙备受鼓舞，把[练习003]拉进双排房间，开麦说：“今天又是更喜欢小颜哥的一天！”
路橙的喜欢就像街边随机派送的小点心，外皮酥软、内馅鲜甜，尝一口就容易上钩，这甜味却从不专供一人独享。
顾司宴联想到路橙打造的直播人设，国服第一男瑶，倒是与他本人贴合。
瑶从不属于任何野王，拦不住野王心有所向。
顾司宴甘之如饴地接住小点心，问道：“如果我的声音非常难听，你会不会讨厌我？”
“哥哥的声音怎么会难听呢？你们男大都这么谦虚的嘛？”
顾司宴编了一个蹩脚的借口：“长年慢性咽炎，确实很难听。”
“哥哥肯开麦陪我聊天，我就会超级开心！”
近一个月相处下来，路橙多少掌握了拿捏男大的诀窍，嘤嘤道，“像我这样的小主播，每天只能守着空荡荡的直播间自言自语。”
顾司宴：“……真的么？”
先不提那几万真爱妈妈粉，路橙直播间里的黑子数量常常是别人的好几倍，双排时怼黑子比叫他老公还勤快。
顾司宴收住乱飞的醋意，还是架不住自己心软：“我答应你了，就等你打上榜一。”
耳机里，少年嚣张地笑道：“放心吧哥哥，小小顾司宴，我一定把他拿下！”
路橙继续巅峰赛征程，顾司宴伸展了一下左手五指。
明天起，不论宋队医怎么咆哮，也要卷巅峰赛。
路橙晚一天上榜一，他就能多一天思考开麦的对策。
顺带向路橙证明，他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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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近十月中旬，KG的其他队员陆续回到俱乐部。大家虽然都不愿多提Peace假赛的风波，但夏季赛输给TMC之后，所有人心里都憋了一口气，想在冬季的世冠赛上一雪前耻。
网上的言论说风就是雨，TMC新王诞生后，冒出来不少KG的队黑。什么“KG二连冠后飘了”，“全是莽夫不懂战略”，“顾司宴宝刀已老”……都会被他们用新的冠军奖杯打脸。
尤其什么叫“顾司宴宝刀已老”，上单July晚上刚回到俱乐部，就被任小航偷偷拉进吐槽群。里面除了他俩，还有邵经理和一脸不爽的Taste。
[Hang]：我举报队长比以前更卷了！
[Hang]：他现在巅峰赛2671分，直播时长还是我的三倍，给我等凡人留一条活路吗？
[无敌法核Taste]：低分崽，你把直播恐怖游戏的时间用来打巅峰赛，早就2600了。
[Hang]：？？观众老爷们就喜欢看这个。
[无敌法核Taste]：也是，如果我每局都塔下坐牢，我也不喜欢直播巅峰赛。
[阿柒]：所以，拉我进这个群的目的是——
[东山再起]：想想办法。
[Hang]：救救队长。
[阿柒]：我只会切双c，不会救人啊。我把宋队医拉进来？
[东山再起]：别，老宋已经放弃了。
[阿柒]：……
[无敌法核Taste]：少瞎操心，今天过后就好了。
[无敌法核Taste]：我刚看他小号已经王者99星了。
[Hang]：靠！！！你不早说！
[Hang]：百星决胜局，冲！
群里的其他三人各自切小号，潜入顾司宴的直播间。Taste嘴上说没兴趣，偷偷瞄着任小航的电脑屏幕，错过了排位赛开局时间，被罚1分钟禁止匹配。
Taste揉乱一头假期新染的绿毛，自暴自弃地扔掉手机，拖动电竞椅往任小航身边挪了挪。
“诶诶，你头发挡我视野了！”任小航正想推开他，小肉手在半空调转了方向，猛地砸上键盘，“卧槽！！队长和小路撞上洛言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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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双排时间改为六个小时，顾司宴习惯了一个人回房间直播。一是嫌任小航和Taste斗嘴烦人，二是怕听路橙说话时，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
他不清楚宋队医从何处发现端倪，“顾司宴谈恋爱了”这桩八卦，通过邵经理四面漏风的大嘴，传遍了KG俱乐部的每个角落。连做饭阿姨，都偶尔用慈爱的眼神打量他。
对此，任小航表示：“绝对不可能，队长每天除了双排就是巅峰赛。”
但不排除唯一的例外：“除非对象是小路。”
顾司宴没有否认，也懒得澄清，躲起来独自承受恋爱的苦恼，并不知晓自己此刻享受了国宝级别的观战待遇。
他们今天已经连续打了7个多小时，平台在6点时公布过一次实时排名，洛言冰和白小瑞位居第一，正好满90星。
他与路橙相差一颗星，遥遥领先第三名。冲榜活动的最终冠军，今晚随时可能从一二名之间决出，两人都默契地放弃了巅峰赛，继续排位。
最后一把撞上洛言冰，还是疯狂刷屏的弹幕告诉他们的。
负责与路橙对接的联络员小陈哥嗅到了流量的香气，把这场对局放在了《王者荣耀》区最显眼的位置，还起了个不嫌事大的标题：【KG. SiYan vs SRG. Ice，王者99星宿命对决！】
顾司宴心想，果然宿命。
赢的人登顶百星，输的人聚众丢脸。
“啊？？”路橙得知噩耗，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呜呜呜”，像小猫踩奶时的撒娇。
顾司宴问：“怕了？”
游戏进入BP界面，路橙在蓝色方三楼，Ban掉了辅助太乙真人：“我怕他？我一拳一个！”
SRG的青训宿舍里，他确实一拳一个洛言冰。
路橙叹息：“我是怕7个小时了，我老公要不行了。”
顾司宴不甘示弱，接话道：“别怕，老公可不止7个小时。”
此话一出，两人都察觉到有那么点不对劲。
顾司宴第一次在路橙耳边自称“老公”，这两个人挂在路橙嘴边整天念叨，和顾司宴亲口说出，意义大不相同。
“老公你——”路橙突然没了开玩笑的心思。
红色方Ban英雄，显然也知道对面是他们，第一手Ban顾司宴的招牌英雄露娜，第二手却把瑶送上了Ban位。
瑶虽然勉强算路橙的“成名英雄”——靠钓野王成名——但强度根本不值得一个Ban位，Ban瑶意味着红色方会放出一个版本强势英雄，留给蓝色方一抢。
这个多此一举的Ban位，既在嘲讽路橙没了瑶不会玩游戏，又在挑衅蓝色方五人：版本英雄送给你们，我们照样赢。
六个Ban位锁定，路橙直接切成全队麦：“一楼哥哥，给我拿朵莉亚！”
朵莉亚是目前版本非Ban必选的辅助之一，她的强势之处，在于能用自己的大招，帮助别的英雄刷新大招CD，提升大招流英雄的战斗力。
一楼当然也知道不能把朵莉亚放给对面，帮路橙抢完英雄：“三楼是星海的小鹿吗？”
路橙：“是呀，哥哥你认识我吗？”
一楼的备选英雄一水儿对抗路猛男，却捏紧嗓子羞涩地表白：“小鹿，妈妈爱你！妈妈为你选吕布！”
路橙：“哦，谢……谢妈妈。”
什么鬼东西，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
一楼作为男妈妈粉，自然清楚路橙这一个月来都在忙着双排冲榜，又问道：“四楼这个露娜、镜、澜，他就是——”
路橙料想顾司宴懒得理会一楼大哥，抢话道：“没错，是我——”
“是我。”顾司宴突然开启全队麦，“你拿不到吕布。”
“对面既然敢一放朵莉亚，肯定已经计划好怎么拆大招流体系。你凭什么觉得他们会把吕布留给你？”
跟顾司宴分析的一样，红色方一抢吕布，二抢上官婉儿，抢走了与朵莉亚适配性非常高的两个英雄。
路橙小声地建议：“一楼妈……啊不哥哥，你要不换个孙策？也适合大招流。”
他隐隐感到顾司宴有点不对劲。
以前遇上明目张胆的演员，死男人这朵高岭之花都不屑开麦喷人，今天却对普通路人队友这么严格。
“孙策可以。”顾司宴说完，低笑着感慨了一句，“路橙，你妈妈可真多。”
路橙慌乱道：“啊？什么？？”
他还想团结妈妈粉，暴打洛言冰呢，顾司宴这死男人怎么先搞起了内讧！
声波如风扫过路橙的耳道，带起一阵微痒的战栗。顾司宴的语气，半是安抚半是玩味：“放心，我切了组队麦。”
第32章 胜局
顾司宴清清嗓子，切回了全队麦：“二楼、五楼，来个戈娅配王昭君？”
声线深沉清冷，像台精准运算的对战机器，仿佛那一丝暗藏笑意的玩味，只是路橙的错觉。
路橙下意识地捏捏耳垂，略微烫手。
怪就怪死男人是个标准男神音。
自古以来，人类不是颜狗就是声控，或者二者兼有。顾司宴在颜与声这两点上，撑起了KG战队乃至于整个KPL联盟的排面，自己有点生理反应也很正常。
二楼预选了一手戈娅，扣字答道：“已躺平，宴神带带我。”
戈娅和王昭君两位女英雄，一个大招召唤龙卷风，一个大招召唤暴雪，都是范围很大的圆形AOE技能，被玩家称为“暴风雪”组合，与朵莉亚的适配度比较高。
三楼正是帮路橙抢了的上单大哥，直接选定孙策：“小鹿，相信妈妈！妈妈虽然不太玩孙策，但科目二和科目三都是满分！”
“好的，谢谢妈——”
路橙一想到顾司宴刚才那句酸溜溜的感慨，赶紧改口，吼出了桃园三结义的气势，“谢谢大哥！”
[见男神不穿裤子]：QAQ
[见男神不穿裤子]：为什么要叫我大哥！
[见男神不穿裤子]：儿子有了老公，就跟妈妈生疏了。
“大哥你误会了……”
路橙没来得及挽回男妈妈的心，一直沉默的五楼开麦了：“既然朵莉亚体系都被拆了，没必要围绕辅助选英雄吧？”
说着，五楼秀出了自己的扁鹊大国标。
扁鹊算是《王者荣耀》里极为冷门法师英雄，人设是药毒双修的怪医，靠叠buff层数治疗队友并造成伤害，与大招流只能说毫不相干。
五楼亮完实力，又道：“我先承认我王昭君很菜，但宴神如果强行配合辅助，能选什么打野呢？不如裴擒虎野核c一把。”
二楼射手明显是个分奴，听完这番话，有点动摇：“对哦，裴擒虎还在外面，早知道选双边路躺了。”
对方早已算到这一步，顾司宴的招牌英雄露娜，适合与朵莉亚搭档的强势打野镜和澜，都被送上了ban位。
几人争辩间，红色方敲定射手狄仁杰，轮到四楼的顾司宴选英雄。
五楼见他不反驳，更加觉得自己的分析合情合理：“一选朵莉亚根本就是陷阱，这游戏又不指望辅助carry，以辅助为核心也太傻叉了。”
倒计时最后三秒，顾司宴指尖微移，选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英雄——铠。
二楼喃喃道：“完了，宴神开摆了。早知道不选戈娅了，又掉星又掉战力，还不如选个百里守约一起摆……”
对面四五楼出了辅助明世隐和打野诸葛亮，一副野核带躺、势不可挡的模样，与顾司宴的“摆烂”构成鲜明对比。
五楼本来想使激将法，逼迫顾司宴抛弃辅助，谁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个玩瑶的不是你带的妹吗，你他妈自己拿肉当混子，把锅甩给我们？信不信老子去联盟举报你？”
路橙悄悄切到组队麦，呼唤道：“顾司宴，顾司宴？你是不是掉线了？”
但也不对啊。
如果玩家掉线，系统会默认选择战力或者熟练度最高的英雄，怎么都不该选铠。
因为他根本没见过顾司宴玩铠。
每个FMVP野王都有自己鲜明的个人风格。
顾司宴擅长操作难度极高的刺客，露娜、镜在人群里七进七出，观赏性最强。秦暮洋当年流行蓝领打野版本，赵云和橘右京吃草挤血，供养整个队伍。
至于洛言冰……路橙不太愿意承认这个渣滓也是野王，但他的法师打野诸葛亮、司马懿，确实帮SRG拿下了去年春季赛冠军。
对面敢拿诸葛亮加明世隐这种打不出优势就白送的野辅组合，意味着洛言冰有绝对的自信。
而顾司宴，别说铠，连笨重的战士类英雄都很少玩。
路橙绞尽脑汁，只能想出唯一一条理由——
铠的大招是八秒全属性强化，威慑性强，但CD极长。
真的很配朵莉亚。
不论五楼的分析多有说服力，顾司宴用行动证明，他选择相信辅助，以辅为核。
耳机里响起一记玩味的轻笑：“怎么，我选得不对吗？”
“对对对，对极了！”路橙的耳垂又隐隐发烫，赶紧切回全队麦，开启怼人环节，“五楼，在吗？”
“首先，我不是顾司宴带的妹。我既然能打到王者99星，并且在排位遇到你，至少说明我的水平不比你差。这游戏有五个位置，为什么非要歧视辅助玩家？”
“其次，四楼选铠不是摆烂。铠是最适合朵莉亚体系的战士之一，这套阵容孙策开团，铠可以收割。如果你因此去举报顾司宴，我只能送你两个字——小丑。”
“最后，听辅助的，我能带你们赢。不会有国服连王昭君都不会玩吧，不会吧不会吧？甄姬呢，安琪拉呢？”
路橙三十秒内飚完一大段发言，前半段正义凛然，后半段阴阳怪气。他灌了口冰可乐润润喉咙，瞅了眼直播间，发现这场比赛的实时观战人数竟然暴涨到了五十万。
五楼故意避开路橙报的三个英雄，选定杨玉环，还特地秀了秀低到辣眼睛的熟练度：“星海平台那个国服第一男瑶是吧？绿茶上分婊，巅峰赛没男人带，1600分都难。”
路橙：“呵，说不过我就人身攻击？”
什么1600分都难，他没打大号而已。
[鹿鹿子]都2600分了！
五楼没再回应，应该已经关了听筒，专心摆烂。
游戏进入加载界面，路橙特地嘱咐了一句：“孙策大哥、射手哥哥，对面前期抓边太强了，一定要苟住拖后期！”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洛言冰的诸葛亮有了明世隐的加持，迅速升到四级，和上官婉儿一起把孙策大哥按死在了塔下。回看自家的杨玉环，还在塔下悠哉地弹琴调戏小兵。
又过了两分钟，戈娅也难逃厄运，路橙操纵的小美人鱼朵莉亚为射手默哀三秒钟，从河道潜逃去找顾司宴会合。
顺利吃到两个人头的诸葛亮开始了滚雪球，一套连招瞬秒脆皮，多看一眼就会爆炸。
不到十分钟，三路高地全破，经济差已经拉到了一万。中单第三次发起了投降，路橙秒拒，射手犹犹豫豫地点了同意。
见男神不穿裤子（孙策）：不准投！这是我儿子双排冲榜的最后一把。
挽月（戈娅）：我拿的是战力，我也不想输。
挽月（戈娅）：可诸葛亮1w2经济，哪有翻盘的希望？
觅血狼少（杨玉环）：上分婊，朵莉亚带我们翻？
觅血狼少（杨玉环）：****
这人说话太脏，直接被系统屏蔽，路橙随手送了他个举报不良言论，落得耳根清净。
对面五人带着龙兵进攻下路，顾司宴独自绕后一换一切掉了射手，路橙没来得及为他刷新大招，眼睁睁看着铠死在了诸葛亮手下。
诸葛亮又进入了疯狂收割，其余三名队友全部倒下，路橙凭着魔抗，仅存一丝血皮退回泉水。
龙兵还有半血，敌方还有四人存活，而他们只剩下一位辅助和一颗水晶。
挽月（戈娅）：寄。
见男神不穿裤子（孙策）：555妈妈对不起你！
路橙没有答话，耳机里唯有清浅的呼吸声，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一个二技能位移，跳进了敌方四人之间的空隙，一技能的强化海浪攻击到了龙兵。
伤害微不足道，却把龙兵向外推了一小段距离。
正是差了这一小段距离，兵线没有进塔！
敌方的射手已经阵亡，点塔速度不够。就在水晶还剩四分之一血量时，顾司宴的铠复活了。
人类战士为了守卫身后的家园，甘愿化身魔种冲入敌群。路橙操纵残血的小人鱼左蹦右跳，躲到铠身后，为顾司宴刷新了一个大。
路橙笑道：“老公，给你十六秒，重振男人雄风！”
戈娅和孙策也相继复活，龙卷风配合满分科目三，为铠补上控制和伤害。
【Quadra Kill！】
铠斩下四杀，打了对方一波小团灭，还拿了诸葛亮的终结头。
路橙回首一望，水晶离爆炸仅仅差一下平A。
但他们守住了。
杨玉环愣愣地站在泉水，路橙啧啧：“你是不是想说守下来又怎么样？下条风暴龙王一丢，还不是要输？”
他在风暴龙王的刷新点打了一个集合标记：“不去抢一抢，怎么知道抢不到？”
抢龙大战比水晶保卫战更加惨烈。
双方各自阵亡三人，都只留下残血的野辅，风暴龙王还剩丝血，顾司宴和洛言冰的惩戒都已经用过。
他与顾司宴的状态明显更差，朵莉亚靠被动回了点血，顶着诸葛亮的大招跳进龙坑，放了一个强化海潮。
朵莉亚被诸葛亮击杀。
但龙抢到了！
【ACE！】
站到最后的铠，依靠风暴龙王buff斩杀了洛言冰和辅助，孤身走向敌方水晶。
走向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双排冲榜的胜利。
“记住——带你们赢的人是星海路橙，唔……和他老公。”
“玩游戏嘛，最重要的是一颗想赢的心。”
第33章 巅峰
“双排冲榜活动第一名决出！！！[撒花][撒花]”
“恭喜活动嘉宾@[KG. SiYan]&@[小鹿要上分]率先登顶王者百星，荣获百万奖金和流量buff加持。后续名次还在激烈争夺中，欢迎各位观众老爷持续关注！”
对局结束五分钟后，星海平台官方立即蹭上新鲜的热度，发布了微博通告。
《王者荣耀》直播分区的开屏宣传图也改成了两位嘉宾的合影。顾司宴的定妆照旁跑过一只粉色小鹿，完全不在同一个次元的画风莫名好笑。
白小瑞甩甩僵麻的手指，起身去倒了杯水，回来一看洛言冰已经下线了，走前还给他留了一条好友消息：“6-10-2的婉儿，下次别玩了。”
白小瑞撇撇嘴，游戏拖到大后期，上官婉儿这种需要进场的法刺本来就不好发挥，阵亡10次又不是他故意送人头。
何况这小半个月以来，他被洛言冰强迫起早贪黑地排位，早积攒了满肚子的怨气。
他其实没那么在乎输赢，毕竟冲榜第二名也有五十万奖金。但对方是联盟明星选手，白小瑞不敢得罪，只能默默咽下苦水。
白小瑞刷新了一下直播间界面，注意力迅速被新换的宣传图吸引：“啊啊啊，老公！”
什么第一名，哪有老公的定妆照香。
他点开《王者荣耀》分区页面，顾司宴毫不留恋流量，赢完游戏直接下播。路橙直播间的热度蹿上了实时人气榜榜一。
白小瑞编辑发送弹幕，衷心祝贺道：“恭喜逆风翻盘，我们老公真帅！”
路橙正忙得不可开交，嘴上感谢粉丝们的礼物，手上挨个回复微信新消息。
鱼塘里的鱼们纷纷看到平台通告，跑来道贺。
[Hang]：小鹿牛批！队长牛批！
[鸣蝉]：阿弥陀佛666。
[元气朝朝]：小路哥哥超棒！！！
[暮林晚]：恭喜小朋友。玫瑰.jpg
但他还是瞥见了白小瑞那条挂了金色主播标的弹幕，百忙之中抽空回复了一下。
[小鹿要上分]：谢谢小瑞。
[小鹿要上分]：但不是我们老公。
[小鹿要上分]：是我一个人的老公。
白小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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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打了七个半小时排位赛，路橙的游戏账号被系统赠送了健康关怀大礼包，直接禁赛一个小时。他终于找到下播的借口，与弹幕们拉扯了好一会儿，才关掉摄像头，长舒了一口气。
腰酸腿麻的疲惫感压不住内心的兴奋，路橙颤抖着指尖，从通讯录里找出季玫的微信。
晚上是陪玩工作室最忙的时候，路橙料想季玫还不知道这桩喜讯，抢先给她发了条消息：“姐姐，我赢了！！我有钱了！！”
季玫暂时没回复，联络员小陈哥找上了门。
[老板同事在天堂]：恭喜恭喜！
[老板同事在天堂]：从一开始我就看好你和宴神，如今奖金流量双丰收。
[小鹿不迷路]：感恩！请问什么时候发奖金啊？OvO
[老板同事在天堂]：……
[老板同事在天堂]：七个工作日内到账。
“好耶！”路橙应道，“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小陈哥，我能不能提前支取九月份和十月份上旬的时长和流量分成？”
像路橙这样白手起家的新人主播，合同上的签约底薪约等于零，主要靠直播时长和流量分成赚钱。星海平台的分成结算通常每三个月支取一次，下一次按理该在十月底。
但路橙等不及了。
KPL官方前两天刚发布了今年世冠赛的赛程安排，预计十一月下旬举行战队抽签仪式，十一月底开打。
哪怕明天就能通过面试，顺利入队，也只剩下一个多月的磨合时间。路橙太明白当替补的滋味，就算只有一丝上赛场的可能性，他都要去抢去争。
[老板同事在天堂]：你很缺钱？
[老板同事在天堂]：刚和财务确认了一下，没问题。
[老板同事在天堂]：注意银行卡限额，不是个小数目。
不是个小数目。
路橙忍不住来来回回把这六个字扫了好多遍，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有钱的快乐：“呜呜，谢谢小陈哥！！”
其实他最想说的是：谢谢老公。
路橙心里清楚，如果不是顾司宴突然转变态度，卷到每天微信电话骚扰叫他起床，他们恐怕没机会追平洛言冰和白小瑞，上演99星巅峰对决。
如果换作鱼塘里的其他鱼，他早就小猫亲亲、小猫比心、小猫贴贴轮番轰炸。偏偏这人是顾司宴，路橙咂摸出了一点别扭的滋味。
上了他的五排车却秒退，恐同恐到全联盟出名。
是顾司宴。
答应与他双排冲榜，打脸洛言冰。
也是顾司宴。
冷眼旁观他与SRG的恩怨，斥责他无理取闹。
是顾司宴。
决胜局选出铠，无条件信任辅核体系。
也是顾司宴。
路橙低声念叨：“完了完了……”
头好痛，要长脑子了。
一番稀里糊涂的推理后，不堪重负的脑子自动得出了一个结论：顾司宴坏，但老公好。
路橙想，他该怎么向这个坏透了的好人道谢呢？
小陈哥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老板同事在天堂]：稍等，你的银行卡限额可能还得调一调。
“啊？？”路橙惊叫。
[小鹿要上分]：是奖金出问题了？还是分成不能提前拿了？QAQ
[老板同事在天堂]：想点好的。
[老板同事在天堂]：宴神刚才联系平台，说要把他的一百万奖金转赠给你。
[老板同事在天堂]：他不在乎。
小陈哥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转述完顾司宴的要求，随后怨念地叨叨起私人感想：“我现在很想改名[老板土豪在天堂]。”
说着，还发了一个“平等仇恨每个富人”的表情包。
他，不，在，乎？
路橙一锅咕噜噜冒泡的脑浆瞬间被点燃，亏他刚才还在纠结怎么委婉地表达感谢。
联想到顾司宴一上百星就秒下线，连跟他再说句话都不愿意。获冲榜第一，卖FMVP皮肤，拿流量加持，都是战队的任务罢了！
[小鹿不迷路]：什么死男人的钱，我不要！
路橙抖落着一身铁骨，丢下手机去厨房觅食，啃完两个毛巾卷和一大包薯片，怒气散去了些许，心脏却空空落落的，像是被剜去了一小块。
季玫还是没回他消息，路橙几乎本能地登录了[鹿鹿子]的账号，去寻找那个人。
然而，[练习003]居然不在线。
说好的哪怕不双排，也会每天陪他聊天呢。
路橙：“骗子。”
他又搜了下顾司宴的职业大号，也不在线。
果然战队的任务完成了，就不演了是吧？
自从开启重回巅峰榜一计划，路橙每次点开玩家个人主页，都会习惯性地瞥一眼他的巅峰赛积分。
[KG. SiYan]，巅峰榜一，2671分。
而他，2612分。
他们只相差59分，并且顾司宴不在线。
路橙当机立断，打开外卖APP，点了一杯九分糖的冰拿铁。
趁老公今晚不在家，他要偷偷干点坏事。
抢了他的巅峰榜一！
===
“他不同意转赠？”
顾司宴眉心一蹙，手背穴位上的银针抖落在地。
宋队医翻了个大白眼，隔着网线与小陈哥站到同一阵线：“我平等地讨厌每一个土豪，尤其是不听医生话的土豪。”
邵经理的半边圆脸被理疗灯的暖光照亮，搓了搓手，笑道：“实在不行，你可以转赠给我。”挨了一记顾司宴的眼刀，他索性一摊手道：“反正路橙就是不肯要。”
顾司宴问：“不肯要，是他的原话？”
邵经理不忍打碎叛逆青少年的自尊心：“原话？你真的要听？”
顾司宴催促：“说。”
“咳咳。”邵经理捏着嗓子，尽力模仿路橙软糯的语气，“什么死男人的钱，我不要！”
“……”顾司宴呼吸一滞，转头对宋队医说，“抱歉，我有点头晕。”
这种晕眩感持续到理疗结束，顾司宴顶着邵经理担忧的目光独上三楼，“砰”地摔上房门。
路橙这个小骗子，才打完双排，就要与他撇清干系。
顾司宴不觉得伤心，只感到一阵酸涩的麻木。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骗了。
他登录[练习003]的账号，今晚[鹿鹿子]没有任何留言，正在热火朝天地打巅峰赛。2664分，差一把就能登顶榜一。
现在是23点58分，离巅峰赛关门还有2分钟。
顾司宴头脑一热，忘了宋队医刚才的咆哮，直接开了一把巅峰赛。
他可以心甘情愿地被骗，但不可以让小骗子万事如意。
也许是宋队医的诅咒生效了，一进BP界面，全队麦里就有人哀嚎：“卧槽，怎么会排到五个打野！？”
顾司宴面无表情地发了十几个大国服标，说：“我打野，你们挑会的补，别摆烂。”
他一开口，刚才哀嚎的那位就认出了他：“宴神！好好好，有宴神就不怕了，要不要放露娜？”
===
路橙背着老公干坏事，巅峰赛运势稀烂，摸爬滚打终于到了2664分，赶在巅峰赛关门前开了最后一把。
结果排到两个中单，两个对抗路，再加他一个辅助。
野王呢？2600分以上满地跑的野王呢？
不会全去对面了吧……
[巅峰召唤师1]：生是中单人，死是中单魂。
[巅峰召唤师2]：只会中辅。TAT
[巅峰召唤师3]：我是主播，2w5战力花木兰。
[巅峰召唤师4]：射手或中单。
身在五楼的路橙含泪发了一句：“我来打野。”
双方各把三个版本强势英雄送上Ban位，三楼的主播哥突然开麦说：“诶，红色方没Ban露娜？”
“寄了，弹幕告诉我，对面特么是宴神！”
路橙一听到这个名字，浑身如过电般战栗。
他犹豫片刻，选中了露娜的英雄头像。
【请求帮抢。】
第34章 新王
顾司宴凶名横行全峡谷，[巅峰召唤师1]本来有些茫然，看到路橙自信一抢露娜，以为他是条隐藏大腿，开麦道：“哟，野王！”
居然是个声音甜软的妹子。
路橙瞬间觉得这英雄有点烫手。
“艹，女的？”[巅峰召唤师2]刚才还说自己能打中辅，现在直接预选了法师，“巅峰赛为什么不能重开啊，撞位子就算了，还有女的。你去打辅助呗。”
路橙最听不得这种话，看见辅助就是混子，看见妹子就要重开。把偏见当惯例，不知道还以为个个都是巅峰榜一。
路橙问：“一楼，你中单实力怎么样？”
妹子答：“一般吧？”
说完，简简单单亮了三个大国标。
貂蝉，1615场，66%胜率。
上官婉儿，891场，68%胜率。
海月，372场，72%胜率。
路橙笑了：“二楼，看你备选也是玩貂蝉的，你貂蝉多少胜率，不会连大国标都没有吧？”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不服就战。
[巅峰召唤师2]不敢来战，但还是不服气：“三个大国标找工作室代打得好几万吧，富婆惹不起。”
“你放屁！他们上晚自习的时候，我都在打巅峰赛，你不知道我有多努力！”一楼妹子声音软萌，却是个直来直去的火爆脾气，一句话堵上了[巅峰召唤师2]的嘴。
路橙：“噗！”
他这个假女高遇到了真女高。
[巅峰召唤师2]把备选英雄改成了辅助张飞，至死都要再嘴硬一句：“反正我就补个辅助，输了掉的也是你们的战力。”
[巅峰召唤师3]本来已经选定了招牌英雄花木兰，一听这话又默默改成了亚瑟。[巅峰召唤师4]也犹豫了：“撞上宴神不可能赢的吧，要不我们六分投算了，输完睡觉。”
路橙：“别别别，我露娜胜利贼高！”
其他四人一瞧，100%胜率，确实很高。
但场数只有三把。
[巅峰召唤师4]不犹豫了，选了个后羿，彻底摆烂：“兄弟，2600分的局练英雄，你是不是对面派来演我的？多少钱一把？我出去给你转账，求求以后别跟我同时排。”
路橙忙道：“这是我小号！”
也不算撒谎，[鹿鹿子]确实算他的小号。
[巅峰召唤师4]：“2600分是小号，顾司宴轮到你来当。”
反倒是一楼女高淡定地锁了貂蝉：“你们男人可真爱哔哔，输就输呗，明天打回来。”
“不就是个顾司宴吗？怕什么。”路橙也烦透了这三个没斗志的男人，冷哼道，“我是全峡谷最了解他的人，他一出泉水我就知道他要反蓝还是反红。”
“不信的话，去搜星海路橙。”
一番话把三个男人都唬住了，也差点把路橙自己唬住了。即便截至目前，他和顾司宴对战了两把，都被无痛速推，综合胜率为0。
路橙的手指不安地频繁点触屏幕，在露娜的几个皮肤间切换，最终还是停在了看上去最顺眼的“宴醉千色”。
红衣侠女施展轻功，足尖点过京城的殿顶檐角，锦绣灯团映照着纷飞的花瓣雨，最终定格在潜入酒宴的前一刻。
路橙不由默念：“老公保佑我上榜一。”
片刻后，他感到好像不太对劲。
玩着老公的英雄，穿着老公的衣服，暴打老公。
应了那句经典台词——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①
[巅峰召唤师3]作为主播，最先反应过来：“原来是小鹿啊，恭喜双排冲榜第一，我是——”
他报了一个敌台的主播名，路橙为了稳定军心，赶紧套近乎：“听说过哥哥！国一花木兰小迟哥哥，哥哥超强！”
小迟被一口三个“哥哥”冲昏了头脑，一冲动就选定花木兰，又迷惑地问道：“可小鹿不还在1600分吗？你什么时候学会了露娜？”
“都说了是我小号！”路橙答，“早就学会了，对面那个玩露娜的教我的。”
一楼女高妹子突然啧啧道：“噫——下午还是老公，晚上就成了玩露娜的。”
路橙无语：“妹妹，请问你下午看直播，晚上卷巅峰赛，那什么时候写作业呢？”
妹子嘿嘿一笑，装作没听见他的问题。
“真有人2600分是小号啊？”[巅峰召唤师4]识时务地换了一手小国标公孙离，“我感觉我们有赢的希望，不走暴力路线，用爱感化老公。”
路橙：“……不可能。”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露娜的出装和铭文。
事关自己能不能重返赛场，就要暴力！
===
顾司宴这头，其他四个野王挑挑拣拣，各自选了一个补位的去处。
刚才那位哀嚎的哥们儿不仅是个话痨，还是个骨灰级宴丝，气势汹汹地说：“当着我宴神的面一抢露娜，好大的胆子！老公我给你打辅助，开局反野，给对面露娜上一课。”
顾司宴也不是没了露娜就原地退役的人，冷淡道：“别叫我老公。”
“那个路橙又不喜欢你，还整天叫你老公，你也没纠正他啊。”话痨哥在一楼，热情地招揽道，“镜还在外面，我帮老公拿镜。”
这话顾司宴非常不爱听，语气又降温了十几度，甩出一句违背职业精神的威胁：“再叫，就小乔打野。”
“别别别，宴神！”话痨哥立刻学乖，“请您拿镜。”
BP完毕，游戏进入加载界面，顾司宴盯着对面露娜的“宴醉千色”皮肤，右眼皮蓦地一跳。
FMVP系列皮肤都是商城常驻，而且他这款古风皮质量上乘，是策划近半年来难得的良心之作，不玩露娜的玩家都乐意买回家收藏，堪称峡谷人手一套。
他却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
对局开始后，这种熟悉感愈发明显，好像有人每天站在他的电竞椅背后，观察他的开野路线、运营思路。
2分30秒，双方爆发第一波团战。战况非常惨烈，中辅二换二，剩下两位打野开大互秀，拼到丝血才各自回到塔下。
对面的露娜，操作细节上也有他的影子。
顾司宴有了一个猜想：如果这人不是每天站在他背后，而是骑在他的头顶呢？
顾司宴牵了牵嘴角，趁着回城的时间，火速切到微信发了条信息。
[那个KG的]：我在你对面。
被弹窗吓了一跳的路橙：“……”
哼，什么死男人，不想理他！
然而，队友们头一次在巅峰赛撞到活的顾司宴，一个个讨论得热火朝天。
巅峰召唤师3（花木兰）：为什么我没和宴神在同一边。
巅峰召唤师4（公孙离）：宴神别抓下了呜呜呜。
巅峰召唤师1（貂蝉）：没事，他老婆在我们手上，他迟早投降。
巅峰召唤师5（露娜）：？
“叮咚——”又一个微信弹窗。
[那个KG的]：加油。
“……”路橙还是不回复，耳垂却像从大脑的管控下离家出走，成为了独立器官，不受控制地发烫。
人们常说，从事一个行业太久容易感到倦怠，游戏也是如此。高分段玩家们把顾司宴当作巅峰赛的神话，他却极少体会棋逢对手的快感。
这一把属实酣畅淋漓。
比逆风翻盘洛言冰更让他心跳加速。
路橙的大局意识和模仿能力比他之前想象得更可怕，他们是朝夕相处的双排伙伴，也是最了解彼此的对手。顾司宴在拆解路橙出招的同时，寻找自己的漏洞。
直到左手传来痉挛的阵痛，他才意识到对局已经进行到25分钟。五个野王的巅峰赛均分略高一些，但补位玩家总有各自的欠缺，高手之间的对决只在毫厘。
龙坑前，镜试图绕后切对面射手，大招换位时犯了一个小失误，被露娜抓住了机会。打野阵亡，风暴龙王被抢，接下来就是露娜和貂蝉的收割时间。
2679分。
巅峰榜一。
路橙把排名和积分截图发在了自己的微博，配上一行中二气息满满的文字：“巅峰赛，你的新王降临了。”
他不理会暴涨的点赞和评论数，登录大号去好友列表找顾司宴。
死男人又消失了。
赢了秒下线，输了也秒下线。
不会偷偷躲起来掉小珍珠了吧……
路橙撇撇嘴，像是被枪抵住了后脑勺，咬牙给[KG. SiYan]留言了两个字：“谢谢。”
随后飞速逃跑，换回了[鹿鹿子]。
他等了一晚上的[练习003]终于出现了！
[鹿鹿子]：小颜哥，我做到了！
[鹿鹿子]：快看巅峰榜，我是1！
[练习003]：嗯，你是一。
[练习003]：巅峰榜一，名副其实。
[鹿鹿子]：我都是1了，开麦开麦开麦！！！
[练习003]：行，一。
路橙发现，小颜哥好像特别在意用阿拉伯数字1还是汉字一。
什么怪毛病，他的男大原来是中文系的吗？
[鹿鹿子]：敢鸽我就去大学人肉你（不是）
[练习003]：咽炎快好了，再过两天。
[练习003]：我出去开个房，不打扰室友。
[鹿鹿子]：好耶，坐等哥哥开房！OvO
第35章 双簧
“路橙小赤佬，不要命啦！”
季玫打微信电话过来时，路橙正仰躺在一堆玩偶中间，高举手机，盯着与[练习003]的聊天记录，忍不住傻笑。
自从记事以来，除了法院判他爸和他妈离婚的那一天，就没有这么开心过。
双排冲榜第一，巅峰赛榜一，还马上就能听到哑巴男大小颜哥开口说话。
因此，哪怕接起电话就听到一句嗔怪的痛骂，他还是乐呵呵地答道：“姐姐，你看到微博啦？”
“差点被侬吓死哦。”季玫和他老家都在浦江市下属的翡岛，一急就往外冒浦江口音，“打游戏太久要猝死的，侬晓不晓得？”
“晓得晓得。”路橙软着嗓音撒娇，“就今天啦，好事成双嘛，下次不敢了。”
其实是成三，他在心底默默对自己说。
“晓得你还没吃晚饭。十五分钟后下楼，姐带你去吃火锅。”
季玫挑了家深夜不打烊的渝城火锅店，服务员递上两条防溅油的围裙：“小料那边自取哈，锅底要鸳鸯锅？”
渝城火锅一开到浦江，为了照顾当地口味，委屈自己推出了各种组合的鸳鸯锅。他面前染了一撮粉毛的可爱少年却摇摇头：“不，要九宫格。”
“我们家是正宗的渝城火锅哦。”服务员再次善意提醒，“那要微辣？”
路橙一副“你少瞧不起我”的表情：“特辣加辣！”
埋头回复手机消息的季玫抬头补充了一句：“菜随便点，先把你们店里所有的粉类上一遍。”
“好耶！”作为资深嗦粉爱好者，路橙喜欢吃火锅的一大原因，就是可以一次性煮各种粉和面。
土豆粉，红薯粉，苕皮，拉面，手擀面……红油一煮开，烦恼全走开。
季玫抬手一撩新烫的栗色大波浪，堂堂陪玩工作室老板娘，正充当路橙的临时会计，帮他核算杂七杂八账户里的余额。
特辣红油锅已经咕咚冒泡，路橙没忍住偷偷下了一捆红薯粉。季玫突然说：“小陈联系过我了，这次的奖金和活动的流量分成，比我之前估算的还高，加起来税后到手一百五十八万。”
她瞥了眼桌上新鲜的毛肚和鲜切牛羊肉，不敢置信道：“侬个人……怎么有人吃火锅先涮主食的啦？”
“姐姐，我饿。”金钱的魅力稍稍战胜了碳水的诱惑，路橙把视线从红薯粉上挪开，问季玫，“一百五十八万，这么多？”
季玫笑道：“你和你老公确实挺受欢迎，我们工作室的小姑娘摸鱼时就爱看你俩双排，还拉着那帮臭小子一起看。”
“都是节目效果而已。”路橙的脸颊被锅底映得微红，略带忐忑地问道，“所以，二百万够了吗？”
季玫遗憾地啧啧：“好像还差一点点，该怎么办？”
“啊！？”路橙手一抖，竹筷掉进了九宫格火锅。
季玫赶紧叫服务员救场，打捞烫成特辣味的筷子，又换了新餐具：“说了不要打太久游戏，筷子都拿不稳了！”
路橙丧气道，好似面前立着棵臭脾气的摇钱树：“我去给死男人下跪，让他再跟我双排一周吧。”
再久不可能了。
世冠赛马上到了，顾司宴也是要训练的。
季玫“噗”地笑出了声，伸手捏捏路橙的脸蛋：“骗你的，已经够了。”
“但你要想好，二百万违约金一交，你又变成贫穷小路了。”
路橙纠正：“我是贫穷但自由的小路！”
“行。”季玫滑过路橙的手机屏幕，打开了其中一个银行APP，“等星海平台的钱打过来，你把这张卡清零，合并到同一个账户。姐帮你联系SRG那个傻叉法务，从此两不相欠，互不相干。”
不料路橙道：“这张卡不能清零，得留2401.3元。”
“接下来三个月的生活费我帮你留了。”季玫纳闷了，生活费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路橙淡淡地说：“那是我爸转来，哦不，已经是前爸了。”
季玫不自然地拨弄了下耳侧的卷发，刚从锅里捞上来的毛肚，嚼着像洒了太多辣椒面的凉席，索然无味。
路橙十五岁时，原本搭伙过日子的荒唐父母终于不愿再忍受彼此，从砸得稀碎的出租屋里收拾完各自的私人物品，出门一拍两散。
两人都不愿要路橙这个小累赘，没什么用也不值钱。法院把路橙判给了他妈，也就是季玫的二姨，要求前夫每个月支付八百元抚养费。
次年，二姨再婚，跟着新丈夫去了外省。路橙从两个人的小累赘变成了一个家族的大累赘，就靠每个月八百元养活自己。
结果——
路橙他爸按论辈分算季玫的姨夫，但她还是忍不住爆了粗口：“要死啊畜生，他只给过你三个月抚养费？”
路橙说：“无所谓，我再不会用他的一分钱，一块三毛的活期利息都给他留着。”
他说话时眼神宁和，隔得时光太远，怨恨已经泛黄发脆、一触即碎，唯有含笑的嘲弄：“我和他们才是两不相欠，互不相干。”
“姐姐，我凭自己赚到了两百万，我比他们有用多了。”
“而且现在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有人陪着我往前走，我还会赚更多更多的钱。”
===
“So？What do you want do？”
三天后，严春和朦朦胧胧间瞅见床尾立着一道人影，以为宿管又来查旷课的学生，飚出一句夹生饭的洋文。
顾司宴无情地掀开被子，对着海绵宝宝嫩黄色睡衣沉默三秒，又猛地盖了回去，极想一床寿被裹着严公子入殡。
他实在不知该作何评价，面无表情地说：“want后面加to do。”
“好的，谢谢学霸。”严春和本能地答道，突然清醒过来，花容失色地尖叫，“顾司宴，你怎么私闯民宅？是不是还想强X民男？”
“私闯民宅？这是我的房子。”顾司宴修长的手指拨弄着门禁卡，冷笑道，“强X？你配吗？你以为你是——”
严春和身披无数海绵宝宝，识时务地双膝跪床，乖巧地问道：“义父，孩儿错了，不知义父回宫有何贵干？”
顾司宴一瞬间把嫩黄色睡衣错视成了太子常服。
养了这么个糟心太子……他才十九岁，就已经和严妈妈共情了。
顾司宴说：“派给你一个任务。”
“任务”两个字一到严春和耳中，就等同于作业，等同于比登天还难，不惜御前失仪，浑身瘫软倒回了床上：“臣妾真的是个废物，臣妾做不到啊！！”
顾司宴直接当面开出大招：“你妈打电话给我了。”
严春和如遭雷击：“！！”
顾司宴赶在他尖叫前，语速飞快道：“问你是不是回国了，为什么不回家。我告诉她，因为你痛改前非，打算休学半年，留在我这儿补课，保证下学期补考门门及格。”
他眉峰一挑：“义父待你如何？”
“再造之恩，儿没齿难忘！”严春和朝床尾砰砰磕了两个头，“what do 义父 want to do？儿必定赴汤蹈火！”
顾司宴用脚尖勾过来一把扶手椅，坐下凑近问道：“你觉得我们俩熟吗？”
“熟！你我父子是十几年的竹马竹马——”
“谁跟你是竹马？”顾司宴昨晚刚读完司鹿纯爱文包里的一篇校园文，对“竹马”两个字印象深刻，“所以，你一定可以模仿我说话，对吧？”
严春和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你是要搞网络诈骗，还是让我假扮你去相亲？”
顾司宴听罢默然，半晌后道：“也可以这么说。”
他用最简洁的语言交代了路橙和[练习003]相识的前因后果，省略了路橙对小颜哥抱有好感这一点：“我们是网友，我答应了路橙开麦双排，但暂时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严春和怀疑自己还没睡醒，否则怎么有人在他耳边讲了个狗血纯爱故事，故事的主角还是顾司宴：“你给自己捏了个男大野王人设，来欺骗路橙的感情？”
“……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野王。”严春和指指发小，又指指自己，“我，男大。你希望我们凑出一个男大野王，你打游戏，我配音，演一出双簧继续欺骗路橙？”
“你们男同要不要这么离谱？”严春和快昏厥了，“你为什么不开变声器？！”
“我对变声器过敏！”顾司宴厉声道，“不干是吧？我现在就给严阿姨打电话，说你想家了。”
“别别别，我没说不干！”严春和忙道，“可我的游戏水平你也知道，永恒钻石选手，连龙坑里的物种都分不清楚，让我配音你不怕露馅？”
“何况，我和你的说话风格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无妨，义父自有准备。”
顾司宴说着，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沓A4纸。
严春和颤抖着双手接过来，前半本是《王者荣耀》游戏基础知识，后半本居然是……顾司宴语录！？
顾司宴笑了笑：“我和路橙约了四天后双排，你还有足够的时间来补课。”
“这次双簧要么成功，要么你死。”
第36章 开麦
路橙边嗦粉边与季玫闲聊，一顿火锅吃到了破晓，补觉醒来天已将黑。
昨天的兴奋劲儿过去，迟来的疲惫才渐渐回笼。路橙正好还有别的事要忙，索性登录直播平台，挂了一周的请假条。
昨天那条巅峰榜一的微博点赞数已经破万，[小鹿要上分]也排在《王者荣耀》分区的人气榜前三。路橙偏要在热度最高的时候停播，粉丝和黑子都傻眼了。
妈妈粉涌到请假的动态下刷评论：“我儿子呢，我那么大个儿子呢？又被哪个野男人骗走了？”
路橙边打哈欠，边甩锅给顾司宴：“老公不见了，没心情直播。QAQ”
黑子：“不甘心当小主播，要去打职业扬名立万了？”
路橙笑了笑，回复道：“万一呢？”
接下来几天，路橙除了吃吃睡睡，就正襟危坐在电脑桌前，打开很久没用过的word，专心写简历。
结果三天过去，只憋出了100多个字。
路橙：“……”
幸好不上学了，不然800字语文作文就要他的小命。
按照模板填完姓名、出生年月之类的基本信息，路橙把下面的个人履历改了又改，总觉得自己的经历太单薄，拿不出手。
S51赛季，巅峰赛定榜第一。
SRG青训营第19期青训生，同期试训第一。
202X年春季赛，SRG替补辅助。
S56赛季，巅峰赛榜一。（有截图）
国服瑶、孙膑、桑启、大乔。（打别的也可以！）
意向位置：辅助。（其他位置也可以！）
他又百度了一下别人的求职简历，依样画葫芦地补了一句个人优势：“抗压能力强，不怕挨骂，乐意与脾气不好的队友沟通。”
路橙盯着这100来字，枯坐到晚上8点，终于熬到与[练习003]见面的时候。
这几天，他们不卷巅峰赛也不打战力，偶尔打几局排位，更多的时候挂在排位房间聊天。不像在玩MOBA游戏，倒像是网恋模拟器。
[练习003]一上线，路橙立刻把个人履历的几行文字复制粘贴给他：“小颜哥康康，今天又改了一版。”
顾司宴白天进行针对性训练，晚上回长海国际公寓，边陪路橙聊天，边监督严春和补课。路橙的简历他帮看了十几遍，依然耐心地说：“嗯，这样已经很好了。”
[鹿鹿子]：我新加了一条个人优势！OvO
出租车停在公寓楼下，顾司宴刷开大门门禁，锁眉念道：“与脾气不好的……队友沟通？”
怎么有点含沙射影的意思。
他回复道：“听说职业战队的教练都很凶，你真不怕挨骂？”
路橙：“谁怕谁！我可是心理大猛男。”
顾司宴：“哦。”
到底是谁因为一句“无理取闹”，就下线和他冷战。
路橙犹豫道：“哥哥，我的简历真的好短，要不要再加一条‘S56赛季星海平台双排冲榜活动第一名’？”
过了两秒，他又否决这条提议：“不行，万一被顾司宴的死对头看见，把我的简历扔掉怎么办？”
顾司宴默然走进电梯，按下19层，又帮身后的快递小哥摁住开门键，在小哥的道谢声中礼貌地点点头。
[练习003]：你又不投SRG。
[练习003]：顾司宴哪儿来那么多死对头？
[鹿鹿子]：小猫问号.jpg
[鹿鹿子]：他那种脾气的人，死对头应该很多吧？
[鹿鹿子]：哥哥，你怎么知道我不投SRG？
快递小哥本来想跟身高腿长的帅哥搭几句话，忽见顾司宴盯紧手机屏幕，眼神冷得像要刀人。求生的本能让他急忙闭嘴，夹紧腋下的文件袋，轻手轻脚地按下了20层。
[练习003]：这很明显。
[练习003]：你在SRG当过替补，现在又重新投简历。好比我在一家公司当过实习生，却没有转正，就不会再考虑这家公司。
“原来如此。”路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就去发邮件啦，小颜哥等我一会儿。”
季玫帮他整理了所有可能需要青训生或替补的战队的联系方式。路橙把简历上传成附件，点了一键群发。
唯独投给KG的那份，直接微信发给了邵经理。
路橙存了一分小心思，顾司宴被他抢了巅峰榜一，就躲起来掉小珍珠玩消失，万一看到简历公报私仇……他最渴望的还是KG首发辅助位，但不能把全部的宝押在KG。
[小鹿不迷路]：邵经理晚上好。握手.jpg
[小鹿不迷路]：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路人王。
[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你特么是SRG青训？牛批，藏得真深。
[小鹿不迷路]：是的呢。可怜.jpg
[小鹿不迷路]：18岁以上，有青训经验，巅峰榜一。我都符合，能不能给个试训的机会？
邵经理没有立刻答应他，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复：“我们战队内部讨论一下，有需要的话通知你。”
“实话告诉你，我们的教练还没定，一切都不好说。”
路橙惴惴不安的心脏悬到了半空，突然响起的门铃声，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您的特快文件，麻烦签一下字。”
快递小哥从门缝里瞅见一撮蔫巴的粉毛，少年抬头，露出一双湿淋淋的眼睛，迷茫道：“我没有买东西，是不是送错了？”
“您是2011室的路先生吧，别人寄给你的文件。”快递小哥解释道，“到付快递费，15元。”
路橙：“哈？？”
他瞅了眼文件袋，发件地是浦江市内的一个高档小区。
SRG俱乐部的地址，路橙在那里住过小半年。
“我付你钱！”粉毛少年骤然提高声调，手机从指间滑脱，一道闪电状的裂痕横贯整面屏幕。
他却毫不心疼，扫完付款码就径直去抢文件袋：“这是我的！”
“别急别急，是你的！”快递小哥一晚上连续遭遇两个怪人，严重怀疑长海公寓的风水有问题。
文书共有洋洋洒洒十几页，满纸复杂的合同用语，路橙都看不懂。
他只看懂了最后一页的最后一段话——
“即日起，路橙选手（原ID：SRG. Deer）与SRG电子竞技俱乐部正式解除雇佣关系。”
十几页纸掂在掌心，几乎没有分量，路橙却差点握不住，泪水晕开页脚殷红的公章。
他喃喃道：“是我的，就是我的。”
===
长海国际公寓，1911室。
严春和当了十几年的学渣，与老师、家长斗智斗勇，摸鱼经验格外丰富。
顾司宴破门而入的那一瞬，他迅速关掉手机上的仙侠古偶剧，启动《王者荣耀》，故意埋怨道：“义父下次小点声，打扰我学习了。”
顾司宴似笑非笑地站在沙发旁：“今天打了几局排位赛？”
严春和乖巧答道：“刚读完义父写的教辅，正准备去峡谷实践。”
“很好，但你开视频vip会员用的是我的信用卡积分。”顾司宴点开手机短信，在他面前晃了晃，“今日在线时间八小时，推荐您升级svip会员，获得更好的观剧体验。”
严春和：“……”
他此刻只庆幸顾司宴与他同龄，而不是他的班主任！
顾司宴继续兴师问罪：“我不是说过，这四天里要用我说话的方式，跟我说话吗？”
严春和心底半是恐慌半是羞耻感，忍不住吐露真心话：“兄弟，你真不觉得自己有病吗？”
他一直以为顾司宴的人设，穿到仙侠剧里，妥妥的清冷正道大师兄。谁想是个觊觎同修的恋爱脑魔尊，玩得还挺花。
其实恋爱脑很好，严春和很爱看。
如果受害人不是他自己，那就更好了。
他架不住顾司宴刀锋似的眼神，捂脸从牙缝里挤出了五个字：“小路，双排吗？”
恰在此时，路橙重新上线。
[鹿鹿子]：小颜哥，我回来啦。
[鹿鹿子]：双排吗？
顾司宴接受了组队要求，欣慰地拍了拍严春和的肩头：“来，我们先排练一遍。”
===
和路橙约定开麦的日子，终于到了。
严春和眼底挂着两抹青黑，下巴上的胡茬来不及刮，虚弱地缩在沙发一角，灌了口胖大海润喉茶。
顾司宴端坐在沙发另一头，一页页理齐事先准备好的台词，神色肃然，仿佛要去参加跨国集团CEO面试，周身萦绕着肉眼可见的低气压。
严春和当了十几年的发小，看得出顾司宴也在紧张。
真是奇了，高考都没见他紧张过。
离晚上8点还有五分钟，顾司宴叮嘱道：“再重复一遍三条基本原则——第一，话要少，但不能太少，除了回应路橙的话，不多说一个字。”
“第二，稳住声线，要严肃又温柔。”
“第三，绝不能暴露本性，绝不能像个傻子。”
严春和猛地一摔泡了胖大海的保温杯：“不是，你什么意思，我的本性是傻子？”
顾司宴甩来一记眼刀：“注意你的言辞，你现在是[练习003]。”
严春和顷刻间泄了气。
算了，为了兄弟的终身大事，他忍！
8点一到，顾司宴秒进双排房间，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他开了外放，扬声器里传出路橙满是期待的声音：“哥哥，哥哥！听得见吗，哥哥？”
严春和夹紧屁股和嗓子，严肃又温柔，深沉又不失风度地念出练习过几百次的开场白：“晚上好。”
路橙那头却沉默许久。
正当顾司宴以为事情搞砸，想干掉严春和，自己上阵时，少年的笑意熏然如春风：“小颜哥的声音真好听。”
第37章 热搜
“咔！”路橙话音刚落，顾司宴攥紧了掌心的台词本，页角的一枚订书针断成两截，横尸在了严春和的拖鞋旁。
严春和感到一阵麻嗖嗖的凉意窜过头皮，猛地捂紧自己的嘴，拼命摇头，用口型哀求顾司宴：“别杀我！是你逼我的！”
手机扬声器里传来路橙略带迷茫的声音：“小颜哥？你还在吗？”
“继续。”顾司宴也用口型示意严春和。
严春和只好又硬着头皮开口：“排吧。”
他嗓音微颤，还带了些游离的气音，路橙在耳机里听得分明。[练习003]平时打字聊天，话就不多，一开麦就暴露了内向男大学生的本性。
温柔寡言i人野王，好像更喜欢了呢。
“哥哥，你是不是有点紧张？”路橙笑道，忽地放软声线，与他分享只有两个人知晓的秘密，“其实我也有点紧张。”
嚯！
不愧是掰弯了顾司宴的男人，确实有点可爱。
严春和偷偷瞥了眼自家发小，捕捉到顾司宴嘴角处几个像素的上扬。
[练习003]这个号许久不打巅峰赛，只在晚上陪[鹿鹿子]的时候偶尔开几局排位，不知不觉也快王者百星了。路橙问：“哥哥云中君大国标稳了吗，我陪哥哥打战力？”
“好——”严春和脚尖剧痛，硬生生把滚到嘴边的“哒”字咽了回去，“嘶！”
BP界面，路橙在一楼帮[练习003]抢了云中君，关怀道：“哥哥怎么了？”
严春和瞪着顾司宴作乱的鞋底，一时间起了弑父的歹念，故作深沉地说：“没事，腰有点疼。”
路橙的关怀之意都快溢出屏幕：“啊，原来哥哥腰不好吗？”
顾司宴：“？？”
他周身的气压持续变低，快汇聚成台风雨，却又不敢再轻举妄动。
严春和终于叛逆了一回，心下暗爽。
嘴长在他脸上，他也能反过来威胁顾司宴。
他大不了失去一条命，顾司宴失去的可是爱情啊！
路橙：“要不我玩云中君，带哥哥躺一把？”
严春和不清楚小情侣谁上谁下、谁躺谁C，挤眉弄眼地询问，顾司宴指着本人自编的台词本，让他照读：“不必。”
读完就像嚼了陈年的甘蔗渣，他忍不住在心底呸呸两声。
顾司宴给自己写的台词，跟个患了失语症的神经病霸总一样，满纸的“嗯”“是”“对”“好”。
相较于霸总语录，后半本显得更加恐怖，他事先在大脑里推演了对局的每个细节，准备了每一句可能用到的话。
比如游戏一开局，严春和朗诵了第八页第五行：“蓝开抓下。”和第七页第十二行：“守红区。”
凭他的游戏水平，难以理解这七个字到底是什么意义，路橙却欣喜地说：“哥哥跟我想得一样。”
严春和感慨，难怪自己永恒钻石。
既没有学霸的头脑，也没有小情侣的默契。
迅速升到四级的云中君带着瑶从红区绕到河道草丛，合力把敌方虞姬摁死在了塔下，蔡文姬匆匆赶来拯救射手，结果送了双杀。
路橙今天晚上格外热情，一波平平无奇的四级抓下，也被他揪住夸夸：“哥哥开大摔人的样子真帅！”
严春和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胖大海茶，凑到顾司宴身边看现场直播，代入感太强，得意忘形地答道：“那当然——”
顾司宴：“咳咳！”
严春和紧急转了个调：“——也有你的功劳。”
“哥哥咽炎还没好？”路橙敏锐地捕捉到背景音里的咳嗽声，问，“还是说你旁边有别人？”
他隐约听到两种声线，小颜哥开朗健气，另一个咳嗽声更偏清冷，有种生人勿近的威压感。
顾司宴操作顿时变形，云中君提前按了惩戒，被敌方打野抢了小龙，自己也暴毙在了龙坑。
他抓紧灰屏的几十秒钟，翻了两页台词本，让严春和代为回答：“没好透，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
这也是他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
路橙操纵瑶，保护剩下的三名队友打赢了团战，望着云中君的尸首，怜惜道：“哥哥好可怜。”
腰不好，嗓子也不好。从今夜起，[练习003]就从野王升级成了病弱美人野王。
但他还是抵抗不了莫名的独占欲，追问道：“你身边真的没有别人吗？我听到了其他声音。”
这种紧急问题，顾司宴都无法预先准备，轮到严春和自由发挥：“可能是酒店的清洁工，刚刚经过走廊。”
顾司宴看逆子的眼神已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腰不好的清洁工，黑他黑得还挺有逻辑。
路橙这才放下心来，回泉水等云中君复活，重新骑到他的头顶：“哥哥，你还记不记得上次答应过我一件事？”
严春和模仿顾司宴的口吻：“嗯？”
“上次你说等你打上巅峰榜一，我们就换情侣头像气死顾司宴。现在我榜一了，四舍五入就是你也榜一了，是不是该一起换头像了？”
严春和想笑又不敢笑，满脸通红，把自己憋了个半死。
顾司宴指了指台词本上的两个字：“可以。”
“我已经挑好头像了，哥哥我们加个微信吧？”路橙心跳如擂鼓，硬是假装漫不经心地说，“不然我怎么把头像图片发给你呢？”
严春和以为顾司宴夙愿达成，终于要走上加微信、结婚、三年抱俩的康庄大道，立即替他答应下来：“好好——啊啊啊啊啊啊啊！”
顾司宴的鞋底残忍地碾过整张脚背，路橙的语气彻底慌了：“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严春和眼含泪光，无声地抗议：“你是不是男人！为什么不敢加老婆微信！？”
顾司宴不作回答，催促道：“快解释。”
严春和简直快疯了。
他刚才就不该皮那一下，乖乖当一个人型变声器、传话机器人多好，现在还得随机应变，路橙的每个问题比托福口语题还难！
严春和想了想，讷讷道：“刚才，有老鼠……”
顾司宴又一次团战失误，双手离开手机屏幕，痛苦扶额——此战过后，[练习003]在路橙心中的形象，已经不堪入目。
“哥哥怕老鼠吗？”不料路橙丝毫不嫌弃，安慰道，“没关系我不怕，我来保护哥哥！”
“以前我家租的房子里经常闹老鼠，我那便宜爸妈一个都不管，都是我赶跑的。”
顾司宴突然想到什么，飞快写下一行字，让严春和代读：“我听你的粉丝说，你住在浦江市？”
路橙抓错了重点，略感羞赧：“哥哥已经打入我的粉丝群了？”
顾司宴又写道：“其实我也是。”
路橙又惊又喜，又把话题引了回去，鼓起勇气问道：“那哥哥加我的微信，我们之后是不是可以——”
“线下见面”未来得及说出口，他们已拆掉敌方水晶，游戏画面卡顿了一两秒，路橙满怀的期待散落在网络的乱流里。
直到回到双排房间，[练习003]都未曾回答。
路橙不知他是没有听到，还是不愿回答。
自己却没有勇气再问一次了。
路橙装作无事发生，[练习003]却取消了准备状态，说：“今天就到这里吧。”
路橙竭力掩盖自己的慌张：“哥……哥？”
“室友刚发消息，宿管查寝，我必须回去了。”严春和一字一句地念出顾司宴为自己写的结局。
“那还有下次吗？我们明天再双排好不好？”
“下次再说吧。”
连严春和都听出路橙的不舍，顾司宴的答复却敷衍至极，这男人果真没有心。
“好，好的。”路橙自嘲地笑笑，“那哥哥可以祝我晚安吗，就像以前一样？”
他扶正耳机，安静地聆听，渴望记住这个声线。
严春和挺直脊背，语气里充满善意的温柔：“晚安，小路。”
晚安。
顾司宴在心中默念。
===
短短一局排位不过二十分钟，路橙似被抽去了魂魄，趴在电脑桌上懒得动弹，满脑子都是“晚安，小路”。
小路没法晚安，小路大概要睡不着了。
本以为今天过后，小颜哥就能每天与他开麦双排。结果却像烟花，极美，但只绽放一瞬。
呜呜呜，小颜哥的声音真好听，可自己为什么没有录音呢？
路橙此刻瞥见《王者荣耀》的图标，就感到悲伤翻涌，只想干点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打游戏时一般都会开勿扰模式，切到微信才发现满屏刺眼的红点。
[念念酱]：儿子，快看微博热搜！
[元气朝朝]：小路哥哥，你好像上热搜了？
[玫瑰煮酒]：微信电话未接通。
连秦暮洋都跑来提醒他：“看微博。”
路橙赶紧切到微博，文娱榜热搜第一赫然写着他的名字——#星海路橙原是SRG退货的青训生#。
话题下最热门的帖子来自一位竞圈知名的八卦博主，网名叫刘四哥：“别看路橙只会玩瑶，有位内部人士告诉四哥，他之前可是SRG的青训。”
“四哥还听说，他被赶出战队不是因为菜，而是不服教练管教，打架斗殴中伤队友。@SRG电子竞技俱乐部，你们是乐山大佛转世吗，这不报警？”
第38章 黑料
“@SRG电子竞技俱乐部，会玩瑶就能当青训，那能不能考虑考虑我？我是Ice十年老粉，比路橙强点。”
“小鹿刚拿了冲榜第一和巅峰榜一，有些人是红眼病吗，见不得人发财？”
“楼上少粉装路人混淆重点，重点难道不是打架斗殴被开除吗？”
“怎么又是内部人士、听说？@竞圈大嘴刘四哥，别憋着了，有锤放锤。”
路橙下拉刷新，热搜话题底下又多了上千条评论。脑海里一片炽热的空白，理智告诉他不该继续往下看，手指和双眼却已经不听使唤。
很快，[竞圈大嘴刘四哥]回复道：“家人们，四哥也想啊，可一放实锤我号就没了。”
一通故弄玄虚的话引出各种不着调的猜测。
有人说路橙带资进队，耍少爷脾气；有人怀疑教练与他有一腿；还有更离谱的，甩出SRG的幕后老板过去包养男明星的证据，说路橙不甘心再当笼中雀，翅膀硬了想飞。
路橙气得无话可说。
他要是有这些背景，还至于当个没法上场的替补？
风波逐渐从路橙个人蔓延到了SRG，又过了半个小时，SRG官博发布了澄清声明——
“SRG电子竞技俱乐部已与路橙选手解除合同关系。网络并非法外之地，恶意诽谤者，俱乐部将以法律手段维护名誉并追索赔偿。”
这桩声明看似撇清，对路橙而言却无异于火上浇油，坐实了他与SRG的关系。
“他真是你们的青训？？？恶心到了，我要脱粉了！”
“官博下场放锤，@小鹿要上分，出来说说为什么解除合同关系？”
“这种什么脏流量都往上蹭的主播，上热搜了却一直装死，很明显在心虚，所以打架斗殴八成是真的！”
其他评论十分认同这一楼的逻辑：“但凡他是清清白白的SRG青训生，早在直播的时候吹了八百遍了。”
路橙啪地反扣手机，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向来斤斤计较的SRG，这次却轻易与他解除了合同。
他们收下了两百万违约金，仍有其他办法断了他的职业前途。
微信还在不断往外冒消息弹窗，路橙木然地点开每一个对话框，眼前像是蒙了一层白色的翳，原先熟悉的汉字都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玫瑰煮酒]：小路，你还好吗？
[玫瑰煮酒]：小赤佬，接电话！！！
季玫真心关怀自己，但只是个陪玩工作室的小老板娘，面对实力雄厚却蛮不讲理的俱乐部，又能做什么呢？
路橙的目光扫过秦暮洋、邵经理，这两位有帮忙的能力，却没有任何帮助他的立场。
[那个KG的]……
路橙怀着莫名的期待，点开了与顾司宴的对话框。
上次聊天还停留在一周前，[鹿鹿子]打上巅峰榜一后，顾司宴没再给他发过半个字。
路橙自嘲地想，他在期待些什么呢。
顾司宴不删他好友已算仁至义尽了，也许内心巴不得他早日翻车，不必再听有人叫“老公”恶心自己。
路橙继续往下拉，直至看到那个被他设置了消息免打扰的账号。
[SRG的深井冰]：真可怜。
路橙牵了牵嘴角，他毫不怀疑这次热搜有洛言冰的手笔。瓷白的指尖用力握紧裂了一条痕的屏幕，一字一字输入对话框。
[小鹿不迷路]：我不可怜。
打完这四个字，路橙卸掉了勉强维持的最后一丝气力，趴在电脑桌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接下来几天，事态继续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竞圈大嘴刘四哥]一夜之间涨粉五万，其他电竞爆料博主看在眼里，纷纷有样学样，发掘黑料的角度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小火电竞]：“练技术不如钓男人，四野王带一瑶五排车，轻轻松松上王者百星。”
@[嘻嘻竞圈周报]：“星海路橙十大经典文盲时刻，觊觎说成凯觎，主播初中毕业了吗？”
@[cc农药嘉年华]：“顾司宴到底有多讨厌路橙？开显微镜带你细看双排直播录像，心疼宴神，强行带绿茶婊冲第一。”
路橙最近除了吃饭睡觉，偶尔向季玫报个平安，证明自己还活着以外，基本住在了微博。听多了骂声，免疫力逐渐增强，他不再像前几天那么生气。
全网黑其实就是网友们发泄的靶子，实锤与否已经不重要，讨厌哪一类人，就能从他身上找到那类人的影子，路过的狗都能冲他吠两声。
路橙犹豫片刻，点进了[cc农药嘉年华]发的链接。
他也挺好奇顾司宴到底多讨厌他。
[cc农药嘉年华]剪了二十多分钟的长视频，一帧帧地边回放边解说，敬业程度简直像个披了黑子皮的CP粉。
顾司宴每天准点上线，路橙却经常迟到耍大牌。
顾司宴给路橙让蓝，是为了平台的任务假扮CP。
路橙嘲讽洛言冰，挑拨战队间的关系，顾司宴忍辱负重，只用一句“无理取闹”表达反感。
视频最后，博主得出结论：“KG战队为流量牺牲选手，宴神绝对恨死了路橙，不然为什么冲榜活动一结束就全网消失，连直播都不开了？”
路橙轻笑一声，认同地点点头。
对呀，为什么呢？
[cc农药嘉年华]的分析到此结束，自动切到了下一个相关视频，路橙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818星海路橙：双排冲榜靠人带，巅峰榜一靠造假》，视频的播放量已接近三十万，右上角还有一个闪光的“HOT”火焰标志，提示热度还在持续上升。
路橙可以容忍别人骂他绿茶婊、没文化、欺负顾司宴，唯一不能忍的就是污蔑他造假，触碰职业选手的底线。
视频的内容比他想象得更过分，不但空穴来风地造谣他请演员、巅峰赛代打，还恶意剪辑了他直播时的语音。
——“我就是喜欢让男人带我。”
——“演员？我有钱的话就请。”
——“哥哥，巅峰撞到我的话，让一把呗？”
每一句话被断章取义地截出来，搭配上他直播时失误甚至故意搞节目效果的镜头，再添加AI配音的分析：“路橙的大号连着几个赛季巅峰赛都在1700到1800左右，怎么可能突然打上2600分？”
“甚至撞上顾司宴的那把还玩了露娜，他的露娜什么水平？青铜局月下无限断。”
“请代打还敢秀榜一的蠢人，路橙算是第一个。”
“众所周知，国服瑶都是请演员的富婆。路橙还不如富婆——别人花钱，他花人脉或者别的什么？”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巅峰赛的每一分，都是他熬夜自己打出来的。
怎么可能造假？
可他没有开直播，拿不出任何证据。
只有一个人可以替他证明，[练习003]，他陪他渡过了好多好多个晚上。
可想到这个ID，路橙的心脏却像被剜去了一块那样疼。
开麦双排过后，[练习003]就消失了。路橙每隔半小时都上线一次，发了无数离线消息，小颜哥却再也没有回复过。
同样杳无音信的，还有他投向各大俱乐部的简历。
世冠赛前，大多数俱乐部的班底基本已经固定，替换或者补新的需求本来就极少，何况他还是个有着打架斗殴案底的全网黑。
即便是KG这样公开宣布缺首发辅助的战队，邵经理也没有给他任何答复。
无穷无尽的诋毁和否认已经磨平了他的锐气，路橙不敢去问邵经理，正如他不敢去问[练习003]，愿不愿意为他作证，证明他是名副其实的巅峰榜一。
还是别牵连小颜哥了吧。
不然，不过多一个人挨骂而已。
那个污蔑他造假的视频重复播放了很多遍，下方有一个热赞评论，看头像和ID应该是他的粉丝。
更准确地说，是前粉丝。
[投喂小鹿甜甜圈]：“难道我粉的主播，除了脸以外没有别的优点了？”
“妹妹清醒点，现在摄像头都自带滤镜了，路橙连高清照片都不敢放，真人保不准多丑呢。”
路橙：“……”
他的怒气值已经满了，但必须嚼吧嚼吧吞下去，开始准备晚上的直播。
停播的时间早就超过了请假条约定的一周，小陈哥在微信上催了他很多次，安慰道：“黑红也是红，你又不是技术主播，管他们怎么造谣，赶紧抓住这波流量。”
路橙抱着摆烂的心态打开摄像头，冷漠地扫过满屏乱飘的弹幕，淡淡地说道：“还有什么想骂的，趁现在快骂，主播要打巅峰赛了。”
【主播不是巅峰榜一吗，怎么打1600分的局？】
【打不了职业就自暴自弃，连直播的饭碗都不要了？】
【赶紧进厂吧，看到你那张高糊的司马脸就恶心。】
直播弹幕可以低头无视，但游戏的好友列表里还有不少粉转黑的观众，一个个发来质疑甚至辱骂。
路橙见一条删一个好友，不解释什么也不惯着谁。
这时，某个黑白动漫头像旁冒出一个新鲜的小红点。
[KG. SiYan]：考虑来KG？
第39章 靶子
路橙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甚至怀疑有人故意改了顾司宴的游戏ID来戏弄他，等他在全网面前出丑。
他点进[KG. SiYan]的个人主页，黑白动漫男友右下角挂着正儿八经的职业标——确实是顾司宴的大号。
路橙竭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原本骂个不停的弹幕们比他先一步彻底疯狂。
【报警了，这是什么新型网络诈骗？？？】
【绿茶婊给宴神下蛊了，带你打完双排冲榜，又要带你打世冠赛？】
【@[KG. SiYan]，这也是战队的任务吗？不解释清楚就去冲了KG官博。】
路橙可不想在这种时候上KG的黑名单，赶紧断开手机投屏，给顾司宴发了条微信：“你被盗号了？”
顾司宴秒回：“本人。”
镜头里，少年的脸上闪过几分愕然，继而是浓重的迷茫，像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急待喷薄而出。
他来不及一一关闭直播软件和摄像头，直接一伸手，野蛮地拔掉了总电源。
满屏漆黑，世界终于清静，路橙才能收回纷乱的思绪，斟酌着给顾司宴打字：“那你要我来KG干嘛？”
[小鹿不迷路]：不可以找我线下solo。
[小鹿不迷路]：打架斗殴是犯法的！
[小鹿不迷路]：我才不会自投罗网。
[那个KG的]：……
[那个KG的]：来试训。
===
顾司宴已经为试训的事奔波了好几天。
邵经理收到路橙简历的第一时间，就转发给了他。但顾司宴无论作为队长，还是股东，都没有绝对的话语权决定一个选手的去留。
KG当前最大的问题在于主教练位置空悬，战术体系不明朗。路橙还身陷舆论风波，有代打和请演员的嫌疑。
尽管顾司宴知道那纯属扯淡，但若换作其他战队，肯定优先考虑提拔自家青训，或引进另一个成熟的辅助当首发，强弱是其次，安全更重要。
否则，要是再被联盟禁赛一次，KG俱乐部就可以改名辅助火葬场了。
邵经理本人对路橙不抱有偏见，但作为电竞经理，他首先对老板郑锐负责，对整个战队的商业前途负责。
顾司宴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尽各种办法联系楚琼林。有一名非路橙不要的主教练，他们的胜算会高很多。
无奈楚琼林实在是个极有个性的人，电话不接、微信不加、邮件不回，富贵不能淫，千万薪酬都无法打动。
最后还得靠秦暮洋发挥私生饭一般的刑侦能力，查到了楚教练在浦江市的临时住址。
顾司宴把路橙的简历寄给楚琼林，附上一封言辞恳切的信。
次日，他接到一个陌生来电，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柔柔弱弱，明显中气不足：“如果KG愿意在世冠赛试验辅核体系，我可以陪你们玩玩。”
楚琼林轻笑一声：“主要想玩玩你们新来的小辅助。”
顾司宴积攒了满肚子怨夫气，本想再补一句“不来算了”，但总觉得不是个滋味，索性拨通了路橙的微信电话。
路橙先开口，语气里仍是一万个不信：“顾司宴，你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吗？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真的会生气。”
顾司宴缓慢的一呼一吸，清晰地落入路橙耳中，似有灼热的气息喷在他的颈侧：“路橙，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也是。”路橙莫名忐忑，追问道，“那为什么你来通知我？邵经理他——”
“具体事宜邵经理会与你联系，”顾司宴短促一笑，“关爱战队队员是队长的职责，如果你能成功通过试训的话……”
“路橙队员。”
顾司宴不明不白地称呼了他一声，径直挂断电话，留路橙站在原地胡思乱想。
顾司宴总能在短短几个字里塞进满篇的嘲讽。
来通知他试训，不会也是战队的任务吧？
试训的时候……死男人不会从中作梗吧？
===
说邵经理，邵经理就到。
他快步踱过别墅三楼的回廊，强忍住破门而入的冲动，耗尽平生最大的素养在门板上猛敲了两下。
顾司宴起身开门，面对门缝外气到略显肿胀的头颅，坦然承认：“我就是故意的。”
“少爷，我他妈还没问你呢！”邵经理扭动庞大的躯体，从顾司宴身侧挤了进去，喋喋埋怨道，“无法无天，真是无法无天。哪怕你现在代持KG三分之一的股权，战队也不是你家开的！”
他把掌心的手机往顾司宴的电脑桌上一拍，屏幕正中是一条红到发黑的爆款热搜。
#顾司宴邀请路橙加入KG#
话题点击量突破五十万，底下跟风的评论千奇百怪。网友们找到了新的发泄对象，辱骂路橙的数量下降，矛头大部分转向顾司宴，小部分牵扯到了KG战队。
“@[小鹿要上分]，给顾司宴下的降头哪儿买的？哥们承认你带货成功了，快点上链接。”
“路橙能进SRG青训已经够恶心了，如果让我在世冠赛上看到他，我就是KG的万年黑。”
“难道路橙背后的大佬不是SRG老板或教练，其实是……@[电竞大嘴刘四哥]，快滚出来给我洗脑，顾司宴不是联盟第一恐同吗？？”
“我明白你和小路关系好，”邵经理深知顾司宴吃软不吃硬的性格，缓声劝道，“可你现在为他出头，不就把自己立成了靶子？”
顾司宴似是被“关系好”三个字取悦了，周身的寒意收敛了些许：“如果同时有两个靶子，射到另一个靶子上的箭就会少一些。你说对吗，老邵？”
邵经理秒懂他的比喻，血压像乘了火箭，噌噌往上涨：“舆论不是草船借箭，是着火！你这是引火烧身，还把KG烧了！”
“除非你能找到证据，打全网黑子的脸，否则老板面前我也没法替你——”
顾司宴浅色的瞳仁里闪过一缕森然的光，果断道：“我能。”
邵经理被他的语气震了一下，不知为何忆起了顾司宴刚出道的那一天。
粉丝们如今回顾往昔，都说顾司宴是天选之子搭上KG的明星班底，一路连胜，轻松斩获夏季赛冠军。
很少有人记得第一轮淘汰赛，KG全队状态低迷，开局0：3，让对面手握四个赛点。
顾司宴就在这时被换上赛场，打得好了一战成名，打得差了就是输掉全场的背锅位。
十八岁的顾司宴才从青训营出来没多久，顶着全队质疑的目光，说了两个字：“我能。”
“后天路橙来队里试训，他的实力由他自己证明。”顾司宴道，“至于其他无关紧要的，我会替他证明。”
邵经理默默揩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顾司宴口中的“无关紧要”，是找出路橙的巅峰榜一没请代打和演员的证据。
其实巅峰赛代打在游戏里不罕见，官方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普通玩家只想享受无痛上分装逼的乐趣，对职业选手而言，战绩造假却是妥妥的死线。
如果留下直播回放视频就好了……路橙这么爱直播的孩子，怎么这种关键的时候就不直播了呢！
顾司宴转发给邵经理一个直播间链接：“帮我联系这个主播，天渊TV的小迟。”
“这倒是不难找，老熟人，每个月都跟July争国一花木兰。”邵经理答道。
“你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在巅峰赛2600分撞见过顾司宴？我愿意向他购买那一场直播回放视频的版权，当然，够买费用以及后续的营销费用从我个人账户里扣。那一场他队友里的露娜，就是路橙。”
顾司宴顿了顿，斟酌道：“他们那场五个配合得不像路人局，一定有人开麦指挥，我相信指挥的人就是路橙。”
邵经理经他这么一翻分析，似乎也看到了澄清事实的曙光：“好好好，我这就去安排。楚教练也是后天来队里，到时候让小路秀一手！”
他挠了挠日渐退后的发际线，抛出了一个疑惑：“可是小路一个玩辅助的，怎么证明自己的实力？”
“你一个铂金水平就别管了。”顾司宴不由笑了笑，“谁告诉你他只会玩辅助？”
邵经理怒气冲冲地进来，踌躇满志地离去，还动作轻柔地帮顾司宴上了门，又听他补充了一句：“老邵，你记得安排人去接一下楚琼林。”
“他身体不好，而且听说是个路痴。”
===
#顾司宴邀请路橙加入KG#这个逆天话题在热搜上挂了两天，终于有了热度消退的迹象。
万恶之源[电竞大嘴刘四哥]又爆料了一个全新的视频，是一段长达三十分钟的巅峰赛直播回放：“知情者来咯！@天穹TV-小迟，老哥说他在2600分段同时撞到了顾司宴和路橙，一线现场吃瓜！”
围观网友被他的倒戈弄得满头雾水，也有熟知营销号德性的热心群众发言嘲讽：“有什么奇怪的，四哥认识的又不止一个大佬。”
刘四哥回了个卖萌表情，不直接否认就是承认。
大家的注意力很快不在他身上了——
万年冰封的[KG. SiYan]微博账号转发了小迟的爆料，附言道：“确实是他。”
第40章 试训（一）
[KG. SiYan]转发并评论：“确实是他。”
顾司宴的上一条微博还停留在Peace假赛事件，轻飘飘的四个字引来十几万转发与评论。一半在质询事件真相，另一半更关心他的情感和精神状态。
“你不会真喜欢那个上分婊吧？双排早结束了，清醒一点！”
“你可真是饿了，什么辅助都吃得下。”
“@KG电子竞技俱乐部，队医不负责心理咨询？带宴神去正规医院看看吧，心疼。”
忧心忡忡的老婆粉们，甚至发起了打卡话题：【世冠赛不是排位带弟，请顾司宴选手珍惜职业生涯！血书1/10000！】
【请顾司宴选手珍惜职业生涯！血书2000/10000！】
【血书9998/10000！】
颇有点队长为妲己所惑，国将不国的意味。
“叮咚！”
微博下方又冒出一条新评论，口吻非常理中客：“不关心顾司宴的个人情感，作为KG队粉问一句——占用公共资源，抹黑战队形象，只为了捧路橙出道，他配吗？”
顾司宴眸色一凛，高抬杀穿峡谷的贵手，敲下回复：“无关我的态度，他配。”
老婆粉们见状，停下了在万人血书上签字的手。顾司宴的微博惜字如金，向来是个没有感情的转发机器人。
这是他第一次回复粉丝评论。
完了，他超爱。
顾司宴一连串被下了蛊般的大动作，终于还是惊动了KG上层。郑锐正在国外四处飞，秦暮洋作为代理二老板，甩来一通电话：“把你的微博卸了，放下手机出门，我在车里等你。”
顾司宴疾步踩过楼梯，回了他一句路橙的台词：“秦总，打架斗殴是违法的。”
“小司宴，看在令尊的份上，虽然现在很想把你扔进浦江，但我会控制住自己。”
顾司宴在后车窗上扣了两记，哂道：“你打得过我？”
秦暮洋：“……”
年轻真好，比他当年还嚣张一百倍。
顾司宴没有与他促膝长谈的打算，绕到副驾驶座，摔上车门，留给秦暮洋一堵墙似的背影。
“你是来见楚琼林的吧？可惜来早了。”顾司宴说，“他们两个早上都起不来床，下午才能到。”
秦暮洋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他们……两个？”
顾司宴不再答话，从秦暮洋的角度朝前望去，嚣张的小朋友挺直脊背，耳廓略有些发红。
===
“下一站，金风南路！”
路橙虚弱地抓着吊环，抬头望了眼公交车的路线图，下一站就到KG俱乐部了。
他强行振作精神，点开手机备忘录，复习季玫传授给他的面试小技巧。
第一条，外表整洁，给人留下美好的第一印象。
路橙昨晚特地跑出去剪头，明明只修了一下偏长的刘海，却被tony骗去了200元巨款。
第二条，态度端正，绝对不要惹毛老板。
路橙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练习装乖，一口一个“顾队长”“邵经理”。什么“哥哥”“老公”，他不知道。
第三条，绝对绝对不能迟到！
哪怕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他还是在12点的时候，拖死尸似的把自己从床上拖了起来，灌下两杯冰美式就出门。
“金风南路站到了，请您从后门下车！”
路橙站在金风湾小区门前，茫然四望，被刺眼的秋阳沁出几点生理性的泪水。这里就是传说中绿化率高达60%的豪华别墅区，花木掩映间点缀了几栋风格各异的小楼。
大门处的安保十分严格，没有门禁卡的访客必须出示业主给的预约二维码才能进入。
邵经理提前一天把二维码发给了他，路橙反扣手机，在扫码机器上方一晃，尖锐的电子女声响起：“警告！不在预约时间段内，请稍后再试。”
保安大哥警惕地瞥了他一眼，质问道：“小朋友，你来这里干嘛？”
路橙答道：“我来找工作。”
随后不顾对方狐疑的目光，又在扫码机器上连试了三次，收获了三条女声警告。
保安大哥毕竟是少走了二十年弯路的人，见多识广，提醒他：“二维码只在预约时间前后半小时内生效，你是不是迟到了？”
路橙一看时间，才下午1点20分。
邵经理跟他约的是下午3点。
他不是迟到了，是来得太早了。
什么破小区，也太高档了吧。
出师不利，他只好卑微地给邵经理发微信，默默祈祷对方此刻没在忙。
[小鹿不迷路]：邵经理，我到了。QAQ
[小鹿不迷路]：门禁进不来，能不能帮我改一下预约时间？小猫对手指.jpg
五分钟后。
[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楚教练还没到。但凡你俩有一个准时的，我今年都能少胖两斤。
[东山再起]：改完了，再告诉你个小秘密。
[东山再起]：小顾不在，被抓走挨骂了。
[东山再起]：悄悄滴进村，打枪的不要！
邵经理回完路橙的消息，又抽空给秦暮洋发了道歉小作文，恳求他别跟顾司宴打起来。
正忙得焦头烂额，一通微信电话彻底引燃他的怒火，邵经理没好气地吼道：“小贺，我让你去接楚教练，你们人呢！”
电话那头，贺朝元在线表演小狗哭哭：“呜呜——我也不知道。”
“楚教练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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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女声：“认证通过，欢迎贵客光临！”
路橙迅速扫码进门，满心满脑只有一个想法。
——顾司宴不在，太好了！
为了精神状态的稳定，他已经两天没上微博，不太清楚顾司宴被抓走挨骂的原因。只知昨晚害他失眠的元凶，试训只占极小一部分，大部分还是来自沸腾的羞耻心。
他难以想象，跟一个叫过几百声老公的人站在同一屋檐下。
好在当过一次全网黑后，路橙已经很懂得自我调理。
难以想象，那就自动屏蔽。
加油啊，路小橙。①
金风湾小区内保留了一条供车辆行驶的主干道，其余行人走的小路四通八达，引向树丛草丛深处。一点都不像在浦江市中心，倒像是在森林大冒险。
路橙绕过一堵爬满藤蔓的花墙，地图APP已经不管用。KG俱乐部在东区12栋，他凭方向感一路往东，数着铁艺大门旁的门牌。
午后的空气中漂浮着草木苦涩的香气，路橙走到一个三岔路口，忽然听到一阵细碎的哭声。
花坛的水泥沿子边坐着一个身型纤秀的年轻男人，他察觉到路橙靠近，抬起埋在双膝间的脑袋，双眼红得像熬了通宵的兔子，漂亮脸蛋上泪痕纵横。
路橙慌忙问道：“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美人呜咽了几声，泪水泄洪似的淌过下颌骨，粉白的嘴唇翕张半晌，硬是讲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路橙已经脑补出了一部三十集的刑侦剧。
顾司宴住的小区潜藏着某股黑恶犯罪势力，好像也合情合理。
他大义凛然地喊道：“哥哥别怕，我是好人！豪门也要遵纪守法，谁欺负你，我帮你报警！”
美人撩了撩凌乱的及肩长发，抢在两场哭泣的间隙，说道：“我迷路了，呜呜呜呜……”
他的右耳垂上打了一个小耳钉，似乎是钻石质地，随着肩膀的抖动，闪烁着七色的光泽。
路橙：“……哦。”
“哥哥，别哭了，不至于不至于。”他半跪在花坛边，无奈道，“我认识路，我带你出去。”
“我不出去，呜呜呜呜——我想去东区。可这里岔路好多，我不知道往哪里走，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我没哭！”
路橙安静地等他哭完，肩负起为美人带路的重责，打算待会儿托邵经理在东区问问，到底是谁家的笨蛋少爷走丢了。
美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小声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以前出过车祸留下后遗症，大脑皮层部分植物神经紊乱，容易泪失禁。”
他担心路橙听不懂复杂的医学术语，解开真丝衬衫的腕扣，露出检测心率的腕表：“心跳一快就容易流泪，不是我真的想哭。”
9，10，11……
路橙数到第12号门牌，停步略带歉意地说：“哥哥，我得先去找工作，只能带你走到这里了，要不帮你——”
“去别家问问”还没说出口，美人惊喜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东区12号？”
路橙：“？”
美人变戏法似的掏出截发绳，扎了一个高马尾，气质瞬间变得截然不同：“谢谢你，可爱的小朋友。我叫楚琼林。”
路橙脑内宛如过电，一把按住楚琼林瘦弱的肩头，高喊道：“教练，我想打电竞！”
楚琼林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喊懵了，心率陡然上升，眼底水光盈盈。
从别墅里溜出来抽烟的邵经理看到这一幕，撸起袖子就向门口冲来：“卧槽你谁啊，敢在KG俱乐部门前绑架我们教练！？看老子怎么——”
路橙挥手：“邵经理，是我，我是小路！”
楚琼林捂脸：“呜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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