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余思量没想到今天会碰上这么尴尬的事。

    为周家尴尬, 也为自己尴尬。

    他慢吞吞往余思念那边挪过去,挪到她身旁,很小声地叫了声“姐”。

    叶有仪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但很快又恢复了,她笑眯眯地试探了一句:“余小姐跟表弟关系可真好。”

    余思念闻言皱着眉看向余思量:“你跟人说你是我表弟?”

    余思量被问得脸颊发麻, 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两人这互动落到叶有仪眼里那就是关系不好的表现,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 连忙道:“是啊, 他一直说他是秦艳如的儿子。”

    余思念好笑道:“他怎么可能是。”

    “难道他一直在说谎?”叶有仪有点惊讶,“可秦艳如也承认了啊。”

    她早就查过了, 秦艳柔嫁给余千峰后没多久,她妹妹秦艳如沾了他的光, 也嫁给了余家一个旁支,还生了一个儿子。

    然而那个旁支只是个游手好闲、全靠家里养的纨绔, 秦艳如跟他结婚后日子过得并不开心,所以生下儿子没多久, 两人就离婚了, 孩子跟了父亲, 这些年鲜少在大众面前露面。

    余思量跟她儿子在一起后没多久,她就让人去探过秦艳如的口风, 是秦艳如亲口承认余思量是他儿子的。

    “谁告诉你秦艳如是他妈?她儿子跟我一个岁数怎么可能是他?”余思念翻了个白眼, “他妈叫秦艳柔, 秦艳如是他小姨。”

    听见这话, 余思量脸皮都在发麻,谎言被当众拆穿也太尴尬了。

    叶有仪表情完全僵住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这个……他是……是……”

    她甚至不敢说出来,生怕自己一说这话就成真了。

    “不然呢?”余思念嗤了一声, 看叶有仪的眼神带着冷意,“你今天拖家带口来求我哥,没想到会踢到铁板吧?”

    叶有仪脸色难看:“不可能,我都查过了!”

    “查?”一直沉默着的余思源瞥了她一眼,“你今天来这里,难道是查到我的行程了?”

    叶有仪一下慌了。

    他们的确不是查出来的,余思源跟他们差太多了,别说查,就是找人引荐都难,他们今天会跑来这里都是去找人帮忙时听那个人的助理提了一句。

    方家帮的那点忙完全不够填窟窿,他们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但余思量怎么会是……

    叶有仪此时的脸色白得有些发青,她想到自己之前对余思量说的那些话,要是余思量跟他哥姐说,以余家的势力,要收拾周家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她有些惊恐地看向余思量,但余思量此时根本没管她,而是在跟他姐说话:“能不说了吗?”

    “你还知道害臊,早点说清楚还会被她们拿捏?”余思念瞪了他一眼,旋即看向叶有仪,讥讽道,“就你这点手段,我弟弟想瞒你还不容易?”

    叶有仪慌道:“我、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

    “要是知道就怎么?把他当宝供着?”余思念嗤了一声,“你不会真觉得周家供得起他吧?”

    叶有仪颤抖着唇不敢接话,周严见状将她往身后拉了一点,说:“余小姐,说话不用这么难听吧?”

    “难听?她跟我弟弟说过的难听话还少吗?”余思念掀起眼皮看向周严,眼神冰冷,“周严,小量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忍了多少气你自己心里有数,当初你但凡有个人样,你跟小量都不至于分开,要不是因为小量认准了你,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周大少爷?”

    周严闻言脸色一僵:“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不如问问你爸?”余思念看向周正,“你家那个小破公司三年前就出问题了,你没跟你的宝贝儿子说?你不会真的以为是你有能力,控制住了情况吧?”

    周正皱起眉:“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没关系,你接下来会明白的。”余思量重新看向周严,“说实话,就周家那点产业,你周家人但凡心眼大点,对小量客气点,都不用我大哥帮忙,小量今年拿的分红都能让你家那个小公司起死回生,再上一层楼了。”

    这话像是一把锤子,一下锤在了叶有仪的神经上,后悔几乎在瞬间淹没了她,她忍不住哭了起来,慌张地去拉余思量的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别……”

    她手刚要碰到,就被余思念“啪”地打掉了。

    “别碰他。”余思念道,“恶心。”

    “余……小姐,你别太过分了。”周严扶着大哭起来的叶有仪往旁退了一点,脸色铁青,“我们家的确遇到了点困难,但这不是你随便折辱我妈妈的理由。”

    余思念简直要被周严蠢笑了:“少给自己贴金,就算你周家现在是最鼎盛的时候,我难道就怕?”

    周严被噎了一下,他当惯了众星捧月的大少爷,还是第一次碰见余思念这种咄咄逼人的人,偏偏他无法反驳,最后只能求助般地看向余思量。

    然而余思量看见他的眼神,只是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余思念被他这眼神恶心到了,将余思量往自己身后拢了拢,低声警告道:“不准心软。”

    “不会。”余思量道,“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余思念满意了,目光又在周家人身上扫了一圈,但这次没有说什么,而是看向余思源:“去吃饭吧,跟他们说话简直是浪费口水。”

    余思源瞥了她一眼:“原来你知道?”

    余思念:“……”

    她笑了一声:“那他们得庆幸是我在出头,毕竟大哥你不喜欢说废话,都是直接动手的。”

    她说完,叶有仪忍不住抖了一下,眼里的害怕几乎要溢出来,她抓住周严的手,小声道:“儿子,你快跟他说说,跟他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后不会了……”

    “妈,没事的。”周严安慰她,“我们可以去找别人帮忙,不是非要余家不可。”

    叶有仪闻言有些绝望,她害怕的根本不是得不到余家的帮助,而是余家会做什么。

    她早就听说余家的大少爷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而且很护短,来之前她还妄想过如果能攀上这高枝,以后想要什么没有,却没想到不过短短半小时,这让她窃喜的事就变成了她的噩梦。

    但余思念并没有就这么收手的打算,她道:“等宜城的人都知道小量是谁,你猜还有谁会帮你们?”

    周严皱眉:“这里是宜城,不是香江,不怕你们的大有人在。”

    他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

    余思量看了一眼,心说不怕的人这不就来了。

    “都扎在这做什么?”薄子衡走过来,跟余思源余思念打了声招呼便走到余思量身旁,“不吃饭了?”

    余思量抿了一下唇,说:“被拦住了。”

    薄子衡这才看了周严一眼:“又来骚扰我老婆?”

    周严刚想反驳,目光却瞥见了他颈侧上的痕迹,顿时一愣。

    余思量见状有些疑惑,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刚好和自己昨天咬的牙印对上了,顿时一窘,连忙拉了一下薄子衡,小声道:“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也不知道遮一遮!”

    薄子衡闻言有点无奈:“这天气,我穿个高领不是更扎眼?”

    余思量小声道:“那你可以跟我说啊,我房间有遮瑕,遮一下不成问题。”

    薄子衡有点无辜:“下次记得了。”

    余思量心说没有下次了。

    他拉过薄子衡跟余思念,说:“别在这里杵着了,我们进去吧。”

    余思念“嗯”了一声,率先去位子上等着了,余思源见状也跟过去,便只留下两人跟周家人面面相觑。

    周家人是不敢走的,他们本来就得罪了余思量,现在就怕再做出什么让余思量不舒服的举动,让余思量生气,最后连累整个周家。

    而余思量其实是想说点什么的,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是周严先开口,他说:“小量,对不起,我代我家人给你道歉,之前种种是他们做的不对,你不要怪他们。”

    余思量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其他四人。

    叶有仪被他看得一僵,随即又哭起来:“是、是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如果早知道你是余家的人,我绝对不会对你说那些话,思量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

    她说着又想扑上来抓余思量的手,但被薄子衡冷冷瞪了一眼后又缩了回去,哭花妆的脸上满是惊慌,看上去有些滑稽。

    周正也道:“是我没有管好家里人,我也向你致歉,你花在周严身上的钱,我们也会偿还给你。”

    他都开口了,两个小的自然不敢不跟。

    周朗年纪小,虽然知道自己闯了祸,但当惯了少爷,被人这么压一头还是有些不爽,道歉也道得不情不愿:“抱歉啊。”

    周茵脸色也很差,她从小身边都是一些公子哥,也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甚至更优秀的男人,所以根本不把那些毫无背景的男人放在眼里。更何况她妈一直在家里当着她的面说余思量的种种不好,所以就算余思量长着一张极好的脸,她也看不上余思量,每次见面都会对他出言讥讽。

    但她没想到余思量居然是余家的小少爷,就算她身边那些所谓的公子哥全部加在一起,可能都抵不过他一个。甚至刚刚在电梯里的时候,她妈妈还当着余思量的面让她去勾搭余家的小少爷,余思量当时肯定在心里嘲笑她了。

    她现在根本没有脸面对余思量,但她没得选,她爸都低头了,她只能跟着道歉:“对不起。”

    余思量一句句听过去,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我接受你们的道歉,但不会改变对你们的想法,毕竟你们也不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单纯的在害怕我哥而已,如果我不是余家的人,可能现在听到的就不是道歉,而是跟以前一样的阴阳怪气了。”余思量语气很平静,听上去并没有多生气,让周家人生出一种被原谅了的错觉,可惜这种错觉持续了不到两秒,就被余思量后面的话抹杀了,“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你们还不够格,就像我哥说的那样,等我的身份在圈子里传开了,你们到时候能不能挣扎起来,就是你们的事了。”

    他说着,淡淡看了周严一眼,然后拉住薄子衡也回了他们定的位子。

    周严看着余思量走远的背影,一种强烈的陌生感油然而生,好像那不是曾经跟他生活过几年的人,而是一尊高高在上的神像,只要余思量想,随时都能让他周身的一切变成地狱。

    事实上余思量也的确做得到。

    他现在在去回想两人相处的时光,忽然有种自己每天都在冰上跳舞的恐慌感,他的家人、甚至是他自己,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把刺向余思量的刀。

    而每一次、每一次,余思量都只是笑着跟他说没有关系,直至今天他才意识到这种宽容和谅解究竟有多么难得,难得到他坚信余思量爱他入骨,所以才会在两人分开后还痴心妄想地觉得余思量会回到他身边,甚至在刚刚他都没有想到要跟余思量道歉。

    就是以前那些道歉,也不过是因为他害怕失去余思量,而不是他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

    余思量什么都明白。

    是他错过了余思量给的一次又一次机会。

    余思量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他在那里兀自后悔,余思量已经跟薄子衡坐到定好的位子上了。

    服务员拿了菜单过来,他本想点菜,但其余三人都没给他这个机会,哐哐一顿点,把他爱吃的基本都点上了,余思量看了一圈,正在想其余三人喜欢吃的东西,就听余思念说“先这样”,只能尴尬地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余思念看他,这样好笑道:“很不习惯?”

    余思量点头,以前他们一起吃饭时,他哥跟他姐都会让他先点,他一般会按着他们的口味跟食量把所有菜点完。

    “我们让你先点其实是想让你选自己喜欢吃的。”余思念道,“结果你每次都点我跟哥爱吃的东西,你自己喜欢的反而没几道,以前的我们问你,你又说你什么都吃。”

    “但是你们会给我加菜。”余思量道。

    “因为我们不需要你那么体贴。”余思念道,“这饭是我们三个人私下吃的,又不是什么商务宴席,当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

    余思量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很少跟家里人谈心,就算是关系不错的哥姐也一样,可能是性格原因,也可能是工作原因,他总觉得他们离自己很远,远到像两个世界的人,但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吃饭,在气氛很好的餐厅里说着彼此的想法,他又觉得好像没有那么远了。

    甚至有点温馨,温馨到他觉得远的是刚刚遇见周家的事情。

    余思念又道:“以前我跟哥总觉得有些事不用特地跟你说,只要你过得好就行,反而絮絮叨叨挂在嘴边,跟邀功似的,挺烦人的。但是薄子衡说的也没错,你需要知道我们会为你做这些,要换作以前,我不会跟周家人浪费那么多口舌,但刚刚我忽然想到他这句话,所以才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能让你听着舒服点也好。”

    “其实我心里都明白。”余思量轻声道,“你跟哥这些年对我很好,如果不是你们,我在家里会更难过。”

    “不是在家里,是在妈面前。”余思念垂下眼,声音低了一些,“其实当初你拒绝哥之后,我本来还想劝你的,但我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个立场,如果不是我,妈也不会把你逼成那样,我甚至想过,如果我这个既得利益者去开口,会不会让你痛苦,甚至……恨我。”

    余思量摇头:“不怪你,是我太笨了。”

    “可那是妈的梦想和执念,跟你没有关系。”余思念道,“你在自己不喜欢又不擅长的路上,走得不好不是很正常吗?”

    余思量还是摇头。

    与思念见状有点无奈,只能看向他哥。

    余思源没有劝他,而是问余思量:“当年你在学校被人欺负,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余思量抿着嘴没有说话。

    余思源道:“如果不是妈去学校闹那一通,我跟思念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是吗?”

    余思量有些尴尬地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很小声道:“我那个时候觉得被人欺负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我怕你跟姐会看不起我,所以不想说……”

    余思源继续问他:“为什么觉得我们会看不起你?”

    余思量答道:“因为你跟姐很厉害,如果是你们的话,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就算真的发生了,你们也能处理得很好。”

    余思源叹了口气:“小量,你这么想,其实是在看不起我跟思念。”

    余思量一愣,他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余思源的意思,有些慌张起来,辩解道:“我没有!”

    余思源道:“处理不好你跟妈的关系,是因为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家人,要取舍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是在外人面前,我跟思念永远都会帮你,就算你在干傻事也一样。”

    “你是说周严?”

    “不然呢?”余思源道,“其实我当时本来想阻止你们在一起,但是思念让我不要插手你的感情。”

    余思量没想到还有这一茬,愣了一下。

    余思念在旁边解释道:“虽然我也觉得你跟周严在一起这件事情简直是疯了,但是你一直跟在妈身边,疯了也挺正常的。”

    余思量一时无言:“你这话要是让妈听见,她一定会很生气。”

    余思念耸耸肩:“不用要是,她就是会很生气,我以前跟她吵过了。”

    “我知道。”余思量道,“你们两个吵架我都听见了。”

    余思念闻言愣了一下,她跟他妈就吵过很多次,但有可能被余思量听到的应该就一次,她问道:“你当时不是睡着了吗?”

    “我本来就觉浅。”余思量道,“何况你们当时吵得那么大声,我真的很难不醒。”

    他说完,服务员就端了一部分菜上来,便先闭了嘴,等菜摆好,拿起筷子挟了一口鱼肉,鲜美的味道瞬间侵占口腔,他朝薄子衡点点头:“好吃。”

    “你喜欢就好。”薄子衡说着,拿了对手套戴上,开始给他剥虾。

    余思念见状也学着他戴上手套开始剥虾,边剥边问道:“你听到多少?”

    余思量闻言回忆了一下,脑海中最先响起的是轰隆的雷声,很轻地皱了一下眉。

    那是个雨夜,他当时睡到一半被吵醒了,人还有些迷糊,以为是雨声或是偶尔打雷的声音吵醒的他,抱着被子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隐隐约约听见被雨声盖住的争吵声听起来,就在走廊,离得不是很远。

    他便打起精神,又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发现是他姐在跟他妈吵架。

    他立刻放轻手脚走到门边,很轻地打开一条门缝,让他们的声音从外头泄进来,结果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他姐在厉声质问他妈:“他马上就要高三了,学习压力已经够大了,你居然还想让他继续工作,你是疯了吗?”

    “你说谁疯了?我是你妈!你居然这么跟我说话!”秦艳柔的语气也很差,听上去两人之前已经吵了不少,她这会正在气头上,“他之前不也是一边工作一边读书,成绩一直都很好,难道上了高三就不行了?你自己逃跑就算了,还要拉着你弟弟一起,他怎么会有你这种姐姐!”

    “我怎么了?我起码是真心想他过得开心一点,你呢?我看你就是想他死!”余思念愤怒的声音混在雨里,从门缝传进来时有一点点失真,最后那个字像是指甲刮在墙上的声音,让人有些头皮发麻,“你不就是后悔当年退圈了,又不敢回去,怕没人认识你,要跟个小丑一样在圈里打滚,所以才推着我跟小量去完成你的梦想,你问过我们的意见了吗?”

    话音刚落就听见“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

    余思念的声音顿时带上了点哭腔:“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是吗?说不过我,所以就动手了?你平时也是这么对小量的吧?”

    秦艳柔骂道:“别以为我跟你们一样!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更疼小量,哪像你们两个!你们跟你爸一样,血都是冷的!你们现在还想带坏小量!”

    余思念笑了一声:“对,我们都跟我爸一样冷血无情,那你既然知道他是什么人了,你干嘛不跟他离婚?!”

    “我为什么要离婚?!”秦艳柔道,“我绝对不会便宜那个贱人!”

    “便宜?你以为没有哥,家里的东西就不会便宜他们了吗?”余思念道,“你就想着自己,你有没有为我们三个人考虑过哪怕一点点?难道我们是生下来就冷血,就知道要贪家里的东西吗?还不是你们逼的!爸冷血你自私,你们两个人简直天生一对!”

    秦艳柔怒道:“我什么时候没有考虑过你们了?明明是你们先站到你爸那边去的!”

    “考虑?”余思念“哈”了一声,“你说的考虑就是指跟我爸联手把我卖给白家那个强\奸犯吗?下一次呢?把小量也一起卖了吗?”

    她说完窗外响起一声惊雷,吓得蹲在门后的余思量忍不住打了个颤,脊背上沁出了薄薄的冷汗。

    第 42 章

    “你在说什么?”秦艳柔语气里的激动和愤怒骤然弱了下去, “什么白家?”

    余思念冷笑了一声:“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答应爸要劝我嫁给姓白那个人渣吧?”

    秦艳柔的气焰顿时熄了,虽然语气依旧尽力维持着冷静,但还是有一点明显的慌张:“什么白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心里清楚。”余思念冷声道, “伥鬼。”

    又是“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 像把小锤子一样敲在了余思量的神经上。

    他小心翼翼地将门又拉开了一点,透过缝隙往门外看, 就看见雷光将两道影子从走廊那一头拉得长长的, 映在了他门口。

    那两道影子随着雷光的出现又消失,等再次亮起时, 出现了第三道影子。

    “大晚上在这里吵什么?”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不睡觉?”

    “哥。”见是余思源, 余思念声音平静了一点,“抱歉, 吵到你了?”

    余思源摇了摇头:“小量还在睡。”

    余思念皱了一下眉,没说话了。

    余思源继续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本来下午就该到了, 结果又延误了, 刚刚才落地, 我都约好人吃饭了。”余思念抱怨道,“早知道就订昨天的飞机了。”

    余思源叹了口气:“已经给你谈下来了, 明天你自己再去一次, 问题应该不大。”

    余思念面上一喜, 笑着挽住了余思源:“还是哥好。”

    余思源抽回手:“回去睡吧。”

    余思念“嗯”了一声, 正要走开,就被秦艳柔拉住了:“你要去哪?你今天不说明白哪都不准去!”

    “妈, 已经很晚了。”余思源捉住秦艳柔的手腕,“思念坐了一天的飞机, 已经很累了,有什么话,你跟我说。”

    “说什么?”秦艳柔目光转向余思源,“你爸成天在外面玩你不说他!跟我说什么?!”

    余思源没有说话,只是神色沉沉地看着他,眼神冷得像是淬了冰,生生将秦艳柔后面要说的话卡了回去。

    她敢跟女儿大喊大叫,也敢跟丈夫胡搅蛮缠,却唯独怕这个大儿子。

    几秒钟后,她捂着脸哭了起来:“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你下来,你不帮我就算了,还帮着你爸欺负我,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余思源没有搭理他,只是道:“你也回去休息吧。”

    说完也不再理秦艳柔发什么疯,直接回了房间。

    余思量听见万向轮和脚步声一起从门前经过,没有动,就那样抱着腿在门口坐到天亮。

    “难怪你第二天病了。”余思念好笑道,“你直接叫我们不就是了。”

    “不想出来。”余思量垂着眼,“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

    余思念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当时那个情况,如果余思量出来,的确有点尴尬。

    余思量继续说道:“在那之前我的确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忽然退圈,你出道第一部电影就是别人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到的高度,而且红了之后热度也没随着事件消失,你退圈的时候甚至还有一部电影在参奖,拿最佳女主的呼声很高,你用几年的时间就拿到了别人可能一辈子都拿不到的成就,最重要的是……你很喜欢这份工作。”他说着顿了一下,垂下眼,“直到那天晚上。”

    余思念笑了笑:“我退圈那年,我一个朋友订婚了。”她垂下眼,看着盘子里的东西,无奈地笑了一声,“她才十五岁,有喜欢的人,还跟我说要去告白,我帮她出谋划策,做了很多准备,她说如果成功了就请我吃饭……结果那顿饭是在她订婚宴上吃的,她未婚夫比她大了五岁,两个人之前面都没见过,却说好等她二十岁就去把证领了,我当时觉得她很惨。”

    余思量微微皱起眉,这种事其实挺常见的,但余思念那么说,却让人觉得很难受,更重要的是……

    “但是我跟她也没什么区别。”余思念垂下眼,提起这件事,她神色还是有些难过,“那天婚宴上,有个男的来找我,动手动脚的,说话也很难听,我本来想打他,但是他说……他是我未婚夫,本来我还觉得他痴心妄想,家里根本没必要推我出去联姻,但他说家里已经在谈了。”

    余思量皱起眉:“所以是真的?”

    余思念点头:“我回家后本来想去问妈,正好听见他跟爸在说这件事,爸让她好好跟我说,妈一开始也是犹豫的,那个男的之前因为强\奸差点坐牢,只是他家里花钱摆平了,没留案底,不过圈子里很多人都知道。但是爸说……余家的女儿,嫁过去也不会被人欺负,怕什么。”

    余思量心里一凉。

    有家族做后盾,不怕被人欺负,这句话明明该是很感人的,但说这句话的人却是为了把她嫁给一个人渣。

    “最让我寒心的是妈同意了,我一直以为她很疼我,结果她只是跟爸说……只要不影响我的工作就好。”余思念轻声道,“那时候我才明白,对妈来说,我只是一个替她完成梦想的工具,对她来说我结不结婚、跟谁结婚根本无所谓,只要不影响事业就行……不,她可能巴不得我跟那个人渣结婚,这样就更像她了,只是我不会退圈,会继续活动。至于爸……我早看明白他了,对他来说,钱是赚不完的。”

    余思量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知道他姐可能会被嫁给一个很差的人,但第一次听她说这些,却还是觉得遍体生凉。

    “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特别崩溃,我恨爸,恨妈,恨大哥,也恨你。”余思念说着,抬眼看向余思量,“我当时想,你跟大哥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偏偏是我。”

    余思量下意识看向余思源,但他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在剥螃蟹,显得他有点一惊一乍的样子,于是他又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余思念。

    余思念好笑地把剥好的虾放到他面前,说:“只是当时的想法罢了,我那会恨到想跟全世界同归于尽。”

    从小依靠的港湾在一夜之间变成关禁自己的魔窟,最亲的人变成磨刀砍向她的刽子手,这种痛苦像是剜心割肉,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不想活了。

    她想反抗,可那时她只有十五岁,很多事甚至要经过监护人的签名才能完成。就算她很红,借着那点名气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但她家里人只要出来道个歉说以后不会再这样做了,然后等热度过去,大部分人忘了她的事,她依然会变成一件商品。

    她能想到的只有用自己的命去闹,去逼她妈妥协。

    但在去找她妈的时候,她哥拦住了她。

    她哥跟她说,不用嫁,继续去做你想做的事,五年后我会帮你推掉这桩婚事。

    其实她哥也就大了她三岁,刚成年没多久,刚跟着他爸开始接触公司的事务,在外人看来就是个什么不懂的小孩。

    但她哥那时的眼神认真又坚定,让她相信了他的确能在家族里拿到话语权,能让她脱离爸妈的掌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在那之前,她一直觉得她哥跟她爸、跟余家那些老不死一样,冷血,难亲近,心里只有利益和算计。

    但是她哥跟她说去做喜欢的事的时候她才明白,她哥不冷血,他只是选择了做个余家人。

    但最像余家人的人,最不像余家人。

    “其实只要有哥在,我继续留在圈子里也行,反正他在爷爷那说话比爸可有用。”余思念说着,把另外几只剥好的虾放到余思源面前,“我可以一辈子靠着哥庇护,但我不想那么做,只有真正成为余家的人,我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余思量哑然:“其实也不一定非要……非要那么做。”

    “我知道,但那时候我年纪还小,能想到的太有限了,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走跟哥一样的路。”余思念摘下手套,笑着捋了一下耳边的头发,“现在这样不是很好,爸已经不敢管我的事,也不会管你的事。”

    余思量默了。

    他妈总是骂他哥跟他姐冷血,说他们跟他爸一样,是彻头彻尾的余家人,但其实她自己比他们两个都要更像。

    “谢谢。”余思量道。

    余思念摇头:“我们可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自己,你只是顺便的。”

    余思量抿了一下唇:“但你们的确一直在帮我。”

    “因为你很可爱。”余思念笑道,“妈刚怀你那会,我其实挺烦的,尤其爸那时带了个‘弟弟’回来,吵得要死,我很讨厌他,一想到还要多一个就很烦。”

    余思量想了想那个“哥哥”,有点理解余思念了。

    “不过你小时候很安静。”余思念怀念道,“还怕生,每次去宴会,妈不想带你,就把你丢给我,你也不烦人,就跟着我屁股后面,跟只小狗一样,可爱死了。”

    余思量闻言耳根有点热:“什么小狗,你这是骂我呢。”

    “肯定不止我这么想。”余思念说着看了余思源一眼,“是吧?”

    余思源只是“嗯”了一声。

    “唉,哥真没意思,也亏嫂子能忍你。”余思念撇撇嘴,“难得跟小量一起吃顿饭,你就不能热情一点。”

    余思量:“……”

    他完全想像不出他哥热情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哥怎么高兴怎么来就好。”余思量吃完最后一只虾,碗里就又被放了几只虾,他愣了一下,循着那只手看过去,目光落到薄子衡身上,“你自己吃。”

    “吃了。”薄子衡又剥了一只虾自己吃了,看上去自在得很。

    余思量忍不住感叹道:“你真是一点没有局外人的自觉。”

    “我本来就不是。”薄子衡道,“你是我老婆,他们就是我哥跟我姐。”

    余思念闻言嘴角抽了抽:“要不是你运气好在教堂就直接把人拐走了,你怎么可能跟他去领证。”

    薄子衡一脸谦虚:“就是出手快了一点点而已。”

    余思念:“……”

    “早知道我也过去了。”余思念低着头,小声道,“小量结婚都没邀请我。”

    余思量抿着唇,有些尴尬地道歉:“我那时候就想瞒着周严,没有故意不告诉你们的意思。”

    “但你的确没邀请我们。”余思念哀怨道,“其实比起薄子衡,其实我跟哥更看好周严的。”

    余思量不解:“为什么?”

    跟薄子衡比起来,周严不管哪方面都被爆成渣了。

    “因为家世背景。”余思念道,“虽然薄家很和谐,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们还是比较希望你跟家庭背景比较简单的人在一起,一来不容易搞出我们家那么多事,二来……”

    “更好拿捏。”余思源忽然出声,加入了两人的对话。

    余思量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无奈地笑了笑。

    的确,如果当初他跟周严真的结婚了,他肯定会告诉周严他家的情况,以周家那德性,绝对会把他当皇帝供着,今天的事也的确证实了这一点,要是婚后他在那边受了什么委屈,他哥跟他姐要收拾周家也就是几句话的事。

    但这个对象如果换成薄子衡,这件事难度就大很多,不是不能给他找麻烦,只是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而且还不一定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薄家也很简单。”余思量道,“是我最羡慕那种家庭。”

    对面两人闻言便不说话了。

    余思量最羡慕什么家庭,他们两个是最清楚的。

    “所以这不是没说你。”余思念笑道,“你跟他在一起之后开朗很多,我们也觉得挺好的,以后有什么不开心随时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会帮你。”

    余思量眼眶一热,很轻地点了点头。

    “还有,原来那套房子,也别回去了。”余思念道,“太空了,你住着应该也不自在吧?”

    余思量闻言有些疑惑地看向薄子衡,有点怀疑他姐这么说是他授意的。

    薄子衡无辜地摇头:“我没说过什么。”

    余思量便拒绝了:“那套房子还是你们送给我的。”

    余思念闻言有点无奈:“我们送你那套房子是因为大一点住起来会比较舒服,早知道你不喜欢就不买了。”

    “没有不喜欢。”余思量道。

    余思念好笑道:“你从来就没有不喜欢的东西,只是更喜欢薄子衡那套罢了,是不是?”她说着,在随身的包里翻了一下,拿出一把钥匙来放到余思量面前,“本来准备送你当你和周严的结婚礼物的,刚好在你们那个小区,我跟哥也买了一套,连着的,里面还有两辆车,都是给你的。”

    余思量没有接,他道:“我现在住得挺好的。”

    “房子不嫌多。”余思念拉过他的手,强行把钥匙塞进他手里,“要是跟他吵架,就去那住,别回原来的房子了。”

    余思量“嗯”了一声,没再拒绝,但也没有要搬的心思。

    他当年考到宜城后,他哥就送了他原本住的那套房子给他,他一住就住到现在,虽然在那里面大多是跟他妈相处的窒息回忆,但这么多年,也住出点感情了,他不是很想搬。

    余思念无奈:“哥说得对,你真是一点都不像余家人。”

    余思量低下头:“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给你的,怎么安排是你的自由。”余思源道,“小量,去做你喜欢的事就好。”

    余思量眼眶瞬间就红了:“谢谢哥。”

    之后三人便没再说以前的事,既然余思量已经明白了他们的关心,便不用去挖彼此的伤口来剖析心意了。

    余思念第二天还要赶飞机,吃完饭就先回酒店了,余思源送她回去,余思量不想回家,也不想再留在店里,便拉着薄子衡去了附近的小公园。

    这会时间还算早,小公园人挺多的,有老人家来散步,有带小孩出来玩的,还有小情侣谈恋爱,充满了生活气息。

    余思量买了根棉花糖,然后跟薄子衡一起站在一边看人套圈。

    薄子衡看他看得眼睛都不转,便问道:“想要什么,我给你套一个?”

    余思量摇头,舔了一口手上的棉花糖,说:“我妈不喜欢我玩这些,说浪费时间,小时候我看人玩还挺羡慕的。”

    薄子衡有点无奈:“见过羡慕别人能去游戏厅的,没见过羡慕这个的。”

    “我是羡慕这种气氛。”余思量道,“热热闹闹的,不像我家,明明人很多,但是死气沉沉的,我有时候坐在房间里读书,会忽然觉得害怕。”

    “怕什么?”

    “不知道,怕鬼,或者怕人。”余思量垂下眼,想了想,“也可能怕我妈忽然闯进来,怕她生气,怕她跟我爸吵架,什么都怕。”

    薄子衡道:“本来家应该是最让你有安全感的地方才对。”

    余思量闻言摇了摇头:“恐怖片里的主角一害怕就会躲进被窝里,这是我最不能共情的事,我在家的时候连被窝都不属于自己。”

    薄子衡道:“你可以锁门。”

    “我妈有钥匙。”余思量道,“我现在那套房子的房间门锁是换过的,我本来换了锁想拦我妈,结果她直接找人把我锁撬了,又换了一个,现在那个锁连我都没有钥匙。”

    薄子衡默了。

    他知道余思量他妈离谱,但没想到能离谱成这样。

    撬儿子房门的锁?怎么想出来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余思量好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都习惯了。”

    然而余思量并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让人心疼,到底是得经历过多少次才能说出习惯了这种话?

    薄子衡伸手揽住余思量的肩膀,说:“以后在家你想锁门就锁门,把我锁在外面让我睡车库都行。”

    “神经。”余思量笑着拍开他的手,“她现在也管不到我了,无所谓。”

    薄子衡点头:“她现在好像是管得不严了。”

    余思量没有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给他看自己的手机设置。

    拒接所有陌生号码,至于黑名单里躺着的是谁大概也不用猜了。

    余思量等他看完,又点开聊天软件,切了小号给他看。

    整个列表只有他妈一个人,在余思量没看的时候已经发了上百条信息了。

    薄子衡哑然:“她不知道?”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余思量又吃了一口棉花糖,无所谓道,“她爱面子,大部分时候不会在别人那发疯,所以不想理她的时候我就拉黑她,她找不到我,实在想骂我就只能发我微信,有工作就找琳姐,真的受不了才当面来骂我。”

    薄子衡叹了口气。

    “老是叹气好运会跑哦。”余思量说着把手里的棉花糖递过去,“太甜了,不想吃。”

    薄子衡无奈地接过棉花糖,把剩下的解决了,扔掉签子,拉着他去套圈。

    但看着挺万能的薄总也有不擅长的事,嘴上说着要套个最远的玩具给余思量,实际上圈套了一把又一把,最后还是余思量看不下去自己套回来的。

    “是因为我太高了。”薄子衡辩解道,“距离比较远,不好套。”

    余思量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是,让雪橇来肯定套得比你快,它那么矮。”

    薄子衡:?

    看他一脸吃瘪,余思量才笑起来,拉着他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打开了那个玩具,是辆小汽车。

    余思量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车身上有个按钮,便按了一下,小汽车立刻发出“biubiu”的声音,一边闪烁一边唱起歌来。

    又吵又晃眼。

    他连忙又按了一下那个按钮,但那声音一点没有要停的意思,还是呜哩哇啦地响,响得附近的人都看过来,尴尬得余思量脸都红了,只能把车抱在怀里尽量捂住声音跟灯光。

    薄子衡看被他这动作可爱了一下,刚想笑,就收到了来自余思量的死亡视线,于是立刻敛了刚冒出来的笑意,伸手帮他捂了一下。

    过了一会,车终于不响了,余思量立刻把它塞回盒子里甩到薄子衡怀里:“不准再让我看见它!”

    薄子衡无辜地“噢”了一声,抱着盒子跑了。

    余思量也不知道薄子衡跑哪去了,等人再回来的时候,盒子已经不见了,他疑惑道:“东西呢?你不会扔了吧?”

    “没有,回去跟老板换成别的了。”薄子衡说着把他换的东西递给余思量看,“大的不好带,就换了小的。”

    余思量看着那一串钥匙扣陷入沉默,几秒后才无语道:“你准备在这边摆摊吗?换这么多个干嘛?”

    “也不多,就十来个。”薄子衡道,“我跟老板说换价格差不多的,他就给了我这些,其实我觉得可能还亏了。”

    “你套圈的钱都可以买三个玩具了,现在才跟我说亏。”余思量好笑道,“这个太小了,雪橇容易误吞不能给他玩,我们也没那么多钥匙挂,你拿回来准备挂哪里?”

    薄子衡想了想,说:“那就送人吧。”

    余思量闻言有点无奈,但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两人找了个人多的地方,余思量不好意思去跟路人搭话,但薄子衡可没这个问题,看见带着小孩的大人就过去送。

    有些大人比较警惕,问他为什么要送小孩子玩具,他就说自己是出来做宣传的,然后拿出手机找出余思量之前上映过的戏出来卖安利,大人一听是有目的的,便安心让小孩子收下东西走了。

    余思量简直要被他这鬼才反应震惊了,正要过去跟他说话,就有两个女孩子朝他走了过去。

    两个人看表情大概是来搭讪的,但她们没有直接开口,而是问薄子衡:“我们也能要一个挂件吗?”

    薄子衡闻言露出一个有些疏离的笑容:“不好意思,这个只能给年纪比较大的人跟小孩子。”

    其中一个姑娘闻言有些不解:“为什么?看剧的肯定都是年轻人比较多啊。”

    薄子衡笑着指了指余思量的方向:“怕我老婆误会。”

    两个女孩都愣了一下,其中一个脸上直接就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说:“果然帅哥都有对象了。”

    余思量无奈地走过去,说:“剩下没多少了,都给她们吧。”

    薄子衡“噢”了一声,在剩下的四个钥匙扣中挑了一个出来,剩下的递给两个女孩,说:“我老婆同意了,送二赠一。”

    两个女孩被逗笑了,其中一个一人说道:“怎么就给我们三个,你老婆不是说都给我们吗?”

    “那不行的。”薄子衡摊开手掌,给她们看自己留下的狗狗钥匙扣,“这是最可爱的,要给我老婆。”

    两个女孩又被逗笑了,虽然没要到微信,但得到了可爱的钥匙扣,还吃到一份甜甜的狗粮,也还可以。

    其中一人想了想,从包里拿了一块巧克力出来,递给薄子衡:“给你吧,拿去哄老婆。”

    薄子衡笑着道了谢,拿着巧克力回到余思量身,说:“老婆快看,是巧克力!”

    语气夸张得有点好笑。

    余思量瞪了他一眼,接过巧克力撕开包装,折了一半给他:“我的钥匙扣呢?”

    薄子衡张嘴把巧克力咬进嘴里,将钥匙扣给了他。

    余思量拿过来,扣到了余思念刚刚给他的钥匙上。

    东西都送出去了,余思量又跟薄子衡在公园里走了一会儿,走得有些累了,便提出要回去。

    车还停在刚刚吃饭的地方,但余思量有点不想走了,坐在公园入口不远的长凳上反思自己为什么要走路过来,他是有什么毛病吗?

    薄子衡无奈,在他面前蹲下来,说:“我背你过去吧。”

    余思量觉得自己该拒绝的,这么一小段路实在没必要,但对着薄子衡宽阔的肩背,他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最后在薄子衡的催促下还是爬了上去。

    “薄子衡。”余思量趴在薄子衡背上,小声叫他。

    “嗯?”

    余思量道:“我的少爷毛病都要被你惯出来了。”

    薄子衡闻言低低笑了一声:“没关系,我很乐意惯着你,小少爷。”

    他说完,轮到余思量笑了:“你这样背着我说这句话一点也不苏,有点像管家,还是年纪很大那种。”

    薄子衡默了:”管家可以,老管家就算了。”

    于是余思量又趴在他背上闷闷地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薄子衡便也跟着笑,余思量开心,他就开心。

    背着人回到停车的地方,余思量从薄子衡背上跳下来,正要打开车门,就看见周严朝这边走了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在原地等了一会。

    “小量。”周严叫了他一声。

    “有事?”余思量在周严开口之前,先截断了他的妄想,“如果你是想请我帮周家,那就不用开口了,你从婚礼上逃走的那一刻起,你们就不可能再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了,不对周家落井下石已经是我能做到最宽容的事情了。”

    周严的闻言有些窘迫,他的确是来求余思量的,他爸妈都觉得余思量对他肯定还有感情,毕竟两人在一起那么多年,余思量之前对他表现得也很深情,觉得只要他说说好话余思量一定能回心转意。

    但他之前也不是没有试着挽回过,余思量的态度却一直都很坚决,他很清楚,他跟余思量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

    所以他一开始是不想来的,但他爸把公司的经营情况跟他说了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得选,就算知道没有机会,他还是得来碰碰运气。

    “你怎么阴魂不散。”薄子衡看到周严,忍不住“啧”了一声。

    周严这个前未婚夫的身份就让他很不爽了,但更让他不爽的是周严的逃婚,他老婆那么好,这家伙居然抛弃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斤两。结果余思量跑了,他又装出一副余情未了的深情样子跑来烦他,跟个冤魂似的赶都赶不走。

    余思量看他那副警惕又嫌弃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伸手拍了拍薄子衡的心口以示安抚,随即看向周严:“你如果还有什么话,就趁今天都说了吧,这是我最后一次停下来见你了,如果以后再碰见你,我会当做不认识你,如果你缠着我……算了,你也缠不了我。”

    周严闻言沉默了,余思量作为明星,行程的保密程度是很高的,真的想靠这个去堵他难度有些高,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去他家找他,虽然他之前住的小区安保等级很严格,但他自己也在那买了套房,要进去并不成问题。

    然而余思量已经搬家了。

    他现在住的地方,安保比起之前那个小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上次如果不是找朋友的帮忙他连门都进不去。

    最最重要的是,他也不敢再去缠着他。

    他现在不是那个没什么家世背景的小明星了,他是余家的少爷,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周严对着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说余思量对他的好,说他对余思量的好,这些在以前一条一条列出来都很感人,但在知道他是谁之后,这些感人就变成了过家家,对余思量而言,无论是给他花的那些钱还是他花的那些钱,都只是零花钱罢了。

    这样想着,他的目光却瞥见了余思量手上的钥匙扣,看着像是塑料的,被旁边的车钥匙对比得有些廉价。

    他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忍不住又盯着看了几眼,想再确认清楚。

    余思量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干脆将钥匙拎了起来,说:“子衡送我的。”

    周严这才看清楚,那个钥匙扣的确很劣质,狗脖子上的蝴蝶结领巾都印歪了,看上去就是路边摊随便能买到的东西。

    他下意识问道:“送你车?”

    余思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钥匙扣了。”

    周严表情一僵。

    他想问余思量怎么会用这种东西,甚至想讥讽薄子衡一句,但此时却感觉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到自己曾经跟余思量说物质不重要,感情才重要,那时候他到底存了多少高高在上的心思?现在他跟余思量处境对调,他反而变得那么在意,甚至想着踩薄子衡一脚来衬一下自己以前给余思量花过的钱和心思。

    但他想到薄子衡那套房子,想到当初那个隐隐约约的猜测,又不敢将这种卑劣的心思说出口,最后只是沉默地盯着那只塑料的狗没有说话。

    他跟那只狗又有什么区别呢?

    余思量见他沉默,也懒得去猜他的心思,便说道:“没什么想说的我就走了。”

    他说完,便推了一下身旁的薄子衡:“去开车。”

    薄子衡没动,拉开车门把人塞进车里才转到驾驶座去,一坐下立刻就催着余思量扣好安全带,然后发动车子溜掉,是真的一秒也不愿意呆。

    余思量被他这小气举动可爱到了,笑道:“以后我不会再跟他有来往了,话都不会再说,放心吧。”

    “我才不信。”薄子衡酸溜溜道,“每次看见他,你都会停下。”

    余思量无奈:“那你想我怎么做?”

    薄子衡闻言皱起眉想了一下。

    他不介意余思量的感情史,但超级超级介意余思量心里有前男友的影子,可要怎么抹去这个影子,他又不知道,毕竟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一种药可以把人特定的记忆单独抹掉。

    “算了。”薄子衡泄气道,“我也不是不想相信,就是吃醋,他凭什么啊。”

    “薄子衡,你现在也太可爱了。”余思量笑道,“既然你想不出来,我帮你想吧。”

    薄子衡:?

    以前余思量这么说都是要怼他了,但他这次好像没说错什么吧?

    薄子衡迟疑:“想什么?”

    “解决办法。”余思量命令道,“下一个路口左转。”

    薄子衡顿时警惕起来:“民政局早就关门了,你不能跟我离婚。”

    余思量:?

    “想什么呢?”余思量好笑道,“去我之前住的房子那。”

    薄子衡虽然没明白他要干什么,但还是打了方向盘朝那边转过去。

    到了小区,余思量先去超市问老板要了两个大的编织袋才上楼,一进门就把袋子往薄子衡怀里一塞,说:“拉好。”

    薄子衡:?

    他懵逼地拉开口袋,就见余思量打开门边的柜子拿了两双拖鞋往袋子里扔,紧接着是鞋柜上的摆件和盆栽,然后是放在旁边的雨伞。

    速度又快又粗暴,看着像是毫无章法的发泄,但仔细看又好像是有选择性地在扔。

    薄子衡站了两分钟,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你在扔周严送你的东西?”

    “准确地说,是跟周严有关的东西。”余思量抱着几个抱枕走到薄子衡面前,把抱枕往袋子里一塞,“看不见,就想不起来。”

    薄子衡闻言,唇角忍不住一点点往上翘,看着都要咧到耳根去了。

    “出息。”余思量好笑地拉着他走到一间客房前,“以前周严在我这过夜都是睡这间房,我也不让别人睡,勉强算是他的房间吧,现在给你个机会,里面的东西你去扔,想扔什么扔什么,要是扔不干净下次被我看见就不准吃醋了。”

    他说完,就见薄子衡放下手中的编织袋,便伸手帮他开了门,说:“进……”

    话还没说完,就被薄子衡抱了起来。

    双脚忽然离地,余思量吓了一跳:“你又找骂?”

    薄子衡笑道:“思量,我爱死你了!”

    余思量一愣,随即眉眼也染上了笑,很强“嗯”了一声。

    他也想薄子衡开心,也想薄子衡安心。

    就像他从薄子衡那得到的一样,他也想让薄子衡感受到。

    第 43 章

    余思量都让薄子衡扔了, 薄子衡自然不会客气,进了屋把目光所及的东西都扔了,一边扔一边说道:“我明天就让人来把这些拖走。”

    “行。”余思量笑了笑, 起身去扔别的东西。

    周严以前倒是送过他一些不错的东西,余思量也没人扔, 另外找了个袋子装起来。

    薄子衡出来一看就不乐意了:“你留着这些干嘛?”他说着上去翻了一下,都是些价格还可以的首饰, “别舍不得, 你喜欢我给你买新的。”

    “想什么呢。”余思量好笑道,“过几天有个慈善拍卖, 拿去捐了。”

    “不要,明天我让人一起拉走。”薄子衡还是不乐意, “不想让他的东西在这种公开场合跟你扯上关系。”

    余思量闻言有点无奈,但这点小事, 薄子衡开心就行。

    “听你的。”余思量道,“但是这样我到时候就没东西参加拍卖了, 把你卖了。”

    “可以。”薄子衡说着把那堆东西往编织袋里一塞, “我让人处理, 你不用管。”

    余思量好笑地点点头:“都听你的。”

    “真的都听我的?”

    “不然呢。”余思量道,“我都让你随便扔了你还不满意?”

    “很满意。”薄子衡笑道, “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余思量疑惑地看他:“什么?”

    “跟我道谢。”薄子衡道, “说好的, 等你跟哥姐他们见完面, 我要跟你讨账的。”

    余思量眨眨眼,很轻地笑了一声:“那你想怎么讨?”

    薄子衡想了想, 问道:“怎么讨都行?”

    余思量挑了一下眉没回答,于是薄子衡便也不多问, 直接低下头去亲他,但只是碰了碰唇。

    余思量弯起唇角:“够了?”

    “不够。”薄子衡道,“思量,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余思量依旧没有回答,抬头在他下巴上很轻地亲了一下。

    薄子衡:“……”

    “这算同意了?”薄子衡问他。

    余思量还是没说话,继续在他下巴上一下一下亲着,像只勾人的小猫,但薄子衡去摸,小猫又晃着尾巴走开了,绕一个圈回来继续蹭他,让人心焦。

    薄子衡耐心几乎都要耗尽了,他伸手勾住余思量的腿将人托抱起来,抵到门上,微微抬头看他:“继续。”

    余思量便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低头继续跟他接吻。

    纏綿的,熱烈的。

    四瓣唇像是被麦芽糖粘合在一起,刚分开就又追逐着贴上去,像是要彻底夺走彼此的呼吸,一同溺死在这甜蜜里。

    薄子衡已经被亲出火来了,放开余思量的唇后又微微低头在他颈侧落了个吻,说:“抱好。”

    余思量还有些晕乎,听见他半带命令的语气便下意识照做了,两只手收紧抱住薄子衡,腿也跟着勾住他的腰,像只树袋熊一样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

    薄子衡便这么抱着他朝外走去,走到余思量房间门口时才停住脚步,轻声问道:“我能进去吗?”

    余思量这会已经缓过来了,听见薄子衡这句话总觉得他有点像在开黄腔。

    他很轻地笑了一声,说:“就怕你进去后没兴致了。”

    薄子衡问道:“所以我能进去?”

    余思量闷闷“嗯”了一声。

    薄子衡这才转动把手,推开了门。

    入眼就是塞得乱七八糟的衣柜以及甩了一地的衣服。

    薄子衡:?

    他还以为余思量在他那边的房间都算乱了,但跟这边比起来,那边居然算整齐了。

    余思量抱着他的脖子,见他沉默,有些尴尬地把脸埋进他肩膀,瓮声瓮气道:“要不出去吧。”

    薄子衡没有动,而是抱着余思量往里走,然后“砰”地带上了门,挂在门后的包包随着他这动作晃了晃,“啪”的掉到了地上。

    余思量:“……”

    刚刚那个吻太好,好到他觉得薄子衡能接受他的一切,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所以才会在薄子衡提出要来这个房间时点头答应。

    但现在……他脸都快红透了,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哀求:“我们出去吧,别在这了。”

    但薄子衡没动,只是很轻地笑了一声:“都要没地方落脚了。”

    余思量含糊道:“你直接拨开。”

    于是薄子衡真的用脚拨了一下地上的衣服,抱着他一个转身想把人放到床上,然后就对上了床上一只超级大熊的侧影。

    那熊起码得有一米五,安静地躺在床上,怀里还放着余思量没看完的几本书跟一个游戏机,以及手机支架首饰玩具甚至还有一盒彩色铅笔,东西太多,直接把大熊的肚子都压塌了。

    而床上其他地方的东西也不少,唯一空着的地方刚好能躺上去一个人,大概是余思量特地刨出来的,明明是张三人床,但乍一看跟单人床大小好像差不多。

    薄子衡站在床边盯着看了足足有一分多钟,时间久到余思量觉得他可能在心里盘算着明天去领离婚证的时候,他才长叹了一口气:“生活的压力对它来说好像有点重了。”

    余思量愣了几秒才明白他在说什么,窘迫道:“顺手就放了。”

    薄子衡有些无奈:“为什么不让阿姨帮你收拾?”

    “东西太多了,阿姨也不知道怎么收拾。”薄子衡红着耳朵解释道,“而且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那你也不能这样。”薄子衡道,“这么乱,住久了心情也不好。”

    “不、不乱啊。”余思量有点没底气,“就是多。”

    薄子衡也没有跟他争辩这个问题,说:“那你介意我帮你收拾吗?”

    余思量再次愣了一下,旋即摇摇头:“不用你,我自己、自己也行。”

    薄子衡还是问他:“介意吗?”

    这回余思量只是摇头,说:“我们出去吧,别、别在这了……”

    “这里挺好的。”薄子衡将人放到床上,“我去跟你的熊朋友商量一下,给我让个位置。”

    余思量闻言连忙把压在熊上面的东西胡乱扫到地上,然后把熊一推,露出了被熊压住的东西。

    他红着脸,继续把东西往地上扫,好不容易才清出来一个位置,说:“你、你上来吧。”

    他本来以为看见这乱糟糟的地狱景象后薄子衡应该没兴趣了,却没想到他上来就亲他。

    余思量有点懵逼地想,薄子衡的这样都能有兴致?

    而事实薄子衡不止有,还非常有。

    余思量往下摸的时候都吓了一跳:“你也太不挑嘴了。”

    “挑什么?”薄子衡亲了亲他的鼻尖,笑道,“我觉得你这样很可爱。”

    余思量蹙眉:“那你还要帮我收拾。”

    “可爱,但不好。”薄子衡道,“一直住在这样的地方,你会越来越压抑的。”

    余思量没有反驳,他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好,但就是收拾不了,收拾不好,就像他一团糟的人生一样。

    “有你在就不压抑了。”余思量亲了亲他,“我帮你吧。”

    薄子衡没有说话,而是继续低头跟他接吻,像刚刚那样纏綿的、让人心跳加速的吻。

    余思量脑子在这个親吻中变得有些混沌,他有点分不清到底单纯是被亲的,还是因为缺氧。

    应该是缺氧吧,不然心脏为什么会跳得那么快?

    “喜欢你。”迷糊间余思量听见薄子衡貼着他耳畔很轻地告白,像是最甘甜的毒藥,瞬间侵蝕了他的理智,等他缓过神来,薄子衡已经在親吻他大腿内侧那块勄感的皮膚。

    “子衡,别弄了,癢。”余思量的的语气带着点请求的味道,听上去很乖,好像薄子衡提出任何要求他都会答应的那种乖。

    但薄子衡什么也没说,而是侧头在那里吆了一口,说:“先帮你弄出来。”

    余思量想说不用,但薄子衡显然没有听他的打算,直接动了嘴。

    余思量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第一声惊呼没有憋住,第二声才咬住手背,将后续的声音全部咽了回去。

    薄子衡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但上次很温柔,也很慢,连时间都像被无限拉长了,但他这次明显很急躁,舌头也比上次更不安分,余思量几次都差点没忍住叫出来,等结束时腿都是軟的。

    “你疯了。”余思量声音很轻地抱怨他。

    薄子衡伸手在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偏头轻轻咳了几下。

    余思量有些无语:“让你急。”

    薄子衡没有搭话,而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余思量的眼尾因为刚才的情謿泛起一层薄红,声音带着点哑意,哭过一样,看上去很軟,像是开始融化的棉花糖。

    薄子衡用拇指轻轻蹭过他的眼尾,轻声道:“你刚刚答应我了。”

    余思量目光瞥过他某个地方,再听薄子衡这乍一听很冷静的语气,不由得感叹这个人的忍耐力是真的变态。

    “我没有答应。”余思量道,“我只是没有回答。”

    “晚了。”薄子衡低声道,“你今天跑不掉的。”

    “你说过不会逼我的。”余思量道。

    薄子衡没有回答,而是俯下身在他心口落了个吻,再顺着他不甚明显的肌肉一点点往下描摹。

    明明只是很轻的觸碰,但一下一下的,像是要落不落的刀子,反而更折磨人了,余思量没忍住抬脚把人推开了一点,刚想说话,薄子衡就侧头亲了他脚踝一下,余思量顿时感觉全身都在颤栗。

    “别闹了。”余思量缩回脚,眼看他又要亲过来,只好道,“我这没套。”

    薄子衡弯腰的动作一顿。

    “真的。”余思量道,“不信你自己翻。”

    薄子衡当然信,他只是有点不解:“你家里怎么会没有套。”

    余思量被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噎了一下:“我家里没有套不是很正常?这又不是什么必需品,难道你那边有?”

    薄子衡沉默了。

    他何止有,还很齐全,都是对余思量起了念头后买的。

    余思量也默了。

    “我没打算结婚前跟他上床。”余思量解释道,“有时候实在扛不住了,我就跟他说这里没东西,他如果硬要我就可以把他赶回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有点心虚,因为原先用来对付周严的方法现在在用在薄子衡身上了。

    薄子衡无辜道:“可我们已经结婚了。”

    余思量抿着唇不说话了。

    薄子衡叹了口气,说:“你要是愿意,我就去买。”

    余思量咬着唇,迟疑道:“你确定你要这样下去?”

    薄子衡:“……”

    “处理完再去买,买完回来还有……”余思量说着,忽然想到刚刚薄子衡那兴致高涨的状态,又把话咽了回去,改口道,“买回来我就没兴致了。”

    薄子衡:“……”

    “听你的。”薄子衡无奈地在他唇边又落了个吻。

    他这么好说话,余思量反而有点心虚:“要不我帮你吧。”

    薄子衡问道:“跟之前那样?”

    余思量点点头,目光有些不自在地乱瞟:“你想那样也行,或者你……你想我跟你刚刚那样也、也可以,都可以,随你。”

    薄子衡呼吸一滞。

    要命。

    “就算不能直接上,能做的也很多。”薄子衡道,“最后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余思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给他:“说得好像之前几次你都是经过我同意的。”

    “但你也没反对。”薄子衡说着,弯下腰在他眉心落了个吻,“弄完一起洗澡好不好?”

    “我自己能洗。”余思量道。

    “怕你一会没力气。”薄子衡说着低头吻住他,不再给他任何回答的机会。

    余思量还在想薄子衡说的没力气是什么意思,他难道还要给自己搞个什么高难度动作吗?

    这个疑惑直到两人贴在一起他也没明白过来。

    “这累的不是你?”

    薄子衡没说话,就着这动作草草弄了两下就放开了,搞得余思量不上不下的,甚至想自己上手。

    等手碰到后,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说我没力气不会是指让我动手吧?我又不是没试过。”

    薄子衡没说话,直接侹了一下腰。

    余思量呼吸一顿,瞬间想明白他要做什么,刚想说他,薄子衡已经低下头亲他了。

    很熱。

    余思量有些崩溃地想,嚤擦生熱,物理老师没有骗他,他快被薄子衡燙化了。

    他以为这样就够了,好不容易适应了这个让人羞恥的解决办法,薄子衡却是忽的停了下来,抱着他翻了个身。

    余思量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没来得及细想这种预感,大腿就被燙了一下。

    果然!!

    他实在想不明白薄子衡到底是从哪学来这些的,学就算了还用!明明用手也一样。

    但他话都说出去了,现在反悔也没用了,只能脸埋进枕头里暗暗希望薄子衡快点结束。

    屋内响起清脆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小锤子一样拍打在余思量的神经上,他很想假装无事发生,但是身體却随着每一声响被迫耸动,让他想忽略也忽略不了。后来捂太久有些缺氧,他只能抬起头,那种让他崩溃的晃动就更明显了。

    等薄子衡解决的时候,他真的想给薄子衡一脚,嘴上说着不做但这跟做了有什么区别?!

    但就像薄子衡说的那样,他这会的确没什么力气去踹他,他就不明白了,明明他也没怎么动,出力的都是薄子衡,他为什么会这么累?

    更要的是蹆間濕黏一片,难受得要命,不洗澡不行。

    全让薄子衡说中了。

    余思量被抱起来的时候实在没忍住在薄子衡肩上咬了一口泄愤,但薄子衡只是很轻地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他还当薄子衡是心虚理亏不敢说什么,等被抱进浴室,被薄子衡压在瓷砖墙面上他才发现薄子衡哪是心虚,他根本就是憋着坏。

    刚才背对着,虽然羞恥,但起码不会看见彼此的表情,但现在两人面对面,余思量才发现原来刚刚只是开胃菜。

    他咬着唇尽力不让自己露出什么表情,但两人的姿勢实在太糟糕了,薄子衡每次松开力道噌过他时他都有种对方下一秒就要揷进去的错觉,只能惊慌地抱住他的脖子不让自己往下掉,嘴里胡乱地骂他。

    但薄子衡只是贴着他的耳朵很轻地叫他老婆。

    等洗完澡,薄子衡肩上已经多了好几个牙印,最深的一个被咬破皮,渗了点血出来。

    余思量刚刚还在骂他,这会洗完澡又有点心虚了,说:“要不我给你擦点药……”

    薄子衡好笑地摇摇头,在衣柜里翻了床干净的被单出来换上,说:“睡觉吧。”

    余思量道:“客厅有药箱。”

    “小伤口而已,不管它明天就结痂了。”他说着将人抱到床上放好,又弯腰亲了亲他的眉心,柔声道,“晚安。”

    余思量是真的累了,也懒得再劝,抱着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薄子衡倒是很精神,干脆收拾起房间来。

    余思量这一觉睡得很沉,连一个牛毛细梦也没做,途中被薄子衡不知道搞什么东西的动静吵醒了一下后又继续睡,但这一回就睡得没那么安稳了,乱七八糟的梦做了一大堆,甚至有一些让人面红耳熱的。

    睡醒时余思量盯着天花板,脑子还有些发熱,像是沉在那些梦里没出来,

    余思量都有点搞不明白自己了,以前也没见做这些,结果昨晚被薄子衡那么折騰了一通,反而梦见了,搞得他尝过后很欲求不满似的。

    他在心里唾弃了自己几句,这才坐起来,却被房间里的变化搞得愣了一下。

    常年闭着的窗帘被拉开了一半,上午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并不刺眼,但给这个房间增添了几分朝气。

    不过一晚上的功夫,他那个乱得无从下脚的房间就变得整整齐齐,衣服该折折该挂挂,有些不见的大概是拿去洗了。

    他很喜欢乱买东西,那些大部分是没什么用的摆件饰品,很多他拿到手后只是看了一眼就扔到一边了,乱七八糟散在地上,有时候走路还会踩到,这会那些东西也被收拾起来,放在了一个箱子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因为兴趣爱好而买回来、但玩了几天就腻了的各种工具,也被好好收进了箱子里,原本看上去挤得满满当当的房间好像一夜之间变大了很多。

    不对,不是变大了,就是少了。

    余思量一整个懵逼,下床在屋里转了一圈,但实在没找到他的东西,正要出去找薄子衡,他正好推门进来了。

    “醒了?”薄子衡说着走到窗边将另一半窗帘也拉开,阳光瞬间倾泻进来,照得整个房间亮堂堂的,仿佛空气都清新了一些。

    “醒了。”余思量道,“我的东西呢?怎么就剩这么点了?”

    “给你放到客厅了。”薄子衡解释道,“我订了几张桌子跟柜子,马上就送过来了,你这里房间多,把东西搬到那边去,一来收纳的地方大点,二来还能腾出地方给你用。”

    余思量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他每次在网上看到别人捣鼓手工都会产生兴趣,然后立刻上某宝哐哐一顿买,买回来一堆东西后趴在房间桌上玩那么几天就不玩了,也不会收起来,久而久之那张桌子上面几乎没有可以用的地方了。

    “我那不是忘了嘛。”余思量嘟囔道,“再说东西都放在一起,我要用就不用找了。”

    “你有不少东西都落灰了。”薄子衡无奈道,“等柜子到了,我再把你那些东西放上去,以后有什么找不到的可以问我,或者一会儿你在旁边看着也行。”

    余思量闻言耳根有些发热:“你好歹叫我帮个忙吧。”

    “你不是不肯收拾吗?”薄子衡笑了笑,朝他伸出手,“先起来吃饭。”

    “我去洗漱。”余思量借着他的手将自己拉起来,然后“噔噔噔”跑到厕所去,飞速洗漱完便出去了。

    “懒得走远,在楼下超市买的速食叉烧包,试试看。”薄子衡一边说,一边把放着包子的盘子往余思量的方向推,“刚刚顺便买了果汁跟牛奶放在冰箱里,要是不想喝我就给你泡点茶。”

    “不用了,我喝牛奶就行。”余思量咬着包子,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你不用做这些,我也不怎么回来住。”

    “这好歹是你家。”薄子衡道,“既然没准备搬走,那就好好收拾一下,不然你每次回来多糟心。”

    余思量闻言没有反驳,他每次回来的确都很糟心。

    “我糟心的原因不是房子。”余思量道,“我在这里的回忆都不怎么样。”

    “但地方乱糟糟的,也的确会影响心情。”薄子衡道,“房间收拾干净了,难道不舒心吗?”

    余思量很想说不,但却说不出口。

    事实上他刚刚在房间里的时候的确没有以前那种压抑感了,一切不美好的东西,好像随着那个乱糟糟的房间一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灿烂的阳光和干净的空气。

    心里的确舒服很多。

    “那完全可以找阿姨的。”余思量道。

    “你又不喜欢别人碰你的东西,再说了,我收拾了就知道东西放在哪,以后你找不到了还能问我。”薄子衡说完起身去厨房拿了罐牛奶回来,插好吸管递给余思量,“喝吧,喝完下去走走。”

    余思量不解:“下去干嘛?”

    “透透气。”薄子衡道,“一会儿他们搬东西过来,可能会有点吵。”

    余思量摇头:“这好歹是我家。”

    薄子衡便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薄子衡接到电话说他订的东西到了,他便下了一趟楼,再回来时身后跟了好些个工人,抬着桌子跟柜子进了屋。

    薄子衡指挥着他们把东西放进房间,余思量就抱着手坐在旁边看,顺便思考此时正在发生的事情。

    其实他昨天睡觉前最后一个念头是等醒了一定要好好跟薄子衡算账,他当时甚至抽空想了一下算账不成反被调戏的可能性,但还没算出来这个可能性有多高就睡着了。结果睁眼到现在,他愣是没找到半点找算账的机会,还被薄子衡这一派勤劳景象搞得有点心虚和不好意思。

    余思量的东西多,薄子衡定的家具,十几个工人来来回回搬了好几趟才搬完,他还顺便让工人们把原来给周严那个房间里的家具一起拉走了。

    等家具都放完,他正要问余思量要不要参与一下整理活动,就见他坐在沙发上发呆,走过去屈起手指,用关节很轻的敲了一下他的眉心,笑道:“有人在家吗?”

    余思量回过神来,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干嘛?”

    “准备怎么收拾?”薄子衡问道,“我随便给你放?还是你有什么收纳习惯?”

    余思量闻言神色有点复杂:“我原来的房间都乱成那样了,你怎么会觉得我有什么收纳习惯?”

    “每个人都会有的。”薄子衡道,“或者说喜好也行。”

    余思量觉得也是,于是站起来说道:“我跟你一起收拾。”

    薄子衡点点头:“那先把你的胶带收起来,那个柜子是朋友推荐的,说是专门用来收纳这些的。”

    余思量没想到他还考虑到这个,愣了一下。

    “怎么了?”薄子衡问道,“有什么问题吗?还是你想先收拾别的?”

    余思量摇了摇头:“都听你的。”

    薄子衡便过去抱起他其中一箱胶带,问道:“先把这些收拾好?还是要一起搬进去,你看着收?”

    “都、都行吧。”余思量迟疑了一下,跟上薄子衡的脚步进了房间。

    作为客房,这屋里本来是有床的,但薄子衡刚刚也让人搬走了,这会儿只有收纳用的柜子和让他做手工的桌子,看上去很整洁,但也有点空。

    薄子衡也知道这个问题,便说道:“把这些东西收拾好,到时候再重新装饰一下就好了。”

    余思量“嗯”了一声,站在旁边看薄子衡把那些胶带拿起来,根据大小和图案整整齐齐地码进柜子里。

    这其实是一个很舒心的过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得劲。

    薄子衡很快也觉察了余思量的情绪,放下手中的胶带,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问道:“怎么了?闷闷不乐的,不喜欢我这么放?”

    余思量摇了摇头。

    薄子衡又问道:“那是我太多事了?”

    余思量还是摇头:“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太开心,不是很想收拾它们。”

    薄子衡默了默,叹气道:“那我们就不收了。”

    余思量却还是不太开心,他咬着唇,问道:“我是不是很烦?”

    “不要这么想。”薄子衡道,“我做这些本来就是为了让你舒心,如果最后反而让你心情不好,那就没有意义了,是因为我自作主张了?”

    余思量摇头:“你昨天问过我了,我没有拒绝。”

    “没有拒绝也可能是因为不好意思呢?”薄子衡道,“真的不介意?”

    余思量摇头,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别不开心了。”薄子衡伸手把人揽进怀里,“不然我帮你恢复原状?”

    余思量还是摇头:“不想恢复。”

    薄子衡露出一个苦笑:“你这样我很难办,不知道怎么哄了。”

    余思量说:“这样就行了。”

    薄子衡便没再说话,只是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际。

    余思量靠在薄子衡怀里,脑子乱糟糟地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明明没薄子衡做的没一个地方他都觉得没有问题,甚至在动手之前他都还觉得很好,为什么忽然就不开心了?

    他想着,又看了一眼那些被整整齐齐码放在柜子上的胶带,心头忽然涌上一阵莫名的恐惧和烦躁。

    必须快点把这些东西收起来,不能让他妈看到,会挨骂。

    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不能放在这里。

    余思量忽然焦虑起来,他说:“还是收起来吧,不然我妈看见会生气。”

    薄子衡一愣,旋即明白了他为什么会不开心,很轻地叹了口气:“哥跟姐说得对,你应该搬走。”

    如果只是单纯的回忆也就罢了,余思量明显已经受了很深的影响,继续呆在这里只会让他的问题更严重。

    他伸手把余思量抱起来,放到桌上坐着,说:“不收了,我让人过来把东西拿到他们送你的那套房子那边,行吗?”

    余思量愣了愣:“会不会太麻烦了?”

    薄子衡笑道:“又不是我自己搬,有什么麻烦的,等着。”

    说干就干,他立刻打电话叫了人过来,余思量东西虽然多,但体积都不大,几个人搬,很快就能搬完。

    余思量看他们忙忙碌碌的,又纠结起来:“可是桌子跟柜子都搬过来了。”

    薄子衡闻言有些无奈:“桌子柜子可以再搬过去,也可以再买,现在的问题是你想不想搬,如果你不愿意,我就让他们把东西拿回来,不然你一会再不开心,我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余思量点头:“这些东西我本来也用不太着,放在那边也好,我过去拿也方便点。”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薄子衡重新让人往那边送了家具,然后带上余思量跟那些东西一起过去他的新房子。

    同一个小区的房子,布局差别不是很大,不过薄子衡那边是自己装修的,而余思源他们送的这套房子用的是小区的模板装修,住倒是能住,但这金碧辉煌的风格,实在不是余思量喜欢的。

    薄子衡看见他纠结的表情,笑了笑:“一会儿我把我们那屋的设计师联系方式给你,你自己跟他谈。”

    余思量“噢”了一声,跟在薄子衡身后,看他指挥工人放柜子。

    一样的画面,他今天看了两遍,但这次跟上次的心境却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这套房子是余思源他们送的,也可能是别的原因,他忽然有自己拥有一个新家的诡异实感。

    这样忙忙碌碌搞了半天,等全部弄完的时候,午饭的点已经过去很久了,薄子衡叫了外卖,拉着余思量到选好的房间里边吃边聊,准备等吃完饭就把他的东西收拾起来。

    余思量一开始答应得好好的,但吃完饭就开始犯懒,薄子衡已经上手收拾了,他还坐在椅子上不肯动弹。

    薄子衡见他这样,无奈道:“真的不想收拾就去把雪橇带过来吧,它自己在家应该挺无聊的。”

    余思量想了想,觉得收拾东西实在是提不起劲,但如果要去接雪橇,他努努力应该能克服一下自己的懒癌。

    于是又坐了一会儿,他便拖着步子回到他们现在住的房子那边把雪橇牵了过去。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薄子衡就已经收完了大半个柜子,余思量都惊了:“怎么这么快?”

    “收进去的时候有简单整理过。”薄子衡解释道,“不过我不太懂这些东西,只能按大小尺寸整理,如果你觉得不妥当,可以自己再调整一下。”

    余思量的整理能力四舍五入为零,因此对薄子衡的整理方式没有一点异议。

    刚刚去牵雪橇那么一会,他身上的懒劲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于是也跟着薄子衡一起整理起来。

    但两人一起干,也干到天黑才弄完。

    本来只是把东西放上去,比起收拾还是要简单点的,然而余思量收拾东西时非常不专心,拿到什么东西总是要仔仔细细的看一下,甚至还要回忆一下自己当初为什么会买这个东西,碰上好玩的还要上手玩一玩,可以说大半的东西都是薄子衡一个人搞定的。

    收拾完东西,两人离开房间,余思量看他把门关上,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你跟老公道谢的方法会不会太客气了一点。”薄子衡好笑道,“我可不缺你这一顿饭。”

    “可你也什么都不……”余思量说着表情一僵,后面的话又生生给咽了回去,他狐疑地看着薄子衡,“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一会回去就跟我讨账,这回是在家里,让我连借口都没有。”

    薄子衡挑眉:“借口?”

    余思量不说话了。

    “没有别的打算。”薄子衡无奈道,“我真的只是想做些让你开心的事情,哪能每次都那么功利。”

    余思量撇撇嘴:“你每次都这么说,让我觉得愧疚,觉得不好意思,然后就会答应你后面提出来的无理要求了。”

    “因为你每次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真的很好拿捏的样子,我根本忍不住。”薄子衡道,“我的确有那一两次是带着目的的,但大部分时候真的只是顺水推舟。”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余思量撇撇嘴,“反正你今天不要想趁机跟我提要求,除了一顿饭,你是没办法从我这里得到别的东西的。”

    薄子衡闻言,立刻可怜巴巴的凑上来:“亲一下也不行?”

    余思量闻言犹豫了,这个要求倒是不过分,反正他们平时亲得也不少,不差这个。

    他“嗯”了一声,凑过去在薄子衡脸上落了一个吻。

    薄子衡眼睛顿时弯了起来:“你看你每次都这样,只要我提出一个不算过分的要求,你就会想,好像也不是不行,就答应我了,你的底线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消失的。”

    余思量:?

    “薄子衡!”余思量气道,“你再这样,今天晚上就给我睡沙发去!”

    薄子衡道:“你应该直接让我去睡沙发才对,居然还给我机会,老婆你怎么这么可爱。”

    说完就被余思量打了,打完才乖了一点,说:“今晚不想吃外卖,想吃你做的东西。”

    “这个点,市场没有什么好东西了。”余思量道,“家里好像也没菜了。”

    “煮个面就行了,简单又管饱。”薄子衡无所谓,“冰箱里不是还有午餐肉,再煎两个蛋,差不多了。”

    这点要求的确很简单,余思量答应下来:“好。”

    薄子衡又道:“吃完你陪我打游戏,最近新上的,我买了之后一直没有时间玩。”

    余思量答应下来:“好。”

    薄子衡继续道:“天越来越热了,想囤点冰淇淋在家里,还想买新衣服,明天你陪我一起去逛逛?”

    余思量点头:“可以。”

    薄子衡又提要求:“过几天那个慈善晚会我跟你一起出席。”

    余思量继续点头:“好。”

    薄子衡最后说了一句:“你搬过来吧,以后都不走了。”

    余思量下意识点头:“好。”

    答应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正要转头去骂薄子衡,却对上了他盈满笑意的眼睛,比满天的星辰还要闪亮,还要温柔。

    他顿时就骂不出口了。

    不就是搬过来吗?余思量想,既然薄子衡想他搬,那就搬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以后还走不走,以后再想也不迟。

    第 44 章

    虽然答应了要搬, 但他就这两天休息,实在不想折腾,便跟薄子衡说好等这部戏拍完再说。

    回到家余思量就跟薄子衡要了设计师的联系方式, 洗完澡后就坐在床上跟他讨论新房子要什么样的。

    薄子衡凑在旁边围观,嘴巴也不闲着:“那个露台可以种花, 咱们种点漂亮的,加个顶, 晚上可以在那里看星星。”

    余思量打字的手指一顿, 无语道:“你那么有想法为什么这边不弄。”

    “当时没想那么多。”薄子衡皱着眉,“我朋友说弄完可以聚会, 我也觉得不错,这不就听了, 结果也没聚过几次,都在外面吃了。”

    余思量:“……”

    他无奈地摇摇头, 继续打字,把薄子衡刚刚说的话发给设计师。

    薄子衡又道:“后院也可以搭个小棚子, 多种点绿植, 夏天可以乘凉, 喝喝茶。”他说着,看余思量又看他, 立刻解释道, “你知道的, 我养狗了, 设计的时候优先考虑它了。”

    所以薄子衡那边前后院很多都是给雪橇玩的障碍跟玩具,除了两颗乘凉的树其他大部分都是草地, 只做了一些最简单的装饰。

    “可雪橇也会来这边。”余思量道。

    “但你平时都住那边,它也就偶尔过来, 无所谓。”薄子衡从身后凑上来,将下巴垫到余思量肩上,整个人半抱着余思量,语调懒懒的,有点像在撒娇,“既然要装修,就装不一样的,好不好?”

    余思量是没办法拒绝这个状态的薄子衡的,于是他又把他说的要求给设计师发了过去。

    薄子衡满意地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对了,我现在这房子也得改改。”

    余思量不解:“你想改什么?”

    “唔,想多改个衣帽间出来。”薄子衡道,“当初设计这房子的时候我没想过结婚的事,所以都是按着我自己一个人的需求弄的,所以那个衣帽间就没做太大,但是你衣服那么多,可能不够放。”

    “我很多衣服都是为了出席各种活动买的礼服,日常的衣服其实也没那么多。”余思量道,“够用。”

    “以后再买就不够,不管反正我要改。”薄子衡说着戳了一下他的手指,“你跟设计师说,还有琴房旁边,那个屋我之前没想好做什么,就只刷了墙,现在正好给你,对面的房间就给你放东西,刚刚好。”

    余思量闻言有些无奈:“我没什么要放的。”

    “可以放你的兴趣爱好。”薄子衡想了想,“就改成画室吧,你跟设计师说,快点。”

    余思量只好听他的,把这些也发给设计师。

    余思量只是想改改那套房子现在的风格,但没有太具体的要求了,本来还在担心会不会变成“随便弄弄”那种让人头疼的甲方,现在有了薄子衡在旁边,要求倒是明晰了不少,花了一天就把大致的方向定了下来,后面只要等设计师那边出方案就行。

    事情都做完,他的假期也快结束了,这还是余思量第一次过一个这么充实的假期,几乎每天都有事情要干,而且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不像以前,一放假就是在家没日没夜地睡觉,睡得分不清时间,等睡够了就窝在那个阴暗又压抑的家里把时间浪费掉。

    不过仔细想想,跟薄子衡在一起,好像浪费时间也能接受。

    正式开工前一天,丁雨琳掐着中午的时间打电话给他:“醒了吗?晚上的活动还记得吗?”

    “记得。”余思量打了个哈欠,坐在床上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要让人过来给我弄一下子造型吗?还是我自己搞搞就好?”

    丁雨琳道:“我让造型师过去吧,今晚剧组的人都会过去,本来只是巧合,但剧组那边准备用这个发通稿,所以你低调不了。”他说着顿了一下,“我还是让人去你家里?”

    余思量皱起眉犹豫了一下,虽然他懒得回去,但是这边的衣服的确不是很多。

    “那去那边吧,我晚点……”他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薄子衡抢走了,顿时皱了一下眉,“别闹,我在说工作的事。”

    薄子衡直接对着电话说道:“让造型师直接到这边来。”

    余思量无奈:“我东西都还没收拾过来。”

    “我已经定好衣服了。”薄子衡道,“不是说好一起去?”

    余思量愣了愣,旋即笑起来:“行,手机给我。”他伸出手,从薄子衡那拿回手机重新放到耳边,“听见了?我跟薄总一块去。”

    丁雨琳有点哭笑不得:“听见了,我跟剧组说一声,我到时候帮忙控制一下舆论,尽量不让他们把话题往薄总身上带。”

    余思量点点头,挂了电话。

    薄子衡立刻哀怨地凑了上来:“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说到哪去了。”余思量无奈道,“我是不想影响你,你又不是艺人,这样暴露在大众面前不是什么好事。”

    “好吧。”薄子衡叹了口气,听上去还有点遗憾。

    余思量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好笑道:“以前也没见你占有欲这么强。”

    “这不叫占有欲。”薄子衡解释道,“这叫炫耀。”

    余思量一愣,旋即笑起来:“那不是更幼稚?”

    “幼稚就幼稚。”薄子衡笑道,“我老婆这么好,我当然要炫耀了。”

    余思量道:“傻。”

    “嗯,我傻,快点吃饭去。”薄子衡催促道,“衣服上午就送来了,你看看喜欢哪件。”

    余思量点点头,起身去洗漱,下楼吃饭,吃过饭便跟着薄子衡去看送来的新衣服。

    因为工作的缘故,余思量不怎么挑衣服,各品牌会把新款送到丁雨琳那边,让造型师挑一些适合他的买,薄子衡的情况也差不多,只是他固定穿的品牌就几个,比较小众,款式也都不会太花哨。

    余思量转了一圈,挑了一些留下,剩下的都让人拿回去了。

    他长得好,身材纤细匀称,就是个行走的衣架子,所以造型师在给他挑衣服时更喜欢选一些繁复又难驾驭的衣服。换成别的艺人可能会是一场灾难,但放到余思量身上那就是又一次出圈造型,所以在看到这次的衣服时,造型师多少有些不太满意,总觉得有些暴殄天物。

    但等余思量穿上衣服他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余思量的脸。

    往常那些花哨的衣服不会压住余思量的颜值,反倒会给他那脸添上几份颜色,冷艳十足。

    但今天去掉那些花里胡哨的,他那张脸便越耀眼起来,没了脂粉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尤其跟薄子衡站在一起,更是养眼。

    “我现在才觉得以前那么打扮才是暴殄天物。”造型师挑好一只表递给余思量。

    薄子衡在旁边看见,也找了只一样的戴上,说:“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法。”

    造型师:?

    余思量瞪了他一眼:“你不去遛雪橇在这捣什么乱。”

    “一天不遛又不会怎么样。”薄子衡理直气壮,“我就要在这蹭你的造型师。”

    余思量:“……”

    最后硬是赖着跟余思量一起做完造型,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出门了。

    “小量,好久不见。”余思量一下车,就被乔梦期扑上来抱了一下。

    余思量推开她,笑道:“我老公还在呢。”

    乔梦期这才看向薄子衡,朝他眨眨眼:“子衡哥,晚上好呀。”

    薄子衡点头:“你哥呢?不是也要来?”

    “在跟庄哥说话呢。”乔梦期指了个方向,“去打个招呼吧,一会我带思量进去。”

    薄子衡点头,朝乔梦期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乔梦期这才“啧啧”了几声:“子衡哥这身材比例也太好了。”她说着又看向余思量,“当然,你也很好,尤其今天这身,好看!”

    余思量笑了笑:“他挑的,这个设计师是我第一次接触。”

    乔梦期又“啧”了一声:“逸之还说今天要穿得沉稳一点,不跟你撞赛道才不会被比下去,结果你现在直接爆杀他。”

    余思量:“……他人呢?”

    乔梦期指了个方向,就见黄逸之正拿着笔在给一群粉丝签名,于是立刻放弃了过去凑热闹的打算,问道:“悦可来吗?”

    “来,明天进组,今天都在宜城,不来很像被我们孤立了。”乔梦期耸耸肩,“别说她,周导本来想把编剧也叫来的,编剧抵死不从。”

    余思量好笑地摇摇头,正要问她要不先去找导演,肩膀就被拍了一下,熟悉的女声响了起来:“小量。”

    余思量愣了一下,转过头去,朝来人笑了笑:“姐。”他目光往旁边挪过去,笑容淡了一点,“哥,爸,妈,你们怎么……怎么都来了?”

    “工作。”余千峰对儿子的态度并不热情,但也没无视他,“你怎么过来了?”

    “工作。”余思量看向秦艳柔,“妈应该知道。”

    秦艳柔皱了一下眉,没说话。

    余千峰“嗯”了一声:“我听说你跟薄家的小儿子结婚了?”

    余思量也皱起眉,语气有些警惕:“怎么了?”

    余千峰也不介意他的态度,问道:“他今天来了吗?”

    余思量抿着唇没有回答。

    余千峰见状皱起眉:“你结婚不跟家里说就算了,怎么,现在我过来了,他不准备见见……”

    “爸。”余思源打断了余千峰的话,“我之前跟他见过了,一会跟他谈。”

    余千峰这才“嗯”了一声,本来还想再交代两句,但余光瞥见一个朋友的身影,便跟他们说了一声,转而过去那边打招呼了。

    余思量紧绷的嘴角这才松了点,看向余思源:“谈什么?”

    “工作上的事。”余思源道。

    余思量闻言眉心又皱了起来,对他爸来说薄家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亲家,但就是这样他才不高兴。

    “放心。”余思源身手拍拍他的肩膀,“双赢的事,就算爸不说,我也会跟他说。”

    听他这么说,余思量心里才舒坦些。

    虽然归根结底是一样的事,但他哥做他就不觉得膈应了。

    两人说开,气氛顿时松快些许,乔梦期站在旁边终于敢喘口气,目光落到余思源身旁的人,眼睛亮亮的:“女神!”

    余思念听见她这么说,很大方地笑了笑:“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记得我,要我给你签个名吗?”

    乔梦期连连点头,一边在包里翻能签名的东西一边说道:“我也不全是因为您的成就才喜欢您的,我就是很羡慕您的洒脱!说退圈就退圈,您退圈前那部电影还拿了最佳女主,但您都没去领,而且就算换了领域也做得那么好,真的好厉害!”

    听到她夸自己洒脱,余思念跟余思量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无奈之色,但也不可能去解释,所以洒脱就洒脱吧。

    “你是小量的朋友,不用那么客气。”余思念看她翻半天没翻出来能用的,便拿了自己的便签本跟笔,签完把笔跟本子都送给她,“有空一起吃饭。”

    乔梦期连连点头,接过余思念递来的纸笔兴奋得都要跳起来了。

    余思量看她这不值钱的样子,无语道:“矜持点吧,视后。”

    乔梦期:“……”

    余思念好笑地摇摇头,伸手拍了一下余思量的肩膀:“外面记者太多,我跟哥就先进去了。”

    余思量点头:“我一会再去找你们。”

    两人点点头,走了。

    乔梦期依依不舍地送走余思念,然后往余思量身上一靠,拉着声音道:“我好羡慕你啊,有个那么棒的姐姐。”

    “那你可以向她学习。”余思量笑道,“退圈回家接手公司。”

    余思念立刻摆手:“那我哥赚的可能还没我败得快。”

    余思量笑着摇头,跟她一起去找剧组其他人。

    黄逸之是最晚到的,一来就抱怨:“我手都要断了,本来以为就几个,结果签完一个还有一个,跟补货似的,不签又不太好意思。”

    “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学会拒绝人。”余思量笑道,“你这样早晚腱鞘炎。”

    “因为签名腱鞘炎,那你可以上热搜了,多宠粉。”乔梦期道,“哇,真好。”

    黄逸之被无语了一下:“你今天怎么这么荡漾?”

    “因为我拿到我女神的签名了,她还给了我一份礼物。”乔梦期拿着余思念送的东西炫耀起来,“羡慕吗?”

    黄逸之:“……”

    “别理她。”余思量笑道,“导演不是安排了记者,人呢?”

    “谁知道。”黄逸之道,“他就说在外面等会,等记者拍完照再进去,也没说是哪个记者,他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那就不管他了,先进去吧。”余思量道,“你上次不是说想买幅画回家挂,今晚有一幅不错的,价格应该不会太高,可以考虑一下。”

    黄逸之“噢”了一声:“那我一会看看,你怎么知道的?”

    余思量道解释道:“听说的,前两天他们去我那拿拍品的时候提了一嘴,正好那个画家我挺喜欢的,就记住了。”

    黄逸之了然,进去后便坐在那开始翻这次拍卖的的目录。

    余思量也拿了一份在看,但明显看得有些心不在焉,乔梦期见状问道:“在找子衡哥?”

    “没。”余思量垂下眼,“一会就见到了。”

    乔梦期闻言笑起来:“这不是进来了。”

    余思量闻言立刻看向门口,却没看见熟悉的人影,两秒后反应过来,皱着眉看向乔梦期。

    乔梦期无辜道:“真来了,就在你背后。”

    余思量懒得理她,低头继续翻册子,肩膀却被拍了一下。

    他一愣,转头看过去,还真看见薄子衡了,顿时耳根一热:“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薄子衡不知道他们的对话,瞥见余思量的耳朵,疑惑道,“很热?”

    余思量:“……”

    “对,热死了,你快点坐下。”余思量拉着他坐下,把册子往他怀里一塞,“这个好看,买这个。”

    薄子衡闻言看了一眼,更疑惑了:“你买条裙子干嘛?”

    余思量:“……”

    他后知后觉看了一眼,耳朵都要烧起来了,但还是若无其事道:“买给我姐当礼物。”

    “行。”薄子衡答应下来,也开始翻那个册子。

    余思量这才松口气,扭头看见乔梦期跟黄逸之笑得都快趴到桌上了,幽怨道:“你们两个晚上最好别睡觉。”

    乔梦期&黄逸之:“……我们错了。”

    余思量“哼”了一声,拿过乔梦期手里的册子继续看。

    乔梦期:?

    过了没一会,余思念他们也过来了,工作人员要给他们带到前面去,但被拒绝了,两人直接到余思量他们后面那排坐下,跟他打了声招呼。

    这次拍卖会除了前排,其它位子并没有什么讲究,余思量有点犹豫:“你们不去前面没事吗?”

    “他不也在这。”余思念指了一下薄子衡,“又不是来吃席,那么讲究做什么。”

    余思量道:“我是怕爸生你们气。”

    “他爱生生,我理他。”余思念嗤了一声,“你一会有什么想要的,就跟我说。”

    “我自己有钱。”余思量嘟囔了一句,说完又觉得怪怪的,总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像小孩子。

    果不然,余思念下一秒就笑了出来,伸手摸摸他的头发,说:“自己存着吧。”

    余思量:“……”

    他面无表情地转回头去,耳朵已经开始发热了。

    薄子衡笑着捻了一下他的耳朵:“没事,老公给你买。”

    余思量抿着嘴不搭理他。

    薄子衡见状便不提了,把册子摊到他面前,说:“买个这个回去。”

    余思量看了一眼,是个清代的青花瓷大花瓶,摆在家里的确好看,但薄子衡显然是不能买的。

    “你养狗了。”余思量道,“这玩意放在家不到三天就被雪橇祸祸完了。”

    薄子衡“嗯”了一声:“那不买。”说完又翻了一页,“这个呢?”

    余思量:“……”

    他叹了口气,翻了几下,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指了指,说:“我想买这个。”

    薄子衡说了声“好”。

    拍卖会很快就开始了,今晚这个拍卖会的东西挺多的,好东西也不少,余思量这次过来一是丁雨琳让她来露个脸,二也是有东西想买,再加上薄子衡跟他哥姐在,他今晚收获了不少东西。

    拍卖结束后还有个晚宴,余思量本来想走的,但晚宴记者也会去,丁雨琳交代他一定要去露个面,他只好去了。

    拍卖会上大家都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他左右还有人守着,根本不怕人打扰,但晚宴就不一样了,大家自由活动。

    自由活动,这对一个社恐来说简直是恐怖故事。

    更恐怖的是刚刚薄子衡跟他家里人的存在,直接导致了他刚刚收获一波关注,他刚进门就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了。

    余思量正琢磨着要不找个借口跑路的时候,薄子衡已经伸手揽住他,笑道:“紧张什么?”

    “我不紧张。”余思量小声道,“这种场合我又不是没经历过。”

    “那就别担心。”薄子衡拍拍他后腰,“一会你不用说话,都交给我。”

    于是余思量就真的不说话了,端了一杯酒站在薄子衡旁边,所有来搭话的人薄子衡都会挡下来,他只要适当地点个头摇个头,实在不行借着喝酒的空档躲掉对方的话就行,一场晚宴下来他几乎没怎么开过口。

    等快结束了,薄子衡才带着他去跟家里人道别。

    他本来想跟余思念他们说一声就算了,但偏偏他们这会正跟他爸妈在一起。

    余思量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还没开口呢,就听正在跟他们说话的男人笑了一声:“这是你们余家的小孩吧,前段时间逃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么快又找到新的了?”

    他说着看了余思量身旁的人一眼,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余思量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问余思念:“这是哪来的傻子?”

    “不知道。”余思念倒是没压着声音,“忽然凑过来打招呼,很熟的样子,我还以为他是爸妈的朋友呢。”

    余千峰闻言皱起眉没有说话。

    但表情挺明显的了,不认识。

    余千峰有点头疼。

    这边的事都是儿子在管,他对这边的人并不熟,只是这种场合就算不认识,也会意思意思寒暄几句,没想到对方会提起余思量之前的事。

    余思量倒是无所谓,他被逃婚的事是事实,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爸,妈,我们要回去了。”余思量说着,瞥了那个男人一眼,见他表情肉眼可见地涨红起来,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拉着薄子衡走了。

    等走远了,他才小声道:“我发现有时候碰到这种亮一下身份还蛮有意思的。”

    薄子衡闻言笑了:“那你接下来应该可以看到不少,今晚的事肯定会传开。”

    第 45 章

    事实证明薄子衡还是低估了余思量的流量和网络的威力, 他之前被逃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当时除了看热闹的,很多人都挺同情他, 所以对他的名字也会多分两眼。

    这一眼两眼的凑一凑,很快就把他的名字挂到了热搜尾巴, 话题里活人也很多。

    这次拍卖会去的艺人跟记者都很多,所以照片也特别多, 余思量本来也是小有名气的, 又跟乔梦期这个正当红的站在一起,所以在门口时就被拍了很多照片, 从下车到他进会场,各个时间段的都有。

    一开始薄子衡露脸的照片比较少一点, 可能是丁雨琳处理好了,也可能是当时还没人意识到问题所以拍摄重点都在他跟乔梦期身上, 薄子衡大多只是露个侧脸。

    但侧脸也很很好看。

    就在众人讨论他是谁的时候,就有人陆续放了他跟余家人说话的照片。

    香江新闻业“发达”, 余家——尤其是余千峰热闹又多, 三天两头在各种报刊杂志上露脸, 知道他的人还是不少的。

    就别说秦艳柔跟余思念这对母子,一个是当年红透半边天的影视歌三栖巨星, 一个是出道即顶流却在巅峰退圈留下无数遗憾的国民女儿, 就算现在提起的人不多, 但不提不代表不认识, 所以照片发出来很多人都很很惊讶。

    起床困难户@@:有没有人告诉我ysl为什么跟这家人站在一起?

    一杯O泡果奶:秦艳柔大儿子叫什么来着?她好像还有个小儿子吧?余思量,余思念, 我忽然有一个想法[思考]

    胖胖的樱桃小丸子:不会还有人不知道ysl是秦影后的儿子吧?他是ysn表弟啊[汗]

    食堂第一干饭人:去看了一下余思念他哥叫余思源,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一家人[闭嘴][闭嘴]

    春花秋月何时了了:现在网上冲浪的人年纪都这么小吗?思量是秦影后的儿子啊以前琳姐还没带他的时候都是她在处理他的工作的, 后来琳姐接手她才不怎么露面了,这些老粉都知道啊也不难查[费解]

    于是真的有人去扒了一下,发现余思量早年的工作照片里的确经常有秦艳柔的出现,甚至有一些考古的新粉去看以为是阿姨帮忙带小孩。

    这下很多人都震惊了,如果余思量真的是余家的小少爷,那他前男友岂不是成了笑话?

    余思量坐在车上翻着他们的微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薄子衡借着红灯的空档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有些奇怪,便问了一句:“不开心?”

    “这有什么不开心的。”余思量道,“这种讨论我早都习惯了。”

    薄子衡默了默,一时间不知道他是真的习惯了,还是在说气话。

    余思量也知道这话是有那么一点点那味,便解释道:“香江那边的记者什么样子你就是没看过也应该听过,我打懂事就看这些长大的,早都免疫了。”

    薄子衡松了口气:“那你那是什么表情?”

    “复杂的表情。”余思量道,“我一直都知道我的背景会是个爆点,但我以为我会挨骂。”

    薄子衡没明白:“为什么要骂你?”

    “骗人总是不好。”余思量道,“为了瞒住周严我特地引导的舆论,很多粉只是被我骗了。”

    薄子衡闻言神色也复杂起来:“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其实是周严的问题。”

    余思量:?

    薄子衡叹了口气:“网络是有记忆的,新粉能考古到你以前的事情说明这事也没那么难查,他们都能知道的事周严为什么不知道?”

    余思量道:“因为我在自己的资料上也做了点手脚。”

    “所以叶有仪查到关于你的资料是错的。”薄子衡道,“周严甚至都没想过去看看你以前事。”

    余思量哽了一下:“不是很正常?”

    薄子衡道:“不,我就看了,还熟读背诵了。”

    余思量:?

    薄子衡以为他不信,说:“等回去我给你看,你参加过的活动资料跟照片我都有。”

    余思量:?

    “回去就删掉。”余思量道,“都是黑历史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你小时候很可爱。”薄子衡道,“现在变漂亮了。”

    余思量:“虽然知道你是在夸我,但你这句话听着很像电视剧里的变态反派。”

    薄子衡:“……”

    “我只是有先见之明。”薄子衡无辜道,“我怕你问我,难道长大了你就不可爱吗,我很难辩解。”

    余思量:“……但是你这经验听起来最起码有过十段感情史。”

    薄子衡没想到这事还能越描越黑,只好道:“我错了,我以后都不乱看朋友圈的小作文了。”

    余思量闻言笑了一声:“神经。”

    他放下手机,往椅背上一靠,说:“不看了,没意思。”

    薄子衡笑了笑:“那听会歌,想听什么?”

    “安静点的吧。”余思量道,“我眯一会。”

    薄子衡说了声“好”,伸手开了音乐,余思量便抱着手闭上眼。

    他今天睡眠还算充足,也不是真的困,就是闭眼养养神,到家的时候不用薄子衡叫自己就自己睁眼了。

    雪橇早就听到动静,扭着屁股在门口等着了,余思量一进门就被它扑了个满怀,于是笑着弯下腰去摸摸它的脑袋。

    雪橇拱了他的手一下,跟在他后面一起上了楼。

    余思量回房洗了澡,出来时就听见手机在响,便拿起来接了:“琳姐,怎么了?”

    “是我。”电话那头响起的是秦艳柔的声音,语气听上去很温和,“你现在在哪?”

    “在……”余思量下意识要回答,很快又打住了,很轻地皱了一下眉,“有事?”

    秦艳柔“嗯”了一声:“,你现在有没有空?能不能到酒店来一趟?”

    余思量犹豫了一下,没答应:“怎么了?”

    秦艳柔语气依旧温柔:“是这样,我跟小琳商量了一下,都觉得现在开直播对你的人气有好处。”

    余思量抿了一下唇:“我已经洗完澡了,要睡觉了,明天还得进组。”

    秦艳柔声音顿时冷了下去:“剧组的通告我看过了,你第一场戏十点多才拍,就这么一会能耽误你什么事情?快点过来,在楼下就把直播开了,然后去十六楼敲你姐的门。”

    余思量心头顿时生出一阵无力感。

    什么都安排好了还问他有没有空干什么呢?彰显一下民主?

    他不想去,但面对他妈时,拒绝的话就变得很难开口。

    他皱着眉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秦艳柔等了几秒没等到回答,语气顿时不耐起来:“我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在听?”

    余思量垂着眼没有说话,抓着手机手指用力到骨节有些微泛白,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手机捏碎。

    “我……”

    他正要说点什么,另一只手忽然被抓住了。

    薄子衡宽大而温暖的手讲他的手包裹住,像是冷夜里点起的火安抚着他,缓解了他的紧张。

    薄子衡用嘴型无声问道:“要我帮忙吗?”

    余思量有一瞬间是想点头的。

    他讨厌跟他妈沟通,如果有人能帮他最好不过了,所以他以前从把这些推给丁雨琳,有时候还会推给洪龙虎,现在随时都能多一个薄子衡。

    但那一瞬间的念头过去后,他却很轻地摇了摇头,只是往薄子衡的方向挪了一点,朝着电话说道:“我不去。”

    他说完,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旋即声音变得尖利起来:“不来?不来你想干什么?这是你的工作不是我的!我是为你着想才给你安排活动,结果你现在是什么态度?你有没有一点责任心?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她声音很大,薄子衡坐在旁边都清楚听见了,他伸手把余思量抱进怀里,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用气音说道:“我来说吧。”

    余思量摇头,轻声开口:“我想干什么重要吗?”他说完,心脏不自觉重重跳了起来,脊背下意识弓起,整个人紧绷得像是一张拉满的弓,好像他现在不是在跟人说话,而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连语气都带着些微颤抖,但薄子衡的怀抱撑着他,温暖的手不断地在他背上轻抚,缓解他的紧张,让他逐渐放松下来。

    开口说了第一句,后面的话就变得容易了一点,他继续说道:“这份工作到底是我的还是你的,不是应该问你吗?”

    电话那头的秦艳柔皱起眉:“你在说什么?你又听你哥他们说什么了?”

    “说什么?你觉得他们能说什么?”余思量深呼吸了一口,把心头的酸涩压了下去,“他们从来没说过你的坏话,一直都是你自己疑神疑鬼,因为你心虚,你怕哥他们跟我揭穿你的心思,所以觉得总觉得他们在教坏我,所以……一直在挑拨我跟他们的关系。”

    秦艳柔有一瞬的沉默,旋即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小量,你在说什么呢,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挑拨你们的关系做什么?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你别听他们乱说,知道吗?妈妈只是关心你,你不想直播也没事,我让小琳发点照片就好了。”

    余思量已经不是第一次试图跟秦艳柔沟通了,每次秦艳柔都会像这样改变态度,做出让步,然后他就会跟着妥协,同样的事发生得太多,秦艳柔甚至都已经能熟练应对了。

    但这次余思量却没有向往常那样让步。

    “我不是单说这一次的事。”余思量道,“妈,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他本以为秦艳柔会继续发火,但出乎他意料的,秦艳柔沉默了。

    她的沉默反而让余思量紧张起来,像是推开了一扇未知的门,明知道门后是危险,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危险,既恐惧,又忐忑。

    过了好一会,她才缓声开口,语气却忽然平静了下来:“我本来以为你跟两个大的不一样,你一直都是最乖、也最听话的,现在连你也这样……”

    她说到后面忽然哽咽了一下,但就是这么一下,瞬间就戳破了余思量的防御。

    他想起小时候爸妈吵架后他妈总会躲起来偷偷哭,有一次他发现了,他妈妈就抱着他默默掉眼泪,不说话,连声音也没有发出来,等哭完了就让他快点去练琴,问他练完琴想吃什么,她去做,正常得像没有哭过似的。

    后来大一点了,他妈就不会再为两人的争吵掉眼泪了,但那时候的记忆却深深刻在了他脑海里。

    后来他妈也不是没在他面前哭过,但大多时候都是生气或失望地边骂他边哭,每次她一哭,他就会退让,但并不是因为她哭,而是因为那段已经模糊的记忆,模糊到他只记得房间里安静得压抑的痛苦。

    薄子衡觉察了他的情绪,低头很轻地亲了亲他的眉心,轻声道:“都过去了。”

    但余思量知道不会过去,只要他跟他妈之间的问题一天没有解决,就永远不会过去。

    他将脸埋进薄子衡心口,闻着那阵熟悉的潮润香气,像在汲取勇气和力量。

    过了一会,他退开一点,对着电话叫了一声:“妈。”

    电话那头没有回答。

    余思量继续说道:“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吃顿饭吧,我会叫上哥跟姐一起,我们母子四个好好聊聊,行吗?”

    “我们四个?”秦艳柔依旧有些哽咽,“为什么是我?你爸爸呢?他难道……”

    “我知道,我知道。”余思量放缓了声音,安抚她,“我知道他有很多问题,但我们只关心你,妈妈。”

    秦艳柔呼吸一滞。

    余思量听见她很小声地哭了起来,但只是几秒的功夫,她便把那些情绪悉数收敛了。

    她说:“好。”

    余思量神色一松:“我知道一家私厨,老板是四川人,手艺很好,你喜欢吃辣,应该会喜欢,前几天哥给了我套房子,我们可以在那里吃,没人打扰。”

    秦艳柔很轻地“嗯”了一声:“你不能耽误工作。”

    余思量答应了下来:“我的戏剩下不多。”

    秦艳柔这回没再说什么。

    余思量挂了电话,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发抖,脊背也因为一直僵着同样的姿势有些酸疼。

    薄子衡抚过他的背,柔声道:“已经没事了。”

    “我知道。”余思量伸手抱住他,“我就是有点……难受。”

    可能是因为愧疚,或是因为别的什么。

    “那就不想了。”薄子衡握住他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亲,“我给你热杯牛奶,喝完好好睡觉,好不好?”

    余思量摇了摇头:“睡觉吧,明天还要工作。”

    薄子衡闻言有点无奈:“只是喝杯牛奶,耽误不了什么。”

    但余思量是真的不想喝,躺下后拉过被子裹住自己,不搭理他了。

    薄子衡只好放弃,说:“那我去洗个澡,等我?”

    余思量没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薄子衡这才起身去浴室,兵荒马乱地洗了个澡后飞快回来了。

    他是担心余思量情绪不好会哭,但他显然担心得太多了,大概刚刚太紧张,余思量这会精神一放松,已经睡着了。

    薄子衡立刻放轻手脚躺到床上,伸手把人揽进自己怀里。

    余思量本以为自己会做噩梦或别的什么,但没有,他一觉睡到手机闹钟响,坐在床上懵了一会就起来了。

    他进组一般都起得早,薄子衡这会还在睡,他便弄了早餐,吃完后把人叫醒,出门了。

    这次拍摄的地方虽然在宜城,不过离他们住的地方有点远,他不想跑,就跟着剧组其他人一起住酒店。

    乔梦期跟黄逸之都是昨晚直接在这边住的,余思量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拍完第一场戏,在拍第二场了。

    周剑看见他来,朝他招招手,等人走近了搭了一下他的肩膀,感慨道:“本来想营销一下剧组的友好气氛,结果风头全让你一个人出完了,昨天晚上还刷到有人说你带资进组霸凌其他演员。”

    余思量:“……”

    “我也算带资进组吧。”余思量好笑道,“我可不就是大老板塞进来的。”

    周剑闻言也笑了:“我当初还以为是你妈动的手脚,后来看你跟梦期关系好,又以为是她给你找的,结果搞了半天是你老公。”

    余思量愣了一下:“他被人扒出来了?”

    周剑摇头:“还没有,我是听梦期说的,这圈里估计后台没比你硬的了,所以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余思量立刻道:“除了拉投资,你想谈什么我都可以考虑。”

    周剑:“……”

    他想了想,说:“那不然你借我点钱吧。”

    余思量:?

    “也不用多,够我拍下部戏就行。”周剑道,“到时候赚了钱,我连本带利还你还给你分成。”

    余思量:“……这跟投资的区别是什么。”

    “没有区别。”周剑道,“考虑一下嘛,我的戏你应该放心的。”

    余思量闻言笑了笑:“我考虑一下。”

    周剑闻言挑了一下眉:“真的?”

    “真的。”余思量看向正在讨论什么的乔梦期跟黄逸之,“我刚刚还在想,我要是不演戏了,能干点什么呢。”

    周剑闻言一愣:“你要退圈?”

    “没有。”余思量笑了笑,“就是忽然想到这个,毕竟在圈里这么多年了。”

    周剑闻言想到他家里那堆事,很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是难为你了。”

    “什么难为他了。”安悦可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话,“导演你又在为难思量了?不怕他一个不高兴潜你?”

    周剑:?

    余思量?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震惊和不解。

    安悦可笑着解释道:“刚刚在车上看到的,有个营销号爆料说思量潜了我们几个,还说他跟你一起组银趴。”

    周剑被这说法震撼到了:“这才一晚上的时间,谣言就已经发展到这么离谱的地步了?这还能有人信?”

    安悦可也觉得很无语:“不止有,还不少,主要是思量家的花边新闻真的很多。”

    “是挺多的。”余思量好笑道,“我一会让律师去处理,别的也就算了,这条太过了。”

    安悦可默了:“别的还能算?”

    余思量耸耸肩。

    就像他跟薄子衡说的,他生在余家,又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各种乱七八糟的谣言,一般不是太过分的他根本不会管,但这种会造成巨大影响的人身攻击跟诽谤他自然不能放着不管。

    安悦可见他态度好像不是很所谓,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知道你们团队有个外号吗?”

    余思量:?

    “绣花枕头。”安悦可道,“看着光鲜亮丽,但惹到你们,那真的是踢到棉花了。”

    余思量:?

    安悦可道:“虽然你们团队公关能力很强,但是有些真的很过分的,换成别的艺人早就发律师函了,但你们居然就那么放过了。”

    余思量:“……”

    “不是放过了,是我真觉得没什么。”余思量解释道,“再说了,发律师函大多只是警告,我一般都是直接告。”

    安悦可:?

    余思量继续解释道:“我家的律师团队工资可不低,敢乱说话,总要承担后果。”

    安悦可想到他背靠的大山,拱了拱手:“是我鲁莽了,没想到你是动手不动口的。”

    余思量:“……你说得我好像黑涩会。”他说完自己也笑了,“是有点那意思。”

    “那你什么时候准备把女二还给我啊,老大。”周剑在旁边插了一句嘴,两人这才发现第二场已经拍完了,余思量便让安悦可过去,自己到一边找了个地方坐着。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余思念发来的。

    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他就跟余思源、余思念拉了个小群,把要跟他们妈谈谈的事说了,而余思念回了一大段话过来,大致就是说让他别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跟余思源当年都去谈过,结果不仅没劝好她,反而搞得关系更恶劣了。

    余思量仔仔细细看完,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好一会,却一个字都没打出来,最后挪到语音键上,按住了。

    “我只是觉得不能逃避一辈子。”余思量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再试一次,如果不行……”

    他说着顿了一下,还没想好后面的话,手指就松开了,语音“刷”地发了出去。

    但他也没撤回,因为后面的话余思源跟余思念应该是最清楚的。

    几秒后,两人果然先后发了一个“好”在群里。

    第 46 章

    余思量作为男二, 戏份大多都在之前拍完了,在这边的戏份很少,周剑也尽量把他的戏都排在一起, 不过他大部分时候还是很闲,闲到从家里带了游戏机过来。

    因为身份曝光的关系, 他在网上受到的关注也比之前多,婚礼当天未婚夫跑路, 沦为笑柄, 结果爆出是豪门少爷隐藏身份追爱,渣男痛哭流涕, 这种跌宕起伏的狗血剧情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人民群众爱看的,所以很多人都开始扒他跟周严以及薄子衡的事。

    然而薄子衡不是什么名人, 除了名字有个“衡”字跟一堆侧脸之外,根本没什么什么好扒的, 倒是周严,跟余思量交往那几年时不时会露脸, 过往有迹可循, 以网友的八卦功力, 很快就把周家的情况都扒了出来。

    至于余思量的情况就更好扒了,只要翻翻香江的小报, 翻翻他家里人的新闻, 差不多就能把他的人生轨迹拼凑出来了。

    有了详细的设定资料, 各种奇奇怪怪的同人文也跟着冒了出来。

    他和周严的情况相对比较固定, 薄子衡因为资料少,不同的文里扮演过许许多多的角色, 从草根到霸总,从人类到非人类, 各种类型的设定都有,非常精彩。

    余思量现在在剧组没事干的时候除了打游戏,就喜欢到处翻这些东西看,看到好笑的还会分享给薄子衡。

    当薄子衡再一次看到自己在文里扮演一个残暴大反派时,他终于忍不住了,某天晚上洗完澡便整个人靠到余思量身上,跟只大狗一样用脑袋拱了他的肩膀一下,委委屈屈道:“我哪里看起来像反派了?”

    “不像,但很好磕。”余思量笑道,“你看,有钱多金的大反派默默守护心爱的人多年,只等来心上人结婚的消息,本来只想默默祝福,却没想到心上人的未婚夫逃婚了,大反派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遂取而代之,多帅。”

    薄子衡迷惑:“哪里帅?”

    “长得帅。”余思量道,“反派这个身份也很帅。”

    薄子衡:?

    “而且剧情也差不多。”余思量道,“虽然细节有些出入,但他们的确猜中了不少。”

    “那也差太多了。”薄子衡撇嘴,“我要是真的喜欢你,才不会默默守护,我会追你!”

    余思量对此倒是很赞同:“你的确会。”

    毕竟这个人在发现自己心意后就毫不犹豫跟他说了。

    薄子衡又问道:“那你觉得我追得到吗?”

    余思量:?

    “假设嘛。”薄子衡道,“你好像是大学认识周严的吧?比如我那个时候追你……”

    “你追不了我。”余思量道,“我跟周严是因为同校才认识的,而你跟我不是一个大学的。”

    薄子衡:“……都说了假设。”

    “假设的前提是成立。”余思量说着,看他还想说什么,提前把他的想法按住了,“我高中是在香江读的,我们也不会同校。”

    薄子衡闻言“啧”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开这个口。

    余思量看他这样,笑道:“最重要的是,我们两个大概率是不会有交集的两种人。”

    薄子衡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以前比现在还要孤僻。”余思量道,“不理人,脾气还很坏。”

    “那叫安静内向,不叫孤僻。”薄子衡道。

    余思量无奈:“你听明白我在说什么了吗?”

    “明白啊。”薄子衡理直气壮道,“那我们也会有交集。”

    余思量道:“你这样的人,身边也应该都是一些会发光的人,不缺一个小跟班。”

    “我的确不需要跟班,但我需要老婆啊,要是咱俩在一个学校,我就可以体验一下早恋了。”薄子衡说着,看了余思量一眼,“信我,没人能拒绝你。”

    余思量:“……如果我高中敢早恋,得让我妈打死。”

    “那我给你挡着。”薄子衡美滋滋道,“不就是挨顿打嘛,没什么。”

    余思量闻言忽然来了兴趣:“你以前挨过打?”

    “挨过啊,这不挺正常?”薄子衡想了想,“不过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小孩子嘛,你也知道的,有时候说了也不听,只能打,后来长大了,我妈说我懂事了,自己会想,也能明辨是非了。”

    余思量道:“所以就不打你了?”

    “没有。”薄子衡道,“她一般跟我说,别逼我抽你,我就会收敛了。”

    余思量:?

    “这么乖?”他有点惊讶,“我看阿姨脾气很好啊,她打你难道下手很重?”

    “脾气好跟下手重不重又没关系。”薄子衡哀怨道,“关键是她打我屁股,我十几岁的人了,也太丢人了我靠,有过一次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了。”

    余思量:“……”

    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他好奇道:“你妈几岁的时候打你的?”

    “小五?还是小六?”薄子衡皱着眉想了想,“其实也还是小孩子,不过那个年纪么……就是觉得自己要长大了。”

    余思量闻言捂着嘴笑起来,薄子衡简直往他腰窝戳了一下:“有什么好笑的。”

    “别闹,痒。”余思量笑着躲开他,还没来得及转身逃跑就被薄子衡扑倒,一起摔在了床上。

    “思量。”

    “嗯?”

    薄子衡低下头去亲他,温情的,不带任何情慾。

    余思量便闭眼由着他亲。

    他喜欢薄子衡亲他,也喜欢薄子衡抱他,这种独一无二的亲密能让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是被爱着的。

    明明以前周严也会亲他,会抱他,他偶尔也会觉得甜蜜,却很少有薄子衡给他的这种感觉。

    “喜欢你。”薄子衡在他脸边落了个吻,轻声道。

    余思量心想,这大概就是理由了。

    薄子衡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告白。

    周严也不是没跟他告过白,但次数谈不上多,莫名有种很珍贵的感觉,但薄子衡的喜欢像是免费大放送,生怕他不够,不断地往他怀里塞。

    “真的那么喜欢我?”余思量问他。

    “喜欢。”薄子衡弯起眼,“超级喜欢。”

    余思量笑道:“但是说多了,就不值钱了。”

    “这可是非卖品。”薄子衡道,“有价无市,给多少钱都不卖,就给你一个。”

    余思量道:“可我除了脸也没什么值得你喜欢的,而皮相只是一时的,随着岁月流逝,我年华不再,到时候会有更年轻、更好看的人出现。”

    “就像你爸爸那样吗?”薄子衡问他。

    余思量微微一愣。

    “父母是孩子是老师。”薄子衡道,“你爸没有做一个好榜样是他的问题。”

    余思量抿起唇,没有说话。

    “而且谁说我只喜欢你的脸。”薄子衡笑道,“你哪里我都喜欢。”

    余思量垂下眼:“但是我很难相处,也不爱说话,跟我在一起很无聊。”

    薄子衡有点无奈:“内向不犯法,宝贝。”

    余思量一愣:“你叫我什么?”

    “宝贝。”薄子衡道,“不喜欢吗?那叫你宝宝?”

    余思量偏过头:“不要。”

    薄子衡看他别别扭扭的,觉得有点可爱,笑道:“不习惯这样?”

    余思量没有回答,他爸妈的确不会这么叫他,都是叫小名,虽然也很亲昵,但怎么说呢……既羡慕别人被叫宝贝,又觉得被那么叫很羞耻。

    “你妈妈也会这么叫你吗?”余思量问他。

    “偶尔。”薄子衡道,“大多时候都叫我名字,心情好的时候就叫我宝贝,宝宝是小时候叫的,不过你喜欢你我也可以给你补上。”

    “不要。”余思量立刻拒绝了,“不准叫。”

    薄子衡便改了口:“宝贝。”

    这回余思量没有拒绝,只是抿着唇一脸的不自在。

    薄子衡见状很轻地笑了,低下头在他唇上又亲了一口,轻声道:“你内向,不喜欢社交,我可以担起这个责任,做家里的外交大使,你不会收拾房间,那我就帮你收拾,你讨厌……”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余思量捂住了嘴。

    “那我呢?”余思量问他,“我能做什么?难道跟我在一起,只是因为你喜欢照顾人?”

    “你会做饭啊。”薄子衡弯起眼睛,“你只要在我加班的时候、在我晚上饿得睡不着的时候,帮我煮一碗面就好了。”

    余思量垂下眼:“你又在哄我。”

    “不是哄你,是说真的。”薄子衡低声道,“我爸妈的婚姻教会我理解和尊重,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就是互相迁就、互相磨合的过程。你不喜欢的事我帮你做,我做不到的事情交给你,如果我们两个都不喜欢,那就不做,如果不得不做,那就一起面对。我现在不是在给公司找员工,我不需要你有什么样的能力,也不需要你是什么样的性格,我只需要我们彼此相爱。”

    余思量闻言眼眶有点发酸。

    薄子衡说的他都明白,但这种婚姻于他而言就像梦中的乌托邦,永远只是一个幻想。

    “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人。”余思量道,“他比我更优秀,更配得上你。”

    薄子衡闻言有点无奈:“思量,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有多优秀,也不是因为你配得上我,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你,喜欢就是喜欢。人不是因为有价值或取得某些成就才配得到爱和尊重的,如果我喜欢你仅仅只是因为你的优秀,那不叫爱,叫慕强。”

    余思量哑然。

    薄子衡继续说道:“如果你不相信,那以后我每天都跟你说,一直说一直说,说到你记住。”

    余思量没有回答,只是抬手用手背捂住了眼睛,他说:“所以你也说我不优秀。”

    薄子衡闻言很轻地笑了一声:“优秀有时候是一种比较,看跟谁比,比什么,喜欢高个子的人觉得我优秀,讨厌高个子的人觉得你优秀,没有尽头,但在我心里,你是最优秀的,是独一无二的。”

    余思量鼻子一酸,瓮声瓮气道:“你说我矮。”

    “嗯,你就是比我矮。”薄子衡笑着弯腰去亲他,“但我觉得你这样正好。”

    “那如果我想长高呢?”余思量道。

    “想长高也很好,只要别想变矮就好,毕竟动手术伤身体。”薄子衡道,“明天开始运动,喝牛奶,补钙。”

    “但是我已经过了长身体的年龄了。”余思量放下手,眼睛红红地看着他,“还有个更快的办法,把你腿打断。”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时候声音软软的,语气也软软的,听上去不像在威胁薄子衡,像在撒娇。

    薄子衡被可爱到了,毫无理智地点头:“你喜欢用木棍还是钢管,我现在就去买。”

    余思量被逗笑了,跟薄子衡在一起真的很难伤心,连多愁善感都很难。

    “笑什么,在问你呢。”薄子衡笑道,“想要什么?”

    “想要不运动。”余思量道,“讨厌运动。”

    “那就喝牛奶。”薄子衡道,“然后遛狗,你不喜欢运动,但是喜欢雪橇,是不是?”

    余思量弯起唇,很轻地“嗯”了一声。

    “那我呢。”薄子衡问他,“喜欢我吗?”

    余思量又不说话了。

    薄子衡见状垂下眼,神色有些难过,但语气还是很轻松:“没关系,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点难,我就是觉得周严那么渣你都愿意跟他表白,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

    余思量:“……”

    他伸手扯住薄子衡的脸,说:“你知不知道你演技很差。”

    薄子衡点头,脸被扯着没办法好好说话,含含糊糊的:“总要试试嘛。”

    “没用。”余思量道,“不吃你套路了。”

    薄子衡闻言一声叹息:“老婆越来越不好骗了。”

    余思量便笑起来,伸手勾住他的薄子衡往自己的方向带。

    薄子衡顺势往他身上一趴,将他整个人抱住,脸埋进他肩窝里很轻地蹭了几下,跟只不安分的大狗似的

    余思量微微偏头撞了他一下,不疼,但足以让他安静下来。

    “薄子衡。”

    “嗯?”

    “我也喜欢你。”

    “嗯。”

    “……”

    “……”

    “嗯?”几秒后,薄子衡猛地坐直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余思量,“你刚刚说什么了?”

    余思量眨眨眼:“没听见就算了。”

    “我听见了!你说喜欢我!”薄子衡嘴角瞬间咧到耳根去了,“我想再听一次!”

    余思量看他这傻样,忍不住也跟着弯起唇角,又说了一次:“我喜欢你。”

    薄子衡伸出一根手指:“再说一次。”

    余思量抿着嘴不说话了。

    于是薄子衡又趴到他身上,像只热情又烦人的狗狗一样一边蹭他一边拉着调子含糊不清地撒娇:“再说一次,就一次嘛——”

    “好好好,说就说。”余思量推开他的脑袋,“喜欢你。”

    “老婆真好!”薄子衡笑得更开心了,捧着余思量的脸重重亲了一口,猛地跳下床去飞快跑到桌子上拿了不知道什么东西。

    余思量看他那风风火火的样子,顿觉好笑,坐起来想问他干什么,薄子衡已经拿着东西怼到他面前了。

    余思量看了一眼,薄子衡拿的是上次直播时送他的戒指。

    那天晚上洗澡前拿下来收好后他就没带上了,跟薄子衡那枚一起一直放在桌上。

    “你已经求过婚了。”余思量道。

    薄子衡没有回答,而是单膝跪下,打开戒指盒捧到他面前,说:“思量,跟我结婚吧。”

    余思量无奈:“我们都领过证了。”

    “所以这是补给你的。”薄子衡道,“如果你嫌不够浪漫,我就再补一次,两次,直到你觉得满意再答应我。”

    余思量垂下眼:“我不是很在乎这些。”

    “生活总需要点仪式感。”薄子衡道,“这是你说的。”

    余思量一愣:“我那是逗你的,其实不用……”

    “那我也需要。”薄子衡道,“我就是想跟你求婚,我不想让现在的关系这么稀里糊涂地下去,我想让你知道虽然我们已经领证了,但我是真心实意想跟你结婚的。”

    余思量闻言弯起眼睛,朝薄子衡伸出手:“我答应你。”

    薄子衡一愣。

    “你给我的已经足够多了。”余思量道,“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所以答应你的求婚。”

    薄子衡再次愣了一下。

    余思量看见他这表情,忍不住笑了一声:“为什么这么看我?”

    薄子衡犹豫了一下,说:“你忽然这么直白,我有点不习惯,我刚刚还在想……算了没什么。”

    余思量收回手:“说不说。”

    薄子衡:“……”

    “我刚刚在想,你是不是跟周严在一起时也这样。”薄子衡小声道,“但又觉得这种时候提别的男人像个傻子,尤其那个男的还是你前未婚夫。”

    余思量闻言笑了:“是很傻。”

    薄子衡:“……”

    “但跟周严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这么直白过。”余思量道,“周严其实是个不表达的人,他从来不会把喜欢挂在嘴边,偶尔跟我说一次,就显得弥足珍贵,大概是受他影响,又或者是受我家里的影响,我也不爱说,我觉得只要做就好,做了,对方看见了,就知道我的心意了,是你教我要说的。”

    “我?”

    余思量点头:“你说你喜欢我,我觉得很开心,所以我也想跟你说,是你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沉默的爱,说出来了对方才会知道,而不是要对方去猜,去观察,说跟做从来都不冲突。”他说着重新伸出手,“所以,帮我戴上戒指。”

    薄子衡闻言很轻地笑了,从戒指盒中拿起其中一枚戒指给他戴上,说:“答应了可不能反悔。”

    余思量低头看着指根的戒指,笑起来:“这话不该我说吗?一朝被蛇咬的人是我。”他说着从戒指盒里拿出另一枚戒指,“手。”

    薄子衡连忙把手伸了过去。

    余思量替他将戒指戴上,说:“你还没告诉我这枚戒指的含义呢。”

    “不说,等结婚了就告诉你。”薄子衡将戴戒指的手攥起来,起身重新回到床上,将余思量抱进怀里揉了揉,“等结婚了,我就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

    “谁要知道你的秘密。”余思量好笑地推了他一下,“让开,我要睡觉了,明天还有戏呢。”

    薄子衡:?

    “我们刚经历了这么值得纪念的一刻你就睡了?”薄子衡凑上去,有点哀怨,“你不跟我一起做点什么吗?”

    余思量想了想,拿出手机点开日历,调整日期,在来年今天的日子上加了一个“求婚纪念”的提醒,说:“好了,明年我们一起吃饭。”

    薄子衡:?

    他还想再哀怨一下,但余思量闭上眼准备睡了,他只能闭嘴乖乖跟着睡觉。

    但余思量其实也没有那么困,他只是有点不知道这种事情之后应该怎么做,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场面,所以才说要睡觉了

    他有点担心薄子衡会不开心,闭上眼后又开始想,是不是应该再热情一点比较好?

    这时他忽然感觉手被摸了一下。

    余思量一僵,正要想是不是不小心碰到的时候,薄子衡的手就握了上来,拇指在他戴戒指的手上轻轻摩挲了几下,旋即把脸埋进他肩上小声地笑起来,像只偷吃肉骨头的傻狗似的。

    余思量忍不住也跟着笑,抽回手,在僵住的薄子衡怀抱里翻了个身,伸手抱住他,说:“你再这样我把戒指拿下来了。”

    “我不碰了。”薄子衡无辜道,“你别摘。”

    “睡觉戴着不好。”余思量笑道,“就戴一晚上。”

    薄子衡问道:“那还会戴吗?”

    “看情况?”余思量道,“戴着钻戒工作有时候很不方便。”

    薄子衡撇撇嘴,虽然很有道理,但有点不开心。

    余思量看他这样,忍不住弯起眼,说:“等结婚了,换个素一点的,我每天都戴。”

    薄子衡愣了愣:“你是在暗示我要快点筹备婚礼了?”

    余思量也被说得一愣:“不、不是啊,我是……”

    “好!”薄子衡开心道,“我明天就去联系设计师,再去找人看日子!”

    听他兴奋的语气,余思量想说缓一缓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反正他们都领证了,这个婚礼也只是补上的,薄子衡那么开心,没必要扫他的兴。

    第 47 章

    余思量平时要拍戏, 没办法戴戒指,倒是薄子衡每天都戴着。

    那戒指虽然不是大到离谱那种,但也的确很闪瞎人眼, 余思量听说他每天戴去上班,都无语了:“你下属居然没暗杀你?”

    “不会, 他们还会问我是哪来的。”薄子衡得意道,“我就跟他们说, 这是我跟我老婆的订婚戒指, 然后让他们去搜你的照片。”

    余思量:“……”

    想骂他,但想想没有当面丢人, 算了。

    “以后别这样,傻不傻。”余思量对着镜子拨了拨刘海, 拿着手机出了浴室,就见洪龙虎已经在房间等着了, 便朝他点点头,跟他一起离开房间往楼下去, “我先去剧组了, 今天杀青, 晚上要请大家吃饭,应该不回来了, 不用等我。”

    薄子衡顿时警惕:“杀青宴?”

    “只是吃顿饭。”余思量道, “剧组还要继续拍摄, 借我杀青的空档放个假休息一下而已。”

    “那我也想去。”薄子衡巴巴道, “这种场合别人夫妻都是一起出席的。”

    余思量笑了笑,拒绝了:“等杀青宴再带你去, 乖。”

    薄子衡还是不大情愿:“那我去接你?”

    “行,一会我让小虎把今天的安排发给你。”余思量道, “那我先挂了。”

    “等等。”薄子衡叫住他,“我给你发个文档你在车上看一下吧,本来昨晚该给你的,忘了。”

    余思量也没问是什么,答应下来便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薄子衡发了文档过来,他接收后打开一看,顿时愣了一下。

    文档里是薄子衡做的关于婚礼的计划。

    最前面的是几个日子,是他找好几个人合了八字算的。

    其实薄子衡自己并不在意这些,但余思量在香江长大,家里又很注重这些,他耳濡目染的也跟着会在意这些,但怕薄子衡觉得他迷信,就没提,没想到薄子衡已经找人算过了,大概是怕“不灵”,还找了好几个,有两个还是香江那边挺有名的大师。

    余思量好笑地看了一下,见薄子衡圈了个几人都觉得好的日子,大概还有两个月,准备时间很充足,便把那个日子记了下来,继续往下翻。

    下面是薄子衡挑选的场地跟婚礼策划,详细列了优缺点,还附了图,余思量只要在里头挑就行了。

    然而他有点选择困难。

    选择一多,看什么都觉得好,有些好的有有缺点,而这个缺点另一个选择可以弥补,只是那个选择又有另一个缺点,简直是死循环。

    看了一早上,余思量最后只定了日子,然后两个团队的名字,说:“场地你定就好,我都行,这两个团队都不错,你选一个吧。”

    选了,又好像没选。

    薄子衡也不在意,答应下来,又问道:“婚礼主题有什么想法吗?想要什么样的,我来沟通,还是你要一起?”

    余思量一听这话就想晕眩,他刚刚看那些团队以前的作品时就觉得好像都不错,现在被薄子衡这么一问他更是迷茫,就别说还要沟通,他一点也不想沟通。

    他忽然到剧里男女主的台词,于是照抄了过来,说:“你决定就好,给我点惊喜吧。”

    薄子衡闻言笑了一声:“好。”

    余思量松了口气,还好薄子衡好说话,不然他会恐婚的。

    洪龙虎好奇地看过来:“在跟薄总说什么呢?”

    “结婚。”余思量道。

    洪龙虎不解:“你们不是结了吗?”

    一旁的乔梦期已经明白过来,惊讶道:“准备办婚礼了?”

    余思量点头:“日子已经定好了,等请帖准备好了就给你一份。”

    乔梦期巴巴道:“那我是不是没机会当伴娘了。”

    余思量:“我们两个男人结婚要什么伴娘?”

    “就是。”黄逸之笑着凑过来,“当然是我来当伴郎了。”

    余思量瞥了他一眼:“你怎么就知道自己排得上号?”

    黄逸之:?

    他倒是知道余思量人缘很好,但真正深交的人并不多,他还以为就他跟余思量的关系应该能混到个伴郎的位置的!

    看他骤然遭到巨大打击的样子,余思量没忍住笑了一声:“开玩笑的,的确准备找你,只是还没定下来,就没说。”

    黄逸之闻言重重松了口气:“我靠吓死我了,我刚刚都开始回忆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余思量低低笑了一声。

    黄逸之道:“定的哪天?我让经纪人把那几天的行程空出来。”

    余思量愣了一下:“倒也不必……”

    黄逸之抱怨道:“什么不必,你跟周……你之前就没提前跟我说,等知道的时候我刚好在国外,那工作还很重要根本不能推,害我参加都没参加。”

    余思量闻言迟疑了一下:“还是工作比较重要。”

    “工作什么时候都能再接,但你结婚可能这辈子就这么一回了。”黄逸之道,“已经接的工作不好推,没接的还不好拒绝吗,要真有影响我难道不能不去吗?你还能按着我不成。”

    余思量失笑:“是我考虑太多了。”

    “你知道就好。”黄逸之伸手勾住他的肩膀,“虽然你这么替我着想我很感动,但我还是希望你考虑考虑自己。”

    “我?”余思量愣了一下,“我有什么要考虑的?”

    “就说你想不想我去就行了。”黄逸之道。

    余思量几乎是秒答:“想。”

    黄逸之摊手:“那不就完了,要不要请我去是你的事,去不去是我的事,你干嘛越俎代庖。”

    余思量:“……这个词是这么用的?”

    “是。”黄逸之理直气壮道,“反正这次我一定要去我不管。”

    余思量笑了:“行,到时候给你包来回机票,我亲自接送。”

    “倒也不必。”黄逸之道,“你……准备让你爸妈去吗?”

    余思量垂下眼:“没打算让我爸去,我妈……再看吧。”

    黄逸之皱起眉:“我是觉得不要比较好吧?”

    余思量笑了笑,没有反驳这句话。

    下午就剩下两场戏,都是余思量的,虽然这部戏没什么刺激的大场面,但导演还是留了比较有趣的两场当收尾。

    开开心心拍完,洪龙虎便抱着一束巨大的花走了过来。

    杀青送花是很常见的事,不过一般都是不大不小一束,抱着刚刚好,有些艺人还会有粉丝来探班,但余思量不喜欢这种热闹所以一般没有这个流程,但今天……

    他看着洪龙虎递上来的超大一束玫瑰花,身后还跟着几个应该是粉丝的人,有些疑惑。

    “花是薄总交代的,他刚刚给我打钱让我定一束大的。”洪龙虎小声解释道,“她们几个是追了你很多年的大粉,你这段时间没什么线下,琳姐就安排了这次探班,她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

    余思量还是疑惑:“什么时候?”

    洪龙虎都无语了:“前几天啊!当时琳姐跟你说杀青后的工作不是提了一下,你答应了。”

    余思量回忆了一下,前几天丁雨琳的确跟他提了工作,他也提了自己跟薄子衡要结婚的事,让她接下来别接太多工作。

    丁雨琳不是第一次干这事,还挺熟练,说让他接点简单的工作保持一下曝光,又说了有哪些,但当时他在跟雪橇玩,有点心不在焉,好像随口答应了。

    余思量默了。

    洪龙虎见他纠结,便问他:“要不我来处理吧?”

    余思量摇头:“都答应好了的,她们大老远赶来,你把人打发回去,也太过分了。”

    “可是……”

    “没事。”余思量拍拍他的肩膀,过去跟粉丝打招呼。

    他只是不爱社交,不是不会,尤其在圈里这么久,应付这些事问题不大。

    跟粉丝打完招呼,又拍了照,等事情都弄完已经是傍晚了,余思量跟剧组便去了定好的饭店,吃完又唱歌去了。

    今天只是他一个人杀青了,剧组明天还要继续拍摄,众人倒也没玩太疯,不过还是喝了点酒,尤其他这个要走的,其他人都在灌他。

    余思量心情好就多喝了点,薄子衡来接的人时候他整个人像刚从酒缸里捞出来的,迷迷糊糊的。

    “他怎么喝成这样?”薄子衡问送他出门的乔梦期。

    乔梦期有点无奈:“大概是心情好吧,别人给他就喝,周导又是个不手软的。”

    薄子衡无奈,干脆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余思量感觉整个人晃了一下,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见到是薄子衡,开心地伸出手去抱住他的薄子衡,小声道:“你来啦。”

    薄子衡“嗯”了一声,想到上次来接人的时候余思量就在装醉,于是小声问他:“还清醒吗?”

    “呃……当然。”余思量伸出食指跟拇指在他面前比了一下,“就喝了这么多。”说完手指间的距离又拉开了一点,“还有这么多跟这么多。”

    薄子衡这就知道他是真的喝了不少,还是混着喝的,这会的确是醉的,但还没到神智不清的地步。

    他笑了笑,跟乔梦期打了声招呼便抱着人回了车上。

    他想着余思量酒量还行,所以这次他没有让司机送,没想到他真能把自己灌醉了,纠结了一下,还是没有叫代驾,把人在后座安置好准备先自己开一段,他要是发酒疯再叫也不迟。

    不过余思量还没醉到那程度,他就是晕,薄子衡把他放到后座,他就蜷着身子睡着了。

    他这觉睡得极沉,薄子衡抱他的时候没醒,薄子衡上楼的时候没醒,甚至薄子衡帮他洗澡也只是迷迷糊糊地嘟囔了几句,眼睛完全没有睁开。

    薄子衡本来还担心他中途醒过来会闹,要是受伤就麻烦了,但现在余思量那么乖,光溜溜躺在浴缸里任他摆布,真的很难不动歪心思,但又不能动,除了悄默默揩点油也干不了什么,只能飞速帮余思量洗完澡,然后狼狈地去洗了个冷水澡才回来。

    余思量起来的时候头有点疼,还有点想吐,便晃晃悠悠起来到浴室里去,免得吐在床上。

    薄子衡起得比他早很多,还去了趟公司,但是担心余思量,处理了一些工作便回来了,在屋里找不到人,便去了浴室,就见他撑着脸蹲在马桶旁边,一脸恹恹的,看上去好笑又可爱。

    “你在这干嘛?”薄子衡过去拉他。

    “想吐,但是没吐出来。”余思量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整个人往他怀里靠过去,“难受。”

    “你蹲在这怎么会好。”薄子衡有点无奈,“我带了吃的回来,吃完胃里会舒服点,要吃药吗?”

    余思量点点头,幽魂似的跟着薄子衡下了楼。

    薄子衡给他挤好药,跟吃的放到一起,让他吃完饭吃。

    “厨师已经约好了,明天真的不用我陪你?”

    “不用。”余思量蔫蔫道,“本来就是我家的私事,有你在,有些话反而不太好说,到时候你尴尬他们也尴尬。”

    薄子衡心想也是,他只是不太放心余思量去面对他妈而已,毕竟每次见完面他的情绪都会很差。

    余思量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解释道:“我又不是一个人去,还有我哥跟我姐呢,他们俩都是站在我这边的。”

    薄子衡闻言只好道:“那吃完饭你跟我说,我去接你。”

    余思量闻言好笑道:“就这么几步路的事不至于,你难道还担心我哭晕在半路吗?”

    “是。”薄子衡毫不犹豫道,“所以让我去接你吧。”

    余思量本来想吐槽他太操心,但想想他妈的情况跟他之前的状态,又觉得薄子衡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点点头:“那行,我到时候给你发消息。”

    薄子衡这才满意,又道:“酒柜里有几支还没开的好酒,你明天一起拿过去吧。”

    余思量默了默:“我昨晚才喝醉。”

    “那是你喝太多了。”薄子衡好笑道,“酒壮怂人胆,怕你不好说,喝点酒就容易说了。”

    余思量再次沉默。

    不得不说,薄子衡的考虑还挺有道理的。

    “好吧,我到时候带上。”余思量叹了口气,想到明天的事就有点头疼。

    但再头疼,该面对的事还是要面对,第二天余思量趴在床上有点生无可恋地思考不去的可能性。

    虽然之前跟他妈说得很霸气,但真正要见面了他又开始怕了,果然还是应该叫上薄子衡一起的吧?要不装病……

    他在床上磨蹭了一天,直到下午余思念的电话打过来才接了:“姐。”

    “我们在门口。”余思念道,“你还没起?”

    “起了……”余思量含糊道,“你们先过去,不用等我,钥匙我放在花盆后面了。”

    “没事,妈还没到呢。”余思念道,“我们是担心你,特地过来看看。”

    “我没事。”余思量嘟囔道,“我换件衣服就下去。”

    他说着挂了电话,飞快起身去了浴室,打仗似的洗完澡,又随便套了个衣服便拎着薄子衡说的酒出去了。

    余思念看他着风风火火的样子,好笑道:“没必要那么着急。”

    “我没着急。”余思量道。

    余思念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穿反了。”

    余思量:?

    他愣了一下,一低头,就对上了衣服的标签。

    他尴尬地“噢”了一声,又回去换好衣服,才蔫蔫地跟着两人往他住处走。

    余思念看他这样,拍拍他的肩膀,说:“有我们呢,没事。”

    “知道。”余思量道, “就是怕妈还是那样,到时候不欢而散,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余思念道:“就跟我们一样这么办,我们虽然是她的孩子,但我们不可能把自己的人生奉献给她,她能想明白,我们当然愿意陪她解决问题,但她要是固执不肯改,那就不能心软。”

    余思量对此持悲观看法,而这种看法在他看见秦艳柔冷着脸站在门口时,瞬间达到了顶峰。

    他下意识往余思念身后躲了一下,余思源见状,主动上去打招呼:“妈,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秦艳柔看着余思量,皱眉道:“我不能早来?”

    “能。”余思念接过她的话,“不过饭菜应该还没弄好,得等等。”

    余思量没有说话,秦艳柔见状也不再说,一行四人沉默地进了屋。

    约的厨师已经到了,这会正在厨房忙活,听见动静出来看了一眼,笑道:“你们来啦,都弄得差不多了,就差两道菜还没出锅。”

    “不着急。”余思念道,“我们先休息会。”

    厨师应了一声,又回厨房继续忙活去了。

    他们便先到客厅去等着,刚一坐下,余思源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说:“工作。”

    说完便起身到外面去了。

    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事了,但秦艳柔还是忍不住皱起眉,说:“工作,工作,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跟你爸一个样子。”

    “那不工作难道要喝西北风吗?”余思念道,“余思钧倒是不沉迷工作,你不也很嫌弃他。”

    “我嫌弃他是因为他妈。”秦艳柔不满道,“余家那么大的产业,怎么就喝西北风了?”

    “那余家的产业哪来的?还不是挣回来的,我们不工作,难道要靠爸吃一辈子吗?”余思念也有点不满,“你老说我们活在幻想里,到底活在幻想里的人是谁啊?”

    余思量没想到刚坐下来没多久,饭都还没吃呢,两个人就吵起来了,顿时有些无措,说:“你们先不要吵了。”

    “现在不吵,难道等吃饭了再吵吗?在家里还没吃够那种让人胃疼的饭呢?”余思念道,“本来我是想吃完饭再说的,是妈先的。”

    秦艳柔闻言有点生气:“什么叫是我先的,我说你了吗?”

    余思念笑了一声:“是,你没有说我,你说哥嘛,但哥又不在,你说这话不就是说给我听的。”

    余思量被这两人吵得头皮发麻,正准备出去搬救兵,就见他哥已经回来了。

    “吵什么?”余思源道。

    秦艳柔转过身去背对他,冷声道:“你问你妹妹。”

    “还不是那些,就说你工作的事。”余思念道。

    “我已经把电话转给助理了。”余思源道,“一会不会再有工作打扰。”

    余思念闻言“噢”了一声,秦艳柔看上去心情也好了些。

    厨师说还有两道菜,余思量还以为要等挺久,结果他们刚坐下没一会儿厨师就过来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他道过谢,把人送走后便跟其他人一起,回到饭桌上准备吃饭。

    秦艳柔看到一桌子都是她爱吃的,心情好了不少,说:“还是小量心疼我,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余思量闻言有些无奈:“其实哥跟姐也记得。”

    秦艳柔“哼”了一声:“他们两个就知道工作,能记得什么?”

    余思念听见她这语气就冒火,正想跟她吵就被余思源按住了。

    “你喜欢吃辣。”余思源声音和神色都很淡,“不太爱吃家禽,觉得有味,但处理得好的你就吃,你还不喜欢吃油炸的东西,喜欢吃鱼,尤其喜欢海鱼,但不能吃带壳的,这一点跟小量一样,只是小量是嫌麻烦,你是过敏。”

    秦艳柔闻言愣了愣,刚才的火气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但她依旧犟着,说:“你记忆力向来好,记得这些也不奇怪。”

    余思源脸上没什么变化,他“嗯”了一声:“爸以前也记得你喜欢吃什么。”

    他话音刚落,秦艳柔拿长柄杓的手就抖了一下,勺子“哐”的一声掉进了汤里。

    她连忙重新拿起勺子,一边舀汤一边说:“他现在已经不记得了。”

    “因为他不想记。”余思源垂下眼淡声道,“他不把你放在心上,自然记不住。”

    秦艳柔听见这话,捏着勺子的手都在抖,声音骤然抬高:“你胡说什么!”

    余思量也没想到他哥上来就是这么猛的,顿时惊了一下,连忙道:“妈,你别生气,哥不是那个意思。”

    余思念也道:“是啊,你先把勺子放下,别一会烫到了。”

    但余思远却道:“我就是那个意思,你们两个也别太紧张,妈的承受能力比你们想的要强。”

    余思量&余思念:“……”

    他们是怕秦艳柔一气之下把餐桌掀了好吗!

    但余思源并没有接收到他们两人的心声,继续说道:“想解决问题,就要从源头开始,不然只是治标不治本,而这件事的本,无疑就是妈跟爸的关系。”

    然而这件事显然是秦艳柔的雷区,余思源不过说了一句,她就已经气得眼眶都红了。

    余思量低头看着碗里的菜,心想这件事今天可能解决不了了。

    第 48 章

    “我跟你爸的事, 轮不到你们说。”秦艳柔对谈论自己跟余千峰的事非常抗拒,她看向余思量,“是小量说想跟我谈谈我才过来的。”

    “你跟小量的问题, 也是因为你们。”余思源淡声道,“当年我就告诉过你, 你继续这样下去,小量早晚也会离开你, 是你不信。”

    余思量闻言看向余思源。

    根据他妈的意思, 当年不止他姐跟他妈谈过,他哥应该也有过, 但具体谈了什么,他没好意思问他哥, 只能去问他姐,结果他姐也不知道。

    秦艳柔捧着汤碗, 皱着眉道:“他是我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这几年如果不是你……”

    “我也是。”余思源打断她的话, 深深看了她一眼, “对你来说,我跟思念是什么?”

    “当然也是我的孩子。”秦艳柔道, “小时候我难道不疼你们吗?是你们先背叛我的。”

    余思源垂下眼, 一边给她挟菜, 一边说道:“我是三个人里认识你最早的。”

    秦艳柔没明白他怎么忽然说这些, 便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听着。

    “你跟爸好的时候, 脾气其实很好,对我来说, 你是最棒的母亲。”余思源说着,又给两个弟妹挟菜,“至少在跟你说那件事之前是这么想的。”

    秦艳柔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僵了一下。

    余思念有点好奇:“什么事?”

    余思源放下筷子,给自己舀了汤,说:“我以为我是最早发现爸出轨的。”

    余思念一愣。

    余思源继续说道:“不如说他一点也不避讳我,有一次去见陶梦琪甚至带上了我,那时候陶梦琪刚怀孕不久,他特地带我去见弟弟。”

    陶梦琪就是他爸带进门的“二太太”。

    余思量听见他这么说时,心里一阵恶心。

    陶梦琪怀孕的时候他哥才八岁,他爸居然堂而皇之带着他去见情人?

    但余思源表情却依旧没变,他低头把汤喝完,又重新拿起筷子,说:“我虽然年纪小,但有些事已经明白了,那时候我心里是向着你的,义愤填膺,想帮你出气。”他说着看向秦艳柔,“但我太小,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只能把这件事告诉你,我以为你会生气。”

    秦艳柔表情已经僵得不行,她说:“别说了。”

    但余思源没有闭嘴,他继续说道:“但你不止没有生气,还对他加倍好,有一度我很不理解,后来年纪渐长才明白,你是在挽回,但我依然不理解,直到前些年我自己也结婚了,我才明白,你早就知道了。”

    余思念闻言下意识看向余思源,惊讶道:“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余思源冷冷瞥了她一眼:“你嫂子没有出轨。”

    余思念立刻闭上了嘴。

    倒是余思量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哥是想说,夫妻两个生活在一起,如果对方有什么问题,多少是能看出来的。”

    余思念闻言了然。

    她没结过婚,但谈过恋爱,多少也明白这种感觉,只是刚刚没想到这上面去。

    但想明白后,她的心忽然有点难受。

    她说:“这么多年了,你都没离婚。”

    其实年少时她听过很多他妈不离婚的“借口”,大多是为了他们。

    为了他们能在完整的家庭长大,为了不跟他们分开,为了不让人嘲笑他们是没爹妈教养的孩子,但随着年龄增长,她宁愿去面对这种恶意,毕竟亲人造成的伤口远比陌生人来得要更疼、更难治愈。

    秦艳柔怒道:“如果我跟他离婚了,不就便宜了陶梦琪跟李韵那两个贱人。”

    余思念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十几年前听你这么说我其实是信的。”

    秦艳柔看向她。

    余思念却撇过眼,说:“但长大后,我发现你这句话只是自欺欺人,如果你在乎的真的只是钱,那你应该能理解哥才对,但你那么恨他,觉得他教坏了我,还想教坏小量。”

    秦艳柔皱起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秦思念看向她,“如果真的是为了钱,那你想用什么去争?就靠你那些疯疯癫癫的手段吗?”

    “什么叫疯疯癫癫,你……”

    “她也没说错。”余思源打断秦艳柔后面的话,“如果是为了钱,你就应该不该去管爸,只要你们一天没离婚,他的财产永远有你的一半,家里的钱你可以随便挥霍,爸虽然在感情上不怎么样,但对钱财向来不吝啬。退一步说,就算你不想留着这段失败的婚姻,你也可以选择离婚,离婚后你一样能分到很大一笔财产,你可以继续追求你的梦想,但是你两个都没有选,你选择在爸每次回家时哭闹,跟他吵架,为什么?”

    秦艳柔不说话了。

    余思源继续说道:“我也想过你是不是因为爱他,爱得神智不清才不肯离婚,但你偏偏恨他,恨到把我们也当仇人,既不是为了钱,也不是因为感情,那你会是因为什么?总不能是你觉得他会回心转意吧?一年两年你相信他,难道十年、二十年,你还是相信他?”

    秦艳柔闻言张了张嘴,似乎想回答,但余思念嘴比她更快:“你肯定要说是为了我们,但我们已经长大了,就连年纪最小的小量,都已经成家立业,你随时都可以离婚,我们可以给你找最好的律师,帮你周旋,也会继续赡养你,你愿意吗?”

    秦艳柔攥着手没有说话。

    “你不愿意。”余思念垂下眼,“可能你想过,但你选择了不离,因为你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

    她这句话像是一根针,一下戳破了秦艳柔的情绪,秦艳柔忽的尖叫起来,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哗啦啦”扫到了地上,她骂道:“你们现在是什么意思?我怀胎十月、冒着生命危险把你们生下来,你们不感恩就算了,现在是一起来审判我吗?!”

    食物的汤汁洒了一桌,顺着木质的桌面蜿蜒流动,滴滴哒哒滴落到地上,滴落到三人的衣物上,但三人谁也没动,余思源甚至还捧着汤碗,低头喝了一口。

    他过于冷静的态度让秦艳柔觉得窒息,她尖叫着上去打掉他手里的碗:“不准喝!”

    余思源手僵了一下,旋即伸手抽了张纸擦了一下手,淡声问道:“闹够了就坐,我们继续谈。”

    秦艳柔顿时僵住了,她这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却不暖和,也不绵软,因为棉花里藏着针。

    这是第二根针,比刚才更尖锐,更让人害怕的针。

    每次她大吵大闹,她的丈夫会跟她吵,她的女儿也会跟她吵,而她的小儿子会安慰她,只有这个大儿子,像是一个冷冰冰的机器人,无论她怎么闹,永远都是冷眼看她。

    但她不想坐,不想妥协。

    她就那么站在那,说:“我们有什么好谈的,你跟你妹妹应该跟我道歉。”

    “道歉了然后呢。”余思念抱着手看她,“你也会跟我们道歉吗?”

    秦艳柔皱眉:“我又没做错,我为什么要道歉。”

    余思念笑了:“小量特地请厨子做了一桌你爱吃的菜,你没吃两口全给打翻了,你不该道歉吗?”

    “钱我会付。”秦艳柔道。

    余思量倒不是很伤心,他只是有点无力,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解决问题,结果弄得一团糟。

    他低着头看着滴落在衣服上的汁水,心想早知道不来了。

    “思念。”余思源看了妹妹一眼,“不用争这些,没有结果的。”

    于是余思念不说话了。

    但秦艳柔一点也不想跟这个大儿子说话,她总觉得他会说出自己不喜欢的话。

    然而她越是逃避,余思源却越尖锐:“你怕什么?”

    秦艳柔皱着眉没有说话。

    这时,余思量冷不丁说了一句:“怕我们当面拆穿她只是把我们当工具的事实。”

    秦艳柔面色一僵,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余思量。

    她一直以为最小的这个儿子是最乖、也是最好拿捏的,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觉得只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余思念看她那惊悚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觉得恐怖,不认识他了?”

    秦艳柔没有说话,但她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别傻了。”余思念嗤了一声,“多亏了你,小量从小就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你总说我跟哥早熟,其实小量说不定比我们更早熟,你知道他这样的孩子最擅长什么吗?”

    秦艳柔绷着脸没有回答,余思念便继续道:“最擅长观察,尤其越在乎的人,他观察得越仔细,而他一直跟着你,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身边只有你一个亲人在,更何况……他很怕你。”说到这时,余思念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越是害怕,所以越要关注你,以免什么时候惹你不开心,你又要发疯,你天天把没人在乎你、没人理解你挂在嘴边,事实上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没有人比小量更了解你了,但是了解你有什么用呢?越是在乎你,越是容易被你伤害。”

    “你别胡说!我从来没有伤害过小量!”秦艳柔惊道,“如果不是小量惹我生气……”

    余思念闻言又是笑:“我们三个就没有不惹你生气的时候,大概我们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你是叫你这一声妈吧。”

    秦艳柔顿时像被掐住了喉咙,连呼吸都感觉困难无比,大儿子冷漠没有感情,女儿尖锐处处和她做对,他几乎是下意识看向乖顺的小儿子。

    但余思量没有说什么,他坐得远,秦艳柔刚刚那下没把所有的菜打翻,他正拿着筷子在吃他手边那道口水鸡。

    往常她觉得这样的小儿子很好,听话又乖巧,虽然不爱说话,但这点小小的缺点,她完全可以原谅,但如今有了两个大的对比,他才惊恐地发现,比起大儿子,小儿子此时的态度似乎要更加冷漠。

    不,不是冷漠,是不在乎。

    她再去回想以前和余思量相处的日子,试图从回忆中扒拉出他同自己争吵的印象,却发现余思量似乎从很早以前就不会再跟自己吵架了。

    无论她说什么,余思量永远都是答应,就算是根本没有打算做的事情,嘴上也会说好,等她发现了,生气了,再去找麻烦时,余思量也只是一脸冷静地听着,有时候她说得重了,他才会顶上那么一两句嘴。

    但也仅仅只是这样。

    秦艳柔心脏一下像被揪紧了,她忽然发现了一件比丈夫出轨更让她难以接受的事情。

    “小量。”秦艳柔声音有些发虚,“你告诉妈妈,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是。”余思量道,“其实我本来想好好跟你说,但你根本不听我们讲,每次我们试图跟你沟通,你不是逃避就是发火,我试了很多很多次,但是你永远陷在自己的逻辑里不肯听我说半句话。所以后来我就不说了,反正你也不听,我还不如跟我的娃娃说,他们起码会安静地听我说完,但后来我连说的兴趣都没有了,与其去倾诉,我不如玩游戏,起码还有点乐子。”

    秦艳柔又想起余思量总是捧着手机,而且一玩就沉迷,经常听不见他说话,他没因为这事儿少说他。

    “滋味好受吗?”余思量淡声道,“我这么多年在你身边,无时无刻都是那样的感受,但最大的区别是你只要发火,只要大喊大叫,我还是会理你,但我发火,大喊大叫,只会让你骂得更大声,跟你沟通就是自讨苦吃。”

    秦艳柔瞬间明白了:“你是在报复我。”

    “嗯。”余思量垂下眼,“很幼稚的报复,可能连小学的孩子都不如,但你是我妈,我能怎么办呢。”

    “小量,你别这么说。”秦艳柔这回是真的有点害怕了,她感觉自己最心爱的小儿子好像在离自己而去,而她抓都抓不住,也不知道要怎么抓住。

    余思量看着她的表情,唇角很轻地翘了一下:“这有什么好害怕的,你真正该害怕的是我高三暑假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那一天晚上其实我拿了把刀,在你床边站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差点没有拿住那把刀。”

    他这话一出,连另外两人都吓到了,更别说秦艳柔,她脸色瞬间煞白:“你说什么?”

    余思量没有回答她,而是自顾自地说着,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秦艳柔这辈子听过最恐怖的话:“我一直在盼着十八岁,我以为只要我成年了,我就可以摆脱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不喜欢我画画,我就不画,但我可以学习,我可以靠自己考上京美,如果他们不要我,那我就去学天文,去研究我最喜欢的星星,但是那份通知书上说,我被京戏录取了。”

    余思念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她几乎是尖叫出来:“你疯了吗?你居然改小量的志愿?!”

    “他当时不是什么都没说吗?”艳秦柔也尖叫起来,“我以为他愿意的!”

    余思量看了她一眼:“我那时候不知道怎么办,我去问老师,老师劝我跟你好好沟通,我去网上查,大家都说没办法,还有一些跟我一样的人他们最后都选择了复读,但是我不想……我不想再面对你了,所以我放弃了京戏。 ”

    那是那个年纪的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反抗了。

    “我以为到了大学我就再也不用见到你了。”余思量说到这里,忽然笑了一声,“第一次在大学里面见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很后悔那天晚上心软了。”

    秦艳柔听完,腿都软了,她扶着桌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余思量:“不可能,你不是那种孩子。”

    “为什么不可能呢?”余思量道,“就像你说的,我不像哥跟姐他们那么聪明,所以我想不到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他说完就感觉手被握了一下,微微一愣,转过头就看见余思念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她说:“对不起,我们应该再多关心你一点的。”

    余思量摇了摇头:“你当时又不在国内,哥又是最忙的时候,顾不上我也正常,再说这本来就不是你们的责任,而且……都过去了。”

    虽然这么说,但余思念知道永远不会过去的。

    “真的过去了。”余思量回握住于思念的手,“其实我本来已经放弃了,我就想,现在的一切可能就是我心软的报应吧,那不如以后就听妈的,她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了,但是遇见子衡之后,我才发现活着也不是那么没有盼头,这次约妈出来,其实就是想跟她说我想退圈,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去做吧。”余思源道,“只要是让你开心的事情,你就去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跟我说。”

    秦艳柔听见他要退圈,连忙走过跑过去抓住他的手:“不行,你不能退!”

    “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我已经决定了,只是想跟你说说,我为什么会这么做而已。”余思量道,“我也不是恨你,或者说以前恨过,现在不恨了,我现在只想过好将来的人生,我不想再当你的傀儡了。”

    秦艳柔闻言哭起来:“我从来没那么想过你,我只是想你好而已。”

    “你到现在还在说这种话。”余思量语气有些失望,“妈,你还想念娱乐圈,就自己回去闯,去拍戏,去唱歌,去做你喜欢的事情,你有实力,又有过去的光环,不会缺工作的。你不能再沉浸在幻想里了,面对现实吧,你一直后悔当年不该嫁给爸,也不该退出娱乐圈,但无论你再怎么后悔,这已经是事实了,就算我现在变成顶流,难道时间就会回到那个时候吗?”

    “我没有后悔。”秦艳柔还是不愿意接受,“我当年的选择是对的。”

    “既然你觉得对,那就继续为你的选择负责吧。”余思量道,“等这部戏结束,我就会宣布淡圈,以后应该不会再接什么工作了。”

    秦艳柔还想再劝,但余思量已经站起来了。

    他到楼上拿了几身的衣服,一套交给余思源:“这是子衡的衣服,他跟你差不多高,应该可以穿。”他说着,又把另一套交给余思念,“这是我的,你先将就着穿,等回去再换。”

    说完,他又把剩下那套放到秦艳柔面前,说:“这套是之前逛街看到的,我觉得挺适合你就买了,你试试看,要是不喜欢,回去就扔掉吧。”

    交代完,他便回了楼上换衣服。

    余思念看着他弟弟,忽然想到很久以前她对他哥的评价,苦笑道:“最不像余家人的人,最像余家人。”

    “我倒是觉得这样很好,不容易受伤,真正能伤害他的,只有家人。”余思源说着看了,秦艳柔一眼,“但以后不会了。”

    秦艳柔整个人一僵,旋即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整个人都颓了下去。

    余思源拿着衣服走到她面前,垂眼看她,说:“爷爷打算越过爸,直接把家里的产业交给我。”

    秦艳柔愣了一下,抬眼看他。

    余思源道:“以后无论是陶梦琪还是李韵,或者是爸在外面养的那些小情人跟他带回来的孩子,甚至是爸,都得看我的脸色,这就是我想要的。”

    秦艳柔有些不可置信:“你这些年就是在算计这些。”

    “嗯。”余思源道,“我早就告诉过你,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秦艳柔闻言愣了很久,久到余思量已经换完衣服下来,满脸笑容地问余思源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她才忽的笑了一声。

    “思念说得对,我跟你爸天生一对,你们三个才是真的一家人。”她说着垂眼看着手上的衣服,是她会喜欢的料子跟颜色,她的小儿子永远那么贴心。

    她其实都明白。

    她知道自己不对,但是没有办法。

    她没办法接受自己当年所托非人,却又对余千峰无可奈何,唯一能把握在手里的只有她的孩子。

    她生下他们自然也有决定他们一切的权力,就算她做错了,他们也不可以指责她,因为她是妈妈,她的孩子应该原谅她的。

    但很多父母犯了严重的教育失误,不是因为第一次当父母缺乏经验,而是因为第一次品尝到权力的滋味于是都不知道怎么当人了。

    第 49 章

    薄子衡接到电话第一时间就赶来了, 看见余思量换了身衣服,忍不住皱了一下眉,走过去小声问他:“怎么回事?”

    余思量瞥了身后已经关上的门一眼, 很轻地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饭没吃成,现在准备出去吃, 你呢?吃了吗?”

    薄子衡摇头:“我来安排?”

    余思量点头:“再叫份外卖过来吧, 一会让人帮忙拿进来,按一下门铃, 我妈要是不出来拿就直接放门口,对了, 还得找人打扫一下,里面现在乱七八糟的。”

    “我来安排。”薄子衡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便回去开车把三人接走去吃饭。

    他本来想着跟大舅哥还有大姨子一起吃饭,还是去有格调点的地方好, 便定了一家法餐, 结果余思念一听就让他退了, 发了定位给他。

    薄子衡一看,是家大排档, 旁边就是烧烤, 吃完晚饭能顺便撸个串。

    薄子衡:“……”

    他跟余思源不熟, 但余思源给他的印象其实很严肃, 比他大哥都严肃,像个摇晃着红酒杯在落地窗前看城市风景的霸总, 而不是坐在这充满烟火气的地方跟他们一起吃大排档。

    余思量看他那表情,忍不住笑了笑:“我们那是这样的, 以前在家的时候我们偶尔也会出来一起吃。”

    薄子衡看过去:“三个人一起?”

    “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余思量解释道,“有时候晚上肚子饿,又不想在家吃就会出门,家里事多又压抑,吃了更睡不着。”

    余思念闻言也笑了:“是啊,搬出来后就吃得少了,不过哥应该快回去了?”

    余思源摇头:“家里乌烟瘴气,不想回去,我跟爷爷商量过,要我回去他就得把其他人赶走,不然我就继续在现在的房子住着了。”

    薄子衡还在状况外:“什么其他人?”

    “我爸的私生子女,也算我们的兄弟姐妹吧。”余思量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放在古代应该叫庶子?”

    余思念被逗笑了:“那我就把他们都发卖了。”

    思源也跟着笑了一声,但没说太多话,只是安静地吃东西。

    余思念往嘴里塞了块排骨,含糊道:“我认识一个很牛的老师,你既然想学画画不如考虑跟她学,反正你以后不拍戏了,时间很多。”

    薄子衡:?

    “什么不拍戏了?”他疑惑地看向余思量,“你不当演员了?”

    余思念咀嚼的动作一顿,看向余思量:“你没跟他说啊?这不会是不能说的吧?”

    “没。”余思量往嘴里塞了块鱼,“我怕今天见到面不敢说,就想着确定下来再说。”

    “你也考虑太多了。”余思念好笑道,“你这些年也累了,好好休息吧,等休息够了再说,如果发现没意思,也可以来公司帮我们。”

    “不要。”余思量撇撇嘴,“我不喜欢。”

    余思念闻言弯起眼:“好好好,你不喜欢就不做,我帮你联系那个老师,她前段时间还跟我说想来这边住几年,你不是准备搬家了?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借给她。”

    余思量笑道:“人家都没答应,你就已经安排好了?”

    “没有,她之前就让我帮他找个住的地方,我本来还想把自己的房子借她,但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不如卖个人情。”

    余思量摇头:“那太尴尬了,还是算了。”

    “放心吧。”余思念笑道,“她才不是那种会为这种事尴尬的人,而且说不定看见你之后,都不用我说,她就会主动教你了。”

    余思量不解。

    “怎么说呢……她很喜欢好看的人。”余思念道,“以前还说过很喜欢我的脸。”

    余思量:?

    他有点窒息:“你不会想把前男友塞给我吧?”

    “想什么呢?”余思念无语,“女的,我大学时认识的,她天天在外面物色帅哥美女,所以才会在学校里跟我搭讪,找我当她的模特。”

    “你答应了?”

    “没有。”余思念微微扬起下巴,“我这么贵,一般人可付不起。”

    余思量:“……”

    “但如果她收你当学生,你就是她的免费徒弟。”余思念道,“她得到了模特,你得到了老师,各取所需,完美。”

    余思量本来想说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他,但他对自己的脸还是有点数的,何况对方还夸过余思念,而余思念跟他是姐弟,长得多少是像的。

    最后余思量点了点头:“那好,我明天就去搬。”他说着看向薄子衡,“行吗?”

    薄子衡点点头:“早上我去公司,下午跟你一起收拾,到时候再让人搬到家里去。”

    余思量点点头,舀了一筷子田螺给薄子衡:“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薄子衡:“……你甚至都不愿意帮我把肉挑出来。”

    余思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种就是要自己嘬才好吃啊。”

    薄子衡:“……行吧。”

    于是一起坐在大排档嘬田螺,吃完又在旁边吃烧烤,等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余思量洗完澡躺在床上,脑子却还在活跃着,今天的事还跟幻灯片一样在他脑子里打转,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跟他妈说了。

    “在想什么?”薄子衡见他在发呆,便凑上去亲他。

    “你好烦。”余思量推开他的脸,“明天就要去帮我搬家了,你不好好攒力气在这烦我干什么?”

    “你也太看不起你老公了。”薄子衡伸手抱住他,“我体力好着呢,现在跟你亲热,明天再去搬家不在话下。”

    余思量转过头去看他:“想要?”

    “想。”薄子衡跟他碰了碰鼻子,“以前你没说喜欢我的时候我还能吃点肉渣,现在说开了我反而只能吃素。”

    “那是因为我之前很忙。”余思量伸手扯住他的脸,“最近也很忙,在搬完家之前你就不用想了。”

    “搬家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薄子衡委屈巴巴,“你又不用出力,出力的是我,可我不觉得累,我们已经结婚了,而且现在互通心意,是真正的夫夫了,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该做点正常夫夫该做的事了。”

    “可我觉得你累,心疼你,不行吗?快点睡觉。”余思量说着拉起被子将人盖住,在被面上拍了拍,“老公晚安。”

    “我不用你心疼。”薄子衡拉下被子,朝余思量张开怀抱,“不要怜惜我,来吧!”

    余思量顺势躺了过去,整个人靠在他怀里,抬头亲了一下他的下巴,在薄子衡亮晶晶的眼神中说道:“你之前不是说要告诉我你的秘密。”

    薄子衡点头:“等婚礼那天告诉你。”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秘密。”余思量道。

    薄子衡立刻支起耳朵:“什么?”

    “等搬完家就告诉你。”余思量道,“当然如果你想现在吃也行,但是你这辈子可就没机会知道那个秘密了。”

    薄子衡沉默了。

    肉想吃,秘密也想知道。

    薄子衡继续装可怜:“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都是全要的。”

    余思量闻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用软软甜甜的声音和可爱的语气说道:“子衡小朋友乖,听话。”

    薄子衡:“……”

    “好吧。”薄子衡妥协道,“那你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总可以吧?”

    余思量寻思着大概是要他帮忙diy,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没什么好不答应的,于是点了点头:“你说。”

    薄子衡道:“用刚刚那种声音叫我一次老公。”

    余思量:?

    刚刚那种声音和调子是他模仿幼儿园老师哄小朋友的声音,主要是想调戏一下薄子衡,没想到还调戏出反效果了。

    “快一点。”薄子衡催促道。

    余思量只好掐着声音,用软乎乎的调子叫了他一声“老公”。

    薄子衡嘴角顿时咧了起来,凑过去亲他:“老婆你真可爱。”

    余思量“嗯”了一声:“快睡觉吧。”

    “不。”薄子衡道,“我要吃宵夜。”

    余思量:?

    他有点疑惑:“你刚刚可吃了不少东西,还没吃饱?”

    薄子衡点头:“你弄点给我吃吧。”

    余思量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看你就是单纯的馋,我随便给你弄一点吧,别吃太多了。”

    “好。”薄子衡答应下来。

    余思量便准备掀开被子下楼去看看家里还有什么,却没想到刚刚嚷嚷着要吃宵夜的人,忽然“咻”一下溜进被子里,抓住了他的腿。

    “薄子衡,你干……嗯……”

    余思量话还没说完,声音已经变了个调。

    敢情这家伙说的吃是这么吃,他就说薄子衡怎么突然那么乖,但现在再拒绝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咬着牙任薄子衡动嘴,等解决了,便给了他一脚。

    薄子衡委屈道:“帮你你还欺负我。”

    “你那是帮忙吗?不是你我也不用帮忙!”余思量脸还是红的,看上去像是气狠了,“今晚你……”

    他话还没说完,薄子衡已经上来捂住他的嘴,说:“保证没有下次了,别赶我跟雪橇睡。”

    余思量拿开他的手:“你最好是。”

    于是薄子衡保住了他的床和床伴,成功避免了被余思量扔去睡狗窝的下场。

    薄子衡第二天还要上班,所以起的比较早,不过余思量也没有跟往常一样赖床,挺早就起来去了公司。

    退圈并不是上下嘴唇一碰就能搞定的,他还有后续的工作要处理。

    丁雨琳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要说接下来的工作安排,结果一进办公室看到公司一个高管也在便知道事情不简单,甚至隐隐有了点预感。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朝那人点了点头,便走到余思量身旁坐下。

    那个高管其实是不大乐意来的,但余思量手里资源多,公司还想继续从他手里拿好处,不想得罪他,所以听到余思量想找人谈一谈的时候,他就被推了出来。

    说是高管,其实就是个没什么决策权挂名少爷。

    余思量也无所谓,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问道:“小虎呢?我不是叫他了,他还没来?”

    丁雨琳摇头:“洗手间,马上就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洪龙虎就探了个脑袋进来,看见里头的人也有点懵逼:“我要出去吗?”

    “不用进来吧,要说的是同一件事,省得我说两遍。”他说着朝洪龙虎着招招手,等人走进来坐好了,便直接宣布了自己要退圈的决定。

    丁雨琳刚刚就猜到了,没有那么惊讶,只是很轻的叹了口气。

    倒是洪龙虎跟另外那人几乎是不约而同惊呼出声:“退圈?为什么?”

    “不想干了呗,还能为什么。”余思量神色淡淡,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这有什么惊讶的?”

    洪龙虎想说当然惊讶,但一想到这些年跟在余思量身边的情况又说不出口了。

    余思量这些年虽然认认真真地完成了每一份工作,却做得不是很开心,所以工作接得不多,还总想方设法逃避,否则以他的资源和资质早就火了。

    见他跟丁雨琳都不劝,高管有点着急:“你现在不是做得好好的吗?尤其这些天在网上的热度也很高,你很快就要红了。”

    余思量瞥了他一眼:“公司这一段时间蹭了我多少热度?”

    这句话既是疑问句,也是肯定句,那高管顿时被噎了一下,旋即道:“这不是挺正常的,公司咖位更大的艺人也是这样的,他们从来也不说什么啊。”

    余思量问道:“那你拿他们的资源养过新人吗?”

    “你胡说什么?”那人一下急了,“公司的资源都是按合同分配的,不存在抢资源的。”

    余思量笑了笑:“你知道公司一共有多少人拥有自己完整的团队吗?”

    那人愣了一下,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余思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整个公司只有我一个人拥有一个完整的团队,你口中那些咖位更大的艺人,跟我借人也不是一两次了,公司有多少次危机公关是我的人帮忙处理的,你不知道吧?就算我现在离开公司,自己成立一个工作室,我也不需要再找任何的人手,更不需要愁资源,你觉得我会怕自己红不了?”

    那人表情僵了一下。

    余思量道:“去换个能说话的过来,我没兴趣跟你扯旗,要是不知道叫谁,就去叫你爸。”

    那人脸一下绿了:“你刚刚不说是存心给我难堪是吧?”

    “我来的时候就跟你们说了,有重要的事要跟管理层说,人是你们那边自己选的。”余思量道,“五分钟后如果没人来跟我谈,我会直接把我团队的人全部带走。”

    那人骂骂咧咧走了。

    洪龙虎看得有些担忧:“这么嚣张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余思量笑了笑,“以前是懒得跟他们计较,现在都要走了,难道还跟他们客气?”

    洪龙虎的担忧顿时转为崇拜:“我之前就想这么做了!但是怕惹麻烦,都没敢。”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别跟公司的人置气。”余思量道,“没有那个必要。”

    他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这回来的才是公司真正有决策权的高层,叫马勇,是他妈妈的朋友。

    “你要退圈?”一坐下来,马勇就直奔主题,“这件事情你妈妈知道吗?”

    “知道,但是不知道又怎么样呢?我是个成年人,能自己做决定。”余思量道顿了一下,笑了笑,“马叔,我妈妈当年是看在你的份上才让我签在这家公司的,她还担着我经纪人位置的时候,公司的确对我还行,但她撒手交给琳姐之后,公司是怎么做的,我想你心里应该也有数,这些年我没管,一来是懒得管,二来也是给你点面子。”

    马勇闻言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余思量居然拿话敲打他?

    但想到他这些年给公司带来的利益,以及他这段时间的热度,马勇很快调整了表情:“你是什么原因要退圈呢?”

    余思量随口道:“结婚了,要回去相夫教子。”

    马勇差点没绷住表情,嘴角抽了抽,说:“你不是跟个男人结婚的吗?哪来的儿子。”

    “狗儿子。”余思量道,“公司不是还让徐登达也养了一条阿拉斯加,还说跟我儿子定了娃娃亲。”

    徐登达就是公司照着余思量的方向成功培养出来的艺人,虽然咖位不如余思量,但胜在听话,什么宣传都愿意配合,就算他本人其实很怕狗,也还是在家里养了一条阿拉斯加。

    余思量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其实我蛮佩服你们的,什么热度都能蹭,什么资源都能捡,为了能适配,还专门照着我的模板培养人,因为太离谱,我甚至都气不起来。”

    马勇没有说话。

    虽然余思量咖位不算大,但他背靠余家,本人又长着一张完美的脸,粉丝粘性也很高,带货能力一流还没那么贵,很多大牌子都很乐意跟他合作,他身上的代言都是千挑万选的,可能比某些一线艺人还要好。

    而他演技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差,而且敬业不作妖,很多导演和演员也很乐意跟他合作。

    那些余思量挑剩下的资源,对他本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但对公司、对那些还没什么名气的艺人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了。

    “我记得你的合同还剩下挺长时间的。”马勇劝他,“现在解约要赔不少钱,不如……”

    “我不差钱。”余思量瞥了他一眼,“而且你忘了,我的合同跟其他艺人不一样,不然就公司这几年给我的那点资源,你觉得留得住我?”

    马勇表情顿时僵住了。

    他的确忘了,当年秦艳柔带女儿进圈,签的其实不是他们公司,而是秦艳柔当年签约的公司,是业内的龙头老大,只是后来余思念突然退圈,秦艳柔跟老公司闹得不太愉快,所以没把儿子签到那边,而是准备自己成立工作室。

    他当时很馋余思念的热度和秦艳柔的人脉,所以才会去劝秦艳柔把儿子签在他们公司。

    他们公司那时还没现在的规模,想让秦艳柔点头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只能打感情牌,加上合同也很轻松才成功把余思量签到手的,而合同上那点违约金对余思量而言的确算不上什么。

    马勇还想说点什么,但嘴张了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

    现在是公司要求着余思量留下,却没有能留下他的资本,因为公司能提供的东西,余思量自己都能弄到更好的。

    威胁就更加谈不上了,姑且不说他们公司在余家面前就是颗小石头,就算公司真的豁出去余思量的麻烦,余思量也不怕,他都退圈了,没必要在乎热度和名声了,就别说他手里还有一支圈内很有名的公关团队。

    最后他只能说道:“公司那些新人……”

    “给出去的资源,我不会说什么。”余思量道,“但是以后再让我知道公司蹭我的热度,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马勇露出一个苦笑:“行。”

    与其最后还去惹他不爽,倒不如好聚好散。

    “那你的经纪人跟助理呢?”马勇又问,“你退圈他们总还要继续工作吧?他们……”

    “随他们。”余思量道,“我团队里的人都一样,你有能力说服他们留下是你的能耐,我不会干涉的。”

    马勇点点头,还想说点什么,但他发现好像没什么能说的。

    而思量话都说完了,没什么耐心再在这里耗,便道:“剩下的我会让律师处理,这办公室就再借我一会儿吧。”

    马勇点点头,起身走了。

    等人走了,余思量才看向丁雨琳:“琳姐,你有什么打算?”

    丁雨琳无奈地摇摇头,她虽然签在公司,但这么多年只带过余思量这么一个艺人,手里的人脉也是这些年攒下来的,她不打算继续留在公司,但离开后要做什么,她还真没想好。

    余思量见她纠结,说道:“其实我都想好了。”

    丁雨琳看向他。

    “我准备成立一个工作室,继续赚娱乐圈的钱,咱们那么好的团队,可不能浪费了。”余思量道,“但是我接下来有别的安排,可能没有时间管理,我们可以继续合作,当然了,这还只是个想法,如果你们都不想的话,我也可以帮你们找工作,我哥姐那边,子衡那边,或者别的。”

    丁雨琳闻言笑了:“谢谢。”

    “谢什么?是你们来帮我,该我说谢谢。”余思量道。

    “你当我傻?”丁雨琳笑道,“我这几天会跟他们谈谈,等确定了再跟你说,行吗?”

    余思量点点头:“还有工作跟粉丝那边。”

    丁雨琳道:“你最近本来也没接多少工作,身上几个代言都快过期了,我之前是想帮你多接几个,现在正好不用了,至于那些还没到期的,我会去跟那边商量,也就是你刚杀青的那部戏后续可能会有宣传工作,怎么处理你可以跟周导商量。”

    余思量点点头:“代言那边该赔就赔,我去跟我哥借两个律师,合同的事让他们去处理,周导那边我晚点再跟他说,只是几场宣传,也不麻烦。”

    丁雨琳点头:“至于粉丝……”丁雨琳很轻地叹了口气,“粉丝怕是接受不了,听说当年你姐姐退圈的时候,公司差点让人砸了。”

    “我的粉丝没有那么狂热吧?再说接受不了也没办法。”余思量笑道,“你就跟他们说,以后我不当演员了,转行当网红。”

    丁雨琳一愣:“你还准备继续活动?”

    余思量被逗笑了:“我只是不做演员,又不是死了,微博以后我还会发,心情好也会开直播,不会就这么销声匿迹的。”

    丁雨琳点点头:“那还比较好说一点,我晚点跟他们商量个章程出来。”

    余思量点点头:“辛苦了。”他说着,又看向洪龙虎,“小虎呢?你有什么打算?”

    洪龙虎苦着脸:“不知道啊,我又不像其他人一样会那么多东西,要不等哥你成立工作室,我去打杂,或者让我去薄总公司里混个跑腿的。”

    “你这目标未免太低了点。”余思量笑道,“等工作室成立了,你就帮着琳姐一起管吧,你可比自己想的要厉害得多,别妄自菲薄。”

    “真的啊?”洪龙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看上去憨憨的。

    “真的。”余思量道,“还能偶尔兼职一下我的助理,给我送送东西什么的。”

    洪龙虎道:“那你可得多给我一份兼职的工资。”

    “行。”余思量答应下来,又跟丁雨琳商量了些别的,看着时间差不多,便起身离开公司去博奥接薄子衡一起去吃饭,吃完饭就回了他那套房子那。

    “都处理完了?”薄子衡接过余思量递来的钥匙打开门。

    “处理完了。”余思量道,“其实我跟周严结婚的时候就有退圈的打算的,所以让琳姐帮我推掉了很多工作,这段时间也没有接什么新工作,现在处理起来不麻烦。”

    薄子衡有点惊讶:“你那么早就考虑过了?你妈会同意?”

    余思量摇头:“当年我妈我爸结婚后就退圈了,我就想着跟她一样那么做,以我妈的性格,绝对不会承认她退圈后过得并不好,自然也就没理由阻止我退圈了。而且结婚后我也不再是他的儿子,同时还是周严的丈夫,她再也不能事事管着我了。”

    薄子衡无奈道:“你这话听上去有点神智不清。”

    “本来就是神智不清。”余思量撇撇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可能三个人里是最像我妈的人。”

    薄子衡赞同道:“你的确完美继承了妈的美貌。”

    余思量无语:“你拍马屁我妈也听不到。”

    “什么拍马屁,我是在夸你。”薄子衡笑道,“准备怎么收拾?”

    “东西收走就行了,家具留下,送给我素未谋面的老师。”余思量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电器跟锅碗瓢盆也不带走,就带走我的东西就行,哦,还有阳台的绿植。”

    薄子衡闻言看了一眼阳台,大部分绿植因为缺少良好的照顾,已经快蔫巴了,只有一些好养活的还坚\挺在阳光中,他无奈道:“都快死光了。”

    “只要没死,那就是活着。”余思量道,“活着就说明还能救一救,反正我要带回去。”

    薄子衡在余思量面前,向来是他说什么就听什么,何况只是这种小事,便答应下来:“带回去也行,先说好,要是救不活你可别哭鼻子。”

    余思量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对它们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只是当初我挑了很久,不想浪费心思罢了。”

    薄子衡了然:“是我想太多了,那等收拾完了再看看有多少活着的,带回去,你想放在家里还是种到院子里?”他说着看了一眼阳台,有一株不知道是什么的爬藤植物,生命力非常旺盛,几乎爬满了半个阳台,“那个可以种到你那边。”

    余思量点头:“随便吧,反正都阻止不了雪橇祸祸。”

    “那你还带。”薄子衡摇摇头,“还有,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你的小秘密吗?”

    “我说的是搬完家,你现在才进门,什么都没做,就想先收钱,想得美。”余思量一边说一边推着他往房间走,“先从最麻烦的地方开始,我的衣服可是非常多的。”

    薄子衡想到他那个快被撑爆的衣柜和衣帽间就头疼,便说道:“要不我找人来帮忙吧。”

    “不、行。”余思量把人推进房间,“有些衣服我要扔掉的,快点。”

    薄子衡只好认命地帮他收拾起来,好在他本人也没闲着,坐在旁边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收拾,而且能亲能摸的,还挺快乐。

    更何况这个过程就像寻宝,余思量在这里住了那么长的时间,这里有许多年,他自己也忘记掉的痕迹,比如薄子衡在衣服堆里翻出来几张他穿着女装的照片。

    余思量骨架本就小,身形纤细,穿着裙子也不难看,反而有一种很特别的中性美,尤其照片中的人对着镜头浅浅一笑,媚眼如丝,差点把薄子衡的魂勾进照片里去。

    “是两年前接香水的广告。”余思量对这些照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语气平淡地给薄子衡解释它的由来,“他们新品是一只中性香,品牌方临时起意,让我跟另一个女星互换衣服,拍了这组图,不过我妈不同意,最后就没发出去,而是换了个比较普通的版本,摄影师觉得可惜,就把当时拍的照片洗出来寄给我。”

    博子衡闻言语气,沉痛道:“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还能亲眼看看,你这照片都要把我看直了。”他说着看向余思量,巴巴道,“不知道我是否有幸……”

    “没有。”余思量想也没想便拒绝了,“那是为了工作才穿的,我本人又没这个癖好,所以你想都不用想,你要是喜欢那几张照片送给你就是了。”

    薄子衡还想继续装可怜,但余思量并没有看他演的意思,转头收拾抽屉去了。

    薄子衡只好遗憾地把照片收了起来。

    余思量东西很多,像这种他自己几乎已经没印象了的东西更是多如牛毛,其中有一些他自己兴趣不大、但薄子衡觉得很可爱的都被他收了起来,现在已经攒了满满一箱子。

    等全部收拾完已经是几天后,现在那套房子空得像刚装修完。

    薄子衡把余思量最后一箱衣服放到车上,说:“衣帽间还没弄好,这些先随便找个地方放着,到时候再给你挂起来,现在东西也收完了,你总该兑现承诺了吧。”

    余思量好笑道:“你还真是一直惦记着啊,这么着急?”

    “我当然急了。”薄子衡无辜道,“你勾起我的好奇心,又不满足我,害我成天抓心挠肺的,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揭晓了,我当然要第一时间讨。”

    余思量道:“那要是这个秘密很无聊怎么办?”

    “不可能!”薄子衡肯定道,“那可是我老婆的秘密!”

    余思量闻言也没再吊着他,直接从口袋里摸了把钥匙递给他。

    薄子衡疑惑了一下:“你的小秘密不会是你把这套房子过户到我名下了吧?”

    “当然不是。”余思量道,“这是房间钥匙。”

    薄子衡还是疑惑,但这种疑惑持续了不到一秒,他就想明白了:“所以你那个打不开的房间不是门坏了。”

    “是我锁了。”余思量笑道,“你门别开太快,一点点打开才有期待感,看完记得给我锁上。”

    “你不上去?”

    “不上去。”余思量道,“里面的东西不用我介绍,你看一眼就明白了。”

    薄子衡的好奇心几乎被吊到了顶,他说:“那我现在就去,你先在车上等我。”

    说完把车钥匙往余思量怀里一塞,风风火火地跑了。

    那个房间从他第一次来就是锁着的,之后几次陪余思量回来、甚至这几天收拾东西的时候,余思量都没有对那个房间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或表情。所以薄子衡是真的以为那个房间门坏了,还跟余思量商量过,说找人过来把门修好,余思量当时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只说等全部收拾完了再找就行。

    薄子衡回到屋里,大步朝那个房间走去,将钥匙插进锁孔,“咔嗒”一声,“坏掉的门”很轻松就被打开了。

    此时薄子衡才开始有点忐忑,余思量锁得这么严密的东西会是什么?

    他轻轻推开一条缝,光便从门缝溜了进去,在房间里照出一个长方形,又被他挡去了大半。

    屋里很黑,黑到几乎看不见东西,只能勉强看见绿色的地板和颜色有些奇怪的墙壁。

    薄子衡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窗帘应该是遮光的,担心屋里有什么不能照光的东西,立刻进屋关上门,在墙上摸索了一下,找到开关,“吧嗒”了下去。

    屋内顿时飘起绿色的光点,晃晃悠悠的,毫无规律,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到风声。

    薄子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脏猛地被抓了一下,然后开始狂跳。

    他抬起头,果然看见了满天的繁星,墙壁上是摇晃的树影,偶尔有几声蝉鸣或蛙鸣,并不恐怖,而是让人觉得安静的夏夜。

    而他对面的墙上还画着别的东西。

    薄子衡喉结滚了滚,往前走了几步,但屋里的光线太弱了,他没办法看清具体画了什么,可心里却是清楚的。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他身子一转,径直走到窗户的方向,“刷拉”一下拉开了那层厚重的遮光窗帘。

    夕阳从窗外照进来,那些晃晃悠悠的光点顿时变得不那么明显,但屋内的情形却看得更清楚了。

    余思量几乎将所有的墙壁都漆成了蓝黑色,顶上镶了小灯模拟星空,四个角还有小型音箱,墙壁倒是空的,树影大概是投影,唯独他刚刚面对的那一面墙上面画了东西。

    是两个小男孩的背影,牵着手,像是在看星星,在角落里还有余思量用白色颜料写下的四个字——子衡哥哥。

    薄子衡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的确很早就认识余思量了,只是那时候还小,时间也短,他并不觉得余思量会放在心上,就连他自己也只是偶尔想起来时会去关注他一眼。

    当初他会去参加婚礼,也是想给那段记忆画一个句号,只是没想到两人后来发展成了那样的关系。

    他们在一起这段时间,余思量从来没有提起以前的事,甚至都没表现出来一点破绽,所以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记得当年的事情,本来准备等婚礼那天再跟余思量坦白,当做两人之间的小彩蛋。

    就连那枚求婚戒指,他也是根据这段往事设计的,就是想看看余思量能不能想起来,但余思量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薄子衡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连身后的门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他都不知道。

    余思量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像墙上画的那样,牵住了薄子衡的手,笑道:“喜欢这个秘密吗?子衡哥哥。”

    薄子衡这才从震惊中回神,看向余思量,嘴张了又张,却半天没有问出什么来。

    余思量看他这样,笑得更开心了:“看来不是小秘密,是大秘密,都把你吓傻了。”

    薄子衡深呼吸了几口,才从混乱中抽离,问道:“你一直都记得?”

    余思量点头。

    薄子衡又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婚礼那天。”余思量轻声道,“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第 50 章

    婚礼那天?

    薄子衡一下就想到那天递到自己眼前的戒指。

    余思量那个时候就认出他了?他……

    “可是我们认识的时候还很小。”薄子衡道, “那时候你……”

    “想什么呢?”余思量弯起眼,“一开始对你的确不是那个意思,你不也是。”

    薄子衡哑然。

    他一开始的确对余思量没那方面的心思。

    “我以为你不知道。”薄子衡道。

    余思量笑了笑:“你没有长歪。”

    “所以你是那天才认出我的?”薄子衡有点惊讶。

    余思量点头:“但我一直记得你, 我也没想过你会记得我,甚至那天看见你, 我也没想过你是因为我去的,但后来一起生活, 我发现你对我的事兴趣很小, 就算说喜欢我也一样……不,不该说是兴趣小, 应该说是都知道,那时候我就隐隐猜到了。”

    “你是什么时候确定的?”薄子衡问他。

    “你跟我求婚那天。”余思量道, “那枚戒指,那首曲子。”

    薄子衡无奈:“我本来还想给你当惊喜的。”

    “我已经很惊喜了。”余思量道, “你的出现对我来说就是最惊喜的事。”

    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

    认识薄子衡那年, 他十岁, 他姐那年正好宣布退圈出国, 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

    无论秦艳柔怎么闹,余思念就是铁了心要走, 连理由都没给, 就在余思源的安排下去了地球的另一端。

    陶梦琪跟刚进余家没多久的李韵非常乐意看秦艳柔这个占着合法妻子位置的人笑话, 所以成天在她面前冷嘲热讽, 她一气之下干脆带着余思量去了乡下。

    说是乡下,其实并不落后, 村里有几户有钱人捐了不少钱,村子发展得不错, 路好好修了,各方面的设备资源也都能跟上,只是离市中心比较远,所以村里的年轻人大多都到市里去了,还住在村里的大多都是老人跟小孩。

    余思量坐在车里,隔着玻璃望出去正好能看见大理石碑板板正正地刻着“竹溪村”三个字,以及石碑后绿油油的、在香江基本看不见的大片田地。

    来的路上,他妈妈告诉他,这里是她的故乡,所以也算他的故乡,尽管他是第一次回来,对这个所谓的故乡没有任何印象,更不可能有什么感情。

    车子缓慢行驶在小路上,这里的路虽然修得平坦,但大多不宽,路边还有人家胡乱停放的自行车跟摩托,让本就窄的路变得越发难以通行,就不说秦艳柔还记错了路,等开到住处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了。

    门口有个长得很和蔼的老人在等着,看见他们立刻热情地迎上来,用口音很重的普通话欢迎他们。

    后来余思量才知道那个男的是村长,秦艳柔这些年给村里捐了不少钱,特地过来谢她的。

    秦艳柔在外人面前脾气向来好,跟村长寒暄了几句,说起开车不太好走。

    村子闻言问她:“你从阿芳家那边过来的啊?”

    秦艳柔愣了几下,想了几秒才想起他说的是谁,笑着点点头:“近嘛,别的路更窄,再宽点得绕老远了。”

    村长给她指了个方向,说:“你从这边过去,在大民那拐弯,有条大路出去,前几年才修的。”

    秦艳柔愣了一下,又仔细问了问才知道那路是村里的大户修得,就是为走车,一来家里人进出方便,二来也是担心家里老人有什么问题救护车不好进来。

    秦艳柔道了谢,便牵着余思量进去了。

    秦父前几年已经走了,家里现在就剩下一个妈,他们进屋的时候她正在煮甜汤,看见余思量就开开心心地拉着他问他吃不吃。

    余思量很少见外婆,不会应付,怯生生地拉着秦艳柔的手没有回答。

    秦艳柔看他这样子就烦:“外婆问你你不会回答吗?有没有礼貌?你就不能学学你姐!”

    余思量抿了一下唇,声若蚊呐地答了一句:“吃。”

    “说大点声!”秦艳柔骂道,“你怎么连说话都不会!”

    余思量顿时吓得不敢说话了。

    秦艳柔还想骂,秦素云已经拉着她劝道:“别骂孩子。”

    “妈,我教孩子你别管。”秦艳柔皱着眉,虽然这么说,倒没继续说他,“还不快去把东西放下!要我帮你吗?!”

    余思量没有动,秦艳柔顿时火了。

    秦素云见状连忙拉着余思量上楼,说:“你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早就给你收拾好了,去看看喜不喜欢。”

    余思量是无所谓住在哪的,但他的确很喜欢那个房间,因为从窗户看出去能看见一个很大的池塘,里面还有鸭子在游泳。

    他站在窗边看了一会,但没敢看太久,把自己的小行李箱往旁边一放就下楼了。

    秦艳柔正好从车上拿了小提琴来,便道:“今天的练习还没做。”

    余思量没有说什么,走过去接过小提琴开始练习。

    以前他妈妈也会督促他练习,但并不严苛,自从姐姐退圈后,他妈妈对他的要求忽然就变高了,原本一天三个小时的练习,现在恨不得他一整天都扑在这上面。

    他这边在练习,秦艳柔那边还在说着后续的安排:“本来我想着这里大点的车进不来,就只给你带了小提琴,既然现在路修了,那我找个时间去给你定架钢琴。”

    余思量只说了声“好”,反正对他来说小提琴还是钢琴都一样,都是从早练到晚,让人很烦。

    他妈妈说是带他来乡下散心,实际上他一点也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更加难受了。

    以前在家的时候,妈妈还会出去应酬,但在这边她熟人不多,根本不会出门,就连买菜也都是外婆去,他妈妈只要坐在家里盯着他练习就好了。

    而他就更不用说了,别说出门,就连玩会游戏都不行,只能趁晚上睡觉的时间偷偷玩。

    住了大约一周后,有一天余思量听见了隔壁传来钢琴声,弹得极好,尤其跟他一对比就更好了。

    秦艳柔也听见了琴声,偏偏这时余思量正好拉错了,她顿时火了:“你怎么又拉错了?这又不难!你听听隔壁的小孩弹得多好,哪像你,天天学天天练练了这么久还比不上人家一根手指头!”

    她的声音极大,大得隔壁都能清楚听见,正在给奶奶表演的薄子衡顿时停了下来。

    那声音被琴声掩盖,他听不太清内容,疑惑的问了奶奶一句:“是不是有人来了?”

    “没有,是隔壁又在骂小孩了。”夏文珠叹了口气,“天天骂天天骂,我听着都难受。”

    夏文珠身体不太好,一直在老家这边静养,薄子衡每年都会到这边过暑假,就记得隔壁住的是个煮甜汤很好吃的奶奶,倒是没听说过他家还有孩子。

    “好像是跟你一样,来这边过暑假的。”夏文珠解释道。“前天我路过正好看见那孩子在院子里,看着比你小点儿,长得挺漂亮的一个男孩,就是比较安静,跟他打招呼也不大爱说话,但是他那个妈……”

    她说到一半,觉得这样背后说人不太好,便只是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薄子衡却被勾起了好奇心,这种听故事听一半的感觉着实难受,他催促道:“他妈妈怎么了?”

    “能怎么,把他骂了一顿。”夏文珠无奈道,“让他好好回答我,还跟我道歉。”

    薄子衡闻言皱了皱眉:“不搭理人是不太好。”

    夏文珠摇摇头:“怎么没搭理,跟我说奶奶好了,我问他也都会回答,就是话不多,来这边过暑假,也是他跟我说的。”

    薄子衡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那怎么还骂他。”

    夏文珠没有多说,只是道:“关你什么事儿,你琴练完了?”

    “不想练了。”薄子衡皱起脸,“我练琴都害他挨骂了,再练下去他不得挨打,我会愧疚的。”

    夏文珠才不信他这一套说辞:“又贫嘴,老实交代,是不是又想溜出去玩了?”

    薄子衡笑起来:“我想出去钓鱼。”

    “大热天的钓什么鱼,晚点吧。”夏文珠无奈道,“你春花姨早上送了袋龙眼过来,去吃吧,别吃太多,不然上火了。”

    薄子衡答应一声,便去了厨房,也没太把隔壁的事放在心上。

    但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连着好几天每次他弹琴都能听见隔壁在骂小孩的声音,听多了他自己都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干脆缩短了练琴的时间。

    而余思量已经习惯了,他妈这种比较以前在家的时候有他哥,有他姐,还有她朋友的孩子,到了这边也不过是换一个比较的对象罢了,没什么。

    就连那个被他妈拿来比较的倒霉蛋,他的兴趣也不是很大,所以薄子衡第一次跟他打招呼时,他根本没意识到对方是谁。

    那天薄子衡刚从外面回来,嘴里还咬着一根冰棍,路过隔壁时,忽然想起来那个总是挨骂的男孩,便站在外头朝院子里看了一眼,还真让他见着人了。

    他正拿着一把小提琴站在空地上,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薄子衡正想出声叫他,又见那男孩忽然“吧嗒吧嗒”开始掉眼泪,把他吓了一跳,连忙出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男孩闻言朝他看过来,用力抹了一把眼泪,说:“迷眼睛了。”

    薄子衡被他这瞎话哽了一下:“现在连风都没有。”

    “关你什么事。”男孩背过身去不再看他,无论他怎么搭话,都没再理过他,薄子衡只好自己先回去了。

    余思量那天其实是被罚站的,因为他拉错了两次,他妈一气之下让他到院子里去反省,没反省出结果之前不准动,直到晚饭才把他放回去。

    这件事薄子衡回去的时候就听他奶奶说了,顿时觉得那男孩真的很惨,尤其一想到那男孩几乎从早练到晚,结果又是挨骂又是挨罚的,就觉得更惨了。

    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被小提琴的声音吵醒,但那件事后第三天的早上,他忽然就听不见那声音了。

    吃早饭的时候,他问了奶奶一句:“隔壁那个男孩子是走了吗?”

    “没有。”夏文珠解释道,“他妈妈去市里了,昨晚没回来,没人管着,他这不就……”

    她话还没说完,小提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原来不是不练了,是起晚了。”薄子衡道,“他好自律啊,都没人管着还这么勤快。”

    夏文珠闻言笑了:“你还好意思说,不多跟人家学学。”

    “那也太累了。”薄子衡道,“这还是暑假呢,要是上学的时候,他每天有时间睡觉吗?”

    夏文珠道:“你要是好奇,自己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算了吧。”薄子衡撇撇嘴,“我上回跟他打招呼,都不理我。”

    “人家哭鼻子,你去跟人打招呼,理你才怪。”夏文珠好笑道,“要换成你,非得跳起来不可。”

    薄子衡想了想,觉得也是,但还是道:“我对他又没兴趣”

    等他吃完饭准备练琴了,原本一直响着的琴声却突然停了,而且一停就是许久。

    于是刚刚还说着没兴趣的人飞快拎了张椅子,跑到两家中间那堵围墙旁边放好,踩着椅子站了上去探头朝那边看。

    就见他上次看见的男孩子一言不发地拿着他的小提琴站在院子角落,这情景看上去跟上次有点像。

    可他妈妈不是不在了吗?应该没人罚他了吧。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闪过,就见男孩子举起了手中的小提琴,重重往地上一砸,“砰”的一声,小提琴顿时出现了缺口。

    但他觉得还不够,又重新拎起小提琴重重再一砸,一下又一下的,直到把那把小提琴砸得稀巴烂,又不解气地重重踩了几下。

    薄子衡趴在围墙上看得目瞪口呆,心说这也太残暴了。

    “那琴可不便宜,你真舍得啊!”薄子衡出声叫了他。

    思量听见声音整个人一僵,旋即扭过头瞪了在围墙上偷看的人一眼。

    薄子衡道:“别这么凶嘛,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余思量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看着他。

    薄子衡被看的有些发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这模样,明显就是故意的。

    他只好道:“好吧,我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跟你打声招呼,没别的意思,你……”

    他话还没说完,脑袋忽的一缩直接消失在了围墙上。

    余思量刚皱起眉,就听见身后传来妈妈的声音:“小量,你在这儿干什么?”

    余思量整个人一僵,没敢回头。

    秦艳柔见状走过来,一眼就看见了地上坏掉的小提琴,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余思量抿着唇,心里有千万个回答,他想说自己不想再学了,想说他讨厌小提琴,想说出去玩,看见他妈妈冰冷的表情后,那些话全部卡在喉咙里不敢吐出来,他嗫嚅了几下,最终撒了一个毫无技术含量的谎:“不小心摔坏了。”

    然而秦艳柔并没有质疑他,只是神色温和地说:“坏了就坏了,我再给你买一个。”

    余思量还想拒绝,然而对上妈妈温柔的笑容后,那些话又一次卡在了喉咙里,他抿了一下唇,改口道:“我不喜欢这个牌子的小提琴。”

    他觉得自己今天有些任性过头了,但妈妈依旧没有生气,笑着问他:“那你喜欢哪个牌子的,妈妈让人给你带过来。”

    余思量报了一个名字,那是国外一位很有名的师傅,他姐姐的小提琴就是那个师傅做的,想买他的小提琴得提前预定,还要排很久的队才能拿到手,这样的话,他这段时间就不用再练了。

    他以为妈妈会骂他,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秦艳柔居然答应了,只是下一句话,又把他刚雀跃起来的心按进了黑暗里:“正好,昨天在琴行给你订了一架钢琴,今天就送过来了,你从今天起改练钢琴吧。”

    余思量“噢”了一声,低着头没再说话。

    秦艳柔见他这样,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今天就休息吧,明天一定要好好练,知道吗?”

    “好。”

    秦艳柔满意地点点头:“趁着有空,可以去把暑假作业写了。”

    余思量“嗯”了一声。

    秦艳柔继续说道:“外婆煮了甜汤,进去喝吧。”

    余思量点点头,进了屋。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薄子衡耳朵里,他有些迷惑。

    那个叫“小梁”的男孩子很奇怪,他妈妈更奇怪。

    他虽然每天都练琴,但这是老师的建议,他妈妈顶多就是提醒他,从来不会逼着他练,他的朋友你倒是有被逼着练的,但也没有这种从早练到晚,练完这个练那个的,那是人又不是机器。

    他回到屋里,跟奶奶吐槽了一下刚刚看到的事情。

    夏文珠闻言只是叹了口气,到屋里去拿了一袋龙眼出来,说:“你拿去给给那个孩子吃吧。”

    薄子衡没有拒绝,接过袋子风风火火便跑过去了。

    来开门的是秦素云,薄子衡每年都会来,他对这个男孩有印象,平时看见了也会说说话。

    “子衡啊,你怎么来了?”秦素云问道。

    薄子衡答道:“家里的龙眼熟了,奶奶让我送一些过来。”

    秦素云闻言看了一眼他手中那个大袋子,连忙摆手:“这、这也太多了。”

    “不多,枝叶没剪干净,就看着多而已。”薄子衡道,“而且您外孙不是也在这边吗?可以跟他一起吃。”

    他说这句话时余思量正好端着甜汤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是他表情僵了一下,又看向秦艳柔,担心薄子衡把他刚刚砸琴的事说出来。

    秦艳柔对着外人是一贯的好脾气,笑眯眯道谢:“一会儿我就让他吃,你就是夏婶的孙子吧?”

    薄子衡点头:“我来这边陪奶奶的。”

    “真是孝顺孩子。”秦艳柔抿着嘴笑道,“我听隔壁每天都有琴声,是你在练吧?”

    薄子衡点点头:“弹得不好,让您见笑了。”

    “哪里不好了,可厉害着呢。”秦艳柔夸讲道,“哪像我家的小量,学了几年,一点进步都没有,笨死了。”

    “不会啊。”薄子衡道,“我觉得他小提琴拉的很好诶,我跟他一样大的时候还不如他的。”

    然而他越是夸奖,秦艳柔就越是贬低余思量,说到后面薄子衡看见余思量都快哭了,只能闭上嘴,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叫醒他的闹钟从小提琴变成了钢琴,一样是从早练到晚,一样是一出错就会挨骂,好像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一定要说有哪里不同的话,大概是隔壁的秦阿姨不再跟之前一样成天待在家里,偶尔会出去走一走。

    然而就算是她不在了,隔壁的男孩子也会自发地练琴,只是明显暴躁很多。

    有一回他路过,见到那个男孩子突然拿手去砸钢琴,砸得琴声“哐哐”响,只是钢琴不像小提琴,他砸不坏,所以砸完后又开始继续练。

    有时候他不暴躁了,又开始哭,一边弹一边哭,好像正在经历着这世上最痛苦的酷刑。

    薄子衡是因为喜欢才开始学钢琴的,每天练琴的时间对他而言还挺开心的,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弹琴也是会痛苦的。

    有一次他又听见那男孩在砸琴,终于忍不住了,跟之前那样拉了把椅子去围墙下站着,朝那头喊道:“那么难受就别弹了吧,你的琴也会委屈的。”

    他本来以为那个男孩子会跟之前一样不搭理他,却没想到几秒后,落地窗被打开了,一个橘子从里头飞出来,差点砸到他脑袋上。

    “你懂什么?走开!”

    说完,落地窗又被关上了。

    薄子衡盯着地上那个橘子,觉得有点心虚,他好像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傍晚的时候,秦艳柔回来了,就见隔壁的男生站在自家门口,似乎在等人,便问了一句:“有事吗?”

    “阿姨好。”薄子衡朝秦艳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是来找您的。”

    秦艳柔有点疑惑:“找我?”

    薄子衡点头,说:“是这样的,我每天一个人练琴有点无聊,所以想问问您能不能让您家孩子跟我一起练,两个人作伴,比较有意思一点。”

    秦艳柔闻言“噢”了一声,脸上露出笑容:“原来是这件事啊,那当然可以呀,只是我家小量太笨了,你跟他一起练,怕是进步不了。”

    “不会,我觉得他弹得很好。”薄子衡道,“既然这样,那明天上午我来找他可以吗?”

    秦艳柔答应下来,晚上就跟余思量说了这件事。

    一开始余思量听到秦艳柔提起隔壁的哥哥,以为他把下午的事跟他妈告状了,还有点紧张,结果就听到秦艳柔要他跟人家一起练琴,当即拒绝:“我不用人陪。”

    秦艳柔没理他,自顾自说道:“我听你外婆说,那个哥哥拿了很多奖的,你去了之后好好看看他是怎么弹的知道吗?”

    余思量听见这话,就知道自己是躲不掉了,他妈好像觉得那些拿奖的人都会魔法,像他这种弹不好的人,只要在旁边听一听看一看就能跟他们弹得一样好,然后拿个奖回来。

    以前听见别人家的小孩拿奖,她都会想方设法让他去跟人家“学习”,现在有个送上门的,她怎么可能放过。

    于是第二天,徐思量不情不愿地敲开了隔壁的门。

    来开门的是夏文珠,具体的他已经听薄子衡说过了,见到小孩过来也不惊讶,招呼他进门:“他还在睡呢,你吃早饭了吗?我煮了粥,要不要吃一点?”

    “吃了。”余思量乖巧道,“谢谢奶奶。”

    漂亮的乖孩子在哪都惹人疼,夏文珠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从桌上拿了一小包零食给他说:“是我孙子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我去叫他,你等等。”

    她话才说完,薄子衡就打着哈欠从楼上走下来了,看见余思量在,有点惊讶:“你来这么早?”

    余思量今天来的算晚了,但他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我吃饭。”薄子衡指了指天花板,“二楼右转最后一间就是琴房。”

    余思量点点头,又跟夏文珠打了声招呼,便上楼去了。

    夏文珠见状,笑着看向薄子衡:“你欺负人小孩了?都不爱搭理你。”

    薄子衡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说什么,飞速吃完早餐便上楼了。

    他进去的时候余思量已经在练了,他也不打扰,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随手拿了之前没看完的漫画继续看。

    余思量见状停了下来,皱着眉问他:“不是你跟我妈妈说,让我来陪你练琴的吗?”

    “是啊。”薄子衡道,“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余思量绷着脸,不想跟他说话。

    薄子衡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在意,说:“我之前听阿姨叫你小梁,你要是不告诉我,我也这么叫你了。”

    余思量一点也不想被他这么叫,便答道:“余思量。”

    “栋梁的梁吗?”

    “量尺的量。”

    “哦,我叫薄子衡,你可以叫我哥。”

    余思量没理他,转身继续弹琴。

    “你怎么又不理我,这一次我可没得罪你。”薄子衡撇撇嘴,凑到他旁边去,“你说你这么讨厌钢琴,为什么还要学啊?”

    “关你什么事。”余思量道,“你练不练?不练我就回去了。”

    “回家继续练吗?”薄子衡道,“别老欺负你那架钢琴,他悲鸣的声音我在家里都能听得见。”

    余思量闻言起身就要走,薄子衡连忙拉住他:“行行行,练就练,你这人真是……聊个天都不行。”

    余思量便让了点位置给他。

    薄子衡上手按了两下琴键,然后随手弹了余思量最近一直在练的曲子。

    虽然不太喜欢这个人,但余思量却不得不承认,他弹得真的很好,不会出错,还很好听,但为什么好听他又说不出来,只是单纯觉得薄子衡在弹琴的时候好像挺开心的,他听着心情也会好一点。

    直到曲子末尾,薄子衡失误弹错了一个音。

    换做余思量,他这会儿就要从头开始弹了,这是他妈妈的要求,要不断地练,不断地巩固,直到他不会出错为止。

    但薄子衡没有在意,甚至都没停顿一下,顺着就继续弹下去了,余思量只好提醒他:“你弹错了。”

    “错就错了吧。”薄子衡道,“下次再改。”

    说完又弹错一个音。

    思量皱起眉:“你可以从头开始弹,多练几次就不会弹错了。”

    薄子衡笑着摇摇头,把曲子弹完了才开始练第二遍,这一次他没有出错,完整的把曲子弹完了。

    余思良有点羡慕他,他总是出错,好不容易练完一个地方,另一个地方又会错。

    “紧张越容易出错。”薄子衡手指搭在琴键上,胡乱地弹了几个音,“你越是想,越是在意,越在意越容易出问题。”

    余思量愣了愣。

    薄子衡道:“放轻松一点,别把音乐当成你的敌人,试着去享受它。”

    “享受”这个说法他也听以前的老师说过,但他没有办法从这种痛苦的过程中得到任何享受。

    余思量垂下眼:“我不喜欢。”

    “这不是能说出来吗?”薄子衡道,“不喜欢就不弹了,我们去打游戏。”

    余思量:?

    他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然而薄子衡已经拉着他起来了。

    他连忙抽回手,说:“我妈会骂我。”

    薄子衡本来想说不会,但想了想秦阿姨那脾气,实在说不出口,想了一下,说:“你等等。”

    他说完就跑了,半分钟后拎了一个音响回来。

    余思量没明白他的意思。

    薄子衡也没有回答,用蓝牙连接上音箱之后,在手机里翻了几首练习曲,全部扔到一个文件夹后,按了播放。

    钢琴声缓缓流淌,薄子衡道:“这样就行了,走吧。”

    余思量觉得不行:“被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薄子衡道,“你妈听不出来的,信我。”

    他说着,也不管余思量怎么纠结,拉着他就离开琴房回了房间。

    余思量不放心,在他房间坐了没半分钟就想回去,结果手里就被塞了个游戏手柄。

    薄子衡可怜巴巴道:“我一直想找人跟我一起玩,好不容易才逮着一个,你就陪陪我嘛。”

    他的演技真的很烂,但说的也是事实,余思量犹豫了,这一犹豫就是一早上,他提心吊胆地陪薄子衡打了一早上游戏,拒绝了夏奶奶留他吃饭的邀请,蔫蔫地回家准备挨骂。

    然而他妈妈不止没有骂他,甚至还夸他弹得很好,说果然跟着厉害的老师就是不一样。

    余思量有点不可置信,试探地问了她一句下午还能不能过去,他妈妈竟然也答应了。

    下午的时候,余思量又去了隔壁,跟薄子衡说了这件事。

    薄子衡倒不是很惊讶,说:“正常啊,她又不懂音乐,怎么可能听得出来?”

    “我妈妈以前是歌星。”余思量道,“有很多粉丝的。”

    薄子衡道:“音乐不是只有对错。”

    余思量没明白,还想再问,但薄子衡已经拉着他回房间了。

    这一天是他姐姐退圈以来,他过得最轻松的日子,没有繁重的练习,没有妈妈在旁边破口大骂,玩游戏也不会惹任何人生气。

    不过这么一天的功夫,之前还对薄子衡摆着张脸的人就开始甜甜地叫他“子衡哥哥”了。

    薄子衡还挺开心的,他家就一个哥,亲戚那边同辈的大多也比他年纪大,挺少人叫他哥的,被这么一叫,都恨不得跟余思量穿一条裤子了,说:“要不今晚我带你出去玩吧。”

    余思量闻言犹豫起来:“晚上我妈妈不让我出去的。”

    “你就说来我家。”薄子衡道,“阿姨肯定会答应。”

    余思量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种自信,但回家后还是试着跟秦艳柔说了,没想到秦艳柔居然真的同意了,只是让他别太晚,看上去还挺开心的样子。

    等到了那边,薄子衡才得意地跟他解释:“因为阿姨觉得你跟我在一起会进步,当然希望你多跟我玩了。”他本来只是想炫耀一下,却不料余思量听见他这话表情都僵了,有些不解,“怎么了吗?”

    “可我又不是真的进步了。”余思量忽然害怕起来,“要是回家之后,她发现我根本没有进步,一定会打我的。”

    薄子衡闻言皱起眉:“阿姨还会打你?”

    余思量摇摇头,但他就是怕他妈打他。

    “那我明天再陪你练。”薄子衡搂住他的肩膀,“你想去哪里?这村子我每年都来,可熟了。”

    余思量想说他不熟,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好,但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我想看看后面的池塘。”

    薄子衡愣了一下:“你想钓鱼?”

    余思量摇头,但也没解释什么。

    薄子衡挠挠头,还是去拿了两副鱼竿,拉着他出了门。

    那个池塘离得并不远,两人走了一小段路就到了,薄子衡熟练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将其中一支鱼竿分给余思量。

    余思量摇摇头:“我不会钓鱼。”

    薄子衡道:“钓鱼哪用得着会,你杆子一甩在这坐着等就行了。”

    “可是那样钓得到鱼吗?”余思量道,“我以前听我爸跟他朋友聊过,好像还要打窝还是什么的。”

    “人家那是专业的业余人士,当然要将方法,我们两个也就是体验一下,没必要那么讲究。”薄子衡道,“你是不是干什么事都得拿个奖才行?”

    他原本只是调侃,却没想到余思量反问了他一句:“你怎么知道?”

    薄子衡无语了:“你还真拿?”

    余思量点头:“我妈妈说如果不能做好,就干脆不要学。”

    薄子衡:“……”

    短短一句话,已经让他感受到了窒息。

    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挠了挠头,最后只是道:“那你妈妈不知道你会钓鱼,你就不用做得那么好了。”

    余思量还是纠结:“但是钓不到鱼,不是在浪费时间吗?”

    薄子衡妥协了:“好吧,你就不适合钓鱼,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吧,我知道附近有个地方可以看到萤火虫可漂亮了,就是有点远。”

    听到萤火虫,余思量有些心动,他长这么大还没看过真正的萤火虫,但他嘴上还是说道:“如果太晚回来,我妈妈会骂我。”

    “那就早点回来,走吧。”薄子衡把两人的鱼竿往角落的草丛里一扔,“先放着,一会再回来拿。”

    他说完便拉着余思量跑了。

    他说那个地方远是真的一点不客气,两人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到地方的时候余思量脸都快拉到地上了。

    但薄子衡还很有活力,笑嘻嘻地说:“马上就到了。”

    余思量已经想骂他了,但等看到那些漂浮的光点时,忽然就忘了自己要骂他什么。

    薄子衡拉着他到小溪边的石头上坐下,指了指天上,说:“这边看星星也很清楚。”

    于是余思量又抬头去看,就看见漫天的星星,还有一弯细细的月牙。

    薄子衡说:“那是天上的星星,萤火虫地上的星星。”

    余思量很喜欢这个说法,但一想到萤火虫的寿命,又觉得不太贴切,说:“但是星星可以活很久,萤火虫不行。”

    薄子衡闻言笑道:“那你知道每颗星星的寿命也是不一样的吗?”

    余思量愣了愣。

    薄子衡继续说道:“对星星来说人类的寿命也很短,对它们来说,我们也是萤火虫。”

    余思量垂下眼:“那对萤火虫来说,我们也是星星吗?”

    “是吧?”薄子衡道,“那是萤火虫的事情,我怎么知道,反正我觉得是。”

    “哪有你这样的。”余思量道。

    薄子衡道:“星星说到底,不就是宇宙中的石头吗?我们叫它们星星的时候也没有问过它们的意见,所以萤火虫的意见我也可以不听。”

    余思量总觉得这种说法有些蛮横无理,但他又觉得薄子衡说的很对,最后只是说道:“那我就是一颗不讨人喜欢的星星。”

    薄子衡伸手指了天上一个地方,说:“你知道那是什么星座吗?”

    余思量摇头:“我不会看这些。”

    薄子衡道:“是仙女座,你看像不像。”

    余思量闻言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但依旧只能看到点点的星星,看不出什么仙不仙女的,又不好意思说,于是一脸认真的研究起来。

    薄子衡看他的表情,笑了一声:“仙女座是冬天才能看见的星座。”

    余思量顿时涨红了脸:“你怎么这样?”

    “没关系,就算到了冬天你指给我看,我也看不出来。”薄子衡笑道,“但这不妨碍我喜欢星星,就算我不知道它的名字,就算它只是一颗石头,我也喜欢星星。你也一样,就算弹不好钢琴也会有人喜欢你,因为你也是一颗特别的星星。”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