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余思量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夸, 夸得这么好听。

    他脸一下红了,低着头小声说:“谢谢,以前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我。”

    薄子衡愣了一下:“你家里人不夸你吗?老师呢?朋友呢?”

    余思量想了想, 说:“我考满分的时候,老师会让大家跟我学习, 但是妈妈说我现在还小,学的很简单, 能得满分很正常, 我哥哥姐姐以前也可以,老师夸不是因为我学得很好, 只是在鼓励我而已,爸爸……”他咬了咬唇, 声音更小了,“爸爸经常不在家, 我很少跟他说话,也没有朋友。”

    他的声音带着小孩特有的柔软和稚嫩, 但说的却是很让人难过的话, 听得薄子衡也跟着难过起来。

    短短几句话, 他几乎就明白了余思量的处境,再想一到他那个妈, 心头像是有火在烧。

    他有点生气, 但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生气的, 最后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笑道:“那我就是你第一个朋友了。”

    余思量抿着唇,说:“不是。”

    薄子衡皱眉:“你不想跟我做朋友吗?”

    “想。”余思量立刻反驳, 旋即眼神暗了下去,“但是我又不厉害, 跟我做朋友很吃亏。”

    薄子衡闻言有点无奈:“跟你做朋友是因为喜欢你,又不要你做什么,哪来的吃亏。”

    余思量眨眨眼:“我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吗?”

    薄子衡点头:“陪我打游戏就好。”

    余思量闻言笑起来:“我会努力,变得很厉害!”

    薄子衡闻言笑了:“行,那我就等你变成高玩,以后打游戏带我躺赢。”

    余思量点点头,笑得眼睛都弯出一条漂亮的线。

    薄子衡摸摸他的脑袋,说:“为了见证我们成为朋友,我送你一份礼物吧。”

    余思量摇摇头:“你已经送给我了。”

    薄子衡“嗯?”了一声。

    余思量指了指地,说:“你送给我星星了,应该我给你回礼才对。”

    “这是大自然的馈赠,不是我送的。”薄子衡道,“我要送你一份随时都能拿到的礼物,就算长大了,你也能拿出来看看,永远都不会忘的那种!”

    余思量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忘了今晚的事,但他很想要薄子衡的礼物。

    “那我也给你一份礼物。”余思量道,“你想要什么呀?我攒了很多零花钱。”

    “我不要买的。”薄子衡道,“我要你亲手准备的,这样才有纪念意义!”

    余思量表情顿时僵住了:“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好。”

    “我不用你做好。”薄子衡道,“我只要你用心准备!”

    余思量抿着唇犹豫了一下,在答应跟不答应之间纠结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敌不过对礼物的渴望,很轻地点了点头。

    薄子衡满意了,拉着余思量在溪边坐了会便跟他一起回去了。

    之后两人经常会来这里,大多是晚上,偶尔也会白天来。

    一开始余思量还担心秦艳柔发现了会骂她,但事实证明他的担心真的很多余,秦艳柔本来就是为了避开人才来这边的,平时根本不出门,薄子衡把他们练习时弹的都录了一下来,每天换着播,薄子衡就带着余思量到处跑,逛遍整个竹溪村都没被发现。

    直到暑假前夕的晚上,余思量坐在桌旁吃饭,正琢磨着一会跟薄子衡去哪里玩,却听秦艳柔说道:“我们明天就回去,今晚你收拾一下行李。”

    余思量闻言一愣:“这么快?”

    “哪里快了,已经要开学了。”秦艳柔皱起眉,“你最好收收心,别等开学了影响成绩。”

    余思量“噢”了一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土豆,小声问道:“那我们以后还会来吗?”

    “应该不会了。”秦艳柔道,“以后暑假你就进组拍戏,可以跟着剧组到处玩。”

    余思量没有说话。

    他不想去别的地方玩,但妈妈不同意,他也来不了了。

    晚上的时候,余思量就跟薄子衡说了这件事,薄子衡闻言皱起眉:“这么快?”

    余思量点点头,将一张被缎带绑好的纸递了过去,说:“这个,是礼物。”

    薄子衡挑了一下眉,接过那张卷起的纸打开,是一张余思量画的画,上面有星空,有小溪,有萤火虫,还有他们。

    他一下笑起来:“画得真好,我很喜欢。”

    “真的吗?你喜欢就好。”余思量脸瞬间红了,他有些害羞,“我妈妈不喜欢我画画,我只能偷偷画,所以才这么久。”

    他说完,就殷殷看着薄子衡,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不好意思说。

    “我本来是想准备得盛大一点,但现在好像没办法了,你都要要走了,再不给你就来不及了。”薄子衡无奈道,“给你的礼物我也准备好了,不过我一个人搞不定,是我的老师帮我把关的。”

    余思量愣了愣,有点紧张起来:“是、是什么呀?好像很厉害。”

    “不厉害。”薄子衡拉住他的手,“走吧,在楼上。”

    余思量“噢”了一声,跟着薄子衡上楼。

    他一开始以为礼物在房间里,但到房间门口时,薄子衡却没有停下,而是牵着他继续往前走,进了琴房。

    余思量一愣:“你要弹琴给我听吗?我……我能录下来吗?”

    薄子衡没有回答,从旁边的桌上拿了一张用缎带卷起来的纸递给他。

    那缎带跟余思量刚刚送他的一样,是两人之前一起在村里的文具店里买的,一卷十来块,非常便宜,买回来后薄子衡说给夏奶奶扎花剪走了一段,没想到是要用来绑送给他的礼物的。

    余思量接过那张纸,脸上露出笑容:“我、我能打开看看吗?”

    薄子衡点头:“是送给你的,你当然可以看。”

    于是余思量便小心地打开了那张纸。

    他的纸上是他画的画,而薄子衡送他的纸上,是乐谱。

    余思量愣了愣:“这是……”

    “我写的,唔……在我老师的指导下写的。”薄子衡道,“写给你的,我们一起弹,好不好?”

    余思量闻言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我弹不好,哥哥你弹。”

    “没关系,我教你。”薄子衡拉着余思量到钢琴前坐下,“你不喜欢小提琴没关系,不喜欢钢琴也没关系,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讨厌音乐,以后如果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事,就说出来,说不出来、不知道跟谁说,就用这个。”薄子衡将手指放到琴键上,“我先弹一遍给你听。”

    余思量点点头,就见薄子衡手指缓缓在琴键上跃动,钢琴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温柔的调子在屋内缓缓流淌,一点一点地流进了余思量心里。

    他以前的老师曾经说过,音乐是表达,是心灵的嘴,是创作的人、是演奏的人在讲述故事,讲述风景。

    但他太笨了,他听不懂那些音乐里的东西,他只知道最重要的事情是不可以弹错。

    他以为老师跟妈妈说的一样,只是在说好听话在哄他。

    但他从这首曲子里听到了星星和萤火虫,听到了子衡哥哥想说的、属于他们的回忆。

    余思量眼眶一下红了。

    “喜欢吗?”薄子衡弹完一曲,笑着问余思量,“一起弹,好不好?”

    余思量点头,把手放到琴键上,跟着薄子衡一起,对着乐谱弹奏起来。

    这首曲子他没有学过,也没有练过,总是弹错,夹在薄子衡完美的琴音里非常突兀。但他没有停,他不想停,错了也没关系,他想跟子衡哥哥一起弹完这首曲子。

    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子衡哥哥每次弹琴都会那么开心了。

    做喜欢的事情,就是会很开心,就算不用妈妈在后面盯着,他也想把这首曲子练好,练到可以完美地弹出来,因为这是子衡哥哥送给他的、珍贵的礼物。

    “可惜后来这份礼物被玷污了。”余思量走到门边,在门后有一个隐形的小柜子,他拉开柜门,从里面拿出当年那卷曲谱。

    从竹溪村回去后他经常偷偷练习这首曲子,有一次不小心被他妈妈听见这首曲了,他那时还没有撒谎的勇气,面对妈妈的厉声质问,他只能把曲子的来源说了。

    秦艳柔当时就想到拿这首曲子给他出专辑,甚至想跟薄子衡买下版权,假装这是余思量自己创作的。

    这首曲子很简单,也很好听,虽然谈不上惊艳,但那是十四岁的薄子衡写的,已经非常厉害了,而如果这个创作的人,变成十岁的他,那他就会变成让人一个天才。

    但余思量不想,他不想把自己的礼物交出来。

    那是他长那么大第一次反抗秦艳柔,他又哭又闹,甚至闹绝食,但最终都没能拗过秦艳柔。

    因为秦艳柔说要去联系夏奶奶,想直接从薄子衡的家长那买下这首曲子。

    余思量只能妥协,他拨通了分开前薄子衡留给他的手机号码,问他能不能用这个曲子出专辑,但最终没有问他能不能署自己的名字,他不想让子衡哥哥觉得他恶心。

    薄子衡说可以,送给他了,他想怎么用都可以。

    但秦艳柔不满意,她还是想让余思量出一首“自己创作”的歌。

    余思量拿他妈妈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去求助他哥。

    那是他第一次这么做。

    在那之前他一直觉得他大哥冷漠,又不好相处,平时连话也不敢跟他多说,他觉得他哥一定不会帮他,所以去之前心里其实已经放弃了。

    但他哥没有骂他,也没有拒绝他,只是让他等着。

    后来余思源找秦艳柔谈了一次,具体谈的什么余思量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妈妈让步了,不再执着于让他出“自己”的歌,只是让他将那首歌唱了出来。

    他不喜欢妈妈找人填的词,也唱不好那首歌,但是没关系,没人知道更好。

    后来他妈妈让他给歌起一个名字,他想到离开时从车上看出去的风景,像是被框在那里的记忆,所以他起了《小窗》这个名字。

    “为什么后来不联系我?”薄子衡道,“我一直以为我们还会再见。”

    “不想见你,不敢见你。”余思量道,“我怕你问我那首歌的事,更怕……你问我是谁,倒不如不联系,起码我还能骗骗自己,说你说不定记得我。”

    “那你为什么还给我打电话。”薄子衡道。

    余思量一愣。

    薄子衡继续说道:“有一年暑假,我接到一通十几秒的无声电话,是你吧。”

    “你、你怎么知道?”余思量有点惊讶,“我明明没说话,应该也没有背景声的。”

    “猜的。”薄子衡垂下眼,“其实当时我没反应过来,我以为是骚扰电话,但后来又想了一下,我觉得可能是你,但是我再打回去的时候,你已经关机了。”

    余思量抿了一下唇:“那年我哥问我,要不要离开我妈,跟他一起生活,我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能跟谁说。”

    所以他打给了薄子衡,甚至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瞬间曾经还期待过薄子衡会认出他,会问他“是小量吗”。

    但是没有,薄子衡只是喂了几声,说不说话就挂了。

    他不知道说什么,薄子衡也像他说的那样挂了。

    薄子衡顿时明白过来,有些愧疚:“抱歉。”

    余思量摇头:“那时候我太钻牛角尖了,现在想想,如果那时候出声就好了。”

    薄子衡走过去,伸手抱住他,轻声道:“虽然晚了,但我听见了。”

    余思量眼眶一热,将来埋进他怀里,小声道:“子衡哥哥,我好想你。”

    薄子衡没有说话,只是捧起他的脸,低头吻去他眼尾的泪水,柔声道:“不哭了,以后都陪着你。”

    余思量抬头吻他,吻得急切又热情。

    薄子衡手掌在他背上轻抚,低头跟他接吻,吻得有些情动。

    “不该把你这地方收拾得这么干净的。”薄子衡声音喑哑,“想要你。”

    “在这里也可以。”余思量道,“不……在这里更好。”

    薄子衡也觉得很好,但理智尚存,他拒绝道:“虽然很浪漫,但什么都没有,你会受伤的。”

    “我不怕。”余思量道,“疼才记得清楚。”

    薄子衡闻言低低笑了一声:“那你一会忍不住了,让我出去怎么办?”

    余思量咬着唇摇头:“绝对不会,就在这里做,好不好?”

    “不行。”薄子衡道,“我现在回……”

    “我房间有东西。”余思量忽的道。

    薄子衡一愣。

    “我想好今天跟你说,特地放的。”余思量有些执拗,拉着他的手小声撒娇,“就一次,好不好?”

    薄子衡有点无奈:“不嫌脏?”

    “你把东西送回那边的时候我偷偷打扫过了。”余思量将额头抵到他肩上,软声跟他撒娇,“好不好嘛,子衡哥哥。”

    他小时候声音比较软,叫人的时候奶奶的,像是棉花糖,长大后声音带了点冷质感,用这种语气说话像是将要融化的雪糕。

    想餂一口。

    薄子衡已经心动了,但最后一点理智还扒着,他道:“地板很硬,躺着不舒服。”

    声音不大,也不知道是在劝余思量,还是劝他自己。

    但余思量还是道:“我不介意。”

    他说着又去亲薄子衡,看上去又乖又软,很好拿捏的样子。

    薄子衡还是没把持住,柔声道:“等着。”

    余思量点点头:“在床头柜里。”

    薄子衡立刻走了。

    余思量便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开了一盏微弱的灯,用手机连了屋里的音响放了音乐,然后乖乖坐在房间里等着。

    他以为薄子衡拿个东西就回来了,结果等了好一会才等到人。

    薄子衡不止拿了东西,还拎了两床厚棉被。

    他这住处的东西都收干净了,床单被子一样不剩,连床垫都被他扔了。

    余思量一愣:“你去超市买的?”

    薄子衡点点头:“临时只能这样。”

    余思量:“……老板没觉得你奇怪?”

    “有点……店里的棉被都收仓库了,他问我大热天买这个干嘛。”薄子衡说着顿了一下,无奈道,“能不说这些破坏气氛的吗?”

    “从你去买被子的那一刻起,气氛就已经没了。”余思量撇撇嘴,“你应该拿完东西就过来。”

    “气氛可以制造。”薄子衡说着关上门放下手里拎着的袋子,也没再去碰灯,就着昏黑的光线把棉被拿出来往地上铺。

    他动作利落地铺完,随即朝余思量招招手:“过来。”

    余思量挪了过去,问道:“你想怎么制造?”

    薄子衡没有说话,直接将人放倒到被子上,低头吻他。

    余思量心想你这方法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

    但事实证明简单的方法一样有效,亲了没一会,余思量就有些情动了。

    他小声叫道:“子衡哥哥。”

    薄子衡“嗯”了一声,却没做什么,而是继续亲他,额头,鼻子,脸颊,嘴巴,耳朵,一寸一寸地亲吻他,像是在用唇在描摹他的样子。

    余思量想回吻他,薄子衡却按住了他的肩膀,柔声道:“乖。”

    于是余思量就真的安静了下来,直到薄子衡把他的衣服丢到一边,将从隔壁拿来的东西放进他那才很轻地攥住了躺着的被子,身子也绷直了。

    “别紧张。”薄子衡说着又继续低头跟他接吻,吻得他迷瞪瞪,连薄子衡在做什么都不清不楚。

    薄子衡进门的时候余思量额上已经沁出了汗,他刚想抱怨薄子衡前期事太多,但话还没出口就疼痛压回了嗓子里。

    有一瞬间他的确想把薄子衡赶出去,但那些话被他咬紧的牙关堵在喉咙里,最后只是勉强挤出来一句“子衡哥哥”,疼得连声音都在发抖。

    薄子衡“嗯”了一声,轻声叫他的名字,温柔地吻他,等余思量放松了才继续。

    余思量起初是咬着牙在忍,后来也是咬着牙在忍,只是忍和忍又不一样。

    薄子衡在他耳边笑道:“你这里没有别的邻居,怕什么?”

    说着又坏心眼地碰他,一下就把人碰哭了。

    余思量张嘴咬住他的肩膀,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落在薄子衡肩上,但往常会心疼他的人这会不止没有停,还笑,一边笑一边亲他,说:“宝贝,你怎么这么好看。”

    然后换来一个新的牙印。

    余思量看见星星在晃,看见萤火虫也在晃,和记忆中的场景融合在一起,有点羞耻,又觉得心脏像被填满了,暖暖的,涨得发疼。

    他试着伸手去抓,但五指还没收拢就被薄子衡捉到唇边亲了亲。

    余思量想打他,但没什么力气,最后落在他脸上更像是温柔的抚摸,于是薄子衡侧头在他掌心蹭了蹭。

    是星星的溫度。

    等薄子衡停下的时候,余思量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他抱怨道:“这屋没空调,不该放被子的,好熱。”

    “的确。”薄子衡抬手耙了一下头发,声音还带着纵情后的沙哑,“刚刚都怕你熱晕过去。”

    余思量笑了笑,用没什么力气的蹆在他腰侧勾了一下,笑道:“哥哥你知道吗,你现在这样真的很杏感。”

    “比不上你。”薄子衡弯腰跟他交换了个吻,“带你去洗个澡?”

    余思量没有答应,而是问他:“你够了?”

    “说实话,不太够。”薄子衡道,“但再呆在这里,你会中暑的,出去再说。”

    余思量这才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被他抱到房间去洗澡。

    洗澡的时候余思量才知道薄子衡说的“出去再说”是什么意思,背靠在瓷砖上抱怨道:“你骗我。”

    “我又没说不要了。”薄子衡笑道,“我说的是不太够。”

    余思量还想抱怨,就被他堵住了嘴。

    等洗完澡人是不熱了,但余思量更累了。

    他一边让薄子衡穿衣服一边抱怨:“早知道留几件衣服了。”

    “回去再说。”薄子衡换好衣服,将人抱起来,“东西等明天我再来收拾吧。”

    余思量没什么意见,反正这房间只有他会来。

    薄子衡抱着人回了车上,这会天都黑了,余思量说自己想吃东西,薄子衡答应下来,在路上买了点粥,回去喂余思量吃。

    余思量坐在沙发上享受着薄子衡一口一口喂到嘴边的伺候,给他的售后服务打了五星好评,但薄子衡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等回房了余思量才知道,薄子衡不是在笑他的话,而是在笑他傻。

    这个人根本就没够,什么 “回去再说”,他居然在一个坑跌了两次!

    这次他没跟之前那么乖了,不叫他哥哥,而是骂骂咧咧地叫他的名字。

    但薄子衡并不在意,只是在他骂不出话的时候低头亲亲他,哄道:“老婆真可爱。”

    第 52 章

    余思量醒的时候已经过午了, 身上酸疼得要命,一点也不想动。

    但薄子衡也不知道去哪了,房间里静悄悄的。

    余思量盯着床头的台灯思考了一会, 觉得还是应该离婚。

    网上都说男人婚前婚后两个样,他跟薄子衡情况特殊得用别的做参考, 比如办事。

    那家伙昨晚折騰得那么狠,今天居然跑了?按电视剧的套路不该在床边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吗?

    想着, 余思量肚子“咕”了一声。

    他只好拿过手机, 准备叫个外卖,刚按亮屏幕, 就见薄子衡发了消息过来,说他下楼看火去, 很快回来,不过这条消息已经是三个小时前的了。

    刚看完消息, 人就回来了。

    看见他醒了,薄子衡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余思量没有回答, 而是反问道:“你怎么会想在手机上给我留言, 要是我没看怎么办?”

    他的声音哑得像个破掉的风箱, 话音一落,两人都沉默了。

    薄子衡作为罪魁祸首, 多少有点心虚, 说:“我买了药, 还有润喉糖, 一会儿吃点。”他说着走到床边,指了指余思量刚刚放手机的地方, “怕你没看见我,还留了纸条。”

    “我反而没看见纸条。”余思量道, “你就不能用个便利贴贴到灯上。”

    “我没找到。”薄子衡无辜道,“我只是下楼看一下锅,不会很久,现在还在炖着呢,吃不吃佛跳墙?”

    余思量是吃的,但他对薄子衡的厨艺很不信任,毕竟他的水平也就停留在能分得清楚调料的程度了。

    “你确定能吃?”余思量狐疑道,“别是为了哄我开心特地学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只领心意就好了。”

    薄子衡闻言有点哭笑不得:“我什么水平你还不知道,是阿姨弄的,我就是个负责看火的。”

    余思量这才放心:“那行吧,我的确饿了。”

    “等着。”薄子衡弯腰亲了亲他的头发,然后下楼去给他端午饭。

    余思量这才从床上下来,脚刚踩到地板就感觉膝盖一软,差点跪了,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点走不了路——

    或者说能走,只是走起来很难受。

    他看了一眼浴室的距离,在等薄子衡跟自己走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回床上做个废人,等薄子衡来伺候。

    可惜薄子衡这个少爷虽然暖心,但照顾人的能力实在不怎么样,他回来后把人抱进去洗漱,挤好牙膏后还试图帮他刷牙,但手法生疏,余思量总有种他下一秒就要把牙刷捅进自己喉咙的感觉,只好把牙刷抢回来自己动手。

    薄子衡试图为自己辩解:“我真的不会弄伤你。”

    “我觉得你可能太高估自己了。”余思量道,“你没经验,不会很正常,我现在也不需要你伺候,这个工作你完全可以等五十年后再来接手,到时候我用假牙你随便刷。”

    “谁说我没经验?”薄子衡道,“我给雪橇刷过很多次牙。”

    余思量:?

    “你再说下去我们真的会离婚。”余思量道,“一边去。”

    薄子衡只好退到门口,但嘴还在叭叭:“要不我把灵灵接过来,练练手。”

    余思量:?

    “那等百年之后,她可能会把你埋在化粪池旁边。”余思量吐掉嘴里的水,飞快洗了个脸便朝薄子衡勾勾手指,让他抱自己出去。

    薄子衡端来的那盅佛跳墙很大,里面东西又多,余思量一盅吃下去肚子也饱了,懒洋洋躺在床上不想动。

    薄子衡把东西拿下楼,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拿了几本漫画跟游戏机,说:“要是累就再休息一会儿,不累可以玩。”

    余思量撇撇嘴:“我刚刚其实在想离婚的事。”

    薄子衡表情一僵:“为什么?”

    余思量说:“你说呢?”

    薄子衡迟疑了一下:“昨晚不满意?”

    余思量哽住了:“当然不……不是这话我要怎么回答?”

    说是吧,薄子衡昨晚除了有点折騰人之外也没什么做得不好的,要说不是吧,又像是在求欢,怎么答都不对劲。

    郭子衡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笑了笑,说:“那是为什么?”

    “我以为你去上班了。”余思量道,“吃到嘴就原形毕露了。”

    薄子衡缓缓打了个问号:“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余思量撇撇嘴:“只是认识得早,又不是一直在一起,我哪知道你这几年有没有变,你看周严跟我在一起那么久,不也不了解我。”

    薄子衡噎了一下:“能跟你商量个事吗?”

    “什么?”

    “以后咱们俩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不提周严?”薄子衡道,“他已经是过去式的了。”

    余思量挑眉:“你还介意起我的感情史来了?”

    “不,我不介意你的感情史,我只是不喜欢你的前未婚夫。”薄子衡道,“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都不喜欢他,所以不提他好不好?”

    “我考虑一下。”余思量道,“毕竟有时候好是得对比的。”

    “不用比,我肯定比他强。”薄子衡道,“你就是要比也得找个像样点的吧,跟他放在一起比显得我像个渣男,我不管你把他从脑子里抠掉。”

    余思量闻言笑了笑,没说什么,薄子衡只好拿出自己的大招,装可怜:“他以前那么对你,你还老惦记着他,现在跟你在一起的是我,你应该想想我。”

    “没事。”余思量道,“他花了几年都没成功睡到我,你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到,没什么好不开心的。”

    薄子衡没想到这事还能这么说,一时间沉默了。

    余思量见状也不再提周严的事,他刚刚就是随口一说,也没想太多,既然薄子衡不喜欢,以后他尽量不提就是了。

    薄子衡见他不说话了,有点蔫:“我其实就是吃他的醋,要是这些年我们一直有联系,哪轮得到他乘虚而入。”

    余思量闻言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

    薄子衡便不提了,爬上床在余思量身旁躺下,说:“我陪你再休息会吧。”

    “你不是没有午睡的习惯吗?”

    “但我昨天没怎么睡。”薄子衡道,“凌晨才躺下的,昨晚发了消息,让阿姨买东西回来煮,阿姨弄完就把我叫醒了。”

    “还不是你自找的。”余思量在他身旁躺下,整个人往他怀里靠过去,“下次要是还这样,我要生气的。”

    “哪样?”

    “这样。”余思量指了指自己,“昨天是第一次,所以原谅你,以后你要是再敢这么折騰试试。”

    薄子衡道:“放心吧,学校都说了,要坚持可持续发展,以后保证不会了。”

    “这还差不多。”余思量说着便闭上了眼,虽然他睡得比薄子衡多,但的确没睡够,眼睛闭上没一小会,人就睡着了。

    既是午觉,又是回笼觉,这一觉睡得比之前还好,醒的时候人已经精神了不少。

    薄子衡起得比他早,这会拿着电脑坐在地板上,一脸认真的看着像是在处理工作。

    余思量没打扰他,只是探头看了一眼,却发现他不是在工作,而是在看图,于是凑过去,发现是请柬。

    “你就自己看?”余思量出声叫他,“没打算让我参与一下?”

    薄子衡闻言回过头看他,笑道:“醒了,要不要喝水?”

    余思量摇摇头,朝他的笔记本扬了扬下巴。

    “太多了。”薄子衡无奈道,“是那边发过来的参考,本来想挑一些出来再给你看,反正后面还要重新设计。”

    余思量“噢”了一声:“我想看。”薄子衡便把电脑放到他腿上,“看吧。”

    余思量大致扫了一下,各种风格颜色的请柬都有,那边分得倒是很详细,但也有些琐碎。

    余思量胡乱看了几眼就觉得眼晕,电脑一推,说:“不看了。”

    薄子衡闻言笑了笑:“行,不看了。”

    他拿回电脑,继续看起来。

    余思量就拿过手机开始玩,薄子衡见状探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在玩消消乐。

    然后眼睛就没再挪开过了。

    “消这个绿的。”

    “这个黄的。”

    “这个红的比较好,消红的。”

    余思量:“……”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观棋不语真君子?想玩自己下一个去。”余思量抬手打了他一下,“烦,做你的事去。”

    薄子衡:“……我也是想帮忙。”

    “打游戏有个人在旁边指手画脚那不叫帮忙,叫讨打。”余思量瞥他,“你还看?”

    薄子衡立刻收回目光,对着电脑摆出认真思考的姿态,一遍装一边还假模假样地叹气:“这个好看,这个也好看,唉,好难选。”

    余思量被逗笑了:“神经,你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

    “呃……”薄子衡这回是真皱眉了。

    余思量见状笑道:“你以前想这个不是很快吗?”

    “但你现在还是吃点清淡的好。”薄子衡道,“怕你不舒服。”

    余思量闻言面色一僵,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不会以后都要这样吧?”

    “怎么可能。”薄子衡哭笑不得,“你是第一次,昨晚又……咳,反正这次情况特殊,以后不会的。”

    余思量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如果以后都要这样,那昨晚就是我们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薄子衡:?

    “你居然为了口吃的放弃我。”薄子衡幽怨道。

    余思量瞥他:“那以后每次做完你都只能吃清淡的,你觉得这样你还想跟我做吗?”

    薄子衡本来说想,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这个承诺既难下又难信,最后退了一步,说:“也不是要天天做。”

    余思量:?

    “你居然还想天天。”余思量惊讶道,“想吧你就。”

    “当然要趁年轻的时候多做,不然老了……”

    他话还没说完,余思量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说:“虽然我很愿意跟你一起畅想未来,但绝对不是这种未来,闭嘴。”

    薄子衡点点头。

    余思量这才松手,说:“我要吃云吞。”

    薄子衡想了想,觉得这能吃,说:“但是他家不送外卖,我一会去买。”

    “不准去。”余思量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我走不了路,你得留下来给我当代步,叫跑腿买。”

    薄子衡答应下来,说:“那你想让代步车送你去哪?”

    “下楼。”余思量道,“不想呆在房间了,有点闷。”

    薄子衡想了想:“那去露台,今天天气好,我们在那吃晚饭?”

    余思量点点头:“把雪橇叫上。”

    “不用你叫它也会跟着。”薄子衡身手把人抱起来出门。

    雪橇就在门口睡觉,听见声音立刻站了起来,屁颠屁颠地跟在薄子衡身后一起去了露台。

    今天不是很热,还有风,是最适合露天的夏夜。

    余思量最喜欢这种夜晚,会让他想到在竹溪村的点滴,但以前只是想,现在薄子衡也在身边了,就越发的美好,所以吃完饭他也没走,而是让薄子衡拿了游戏机上来两人一起玩,等玩完了再回房睡觉。

    他以前其实不太喜欢浪费时间,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做完,酒是玩也玩得不踏实,但现在跟薄子衡在一起,他觉得每时每刻好像都是有意义的,就是浪费时间也很有意思。

    “你是太焦虑了。”薄子衡道,“我找个时间陪你去看医生?”

    “不要。”余思量皱起眉,拒绝了,“以前看过,也吃药了。”

    “然后呢?”

    “然后没好。”余思量道,“有些病医生可以治,有些不可以,但你现在帮我治好了。”

    薄子衡闻言弯起眼:“那你答应我,如果之后还这样,就跟我一起去看医生。”

    余思量答应下来,往他怀里蹭了蹭,睡了。

    他身体不舒服也就是那么一天的事,第二天就好了,不过睡醒薄子衡依旧不在。

    余思量看了一眼手机,就见薄子衡还真发了消息过来,说他上班去了,有什么问题给他打电话。

    余思量心想还能有什么问题,结果等下楼就发现还真有。

    他们昨天去露台回来的时候门没关好,让雪橇溜出去了,本来这也没什么,结果今天好死不死下雨,雪橇在外面淋了个酣畅淋漓,然后一身是水地回来了,现在正坐在沙发上咬他的玩具球。

    余思量看得眼前一黑,连忙打了薄子衡的电话。

    薄子衡闻言笑了笑,说不是什么大事,挂了电话后叫了人过来收拾,情绪之稳定动作之迅速,一看就是经常被这么祸祸的。

    那些人收拾,余思量就在餐厅吃饭,顺便跟薄子衡视频。

    “也不是经常。”薄子衡解释道,“它知道下雨不能出去。”

    “那怎么还搞成这样?”

    “破罐子破摔吧。”薄子衡无奈道,“它有时候在外面玩,忽然下雨了跑不及就会干脆在雨里玩够了才回来。”

    余思量:?

    真的很聪明,但没必要。

    “它很喜欢玩水?”

    “还行吧。”薄子衡笑道,“怎么了?”

    “想游泳了。”余思量咬着筷子,琢磨道,“明天找人把池子清理一下”

    薄子衡这房子的泳池在后院,不过之前冬天就给盖起来了,现在上面全是雪橇的狗爪印跟没收的玩具。

    “我让人去弄。”薄子衡道,“还有什么要弄的吗?”

    余思量摇头: “又不是刚住进来。”他说着顿了一下,又想起来什么,“我还要找层合适的办公楼,团队的人都打算继续跟着我,所以我准备跟琳姐合作,开个工作室,专门做公关的,她管,我花钱。”

    薄子衡笑着点头:“好,我让助理看看,想要什么样的?”

    余思量说了自己的要求,然后道:“还想买点画材。”

    薄子衡闻言看了一眼时间,说:“我今天早点下班,陪你去买。”

    “你这样很容易失业的,薄总。”余思量笑道,“你这一天天的,不是请假就是早退,你爸居然没打你。”

    薄子衡道:“我就是个王爷,太子是我哥,我太勤奋他以为我要觊觎皇位怎么办?”

    余思量被逗乐了:“神经,要按你这么说你哥跟你应该关系很差,毕竟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那是因为电视剧里的王爷都想跟太子抢皇位,但我不想啊。”薄子衡道,“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多好。”

    “你说雪橇啊?”

    “不然呢,你还能给我生一个不成。”薄子衡道,“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想要二胎?现在还想要吗?”

    余思量:?

    他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猫。”薄子衡道,“你不是说喜欢猫。”

    “是喜欢,但家里有狗。”余思量皱起眉,“打架怎么办?”

    “打呗,又不是没钱医。”薄子衡道,“不过养了,以后家里高处就更不能放东西了。”

    余思量的确想过养只猫,一来是喜欢,二来也是想有个活物能陪陪自己,但跟薄子衡在一起后第二个需求基本已经归零了,毕竟他不在家里还有狗,但猫的确很可爱。

    他咬着筷子纠结了好一会才点头:“那一会顺便去宠物店看看。”

    “不用。”薄子衡道,“我朋友家里的母猫生崽了,准备送人两只,我发照片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要是喜欢我就找他要。”

    余思量答应下来,又跟薄子衡聊了一会便挂了。

    两分钟后薄子衡发了照片过来。

    余思量点开,就看见满屏的豹纹。

    一共五只小猫,眼睛都还没睁开,趴在软毯上跟小老鼠似的。

    但真的很可爱。

    余思量又搜了一下长大后的照片,沉默了一下。

    余思量:好狂野,你确定雪橇打得过?

    薄子衡:野的才凶,培育的脾气很好,也很聪明

    薄子衡:打不过就把雪橇卖了,丢人

    余思量:“……”

    他同情地看了雪橇一眼,然后兴致勃勃继续看照片。

    虽然几只小猫长得都差不多,但养宠物这事看的就是眼缘,他翻了一下就看中其中一只,发给薄子衡。

    薄子衡表示定下了,不过断奶之前还是不带回来了,让他这段时间可以给女儿想个名字。

    余思量想名字的水平很烂,让他起不是小黑就是小白,考虑到这只的毛色,很有可能最后就叫豹豹了,真的很不合适。

    他本来想把这件让人痛苦的事甩给薄子衡,但想想雪橇这个名字的由来,又犹豫了。

    薄子衡就好像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又发了一句:雪橇的名字不是我起的!

    余思量这才放心地把小猫的名字交给他。

    薄子衡答应下来,又发了个文档,让他挑一下请柬的样式,定下来后就要准备拟宾客名单了。

    请柬都是薄子衡筛选过的,款式简单大方,又不失精致,而且都是余思量会喜欢的款。

    但喜欢才纠结,纠结到晚上也没定下来,薄子衡问他的时候直接理直气壮甩给他:“我真的选不出来,你定吧。”

    薄子衡闻言有点无奈:“你不打算给自己增加一点参与感?”

    “不打算。”余思量拉着他走到放画材的架子前,开始挑自己要买的东西,“我有选择困难。”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买?”薄子衡笑道,“不同的纸,不同的牌子,不同的颜料。”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都要。”余思量道,“都买一点回去,虽然我都喜欢,但不一定用得顺手。”

    “那婚礼……”

    “婚礼我用你最顺手。”余思量笑道,“我说了,给我个惊喜。”

    “那等方案定下了,也不用给你看?”

    “那还是要的。”余思量道,“我就看看。”

    薄子衡好笑道:“说白了你就是想全部甩给我。”

    余思量弯起眼,“嗯”了一声,朝他眨眨眼: “大不了补偿你。”

    薄子衡挑眉:“昨天还抱怨我。”

    “唉,人呐,都是记吃不记打的。”余思量拿了一盒水彩塞到薄子衡怀里,“那你做不做?”

    送上门的肉当然要吃,回到家薄子衡就把人抱回了房间,但最后还是没做,之前折騰太过,那地方还没好全,最后薄子衡只是给他上了药,然后抱着人睡。

    不过对开过荤的人来说,再回去吃素就很难了,等余思量好全了,薄子衡才跟他讨了这笔账,这次他没上次那么过分,余思量第二天倒是没什么不适,但也懒得动,就躺在床上玩手机,但玩了没一会,门铃忽然响了。

    他愣了一下,连忙起身下楼,就听见楼下有动静,便在楼梯问了一句:“子衡?你在家啊?”

    “今天周末宝贝。”薄子衡有点无奈,“再睡会吧,或者我把吃的给你端上去。”

    没有工作的时候余思量对日子一直都有些模糊,倒把这事忘了,便说道:“我换身衣服下去吃吧,是谁来了?”

    楼下安静了几秒,余思量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但薄子衡却道:“没谁,不用下来。”

    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耐烦。

    余思量立刻想到他妈,连忙跑了下去,就见薄子衡正站在门口,外面还站着几个熟悉的人。

    他愣了一下:“周严?你来干什么?”

    第 53 章

    听见余思量的声音, 周严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跟余思量分手后很久他才意识到就算他说破嘴余思量也不会回来了,身边的人都劝他放弃,但他放不下, 就算分开了那么久,他还是想念余思量。

    想念他的温柔可人, 想念他的贴心,想念他亲近时的拥抱和偶尔的吻。

    余思量是个完美无可挑剔的人, 为什么他朋友、他家人都不能理解, 反而觉得他被迷得魔怔了。

    如果他想余思量回来,那就得有护着他的能力, 不再让他跟以前一样去面对他身边的风雨,所以他听他爸的话, 进了家里的公司,只要他能从他爸手里接手, 那他身边的人就不会再说什么,余思量也会回到他身边。

    但等真的接手了他才发现公司的情况比他想的要糟糕非常多。

    他爸前些年在寻求转型, 但转失败了, 连原来的产业都受到了影响, 只是这几年一直有个看好周家潜力的天使投资人在给他家投钱,就算周家这几年的经营情况一直不好, 他的钱全砸进无底洞了也没收过手, 但前段时间那个投资人忽然消失了, 他家的情况一下变得无比艰难。

    所以前些日子他爸听说余家的人来宜城, 才会想着赌一把,带他们去找人家帮忙, 也是那时他才知道余思量是余家的小少爷。

    后来余思源暗示他爸的话他也听进去了,回家去查了才知道, 那位所谓的天使投资人就是余思源。他也根本不是他爸说的什么看好他家的潜力,人家就是在哄弟弟,怕他家公司如果出问题影响到他,从而影响到余思量。

    结果他跟余思量分手了,还分得那么难看,余思源立刻就断了这些年一直没停过的扶贫,没了他的帮忙,周家又一次陷入了危机。

    而他们还想去求助余家的帮忙。

    余思源没有落井下石已经非常宽容了。

    那件事之后,周家就陷入了一片混乱。

    周正跟叶有仪互相埋怨对方看走眼,周朗和周茵抱怨父母,抱怨大哥,一家人凑在一起每天除了吵架还是吵架。

    周茵想过让大哥去追回余思量,要是他哥能跟余思量结婚,那周家跟余家就是亲家,以后在圈里地位都不一样了,她也能嫁个更好的老公,说不定还能嫁到余家做余太太,亲上加亲。

    但她大哥太没用了,连人都劝不回来了。

    周朗年纪不大,根本还没意识到问题,就觉得家里人都怂,有什么好怕的?直到他爸冻结了他的卡,家里的经济紧缩他才明白事情有多严重,在家闹着要家里人一起去给余思量道歉。

    叶有仪想骂他,但骂不出来,因为她自己也是那么想的。

    自从那天见到余思量只好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以前的事,想如果她能对余思量好一点,那周家现在不止不会有事,还会比以前更有钱,以前那些她搭不上话的太太们还会主动来巴结她,想借她跟余家搭上线。

    都怪她老公,成天跟她说什么老大要继承公司不能娶个男人,她才会去找余思量的麻烦。

    周正被说得烦,反过来怪他刻薄,他的确不想儿子娶个男人,但没让他老婆欺负人,甚至带人去婚礼上捣乱,把余思量的脸扔在地上踩,这跟踩余家的脸有什么区别?三个孩子也是,没有一个争气的,老大居然连个人都哄不回来。

    周严听他的指责也很不爽,如果不是家里一直反对,还去闹他的婚礼,他跟余思量现在早就在一起了,如果那天婚礼能顺利结束,他就会跟余思量去领证,到那时候还怕公司没救吗?

    但再怎么闹,公司糟糕的情况都不会有什么好转,没了余家的帮忙,他们只能找别人,而宜城能找的无疑就是薄家。

    薄家就是出了宜城,放眼国内也是名列前茅的,如果薄家的能帮忙,那周家还是有救的。

    有了目标,周家几乎都在想办法,想找人帮忙牵个线,看能不能跟薄家的人搭上关系。

    最积极的莫过于周茵了,她听说薄家的小儿子今年还没结婚,虽然平时不怎么露面,但据见过他的人说他长得极好,而且看薄家已经结婚的人就知道薄家门风肯定很好,疼老婆,可比余家强多了。

    而说最不积极的,大概就是周严了。

    自从知道余思量是余家正支正妻出的小少爷之后,他就隐隐猜到薄子衡的身份了,只是他不想承认,如果他真的是那么厉害的人物,那余思量就真的彻底不可能回到他身边了。

    所以他一点也不想找,在家里人找关系的时候,他一直在试着另寻出路。

    但事实证明他想得太简单了,周家的情况不容乐观,他能找到的帮助微乎其微,就别说有些根本不会帮忙,甚至还落井下石。

    他甚至找过跟余思量共同的几个好友,但那些人都不愿意见他,唯一一个同意跟他见面的只有黄逸之。

    他在圈里地位高,认识很多人,说不定能帮上他的忙。

    然而黄逸之找上他,只是为了骂他。

    “我当时只是想安抚一下我妈,等她气消了我就会去跟小量道歉的。”面对黄逸之犀利的指责,周严臊得头都抬不起来。

    乔梦期跟黄逸之是戏里的男女主,两人成天在一起,听他说周严想见他的时候就跟过来。

    虽然乔家跟周家以前关系还不错,但她跟周严交集并不算多,只是两家父母跟他那个废物弟弟跟那边有来往,以前叶有仪还想过让周严跟她联姻,但她一直就看不上周严那妈宝样,直接拒绝了,没想到后面余思量会栽进去。

    栽就栽吧,还天天受气,说又说不听,经常把她气得要死,婚礼那天她杀人的心都有了。

    虽然实际上余思量是脱离泥沼了,但不代表周家以前做的那些傻逼事不存在了,她今天就是特地来看笑话的。

    “周严,有些话说给别人听就算了,可别连自己都骗了。”乔梦期嗤道,“如果小量不是运气好遇上现在的老公,如果他不是余家的儿子,你想过他现在是什么处境吗?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报应。”

    周严闻言脸色有点难看:“乔梦期,我们两家关系也不差,你犯得着说得这么难听吗?”

    “你周家出事之后我爸妈可帮了不少忙,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了,你逃婚都没觉得不合适,我有什么好不合适的?要不是看在两家关系上我早扇你了。”乔梦期瞥他,“一个能在婚礼上逃婚的、毫无责任感的男人,你做什么能做好?我说这是你的报应说错了吗?”

    周严没有回答,他不想跟乔梦期逞口舌之快,只是说道:“如果你们今天是来落井下石的,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现在是来找人帮忙的,姿态放低点。”乔梦期笑了笑,“给你一个建议,只要是跟小量、跟我扯上关系的人,你都可以不用找了,不会有人帮你的。”

    周严皱起眉:“是小量说了什么吗?”

    乔梦期闻言笑了:“周严,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不是他说了什么,而是你做了什么,你知道你跟小量最大的区别在哪吗?”

    周严看她。

    “小严这些年在圈子里一直不温不火的,为了帮他,我给他介绍了很多人,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能跟他成为朋友,因为他脾气好,温柔又细心,跟他在一起会很舒服,没人会拒绝一个这样的朋友。后来他又把这些朋友介绍给你,你呢……一身的少爷毛病,明明是个米虫还总一副高他一等的样子,作为朋友我们没一个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小量的朋友,我们才给你一点该有的好态度罢了,周家大少爷?拜托,我们家里哪个比你周家差?”乔梦期冷着脸解释道,“小量聪明又细心,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不想往上爬,他现在早就是圈里最顶端的那批人了,而你,周严,你这种人只会烂到泥里。”

    乔梦期的话太尖锐,像是一把坠子不断地凿着周严的神经。

    他不禁回想起跟余思量在一起的日子,想起余思量的好,想起余思量身边的人。

    他以前一直觉得余思量没什么靠山,混在少爷小姐堆里有些可怜,怕余思量心理不平衡也很少带他去参加各种宴会,但此时他才发现可怜的人其实是他。

    余思量是个温暖的人,认识他的人会因为他的种种好喜欢他,他身边永远不乏优秀的男男女女,只是因为跟他交往,他才一直有意地保持合适的距离。

    以前他以为余思量是自卑,也是因为太爱他,现在他才明白是他太看得起自己了。

    余思量身边比他强的人比比皆是,尤其是他现在的丈夫……

    被家人拉出门去见薄家的小少爷时,周严是一百个不愿意的,尤其他爸开车走的路跟他当初走的几乎一模一样。

    直到车停在还算熟悉的门前,周严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我绝对不会进去,你们也不准去!”

    “你闹什么?”周正有些不满,他不明白他儿子怎么会是这个窝囊样子,要是他能跟薄家那两个一样他也不至于一把年纪了还要上门求个小辈帮忙,“你知不知道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还闹少爷脾气?如果不是你没办法把余思量哄回来,我们犯得着来吗?”

    周严道:“你们知不知道小量现在的老公是谁?”

    “谁?”叶有仪皱起眉,她对余思量的新老公根本没兴趣,要不是他,余思量肯定会回到他儿子身边。

    “薄子衡,他老公就叫薄子衡!宜城有几个薄子衡?”周严道,“反正我不去丢这个人,要去你们自己去!”

    一家人表情都是一僵,但周正很快就缓过来,说:“不可能,你们结婚的时候博奥集团刚好启动海外那个项目,负责人就是薄家那个小的,他当时应该出国了。”

    “那现在应该也在国外啊。”周严道,“你们来这是想堵谁?”

    周正也不清楚情况,只是说道:“可能有事回国了吧。”

    他虽然这么说,一车人的表情却都有些难看起来,但他们已经没办法了。

    周严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来这里找过余思量的事实,最后还是闭了嘴没有说话。

    于是周正带着他们一起下了车,去按门铃,等门打开的瞬间,看见屋里那张脸,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严不必说,叶有仪也见过薄子衡两次,而其他人则是在上次去找余家帮忙时跟他打过照面。

    薄子衡这张脸太好看,一般人看过很难忘,尤其还是在那么特殊的一个场合看见的,但现在,他们恨不得原地消失,偏偏这时候余思量下来了。

    “你下来干嘛?”薄子衡皱着眉,走过去挡住余思量的视线,目光往下一垂,落到他两条白皙光洁的腿上,“你裤子呢?”

    “你说呢。”余思量几乎是咬着牙,想骂他又不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便只是很小声地解释了一句,“你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我以为是我妈来了。”

    薄子衡本来想说丈母娘来了有什么好遮掩的,但一想如果是她来了,他还真有可能不让余思量见,毕竟余思量会不开心。

    他默了默,说:“你先上去吧。”

    “不用。”余思量撇撇嘴,“我在自己家里为什么要躲。”

    “因为……”

    “小量。”周严的声音打断了薄子衡,一直以来的猜想被证实,此时他几乎忘了自己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只想在最后抓住一根稻草,留一点余思量会回到他身边的希望,“他是博奥集团新上任那个太子爷吗?”

    余思量听见这话着实愣了几秒,就连薄子衡自己都懵了一下。

    太子爷这个说法,他们不是没听过,但一般都是拿来调侃的,外人调侃或者是彼此调侃时用正儿八经当称呼的基本没有,薄子衡少爷听多了,还是第一次听见真的有人叫自己太子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是余思量这个第三者先反应过来,笑了笑,说:“不是。”

    这下轮到周严懵了:“可是我听说……”

    余思量道:“他是老二,顶多就是个王爷,怎么会是太子?”

    薄子衡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自己之前说的,他道:“你说得没错,我是负责管国库的贤王。”

    周严没想到两人当着他的面就开始调情,脸色顿时黑了。

    余思量还想说点什么,但薄子衡已经伸手拉住他,酸溜溜道:“你答应过我的。”

    他现在的样子,与其说吃醋,更像雪橇做错事时在装可怜,虽然出发点不一样,但都是很好拿捏的样子,很可爱。

    他顿时笑了,说:“你怎么对客人这么没礼貌,不请人家进来喝杯茶。”

    疏离又客气的态度让薄子衡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余思量道:“我说,有点眼熟,是你朋友吗?”

    薄子衡眼睛一亮,说:“不是!就是一家子无赖,想讹我的。”

    叶有仪听这话立刻道:“小量,你怎么这么说呢,你以前跟周严感情多好啊,就算现在分开了……”

    她话说到一半,脸色一僵,顿时说不下去了。

    是了。

    他们以前感情很好,是因为她才分的手。

    现在想想,其实余思量真的很好,长得好气质也好,很拿得出手。何况他脾气温柔又细心,去外面拍戏看到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她带,以前她总嫌那些东西廉价,后来他知道了,就给她买珠宝首饰,她几个孩子都没给她买过多少东西。

    “小量,我……”

    “去泡茶吧。”余思量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低头亲了亲薄子衡的眉心,柔声道,“我去换衣服。”

    薄子衡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说:“我抱你上去。”

    余思量没有拒绝他,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就着他的动作往上一攀,两条长腿勾住了他的腰。

    周严这时才发现余思量没有穿裤子。

    两人以前一起住的时候他也不是没这么穿过,那时他就被撩拨得不行,但余思量却说要结婚才肯跟他上床。

    他觉得余思量太过古板,但拗不过他,也拗不过家里。

    他下意识看向余思量,就瞥见他脖子上斑斑点点的暧昧痕迹,显然昨晚刚纵欲过。

    他们才结婚多久,余思量又跟他在一起多久了?

    他心里忽然生出浓烈的嫉妒。

    明明他才是更早认识余思量的那个人,薄子衡凭什么抢走他。

    余思量明明是爱他!

    余思量正跟薄子衡说话,就瞥见周严眼神都变了,立刻拍了拍薄子衡的肩膀:“小心。”

    薄子衡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了他的眼神,很轻地笑了一声,说:“他不敢做什么,这种人只会窝里横,遇到比他强的,就成了个废物。”

    “那你也别激他……”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雪橇压着嗓子发出低低的警告声。

    余思量皱了皱眉,说:“雪橇……”

    “没事。”薄子衡道,“雪橇是训练过的,除非有我的命令或者他攻击我,雪橇才会咬他。”

    于是周严连眼神都收了起来。

    余思量看他那样,顿时没了心思,低头道:“你说得对,有些人,跟你比较反而是在侮辱你。”

    薄子衡点点头,抱着他上了楼。

    等他再下来的时候就,周严跟他弟妹已经走了,只有叶有仪跟周正留了下来。

    年轻人脸皮薄,受不了这种事,但他们两个已经没有选择了。

    诚然他们现在可以走,去找别家,但能不能找到是另一回事。

    他们已经得罪了余家,想巴结余家的人绝对不会帮他们,甚至还会加把火,如果现在余思量跟薄子衡的关系也公布出去,那他们的情况将会更糟糕。

    想到这,周正脸色有些难看,对着眼前这个年龄能做他儿子的人,微微低下头,语气诚恳地叫了一声“薄先生”。

    薄子衡闻言笑了:“你要是早两年能这么放下身段,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周正没敢反驳,只是说了声“是”。

    “我不会帮,薄家更不会帮。”薄子衡道,“余家家大业大,孩子也多,有些事难免顾及不到,但我家人丁单薄,是一脉相承的护短,小量脾气好不跟你们计较以前的事,我可以听他的,但以后如果再敢出现在他视线里……就不是被我赶出去这么简单了。”

    他声音有点冷,但语气却很淡,让周正在这大热天愣是吓出了一声冷汗。

    薄子衡看他那个样子,很轻地笑了一声:“看来我家的空调坏了,得找人来修修,看你都热出汗了,还是别在这呆着了,不然中暑了怎么办?”

    周正连忙点头:“是是,我们这、这就走……这就走……”

    他说着就要出去,就听薄子衡又说了一句:“我跟小量就要结婚了,我希望以后他都可以开开心心,不要再有烦心事,带你们进来的那个,我也记住了。”

    周正脸色一变,这回话都不敢说,连忙拉着叶有仪走了。

    等人离开,余思量才从楼上走下来,笑道:“不是去泡茶吗?”

    薄子衡秒变脸,朝余思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我的茶很贵,不给那种人喝。”

    “那去给我泡一杯。”余思量走到他面前,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放到电视剧里,你应该跟他们说,我要你们在国内活不下去!”

    “宝贝,我是正经人,不是黑社會!”薄子衡说着顿了一下,摇摇头,“其实也不是不能收拾他们,只是不用,周家现在那个情况,破产是早晚的事,我顶多帮他们加快一点,不过这种事,就是要慢慢体会才好。”

    余思量默了默:“看不出来你还挺坏心眼。”

    “对欺负你的人,我为什么要有好心。”薄子衡道,“以后他们再敢烦你,你就跟我说,我来处理。”

    “嗯。” 余思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接下来所有不相干的事,我都甩给你,我就好好准备结婚,准备做我的薄太太?”

    薄子衡点点头:“对,都是不相干的事。”

    余思量笑了:“你怎么这么爱吃醋。”他说着,低头跟薄子衡交换了一个吻,“子衡,谢谢你。”

    “我们是夫夫,不用说这些。”薄子衡伸手把他抱起来,抱到客厅放好,“我去给你泡杯茶,然后我们一起选婚礼要用的花?”

    余思量点头:“从今天起,我就只想婚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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