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和好消息
“……”
“……咱们厂怎么排到后面去了？”
“领导不会看人家是客人, 故意的吧？”
吐槽归吐槽，谁都知道, 驱逐舰的建造是头等大事，厂领导绝无可能在这件事上徇私。
再看一边，卫强已经抱着胳膊偷偷乐了。
“卫强，你也太不仗义了吧？”
卫强强忍笑意：“仗义不仗义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欠我的锅包肉炖粉条油焖虾什么时候请我？”
“……”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卫强思考片刻，“我把林叙也叫上，不是他, 我都赢不了这一桌菜。”
大连厂众人：“……”
“请吃饭可以，不许说我们拿他打赌的事！”
“不许说不许说！”
拿人家打赌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事，结果还赌输了, 被人家知道多丢脸？
卫强连忙举手投降：“我不说就是了。”
“等回头看了方案, 咱们得好好琢磨琢磨, 到底哪里不如林叙。”
不管怎么说，tຊ厂里的评比和排名一向都是公正的，他们不如林叙，那绝对有不如的理由, 猜是猜不出来的，只能到设计方案里找答案。
……
林叙不知不觉中混到了一顿饭。
这顿饭，大连厂参加的技术员多，还让林叙把关系好的徐军杨和陈辽叫上, 菜一盆一盆端上来, 都是超大分量，林叙差点以为今天是什么节日。
他目光看向卫强。
卫强“嘿嘿”一笑：“我是沾你的光才吃到这顿饭。”
他话还没说完, 就被其他人捂住嘴：“快吃吧你，吃这么多都堵不住你的嘴！”
“快吃快吃！”
林叙：“……”
他现在对卫强不怎么吃还长胖的说法表示怀疑，大连厂“不怎么吃”的标准，放在他们南江厂，就是……
吃了饭，又喝了一点小酒，双方都是搞技术的，没什么弯弯绕绕，没过多久就熟悉了起来。
对于即将建造的这艘驱逐舰，众人心中都有不少想法。
正如林叙所想的那样，驱逐舰从动力到系统，方方面面面临的问题很多。
“但我有信心。”大连厂年纪最大的一位技术员道，“咱们厂开工这么多年，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从来没有少过，还不是都熬过来了？”
“何况咱们也没说要造世界顶尖的舰艇，只是在东面这块地方，旁边的，南边的，圈起来这块，咱们得有保卫自己的能力。”
“林叙，说说你的方案呗。”
“明天不就知道了吗？”
“吃饭呢，能别提公事吗？这饭还吃得下去吗？”
“受不了这些人了。”
林叙和大连厂的技术员们交流并不多，写方案那几天，都是各琢磨各的，林叙基本只和南江厂一批过来的交流。
不过这顿饭吃完，他已经和大连厂好几个技术员约好了，等明天讨论方案开始，他们要好好聊聊想法——在大连厂的技术员们心中，林叙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厉害角色。
何况大家都是诚心诚意把这艘驱逐舰造好，在舰艇面前，派系之争都是多余的。
陈辽和徐军杨都属于不爱和人打交道的性格，有什么事还让林叙顶在前面，但挡不住大连厂这边豪爽又热情，没过多久，陈辽和徐军杨话都多了起来。
徐军杨一开始不属于南江厂这事都和他们说了。
“难怪我们领导觉得你最好争取！”
徐军杨：“？”
察觉到徐军杨的视线之后，对方紧急闭了嘴，不过他终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发出了一声憨笑。
其他人则义愤填膺：“我们厂长要敢这样，我带着斧子把他家门给劈了！”
他们就开始讲老黄历，重点强调他们大连厂干部职工的英勇事迹，说得徐军杨连连点头，甚至有人谈起了挑斧子的技巧。
林叙忍不住看向卫强：“你们厂就是这种风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卫强：“……经常是，不全是。”
在海城读船舶系的时候，他属于班里同学里比较会来事的那种，在学生会也很受器重。
但被分到大连厂之后，他发现，会做人很重要，但会做事更重要，这边都是实在人，他手上没功夫肚子里没货，再会搞关系也没什么用处。
不过卫强虽然会来事，为人却也诚恳，林叙和对方四年在一个宿舍，对方在学业上的刻苦他看得相当清晰。
不管他还是卫强，都有一个让船舶事业不断壮大的梦。
……
第二天早上，众人就收到了一份完整的设计方案。
准确地说，即便是手头这份方案，也属于还没有成型的版本，值得探究的地方有许多。
“这些部分都属于咱们没考虑到的吧？难不成都是林叙他们想的？”
大连厂众人原以为，即使林叙的方案被用得最多，应该也只赢了一筹，结果完整的方案一出，负责人和林叙在一边低声议论，他们才意识到，这份方案里，林叙被认可的部分远超他们想象。
“这也太全面了。”好友推了推卫强，“难不成林叙单独负责过驱逐舰项目？”
卫强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他们南江厂真接到订单的话，咱们厂不可能不知道的。”
“领导想挖人，我估计他绝对挖不到了。”好友在卫强耳边嘀咕道，“林叙能挣外汇，南江厂那边就绝对不可能放人的。”
何况南江厂和他们是同系统的竞争对手，他们领导绝对不会挖人挖得太难看。
他们大连厂想从南江厂挖人，南江厂反过来挖他们的人又该怎么办？
众人细细分析起了手头的方案。
这份方案从船身设计到船体，再到船的动力系统、武器系统和电子设备，方方面面都有充分的考虑，针对目前051型存在的问题，方案上也给出了比较明确的解决措施。
搭载武器这块不需要他们心烦，海军方面自有定夺。
“燃气轮机这块，我听说宁安的厂子引进了通用的技术？”卫强身后的一位技术员道，“但船用轮机方面，我没听说有什么突破。”
按方案里的意思，项目负责人显然也更青睐燃气轮机，现有的动力配置太陈旧了，都是国际上已经淘汰的技术。
目前虽然才进入到设计方案的阶段，但设计本身也需要有实操性，在设计的过程中，就需要把一些解决不了的问题一一排除。
“林叙你有什么想法吗？”项目负责人看向林叙。
林叙交上来的方案里已经提到了动力系统改进的问题。
“可以先和电气公司合作，看他们能不能生产出符合我们要求的燃气轮机。”林叙道，“从理论上说，只要革新方法，提高轮机的效率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国内有些厂家的技术是能跟上的。”
国内的燃气轮机工业起步较晚，比航空业和船舶业的发展都要晚得多。
建国之后直到1956年，沈阳一家发动机制造公司才试制成功了第一台涡轮喷气发动机，这是一台航空发动机，而船用轮机发展更晚，62年才在海城研制了第一台船用燃气轮机，功率只有2.94MW。
在船舶领域，大型燃气轮机的功率在20到50MW，而大型驱逐舰则要配备重型燃气轮机，才能满足其续航和速度的要求，这一标准是100MW以上。（注1）
技术的差距犹如天堑，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为了达成未来的目标，再长时间都值得等，然而驱逐舰的建造并不在未来，而在当下。
“如果做不到的话，只能走进口这条路了。”
至于排水量、吨位这些问题，就目前来看，倒不是什么难点。
事实上，哪怕进入新世纪以后，驱逐舰的续航问题依然被普遍关注，可以说，没有一艘军舰的续航是完美的，只是在改造升级的过程中，这一问题逐渐被解决，也就不再成为短板。
讨论完动力问题之后，两厂的技术员和工程师们又坐在一起讨论了驱逐舰上的其他系统，不得不说，因为方案设置得相当全面，哪怕军舰的建造有许多现实的困难在，但探讨的思路很清晰。
“这份方案，不是咱们厂里人做的吧？”明眼人一拿到方案就看出来了。
“这是双方合作的成果，合作成果懂不懂？也有咱们的功劳在。”
大连厂这边参与造船的都是熟手，方案一出，设计图简单一话，这船具体该怎么造，思路再清楚不过。
“方案主要是谁做的？”
有人指着林叙：“南江厂过来的，20多岁的副科长。”
“这么年轻？”
“年轻，有钱，在意大利卖螺母赚了几百万。”
“我只能说，大局观确实比咱们厂这批小年轻强。”其中一个技术员指着方案的其中一页，“就看这里的表述，我都不清楚他到哪里问到的这些工厂的产能。”
“……他找船舶总公司问的，直接打的电话。”
“他问，人家就给了？”
“给了。”
“……我以前也问过啊，怎么都没人理我？”
“因为人家能赚外汇？我听他的意思，好像开口闭口就把两厂合作摆在前面，船舶公司那边不给数据，他就说接电话的人是破坏南北船合作的历史罪人。”
“……”
没人想到，林叙一个小年轻，居然把扣帽子的tຊ技术学了个十成十。
事实上，林叙不止找了船舶总公司一家要数据，他手里有本电话簿，能打的电话他都打了，有一些数据相对比较私密，林叙也不会细问。
他心里很清楚，船舶行业的发展不止是造船，还涉及到相关领域的方方面面，材料、军工、动力、电子、信息……一艘船造出来只是最后一个步骤。
眼下每个领域都处于正起步的阶段，想要一蹴而就难如登天。
林叙倒希望自己长了八个脑袋十只手，方方面面的革新他都能参与到，然而他只是在做梦罢了。
好消息是，虽然燃气轮机的问题暂时得不到解决，声呐和自动系统等方面，项目组倒是迎来了一个又一个好消息——计算机技术发展起来之后，系统的设计水平也得到了提升，海城的一家研究所就开发出了一套自动防空导弹系统。
而声呐和雷达探测方面，技术主要使用了南江厂方面得到验证的技术——那艘猎雷艇的实战效果相当惊人，灵敏度和侦测能力相当强。
好的东西，自然要加大使用。
这几天林叙和陈辽已经见不到徐军杨了，对方还在不在大连厂两人甚至都不清楚，只知道对方好像被暂借到研究所搞研究去了。
第92章
林叙日常
驱逐舰毕竟是大项目, 方案大致确定之后，领导们的决断也下得相当快——燃气轮机找国外进口, 舰炮武器系统的配置，则以已有的国产系统为主。
火力主打一个猛字，精细上则略显不足，不过目前制导炮弹还没有投入使用，只要搜索雷达、跟踪雷达等配备到位了，火力的精确性同样能够得到保证。
作为项目组的一员，林叙不需要全程跟进舰艇的建造，不过从舰艇宣布建造的那天开始，林叙就开始跑大连厂的生产车间了。
用卫强的话说, 林叙这是在偷师。
“来都来了，不偷学点怎么行？”林叙感慨道，“可惜咱们看不到它参战的样子。”
一般来说, 驱逐舰上配备的武器数量不会少, 防空导弹、反舰导弹、鱼雷、反潜导弹、深水炸弹、舰炮……能轰的全轰上了, 哪怕不是实战，试验也相当惊心动魄。
然而遗憾的是，这并不属于造船的范畴，他们船厂也不发明炮弹。
所以在很多人心里, 军舰，包括航母，都不是造船行业发展的见证，而是军事发展的标志, 对于这种说法, 林叙一直不赞成，只能说, 他们造船业的发展跟上了军事发展的步伐。
……
两家船厂合作的这艘驱逐舰，吨位在7000吨以上，满载排水量则超过了9000吨，相较传统驱逐舰的舰体，这艘船的线型更宽，行进时所受的风阻更小。
船底为钢制，上半部分则为铝制，这是为了减轻舰船的自重，避免上重下轻，提升船的稳定性，舰艇采用隐身设计，舰身采用倾斜表面。
相比以往的驱逐舰，新舰设计时也考虑到了舒适性，毕竟新舰承载的人数更多，有远航的需要。
除此之外，这艘驱逐舰还对过滤通风装置进行了改进，尤其针对可能出现的生化武器进攻做好了防御，暴露在外的战斗部位则进行了加固，保证其抗冲击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客观来说，针对这艘舰艇，南江厂和大连厂两方在设计时考虑得相当全面，再已有技术的基础上，两方都希望造出一艘最好的驱逐舰。（注1）
林叙注意到，在制作舰艇时，大连厂做了平衡实验，而在材料的选择和锻造上，大连厂的风格和南江厂也并不相同。
因为这艘驱逐舰的不少设计都是目前国内少见的，甚至是有独创性的，其中有许多林叙并没有见过，比如通风该怎么设计，散货船也是有通风口的，“南江”号建造的时候，当时设计的双舷侧结构同时加强了通风，但军舰的通风不同于民船，需要防范生化污染、核打击带来的危害等等。
看着林叙拿着笔记本念念有词，卫强无语道：“你现在是在大学课堂上吗？”
好歹是技术科的副科长啊！
林叙现在的样子，就像在记新的知识点——一模一样，让卫强回想起了大学里被对方支配的恐惧。
那时候他就觉得，林叙对造船有一种狂热，而到了现在，他那份狂热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愈发加重了。
对此，林叙回答他：“造船确实有意思啊。”
扫雷艇和导弹艇有区别，驱逐舰和这两种舰艇又有区别，但无论是民船还是军船，在设计上又都有相似之处，只是功能不同，侧重点就不同罢了。
卫强：“……”
在大连厂，他也见过不少真正热爱造船的人，但就症状而言，还是林叙更重一些。
继在南江厂创下人人都认识他的功绩之后，林叙这张脸也渐渐被大连厂的工人师傅们熟悉了。
主要林叙不是那种只在一旁看的草包，生产相关的项目，不管是船底还是舰身的制作，他都能说得上话，他对图纸又相当熟悉，工人师傅们觉得为难的时候，他插上两句嘴，问题不知不觉中就解决了。
师傅们吃饭的时候都会聊到南江厂来的“小林”。
问就是小林懂，小林能解决问题。
这天，大连厂的几位领导走在路上，就听见几个工人师傅聚在一起争论问题。
一开始是谁也不服谁，可争到后来，有人提了一句“小林是这么说的”，刚刚还吵得面红耳赤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就当你对吧。”
“什么叫就当我对，我本来就是对的好吧？”
“不是你对，是小林刚好教过你罢了。”
厂一把手听得直迷糊：“小林是谁，咱们厂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了？”
还是负责驱逐舰项目的副厂长了解：“是南江厂这次派过来的技术员，叫林叙。”
“我知道了，我听说过他。”
在船舶系统里，林叙多少是有些名声的。
“这次南江厂过来的一批员工里，林叙的表现应该是最好的吧？程安民和施家望都把他当宝，我开玩笑要他们把林叙借我用用，他们两个人都不肯。”
“潘荣华还不是林叙的分管领导呢，我和他说，等这艘驱逐舰造完了，请他上船坐坐，叫他把林叙借给我们，你猜他说什么？”
一把手好奇道：“说什么？”
“他说船他要坐，人他是不会借的。”
“这家伙，去了海城，脸皮都练出来了。”
“咱们厂里也要注意。”一把手提醒道，“坐办公室的不能一天到晚在办公室里闷着，也得下来走走，你是设计船的，不了解船怎么行？别开口闭口世界领先国际一流，再领先再一流，你知道船是怎么造出来的吗？”
“咱们的工人都知道林叙的名字，说明了什么？说明人家至少经常出来走走，说明人家能解决问题。”
说到最后，一把手表情都带着几分严肃：“别叫人觉得，咱们大连厂不如他南江厂会培养人才。”
虽然他很清楚，年轻一代里，论对造船这桩事业的投入，恐怕没有谁比得过林叙。
普通员工不清楚，只当林叙是破格提拔，觉得大连厂的领导不如南江厂有魄力。
可实际上呢？
谁能独立主导一艘导弹艇加猎雷艇的研发，再负责一艘6万吨级散货船下水，大连厂能让这个人当科长。
但问题是，大连厂目前就是缺这么一号人。
林叙还不到30呢，大学毕业才没几年，南江厂那边敢放手让他去干，他就敢干出成绩给支持他的厂领导看看。
“咱们还是下手晚了，他搞出那个《焊接指南》的时候，咱们厂就该去海城抢人的。”
“抢也抢不过的，南江厂换个地方倒是可行。”
大连厂几位厂领导笑嘻嘻谈了几句，事实上，从驱逐舰的设计方案出炉之后，林叙这个名字就被大连厂不少领导记住了。
他提供的设计方案，让人以为他对驱逐舰很了解，可事实上，林叙这个年纪，绝对不可能参与过驱逐舰的建造。
要么就是他天生对造舰艇这事很敏感，要么就是他事前做过大量的准备工作——甚至是在这次两厂合作之前。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属于他这个年纪很难做到的。
……
林叙持续性地在大连厂各个车间围观，他虽然没有亲身参与到驱逐舰的制造，但对于tຊ驱逐舰制造的整个流程，林叙都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他带来的笔记本也渐渐写满了，又找来一本印着“大连造船厂”封面的笔记本继续写。
白天林叙泡在车间里，或者和其他技术员一起解决舰艇制造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到了晚上，只要陈辽卫强他们不喊着一起聚餐，林叙一般都在看笔记、查资料。
大连厂有电视机，附近也有放电影的影院，最近《霍元甲》特别火，厂里不少人都在聊着这部电视剧的剧情，林叙有时间也会凑过去看两眼，但绝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宿舍忙自己的事情。
林叙一点不觉得累，也不觉得无聊。
用现代人的话说，林叙就属于典型的卷王，不过他只是自己卷，并不强迫其他人和他一起卷，而且平时陈辽卫强来找他玩，他也从不扫兴。
因而大连厂这边的技术员虽然知道林叙卷，和他相处却都很融洽，双方互换了座机号码，等林叙回了南江厂，他们也能和林叙经常联系。
“干脆别回去了，留下来吧。”有人在林叙耳边嘀咕，“我们厂计划造LNG船呢，要不要来参与参与？”
林叙：“……我们厂自己也会造的。”
陈辽给厂里打电话的时候，都忍不住和顾大成吐槽：“你都不知道林叙在这有多受欢迎，不是我说，从上到下，男女老少，个个都想让他留下来，哎，我们厂里也该有点行动了。”
顾大成反问他：“比如呢？什么行动？”
“涨工资？不给他涨也没关系，给我涨就行。”陈辽表示，“大连厂这边的饭好吃，更合我的口味，科长，涨点工资呗，给我发点出差补助也行……”
陈辽话还没说完，那头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对此相当无语：“我不是为了自己提的，我是为了大家的利益，徐军杨被一借再借，他的出差补助难道不该多发点？”
林叙：“……你别提我名字就行。”
陈辽对他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已经提了。”
林叙：“……再涨工资，我的工资就要超过科长了。”
“那好办，你来当科长。”
林叙：“你敢不敢把这话说给厂长听？”
陈辽自然是不敢的，他连把这话说给顾大成听的勇气都没有。
……
又过了一阵，被叫出去搞研究的徐军杨回来了，林叙觑他神色，知道他这一趟必然有收获。
具体情况林叙没细问，看驱逐舰上装了什么就知道了。
徐军杨回来之后，林叙在生产车间晃来晃去的机会也少了，他被叫过去研究船体的加固了——一众技术员里，林叙在这方面的经验比较足，之前不管是猎雷艇还是导弹艇，隐身性能都比其他舰艇强上一截。
林叙倒是对反潜防空系统更感兴趣，只要有时间，他就跑去徐军杨那边看一看，看得越多，林叙越意识到，他有必要好好学学信息化了。
厂里倒是有意送他出国学，船舶信息化领域，海外的发展进程确实比国内快一大截。
但林叙目前负责的还是设计这块，学信息化的话，就意味着他要从一个领域从头开始。
从林叙的角度看，徐军杨学比他更合适，而且改方向的话，林叙就未必会一直留在船舶方向了。
他们船舶系的那位老学长，就是从船舶设计领域转向潜艇制造领域的。
第93章
回南江
第九十三章
驱逐舰船体的加固, 既要考虑到材料的使用，也涉及到续航能力和行进速度等方面, 林叙提供了猎雷艇和导弹艇建造时的经验，这些经验并非全部能应用于驱逐舰的建造上，但即便只有一小部分用上了，林叙也觉得相当荣幸。
系统方面，他本人不太精通，却在大连厂盯完了全程——这次参与到驱逐舰系统设计的是一个相当厉害的团队，对方对于信息化相当精通，直接推演了攻击的全过程。
林叙看得连连惊叹。
他听说对方想挖徐军杨，可惜徐军杨没同意。
林叙默默盯他：“你干嘛不同意？”
徐军杨：“……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副科长, 这时候不应该留我吗？”
“赶紧报告厂长，我们当中出现了一个叛徒！”
徐军杨不想到对方那边，一方面是因为他已经在海城安了家, 妻儿都在海城, 日子已经逐渐安定下来了, 另一方面则是对方太过专业，以他的实力，他不认为自己能很好地融入团队。
“我觉得你的水平是足够的。”林叙对他道，“你不用妄自菲薄。”
陈辽：“……你到底是不是南江厂的？也替咱们厂说说话行不行？”
总而言之, 在驱逐舰项目启动的前期，林叙几人耗费的精力更多，等驱逐舰开始造了，林叙几人的任务就逐渐轻了, 他也从提供思路转为学习为主。
但不得不说, 林叙在大连厂度过的这段时间相当充实。
在这之前，他对驱逐舰的建造毫无概念, 只能通过图片和媒体提供的信息去了解它，但现在，图纸、系统、动力……除了不能亲自动手把图纸变为现实之外，林叙了解了这艘舰艇的全部。
设计相关的工作完成之后，南江厂被分到大连厂的一批员工就该离开了，林叙也在离开的名单里。
不过他特意给厂里打了申请，一直拖到最后才离开。
驱逐舰的船体这时候已经完成了。
这艘舰艇的船体结构、所用的材料以及涂装都是目前在造的军船中最先进的，林叙最早接触的军船是荣光厂的鱼雷快艇，事实上，荣光厂所造的最后一批鱼雷快艇和眼下的驱逐舰相隔只有几年，林叙却觉得，它们看起来不像是同一时代的产物。
临出发时，林叙还有些依依不舍。
“别舍不得了，咱们厂又不是不会造。”陈辽勾着他脖子，“你看，徐军杨都没舍不得。”
徐军杨：“……干嘛点我名，别把我和林叙放在一起对比！”
徐军杨可以保证，他当初在恒升船厂的时候，论对工作的认真程度，论对研究的痴迷程度，整个恒升厂没有谁比得过他。
可到了南江厂之后，遇上了林叙，徐军杨是真真切切服输了。
他甚至觉得，林叙这人对造船不仅是痴迷，更可以用贪婪来形容。
林叙升副科长的时候，厂里不少人对他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颇有微词，可徐军杨觉得，林叙不管是当副科长，还是拿比一般人更多的薪酬，都是他应得的。
从实绩上说，林叙绝对配得上。
……
林叙要离开大连厂，最不舍的人自然是卫强。
他们77届船舶系这批人，就数他分得最远，大半同学都留在南方，还有几个去了京城的同学，但那些同学都无一例外地离开了造船一线，每天和文书奋战去了。
林叙是他毕业之后见到的第一个同学。
虽说同在船舶行业里，以后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但卫强觉得，等这次见过面，下次再见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等你来我们厂不就行了？”
“就是，等你来了海城，我们带你去吃好吃的。”
卫强思索了片刻：“我还是觉得我们这的饭更好吃。”
“你们上学的时候好吃的还不多，现在不一样了，海城比以前漂亮了不少。”
“你不想回去看看老师们吗？陈老师前阵子还提到你了。”
“等后面有空，我一定会回去的。”卫强道，“到咱们毕业十周年的时候，我无论如何都会去趟海城。”
临出发前，卫强给林叙收了一包海城特产，他连大连厂造的军舰模型都给林叙塞进了包里：“这样你们领导就会知道，无论你在天涯海角，大连厂始终盼着你来。”
林叙：“……我们领导真的会骂人的。”
不管是施家望还是潘荣华，这两位厂长和他熟悉起来之后，凶巴巴的属性就全部消失了，但他俩现在都很会念人，特别是遇上下属被挖这事，他俩不仅会打电话找人算账，还会盯着林叙念很久。
林叙不怕挨骂，就怕挨念。
尤其是负责项目的时候，他去办公室找领导要钱要人要材料，领导给他盘点某年某月某日。
想想都觉得痛苦。
林叙只能回答卫强：“模型我们厂仓库里也有，等我回了海城，给你寄几斤过来。”
卫强：“……互相伤害没必要吧？”
林叙：“……到底是谁先伤害谁的？”
事实上，不仅卫强舍不得，林叙也觉得在大连厂的这段时间很舒服，他可tຊ以全身心地投入到造船这件事上，厂里的杂务不会麻烦他们这些外人，大连厂的领导们也对他们相当照顾。
林叙这么一说，卫强冲着他直乐：“你压根不关心环境好坏，你能见到船就行了。”
至少卫强认识林叙这么久，就没听他抱怨过哪里的生活环境。
“我感觉把林叙丢在小岛上，只要给他一艘船，他都能活得挺安稳。”
“就是！”
几人吃了一顿告别餐，这顿饭卫强请的，吃得相当丰盛。
林叙他们是回去的第一批，他们从大连厂离开之后，负责驱逐舰这个项目的其他同事还会继续留守，而他们人虽然先回去了，可他们对驱逐舰这个项目所做出的贡献，大连厂和南江厂方面都是认可的。
当然，走之前，林叙还是借走了一些大连厂收藏的资料，这是他们南江厂没有的。
卫强无语道：“你们厂的资料不够看，还是学校不让你回去？”
林叙冲他一笑：“咱们系新建了不少地方，可看的资料比以前多多了。”
“我又去不了。”卫强感慨，“我也很久没见老师们了。”
去海城交大读书之前，卫强上过班，想法已经定型了，读大学之前，他的想法就是不去挖矿，只要别过得太辛苦，摆脱在矿上的生活就行。
可在交大读书这四年，不管是老师们对他的教诲，还是周围同学的努力，都让卫强内心感触很深。
可以说，他在大连厂的种种表现，都和他在海城四年的积累有关。
老师们不会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他该怎么做，可他们要说的话全部体现在行动中了。
卫强给林叙塞的特产里面还包括给华洋和老师们的份，都是些海城不太常见的海产品，怕林叙拿不动，他还请陈辽和徐军杨帮忙带了一部分。
“咱们现在还没什么钱，等有钱了，咱们随时都能坐飞机联系。”
卫强一直把林叙几人送到了码头。
南江厂来大连厂的这批员工，来的时候声势浩大，走的时候却是一批一批的，最近坐船的人不多，回的路上倒没有去的时候拥挤。
林叙要么在甲板上吹吹风，要么翻翻资料，睡了几觉，海城很快就近了，他和徐军杨他们一起搬了东西，再找了一辆车回厂里。
“咱们厂要是建在市中心就好了，每回出门都这么折腾。”
“我倒是希望咱们能早点坐上小汽车，就像上回在意大利看到的那样。”
“那得等不少年吧？咱们的路修得都不如人家宽敞。”
林叙心想，要是和陈辽他们说，未来某天海城甚至会限牌照，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林叙从大连厂出发的时候就有些累，等一路奔波到了厂里，他整个人更是困到不行，恨不得立刻睡上个三天三夜。
按他的想法，他当然愿意见证一艘驱逐舰从设计到出厂的全部时刻，然而林叙并不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驱逐舰的建造是在大连厂完成的，他不可能一直留在大连厂。
“谁不想看呢？我也想看，不然咱们没必要千里迢迢过去。”
作为船厂的一员，能亲眼见证一艘艘大型船自己手中诞生，能亲眼见证自己建造的船守卫海洋，那无疑是一件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只是那样一来，项目周期就会无限延长——造一艘驱逐舰所费的时间远不是猎雷艇和导弹艇可比。
“回来就回来了呗，咱们手头还有其他任务要忙。”徐军杨拍拍林叙的肩膀，“你都连轴转这么久了，不想歇歇？这次回来，厂里怎么也要给你放几天假吧？”
“林叙他不要假，只要忙。”陈辽笑道，“干脆这样，你来替我上班吧，正好让我休息几天。”
林叙默默瞅他。
遗憾的是，他这个副科长日常生活中没什么威信，威信只限工作上。
几人笑着闹着，终于到了南江厂门口。
厂门口的门卫都熟悉几人，不由好奇道：“你们这是去大连厂进货了吗？”
“要是有货进就好了。”陈辽回他，“那我就不学造船了，马上就能当上万元户。”
收东西、分东西、送东西……忙活了整整一天，林叙几人才终于歇了下来。
林叙原本打算回来第一天就去见施家望，施家望是这么安排的，结果林叙人回来了，他又带队到其他地方参观了。
随着南江厂接到手的订单越来越多，厂里的领导和高工们去其他地方指导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因而从某种程度上说，林叙他们这批年轻人已经算是南江厂的骨干了，从他们往上，就连技术科科长顾大成也成天忙得不见人影。
林叙原本以为，自己都去大连厂参与到驱逐舰的制造了，接下来，厂里如果有军船的项目，也该优先考虑自己才对。
毕竟他相关经验比较丰富，至少在各科副科长以下级别的年轻人里，他参与到的项目是最多的。
然而遗憾的是，林叙回来见施家望的第一面，他就告知了今后一段时间林叙的主攻方向——依然以民用船为主。
“上级看好你创外汇的能力。”施家望拍拍林叙的意见，“你不要有想法，不管造民用船还是军用船，只要是需要用到你的地方，你都一心一意完成就好。”
“不管把你放在什么岗位上，你一定能把事情办好，这是我们所有人对你的信任。”
第94章
想通
施家望找林叙聊今后方向的时候, 林叙特意问了一句：“是我表现不够好吗？”
施家望摆了摆手：“不管是我，还是其他厂领导, 我们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
甚至可以说，林叙不是表现不够好，而是表现太好了，好到出乎所有人意料，所以遇上麻烦的项目，厂领导会在第一时间想到他，交由他来负责。
至于让林叙主攻民用船，厂里也有厂里的考量。
从某种程度上说，确实和林叙挣外汇的能力是正相关的。
现在毕竟是80年代, 国家处处缺外汇，他们南江厂也缺，好容易遇到林叙这么一个能挣外汇的人才, 把他用在其他领域, 着实是有些可惜了。
虽然对于林叙的任用, 南江厂内部也有不同的声音，比如副厂长潘荣华就觉得，林叙还是适合造军舰：“你们没见过他造的猎雷艇？真不是我吹，我往外说这个项目是我们厂里20多岁的年轻人负责的, 都没人信我的话。”
不过潘荣华脾气虽硬，却服从厂里的安排，从大局上说，他们船舶行业自70年代末就肩负着创外汇的艰巨任务, 作为船舶行业的排头兵, 南江厂都不好好接这个任务，还有谁肯接？
“就是林叙自己恐怕会有想法。”潘荣华叹了口气, “他造军舰的时候我反对，如今安排他去造民船，我又反对，幸亏我不分管他，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和他说。”
这一刻，潘荣华目光刚好看向施家望，果然，施家望同样一脸苦涩。
程安民道：“放心吧，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林叙一向很服从厂里的安排。”
程安民清楚，林叙心里必然是更偏向于造军舰的，但如果厂里派他去造民用船，他也会答应。
因为林叙从来不是任性的年轻人，军舰可以带来胜利，而民用船同样和社会的发展息息相关，不管是造军舰还是民用船，他都可以为造船这个行业尽一份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程安民还是感慨了一句：“时代毕竟不一样了，我们也要理解年轻人的想法。”
……
林叙回去思考了两天，刚好他从造猎雷艇开始就没怎么休过假，厂里趁机给他放了个短假。
林叙先回了趟家。
工作之后，他基本不会在春节之外的时间放假，对他忽然回家这事，小舅和外公外婆都很惊讶。
林正祥年纪毕竟大了，林文华经过这几年在大队的历练，心眼也比从前多了些，两人都猜出来林叙是遇上什么事了，都没有细问。
这次林叙回家，家里明显和前几年不一样了——老房子被重新修缮了一翻，茅草顶换成了砖瓦顶，看上去更敞亮了，厨房地面也换成了六角砖，再不担心癞蛤蟆或者蛇从墙缝里钻进来了。
就连后院的门都重装了。
“你寄了钱回来，有人知道咱家有钱，上门摸过一次。”
不过据小舅说，家里倒没少东西，因为舅妈把家里东西藏得特别深，除非是家里人，否则其他人根本tຊ摸不着这笔钱。
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林叙寄回家的钱，家里没人动，哪怕是修屋顶的钱，用的都是小舅这几年的工资。
“你在外面赚钱也不容易，别老想着我们，也惦记惦记你自己。”
这笔钱刚寄到家的时候，外公外婆都被吓了一跳，因为数目实在是太多了，比林叙的工资高了不知多少。
后来还是林叙打电话回来解释，小舅才安稳领了汇款单。
相比拿钱，林文华他们打心眼里为林叙感到骄傲。
谁家年轻人有这样的本事？
他前阵子还听人说读书没用，说是大学太难考了，花那么多钱读了高中，最后还考不上大学，这笔钱不是打水漂了吗？
林文华只觉得，他们家确实很幸运，林叙和林培都考上了大学，分配到了工作，可即便重来一次，即便林叙和林培都考不上大学，他还是会让他们读的。
读了之后，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至少孩子们将来提起来不会后悔。
不读的话，就等于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林文华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家里长辈们不问林叙工作的细节，只变着法给林叙喂好吃的，舅妈的手艺自不必说，连小舅都露了一手。
直到快返程了，林叙才告诉了家里人厂里对自己的安排。
“厂里怎么安排，你就听厂里的呗，还是你不喜欢造民船？”
林叙摇了摇头：“我没有。”
“你那时候还没参加高考，就说自己想学造船。”林正祥道，“我和你舅舅都挺惊讶的，因为咱们周边没有几个想学造船的孩子。”
而林叙不仅说了想学造船，也在一天天地刻苦复习，为考上船舶系而奋斗。
大学那几年，林叙哪怕放假回家都会捧着和船舶相关的书籍，家里人清楚，他纯粹是喜欢造船，也愿意为了造船付出精力。
不管怎么说，林叙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这就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工作毕竟不同于读书，不会一直有开心的事。”林正祥道，“但只要你还喜欢造船，愿意为了它付出，不就足够了吗？”
“我不懂民用船和军舰造起来有什么区别，但我一直觉得，民用船发达的国家，军舰绝对不会不发达，军舰能造得好的国家，民用船也不会太差。”
林叙点了点头：“确实。”
现在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但几十年后再回头看，眼下拥有数艘航母的国家就是如此。
从某种程度上说，民用船的建造是根基，它培养了一批又一批产业工人，让这个行业有饭吃，也让年轻人愿意进入这个行业。
而民用船一旦被放弃，没有订单，整个船舶行业发展不起来，就很难吸引更多从业者，进而人才越来越萎缩，到这个时候想造驱逐舰，造航母，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你现在不用想太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才是第一要紧事。”林正祥拍拍林叙，“日子总不会比前几年更差的。”
林叙终于露出了笑容：“是啊。”
其实他没必要纠结，不管是造军舰还是民用船，他终归已经过上了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生活。
军舰和民用船确实不同，但作为造船的人，他没必要人为地做太多区分。
……
在家里吸满了能量，林叙又回了趟学校。
船舶系最近刚开完会，陈明峰已经不再是系主任了，不过他依然留在系里教书：“这几年倒是进来了不少年轻老师，可是系里人员一直不太够，不少老师年纪都大了。”
“你们要是有空回来，也能给师弟师妹们讲讲课，开个讲座也行。”
林叙是带着特产来看陈明峰的，他嚣张地走遍了整个船舶系，认识的不认识的老师都发了一份，陈明峰取笑他：“你这都是在明面上送礼了。”
林叙道：“您又不是系主任了，再说了，这礼也不是我送的，是卫强送的。”
陈明峰仔细问了林叙卫强的情况，知道卫强在大连厂发展不错之后，他心情相当愉快：“你们77届这一批，就没有谁是差的。”
卸下系主任的重任之后，陈明峰整个人更显柔和。
林叙他们毕竟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学生，老师们待他们的态度不一样，他们这一届，老师们能记住他们每个人的名字，而越往后学生越多，系里每年都有不少学生进来，老师们自然很难关注到每个学生。
林叙对陈明峰说了厂里对自己的安排。
“这不是坏事。”陈明峰给林叙泡了一杯茶，然后慢慢坐下来给林叙讲自己的理由：“这几年是咱们船舶行业的起步期，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军舰的市场和民用船不一样，有些军舰造得好，一看就是能赚大钱的，但它能卖吗？绝对不行啊，你叫老美把航母卖给咱们，只要它肯卖，就算钱不够，我捐一个月工资，你捐一个月工资，这航母也就买回来了。”
“但是民用船不一样，现在行业不景气，咱们的货船客船油船都要到国际市场上和其他国家竞争，这是真刀真枪的拼杀，你觉得造军舰更有挑战性，可我觉得，造民用船就是从人家嘴里抢肉吃，没点真本事，人家会把肉让给你吗？还是你觉得，你随便造一艘船，人家就能掏真金白银去买？”
陈明峰盯着林叙看了两眼：“你长得是不错，可如果你造的船不行，人家也不会买的。”
林叙：“……”
如果不扯到“长得不错”这句，他会更容易被陈明峰说服。
林叙多少是有些虚荣心的，他曾经想过，如果南江厂造的驱逐舰由他来负责，甚至哪一天他能参与到航母的建造——那个时间并不会很遥远。
那么即使他只是万千造船者中的一员，他的内心也会觉得很骄傲，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拥有辽山福三艘船，如果他的名字出现在其中，他会觉得自己的人生更有价值和意义。
但现在，仔细去想想，他的初衷只是造船罢了。
在上辈子，他见证了整个船舶行业从一无所有到占据全球大半市场，拿下一个个重要订单，他想成为这个行业的一员，想成为行业发展的参与者。
但发展毕竟是整个行业的共同发展，而不是某一艘船、某一类船的突破。
发展是同时在进行的。
“再说了。”陈明峰继续劝林叙，“以后的事情谁能保证呢？”
林叙被成功说服了。
不得不说，陈明峰不愧是当过系主任的，虽然现在卸任了，但大道理依然一个接着一个，绕晕人的能力极强。
林叙自己也想通了，厂里安排他去造民船，必然是因为现在有能用得上他的地方。
……
事实上，南江厂方面任用林叙的理由很简单，只有两个字——赚钱。
“南江”号巴拿马型散货船目前是国产散货船的标杆之一，继港岛的船东之后，各国船东纷纷找南江厂下订单，因为这一型船安全性高，远航能力强，价格便宜，是同类型散货船里性价比最高的。
至于螺母——国内和海外的厂商都认可了南江厂生产的这一型号的螺母，订单一直不断，机器一开动就有外汇进账。
哪怕有海外厂家据说已经攻克了这一技术，可专利毕竟在南江厂手里握着，何况相比海外工厂开出的价格，南江厂这边的性价比显然更高。
便宜就是终极武器，谁也不会嫌自己钱多。
第95章
集装箱船
厂领导给林叙安排任务果然不是说着玩的, 等林叙休息够了，厂里给林叙下达了一个短期任务和中长期任务。
短期任务是——负责一艘劳氏标准的集装箱船的建造。
中长期任务是——完成LPG船和LNG船的建造。
LPG船, 即液化石油气船，LNG船，即液化天然气船。
后两者的设计难度更高，危险性更强，然而自80年代以后，船舶总公司一直有发展高技术高附加值船型的计划，换而言之，国产船的发展不能只着眼于中低端，更要不断向高端领域迈进, LPG船和LNG船自然在高附加值船之列。
眼下船舶总公司虽未提及LPG船和LNG船的建造，但南江厂内部早已有了相关预期。
船虽然还没有开建，但队伍和人才却是时候培养了。
从大连厂回来之后, 林叙的公开职务依然是技术科副科长, 但除此之外, 厂里又给他添了一个职务——外汇办公室副主任，外汇tຊ办厂里之前是没有的，现在却发展得日益壮大，林叙这个副主任虽然没有级别, 然而主任是副厂长施家望。
外汇办副主任的权限也不小——南江厂目前的创外汇项目，林叙都要负责筛选。
从某种程度上说，技术科科长顾大成已经管不到林叙了，虽然顾大成本人从来没有要管林叙的意思。
……
“这艘集装箱船是坡国那边发过来的项目, 和咱们竞争的有日子国和韩国的造船厂, 最终项目被咱们争取过来了。”
林叙手里拿到了一沓厚厚的文书。
这个项目是船舶总公司转过来的，到南江厂手里也是天时地利人和, 因为坡国要求建造的是700TEU集装箱船，700TEU，即最大装箱量为700箱的集装箱船，而国内目前正准备建造这一类型的集装箱船。
船舶总公司报了价，方案设计也由海洋研究院那边负责，南江厂只要负责施工设计和建造就足够了。
“这个项目也是很有挑战性的一个项目，目前我们缺少建造集装箱船的经验，一切都是从零开始。”施家望道，“项目到了你手里，想必你也知道是为什么。”
林叙点了点头。
“不要紧张，也不要觉得有压力，慢慢来就是，有困难的话，厂里会想办法替你解决。”施家望看向林叙，“你有造散货船的经验，对于海外的规则制度也很了解，咱们在国际市场上没有集装箱船的份额，就得从现在开始争取。”
林叙没有在施家望面前展现自己的雄心壮志，他只确定一点——这艘船既然到了他手里，那它必然会是一艘好船。
接下厂里安排的任务之后，林叙先有了自己的办公室，还有了专属的团队，架势和造6万吨级散货船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
而自然地，陈辽进了他的项目组，长期性的那种，徐军杨则被厂里安排了其他任务——眼下民用船还未发展到设有独立操作中心的程度，徐军杨的本领在这艘集装箱船上体现不出来。
不过林叙和徐军杨约好了，只要他这边有用得上徐军杨的地方，他必然会把对方挖过来。
徐军杨自然一口答应。
林叙自己对没能造军舰这事挺有想法，陈辽却完全没有，林叙刚提了一嘴要他来帮自己的忙，他就喜滋滋过来了。
林叙好奇道：“你没意见？”
陈辽掰着指头数：“你看，散货船咱们造了，接下来还有集装箱船，还有油船、工程船、客船、LPG船、LNG船……没造过的船太多太多了，现在都能试一试，我为什么不愿意？”
林叙：“……”
林叙成功被他说服了。
“而且现在的办公室更宽敞了，主管是我朋友，我累了就能睡，这不比干别的活好？”
林叙这才发现，陈辽居然带了张折叠床过来，以后如果要熬大夜，他就直接睡到林叙办公室里。
这艘集装箱船相比巴拿马型散货船的好处是，船的图纸都是现成的，不需要林叙他们从头开始设计，不过这一类型的船设计起来也有其难点——装载和稳定性，除此之外，在船舶公司和坡国签订的合同里，这艘集装箱船的速度必须要快于17节。
而和散货船不同，集装箱船的上部装有集装箱，上部重量远高于下部重量，在不平衡的情况下，船自身的安全性难以得到保障。
“基本就是这些问题吧？”
拿到图纸和设计要求之后，林叙和项目组的成员们进行了初步的分析。
首先是各人从船型、装载、船体、集装箱设备等方面分别提出这艘集装箱船建造时的注意点，林叙进行汇总，建造时需要解决的问题和所需材料也在汇总分析之后提出来。
林叙很快进入了工作模式。
他前一阵确实迷茫过，可在确定了自身要完成的任务之后，林叙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艘船的建造之中。
“最大的难点还是集装箱吧？咱们厂之前造过集装箱，但这个规模的集装箱，我们还没有装配的经验。”
“有集装箱，船舱里就得装导轨。”
“稳定性的问题也得注意，压载水舱要装几个？”
小组成员们你一言我一语，林叙的笔记本上很快就写满了内容。
南江厂以前造过集装箱船，但那艘船距离现在时间不短，而且集装箱数和吨位都偏小，速度也不快，和林叙手头这艘集装箱船订单的要求完全不匹配。
林叙翻找过以前的资料，却并没有找到可用的信息。
不过不管造什么船，林叙都习惯先做好规划——找寻国内外的相关经验，同时结合自身在造船上累积的实践。
这艘船的技术难点是由研究院负责的，林叙他们所考虑的问题，设计之初研究院已经指出来了，也给了南江厂这边一定的指导。
但因为林叙此前没有造过这类船，对于对方给出的建议，他并没有全盘接收，而是必须探究明白对方设计的用意是什么——某些设计林叙能够看出来，但也有一些设计他不理解，所以他必须搞明白了。
研究院那边甚至都被林叙搞烦了，隐晦暗示林叙别问太多：“你们负责造不就行了？”
解释权在他们那边。
林叙的回答也简单，行，不问明白的话，建造过程中产生的任何问题，他们概不负责。
“概不负责这个词是不是太重了？你表达温和一点。”
林叙：“……咱们厂自己不能接订单吗？还是以后都不想接了？”
偷师才是第一位的。
其实要林叙自己负责这艘船的设计，林叙觉得，只要时间足够，这倒也未必不可行，不过这艘船毕竟是研究院和坡国方面签订的合同，对方的设计确实给他们省了不少时间。
林叙也清楚自己的要求或许有些为难，不过他不想稀里糊涂造完一艘船，或者说只承担生产的责任。
……
而事实上，林叙代表南江厂询问的问题并不算多，建造上的难点，在他问过研究院之后，大半也得到了回答。
在把从船体到稳定性的所有疑惑解决之后，林叙也正式参与到这艘船的动工了。
“根据设计图，咱们这艘船设有短艏、艉楼……还有集装箱导轨和克令吊。”
“初稳定性高达必须大于0.4米……”
“底部结构为纵骨架式……部位为横骨架式……”
如果说，刚收到设计图时，一艘集装箱船对于林叙而言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的话，到现在，他已经基本吃透了这艘船，在他面前，这艘船已经没有秘密了。
集装箱船的应用一直很广泛，眼下南江厂建造的这艘只是700TEU的集装箱船，而在将来，国内船舶业可以制造出13000TEU的超大型集装箱船，从700到13000，这条路，船舶行业走了整整30年。
“先造700，再往四位数造，咱们不用太着急。”
集装箱船的设计模式大体有些相似，不过和军舰一样，越往后设计越复杂，功能越多样化，有了眼下建造700TEU集装箱船的经验，毫无疑问，以后南江厂也能够承担更大规模的集装箱船的建造。
船正式动工之后，林叙愈发显得忙碌了。
船由自家船厂设计和由研究院设计毕竟是不同的，虽说双方都是船舶总公司下属，但如果是南江厂自家的设计，设计和建造的沟通会更通畅，即便有些小瑕疵，双方沟通之下也可以顺利得到解决，而造旁人设计的船，人家设计摆在那里，如果他们南江厂没把船造好的话，丢的显然是南江厂这块招牌。
因而建造之初，林叙就给项目组下了要求——必须超标准完成这艘船。
开工的第一天，林叙就时时刻刻紧盯着。
船体的各个部位的建造，所需的材料，总长，型宽，型深……只要是和这艘集装箱船相关的细节，林叙都会一一细问。
建造集装箱船的项目刚到林叙手里的时候，项目组有几位成员是第一次进林叙的小组，和林叙打交道的时候，几位新人都和陈辽夸林叙脾气好。
陈辽：“？你确定？”
当时新人们不明白陈辽的目光代表了什么，开工之后，新人们终于懂了。
这时候的林叙和一开始的林叙根本就是大变活人，让人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关键是，一旦他们负责的部分出现了什么问题，他们试图辩解，却根本辩解不出什么东西，因为所有人都发现，林叙的理论功底比他们深厚得多，所以他tຊ可以轻易指出他们的辩解词中的逻辑错误。
逻辑上就是错的=本质上就是不可行的=不如一开始就认错。
到这时候，说林叙人很不错的变成了陈辽。
然而，不管他怎么说，其他人都不相信了，反而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向陈辽。
谁都知道，陈辽一开始是和林叙作对的。
可在林叙的威逼利诱/暴力压制/欺压之下，他居然倒向了林叙。
陈辽：“……”
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这种理解倒也不是完全错误的。
总而言之，都是林叙的错，所有错都该由林叙来背。
南江厂这边，700TEU集装箱船的建造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针对华国在此次竞争中的胜利，日子国和韩国相关报纸持续发文——
《华国造船厂，一个注定错误的选择》。
《坡国必将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96章
考察组
眼下国内媒体还不够发达, 南江厂的员工宿舍没有电视机，平时大家看新闻还是通过报纸, 日子国和韩国针对坡国订单的发文并没有传到林叙耳中。
然而，船舶总公司方面却注意到了这则来自海外的舆论。
南江厂这个集装箱船的订单是从日子国和韩国的竞争中厮杀到手的，当初华国接下这个订单的时候，坡国方面其实也有质疑。
毕竟这不是一个小订单。
“这艘船的成品，关系着我们今后能否继续在国际市场上接到同类集装箱船的订单。”
船舶总公司的领导给南江厂方面下了命令。
“你们南江厂负责这个项目的是谁？”总公司的领导问程安民。
“是林叙。”程安民道，“港岛6.4万吨级散货船的订单也是他负责的。”
“林叙的表现，不止你们南江厂的人夸，我们这边也收到了人家大连厂的夸赞。”总公司领导道，“他负责这个项目, 问题应该不大。”
“林叙唯一的劣势就是太年轻了。”
“年轻怎么会是劣势呢？”总公司领导叹了口气，“现在唯一让人担心的，就是相关国家拿林叙的年龄做文章。”
程安民跟着点了点头：“日子国和韩国的制造业确实比咱们更会宣传。”
船舶总公司的担忧不无道理, 南江厂这艘集装箱船的任务正式开工以后, 日子国媒体就持续跟进, 称南江厂主导该项目的是一位不满30岁的年轻人。
“自1979年以来，华国船舶业日新月异，各类型船舶纷纷下水，而这一次, 华国试图在700TEU集装箱船上展现自身实力，在这一领域实现突破，但据本报获得的相关信息显示，目前华国负责该项目的, 竟是一位不满30周岁的年轻人。”
“坡国注重订单的性价比, 然而便宜就一定是好事吗？”
这家日子国媒体在报道中疯狂搜刮来自华国的各种负面新闻，比如某船厂建设某一类型的船失利, 又比如某煤矿发生事故，又比如某地工厂关门……哪怕这些新闻和南江厂此次接到的订单毫无干联，日子国媒体依然在努力往上靠。
“他们报道他们的，我们造我们的船，不要受那些事干扰。”施家望安慰林叙道。
他觉得，林叙是年轻人，稍稍一激就会受影响，何况林叙也没有应对这种直观的恶意的经历。
日子国人有多坏，施家望他们这一辈人了解得更透彻。
而且眼下南江厂就是要去国际市场上寻求突破，船舶市场一共就这么大，南江厂分走的订单都来自日子国和韩国这种造船业相对发达的国家。
都是隔壁的邻居，谁会愿意已经接近饱和的市场忽然闯进来华国这么一个对手？
和施家望想象的不同，林叙并没有受影响。
他的想法很简单，不管日子国那边如何抨击南江厂造出的船的质量，唯一能反击的武器就是一艘质量超过普通标准的船。
如果这艘船没有造好，那就正中了两国媒体的下怀。
……
然而，南江厂方面还是低估了媒体的影响力，在日子国和韩国媒体反复报道之后，坡国国内也出现了质疑声——和华国的合作，是否应该继续？
这艘集装箱船建造到一半时，坡国方面忽然来了一组考察人员。
在考察华国之前，这组人员先后去了日子国和韩国的船舶工厂，对两国的建造设施、政策和员工水准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而抵达华国、到达南江厂之后，坡国方面的第一反应是——“我们是不是下错订单了？”
不管是在建造中的船坞，还是规模与相关设施，南江造船厂都确实难以和日韩两国相比，南江造船厂的设施更陈旧，机械化方面也远不如日韩两国的造船厂。
日子国和韩国媒体的报道内容，坡国船东原本不想理会，可耐不住日子国媒体的反复报道，以及坡国国内对华国造船能力的质疑。
毕竟眼下华国的工业还处在落后的位置。
“华国方面能把我们需要的集装箱船造好吗？”
“他们出的设计方案确实不错，可建造起来是什么样，谁都没办法保证吧？”
“先看看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考察小组众人此刻同样心情复杂。
光看媒体报道，他们可以说这是日子国攻讦竞争对手的手段，可实地来了华国之后，只他们眼前看到的一切，确实要比日子国和韩国逊色许多。
这笔订单继续下去的话，他们很怀疑到手的船舶的质量，虽说船舶最后都会经过专业的验收，如果质量不合格，华国方面必然会作出赔偿，可坡国这边既损失了时间，又没有拿到船，亏损也相当巨大。
如果不继续的话，根据合同要求，就是坡国方面要做出赔偿了。
“也许这艘船的质量在我们期待值以上呢？”
“不过……据说南江厂负责这艘船的是一个年轻人。”
坡国方面刚刚提上去的信心又减少了一半。
船坞这边，林叙和坡国考察组的负责人见了一面。
林叙确实年轻得出乎意料，这是坡国方面的看法。
然而，只和林叙简单交谈了几句，负责人就发现，林叙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华国年轻人的模样。
这一次来华国，相关部门都把他们当成外宾热情接待，眼下的坡国相对华国是绝对的富裕国家，到了南江船厂这边，有了之前被接待的经验，厂领导的态度再热情，考察组这边也坦然接受。
然而，林叙却是那种态度平平、对于造船却又了解得十分透彻的年轻人。
这艘集装箱船目前建造到什么程度了，林叙全部明明白白讲得清楚，对于考察小组的疑惑，林叙也能够全部予以解答。
更重要的是，他们进入了日子国、韩国的造船厂，对方的规模和环境的确要好于华国，但这一艘船具体怎么建造、它的用料、它的安全措施、它如何维持稳定性——反而是看起来最朴素的南江厂给予了最全面的回答。
考察小组中也有成员表现出了刁难的意思。
这也反映了坡国国内对这次合作的态度，有人支持，但也有人反对。
林叙的回答是：“那我们就根据合同的第52条、53条和54条执行，我们不负责任何因为你方选择产生的过失。”
考察小组众人：“……”
客观来说，他们在南江厂厂长面前表露出不合作的意向的话，南江厂厂长都一直在极力挽留他们。
如果作为项目负责人的林叙表现出惊慌，或者一再退让挽留他们的话，坡国这边或许还会再得寸进尺，或者给南江厂方面提出更加严格的要求。
可林叙表现得实在太过淡定了。
坡国方面都不知他的底气来源于何处。
不过至少在对这艘集装箱船提出意见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林叙作为项目负责人的专业性。
华国对这艘集装箱船的建造做了哪些不同于传统的改动，以及它相比当下的主流集装箱船的优势在哪里——日子国和韩国给出的答案，居然不如南江厂这艘船打动人。
“林科，导轨的安装有点小问题，你来看看！”
“行，我马上就过来。”林叙把设计图塞到考察组负责人的手里，“你们还有其他问题的话，等今天建造结束之后我会回答，如果你们对于这次合作有其他想法，也请及时告知我们。”
“但在这次合作开始之前，我们上级部门以及船厂方面的态度一直没有变过，那就是造好这艘船，达成双方的友好合作。”
考察组负责人忽然道：“能让我们看一tຊ看这艘船的建造过程吗？”
“当然没问题。”林叙一口答应了下来。
考察小组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便跟着林叙的脚步上前了。
这艘船正在紧锣密鼓地建造当中，眼下天气很热，船坞更是热得厉害，给人一种空气不太流通的感觉。
走在最前面的林叙表情严肃，而他们肉眼所及之处，每一位正在造船的工人视线都无比专注，对于陌生人的到来，工人们几乎头都不抬，只专心于手中的工作。
论设施，南江厂确实不如日子国和韩国的造船厂。
然而，在这艘集装箱船的建造上，考察组众人也没有看到落后——南江厂为这艘船配备的，都是当下华国国内民船所能用到的最先进的设施。
而船厂内的氛围，甚至会给人一种虔诚的感觉。
这是一艘无数人耗费心血与专注建造的船。
即使现在看不到船的最终面貌，可不管是华国一开始提供的设计图纸，还是负责建造这艘船的南江厂工人的认真程度，都叫人在不知不觉中对这艘船抱有信任。
考察组的一员在负责人耳边低语道：“我听说，这个林叙虽然年轻，但是负责过‘南江’号的建造。”
“真的？”
“南江”号眼下可谓是南江造船厂的明星产品，在伦敦的船展上拿过奖的，在同等级的巴拿马型船里，“南江”号备受各地船东的好评。
“据说他负责的是第一艘，现在的同类产品都是按第一艘的标准建造的。”
“还有些细节南江厂的人不肯透露，我们怀疑，他可能还参与到了一些不能外传的项目。”
坡国的考察小组是来考察集装箱船的，并没有探究南江厂和华国秘密的意思，成员们知道得太多的话，对坡国本身也没有好处。
总而言之，他们现在彻底明白，南江厂把林叙调来负责集装箱船的项目，并非因为厂里对这个项目态度敷衍，也不是日子国媒体报道的那样，南江厂无力承担700TEU集装箱船的建造。
相反，南江厂方面应该很重视这个项目才对，才把林叙叫过来负责。
事实上，哪怕不汇报林叙“受重视”的细节，考察组方面也能看出造船的工人们对林叙的信任：林叙所过之处，哪怕一颗螺丝钉出现了问题，他也能准确无误地点出来。
工人们等着林叙解决的问题，林叙人一露面，整个车间的氛围立刻就变了，他每指出一点，导轨的安装就能更顺畅一分，没过多久，问题就彻底解决了，工人们看他的眼神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
考察组众人猜测，在整个南江厂，林叙恐怕是最了解这艘集装箱船的人。
“这次合作没必要取消吧？”
“按南江厂的效率，咱们这次合作恐怕还能提前完成。”
第97章
订单完成
坡国的考察小组来的时候声势浩荡, 离开时却静悄悄的。
这个时候，船舶总公司和南江厂已经做好了这次合作随时可能取消的心理准备, 但不知为什么，一直到离开，考察小组的负责人都没有提到这事。
厂长程安民和副厂长施家望都有些迷茫。
施家望把林叙叫过去：“你对考察小组的人说了什么吗？”
因为考察组一行人进了南江厂之后，只和林叙以及负责建造集装箱的工人们见了面。
施家望问出了这个问题，林叙却比他更迷茫：“我什么都没说。”
施家望于是问了林叙和考察组一行人交谈的细节，林叙都老老实实说了。
施家望：“……”
这叫什么都没说？
这不是连不合作的话都放出来了吗？
谁能想到，坡国的考察小组走的居然是吃硬不吃软的路子，林叙那些话被其他人听了，恐怕只会当成威胁, 可坡国那边不仅没取消合作，反而露出了要继续合作的意向。
饶是施家望经验丰富，也被这样的转折搞得有些茫然。
“想那么多做什么, 合作能继续不就行了？”程安民倒是挺乐观, “我觉得, 重点不是林叙说了什么，而是他做了什么，那边不想取消合作，必然是咱们这艘集装箱船的建造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确实。”施家望闻言也点了点头, “除了这个之外，不会有其他原因。”
虽然他觉得林叙的态度颇为冷硬，但或许，在双方合作的时候, 冷硬的态度就等于对自身技术水平的信心。
订单不是靠和婉的态度争取来的, 而是靠自身强硬的实力。
……
“货舱已经造好了，林科, 你记得派人来检查一下。”
“两台电动液压克令吊也已经安装完毕……”
“根据计划，我们在这艘船上建造了14个海水压载舱，充分考虑到装货卸货时的安全……”
“对螺旋桨和上层建筑的纵向结构加强也已经完成，林科……”
考察小组返回坡国以后，南江厂这艘集装箱船的建造任务也逐渐在完成。
林叙的任务也逐渐由设计转向检查，作为项目负责人，这艘船从船体到船底的各项任务都要由林叙来查看——南江厂是第一次承担这一规模的集装箱船的建造，厂领导虽然没有给林叙太大的压力，但林叙不允许这艘船有任何失败的可能。
船一天天成型，当集装箱一个个搭载上船时，林叙站在岸边，心头有一种压力被卸掉的感觉。
南江厂这艘集装箱船下水的同一天，林叙这边也接到了消息，他们参与的那艘驱逐舰，目前也进入了试验状态。
虽然林叙没能亲眼见证，但作为参与者，他内心同样觉得骄傲。
“可以休息了吧？这一阵子。”陈辽道，“领导们嘴上说没压力，但是你看，前天来的是施厂长，昨天来的是秦厂长，今天潘厂长又过来了，我看到他们头都大了。”
陈辽以前还羡慕林叙能当领导，现在想想，在他们船厂负责项目真不是人干的活，领导们的关心就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陈辽倒是想休息一阵，遗憾的是，林叙却对他摇了摇头：“暂时还休息不了，这艘船还有不少要忙活的地方。”
“首先是舱室减震和降噪的问题，咱们这艘船都必须符合规范。”林叙拿出记录簿，“最近的数据是一天比一天好了，但是这样还不够，必须有一个完美的数据。”
陈辽叹了口气：“知道了知道了。”
林叙这人俨然是一个工作狂魔。
当然，他们项目组的人虽然都是同样的想法，却没有一个对林叙不服气的，当初这艘集装箱船开建的时候，林叙就说要超高标准完成订单。
南江厂压根就没造过这种规模的集装箱船，林叙提出目标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目标根本无法实现。
然而，等船下了水，项目组众人发现，在不知不觉中，目标居然已经被他们实现了。
“隔离措施做好了。”
“主力功率……运转速度……最高速度……”
“通过验收！！”
“通过验收！！”
当这艘集装箱船通过验收的时候，项目组众人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
因为这是华国给坡国制造的订单，派来验收的也是外国的专家——标准自然要严于国内的一些验收组。
虽然南江厂近几年也完成过好几个海外的订单，不过集装箱船毕竟是一种全新的出口船型，谁也不知道这艘船在验收组那里会得到什么评价。
而对方给出的答案是——
“这是一艘完全达到了国际标准的集装箱船，在建造质量、性能和经济性上，它足以和世界上任何一艘同类型船只相媲美。”
在专家给出答案的一瞬，南江厂许多人的视线在这一刻看向了林叙。
自“南江”号出海并形成品牌之后，林叙已经许久不负责民用船的项目，厂里把集装箱船的任务交给他，除了是对他的信赖之外，也是对他的一种考验——如果他能够造出符合甚至超出标准的集装箱船，那么接下来，他才有可能参与到LPG船和LNG船的验收中。
作为和航空母舰、豪华游轮并列船舶工业皇冠的三颗“明珠”之一，LNG船建造的难度自然不言而喻。
厂里启动这个计划开始，就决定以林叙他们这批年轻人为主导。
因为就目前而言，谁也不知道这一类型的船最终要建造多久，要耗费多少时间，只有林叙他们这批年轻人还等得起。
至于程安民、施家望和潘荣华这批厂领导，他们人人都过了50岁。
在他们接下来的人生中，他们有可能等到一艘LNG船的诞生，也可能永远都等不到。
林叙忍不住反问施家望tຊ：“厂长，你干嘛那么悲观？”
“用不了太久的，我跟你保证。”
施家望：“保证什么，保证你能在几年之内把LNG船造出来？”
林叙摇了摇头：“我不能保证一定是我造出来，但我可以保证，再过20年，你一定能看到咱们国家的LNG船和航母。”
施家望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你这说得跟真的一样。”
“不过我得提前告诉你，船舶总公司很重视高附加值船的建造，目前在起草相关规范，厂里计划让你负责LNG船和LPG船的建造，你现在就可以做好准备了。”
林叙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林叙也在查阅LPG船和LNG船的相关资料，不过他目前只是找了一些资料，这阵子他全身心都在那艘集装箱船上，也就没有往LPG船和LNG船分散太多的精力。
集装箱船已经交付给坡国船东了，在这艘船建造的过程中，林叙和项目组的成员们所搜集的资料、所做的相关尝试以及所积累的经验，他都全部整理了出来，交到了厂里，这样下次再有集装箱船的订单，厂里可以更高效地完成。
林叙本以为，订单不会下得那么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结果这艘船交付给坡国不到两个月，坡国方面居然又发来了新订单，而且指名要给南江厂做，合同上甚至附加了一条“最好能由林叙来负责”。
施家望相当高兴：“这说明你造的船得到了人家的认可。”
在坡国这边，南江厂得到了口碑，而坡国对附近国家包括港岛都有一定的影响力，南江厂连续接到坡国的两笔订单，想必接下来，南江厂会有更多的集装箱船的订单。
坡国方面指名林叙，但这一艘集装箱船，南江厂的建造就没有第一艘时那么吃力了，项目组成员和工人们都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除此之外，由于眼下国际船舶市场整体衰微，哪怕造进口船，国内船厂能够获得的利润也不如前几年高。
然而，南江厂造的第一艘700TEU集装箱船就没有亏本，第二艘700TEU集装箱船的订单发过来之后，工人们的生产效率提高了，工期缩短了，加上购买材料等方面节省下来的经费，第二艘船的利润比第一艘上涨了20%。@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接到海外订单的同时，南江厂也在为国内船东生产集装箱船，这些项目未必都由林叙来负责，但和“南江”号巴拿马型散货船的建造模式一样，后续的集装箱船的生产都有赖于第一艘700TEU集装箱船的经验。
厂领导清楚林叙能赚钱，因而才派他去负责出口集装箱船的建造。
不过由于整体形势糟糕，厂领导对林叙的要求可能只是让他赚100块，但林叙通常能赚到150块以上。
获得利润的同时，厂里就能把更多的经费用于研发——不管怎么说，南江厂总不能守着上级部门要经费，还是得自身想办法去创造收入。
研发和购买设备是大头，等上级部门批下来，那得等到不知什么时候了！
“回头咱们厂里再盘点盘点，还有什么能赚钱的项目，都叫林叙去试试看。”潘荣华开玩笑道，“林叙不止能节省成本，他还能吸引更多订单，你们有没有发现，不管他造了什么类型的船，后续都能有订单。”
民用船是如此，军船也是如此，厂里几位领导私下里甚至会偷偷嘀咕，难道林叙是有什么招财的体质？
以往他们也听过类似的传闻，比如谁谁谁更招财之类的，虽说封建迷信要不得，可在他们船厂这种动辄千万订单的地方，能招一回财过来，那绝对都是了不得的天文数字！
第98章
读书
南江厂集装箱船的建造格外忙碌, 除此之外，“南江”号散货船的订单依然在持续, 林叙主导的6万吨级散货船是第一代，而目前，厂里已经在进行更新换代，把“南江”号逐渐向第二代升级。
升级的部分林叙没有参与，不过他去现场观摩过，厂里想对新一代“南江”号进行怎样的改动，林叙心里是有数的。
“咱们厂这几年的变化其实挺大。”陈辽指着一号和二号船坞在建的船，“咱们刚分过来的时候，这些还都没有呢。”
林叙点了点头：“是啊。”
他刚进厂的时候负责的还是些边边角角的任务, 当时厂里建造的最大的散货船只是3万吨级的，连现在吨位的一半都不如。
“南江”号建造的时候，船台都不够长, 可现在, 7万吨级的大船已经能够在船台上完整建造。
林叙细算了一下, 他来南江厂也没有太长时间。
……
700TEU集装箱船的新订单依然由林叙来负责，但他不过是把曾经走过的流程重新走了一遍，所以并没有什么压力。
闲暇无事的时候，林叙就翻翻书看看资料, 顺便关注一下建造的进度。
某一天，他被厂领导叫去开了个会，参加这场会议的都是林叙的熟人，除了他之外, 还有陈辽和徐军杨。
会是程安民把他们叫过来开的, 召集他们的理由也很简单——程安民想把林叙他们这批年轻人送出去留学。
南江厂这边和日子国有过合作，放在以往, 厂里员工基本都去日子国那边留学，按林叙的表现，厂里一早就想把林叙送出去了，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耽搁了下来。
但现在，南江厂在集装箱船上抢了日子国的订单，林叙作为项目负责人还被日子国点名了，再把他往日子国送就不合适了。
厂里领导们先商量了一番，又把林叙几人叫来，想问问他们的意见。
事实上，对送林叙出国这事，南江厂内部现在有两种声音。
林叙毕竟不是刚进厂的大学生，他进厂已经有了几年，还负责过几个大项目，属于厂里的骨干和生力军。
别看南江厂家大业大，人还是缺的，林叙这次被放出去学习，厂里有了合适的项目，可能就恰好缺一个主导者。
何况林叙负责的项目都挺赚钱，不管是军用的猎雷艇，还是推向国际市场的散货船和集装箱船，都属于性价比高，又有口皆碑的船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作为林叙的分管领导，施家望觉得，把林叙留在厂里对他本人不公平：“就因为他做出了成绩，他连出去学习的机会都不能有吗？”
“别的不如他的能出去，他出不了，这话合乎逻辑吗？”
厂里原本就因为林叙能干，拖着他完成了几个项目。
就实绩而言，在厂里这批年轻人里，林叙可谓是一骑绝尘。
施家望的话自然有道理，旁人想辩驳他，都找不出辩驳的理由。
其他人都有出国的机会，那林叙自然也该有出国的机会。
“何况厂里对他有很高的期待，那也就意味着，林叙自身必须掌握丰富的知识，对国际船舶行业的发展有敏感度。”施家望道，“想造LPG船和LNG船，纸上谈兵可不行。”
厂里仔细罗列了一番，最终把林叙、陈辽和徐军杨三个人找上了。
三人擅长的领域不同，不过彼此间合作相当融洽，林叙组建的项目小组，基本都是以三人为框架搭建的。
林叙已经主导了几个项目，而在领导们看来，陈辽和徐军杨也有负责新项目的能力。
“出国学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几人听到消息都有些惊讶。
“对，读研究生。”程安民道，“你们在海城交大也可以读，不过去海城交大太便利了，像林叙，你都不用特意去读，你找船舶系的老师们做实验，和他们合作项目，他们绝对会答应的。”
交大船舶系的老师们对林叙都是毫无保留的，何况船舶系和南江厂本身就有合作，就算林叙选在交大读研究生，他都不用脱产，一边上班一边读就行。
最近几年，国内学生出国读书的选择面变广了许多。
放在前些年，国内学生出国读书，要么选苏联，要么选东德南斯拉夫这些地方，而现在，日子国、欧美国家也在选择之列。
林叙他们现在造民用船多，去日子国和欧洲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果造军船的话，去这些地方就未必合适了。
“你们如果愿意出去的话，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程安民道，“国外不比在国内，咱们厂里给你们学习的名tຊ额，但是能不能通过，能不能达到人家的标准，关键还看你们自己。”
几人对视一眼，用眼神询问对方“去不去。”
好在厂领导没叫他们立刻做决定，他们还可以回去再想想。
“出国啊。”徐军杨摸摸下巴，“我想都不敢想。”
“你们去不去？”陈辽拍拍徐军杨，再拍拍林叙，“要是我一个人就算了，大家一起去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陈辽对自己能出国不意外，但他没有想到，厂里居然在这个关键节点派林叙出国——在这之前，领导们都表露出了要林叙赚外汇的意思。
“因为现在能赚外汇的项目就两样吧？集装箱船和巴拿马型散货船，林叙都参与了，不可能每一艘都等着他来负责吧。”
在目前的南江厂，林叙确实处于空窗期。
他并不介意出去学一学东西，就算厂里给他安排到了民用船方向，可民用船的领域本身是很广博的，林叙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许多。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LNG船。
这一类型的船不攻克，南江厂就永远处于造船领域的下游，国内船舶行业也很难在国际市场上奋勇争先。
“林叙你什么想法？”陈辽问他。
陈辽很清楚，林叙心里还是更偏向造军舰：“等咱们出去了，把船舶相关的原理进一步弄懂弄透，反正都是船，理论上都是通的，说不定哪天你又被安排过去了呢？”
“这就是人家说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陈辽叹着气：“谁能想到呢？咱们都毕业这么久了，还得把书捡起来。”
“没事，以前咱们没有基础，现在就不一样了。”徐军杨道，“都造过船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书上看不懂的原理，造过船之后就明白透彻了。”
几人嘴上说得轻松，可为了能出国读书，从被厂领导叫过去那天开始，几人就孜孜不倦努力复习了。
择定之后，几人瞄准了美国的几家名校。
眼下的美国吸引着全世界的有志青年，申请大学本身就有难度，申请表和各项资料都是全英文的，林叙他们手里有关学校的资料相当少。
哪怕他们是这个年代的大学生，绝对的高学历人才，甚至已经出过国了，对于留学这事，几人也相当迷茫。
施家望中途见过林叙几次，他对林叙的要求很简单，不提学有所成，也不提能掌握国际一流的造船技术，最重要的要求是：“你得回来。”
厂里送员工出国看似简单，也一直有名额，可出国期间产生的开销都由厂里负责，送出去的都是领导们看好、对之抱有希望的员工。
然而，即便厂里对员工们抱有希望，最近这几年，也一直有出国之后不再回来的员工。
南江厂有，高校公费出国的学生里，也有这样的情况。
林叙他们是去过热那亚的，国外和国内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大到只要迈入国外的繁华世界，内心就一直冲动着告诉自己，想留下来。
即使在80年代，海城已经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富裕城市，依然有许多人毅然决然放下在国内的一切，留在海外。
“厂长，我肯定不会跑的。”林叙道，“如果厂里愿意安排我去造航母，我就更不会跑了。”
施家望指着林叙，几乎是无语了。
他信，林叙肯定是不会跑的。
林叙想造LNG船，想造驱逐舰，想造航母，要不是他没学潜艇，他可能连潜艇都想造，但是在这个年代，就算他出了国，就算他表现得再优秀，海外国家也绝对不可能让他参与到那些项目里。
施家望：“……”
旁人要是知道林叙不愿意留在国外的理由，恐怕会觉得荒谬。
不过施家望好歹当了他这么久的领导，对于林叙的性格，他了解了十成十。
对方绝对不是在胡说。
他生怕林叙又在他耳边念“我要造航母”的经，挥挥手叫林叙出去了。
“好好准备，别让厂里失望。”施家望道，“你就当去大连厂出了一次差，等你回来了，你参与的那艘驱逐舰应该已经服役了。”
“有消息你一定通知我！”
哪怕他们是船厂的员工，一艘军船何时试验、何时服役，他们也不会比普通人知道得更快，一般也是看新闻才能知道。
接下来的几个月，林叙一边正常上班，一边申请研究生。
他和陈辽、徐军杨申请的是同一所学院，不过那所学校的专业分得更细，所以几人所读的并不是同一个专业。
大学毕业刚分到南江厂的时候，林叙觉得自己是理论足够但实践不足，但现在，他实践倒是充足了，理论却又慢慢显现出了短板。
林叙也忍不住感慨，虽然从77年到现在并没有几年，他的经历却丰富到让他自己都诧异了。
第99章
读书
林叙和陈辽、徐军杨几乎同时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把一套繁琐的手续办完之后，几人终于坐上了去往国外的飞机。
林叙和陈辽两人出发倒是方便, 林叙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外公和小舅对他的决定一向支持，只叫他保护好自己：“那边毕竟不是咱们自己的地方，安全最重要。”
徐军杨则比较纠结，他出国，意味着家里的负担都压在妻子肩头，孩子还小，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他在外面根本赶不回来。
不过80年代比后世方便的点是, 厂里会管。
厂里有幼儿园有小学，也有附带的医院，小孩上学都是自己走路去上, 宿舍楼下谁喊一声, 一会儿就七八个小孩跑下来。
至于有什么情况, 厂里的工会妇联也不是摆设。
何况徐军杨是被厂里送出去学习的，又不是因为别的原因离开的海城。
“我老婆很支持我。”徐军杨苦笑道，“她说，如果我还在恒升船厂的话, 这样的好事根本就落不到我头上，她叫我多学些本领，等以后回报厂里。”
其他的秦雪没有多说，她相信徐军杨会明白。
林叙不由感慨, 他们几个人都是抱着学有所成的觉悟出去的, 暂时倒没有想过国外究竟有多繁华。
除了能留学这件事外，还有一件事让他们相当在意——出一趟国真的很贵, 放在后世，普通家庭都未必负担得起留学的费用，这个年代的留学费用更是堪比天价。
林叙觉得，就算是还厂里掏的这笔钱，他也得学点东西回来。
……
到达北美之后，风貌和意大利又有不同，节奏更快一些，人员往来也更加频繁。
旁人或许会以为，读研的这几年，林叙的生活会比在海城更加丰富，活动也会更多，然而只有林叙清楚，这几年，他反而比读本科期间更像苦行僧。
毕竟在海城的话，他和班里的同学们相处很融洽，上课都是一群人一起活动，下课也是大家一起去自习室。
而眼下，北美这边的华国留学生人数并不算多，林叙也不属于那种喜欢拓宽社交圈的性格，从出国那天开始，林叙就全身心投入到了读书这件事上。
林叙的导师是一位严肃的中年教授，在波士顿这所高校里，他属于公认的对学生要求严格、不会轻易让学生毕业的那类教授。
林叙被分到他手下的时候，同上一门课的同学纷纷对他投以同情的目光：“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帮助你，除了你自己。”
林叙一副无奈的表情：“有那么夸张吗？”
但林叙很快发现，教授的严苛有严苛的底气在。
在对船舶专业相关理论的研究上，对方的确是大牛级的。
虽然二战以后，北美逐渐将造船业转移到日子国、韩国等地区，国内船厂的主要订单都来自军方，可在争霸的大背景下，北美的造船实力依然不容小觑，而林叙的教授年纪已经大了，他成长于北美造船实力最为强劲的年代，对船舶行业已成熟的理论和前沿理论相当精通，同时也擅长将理论应用于实践。
林叙刚入学的时候，教授是用批判的眼光看待他的，待他也不算亲切。
在教授看来，林叙的理论基础不算深厚，加上他的英语还没有熟练到可以无障碍交流，在教授教导过的学生里，他并不属于水准很高的范畴。
但林叙很刻苦。
在入学的各国学生里，林叙都是数得上号的刻苦，所以最先变化的是他与人交流的能力——至少在船舶专业用语的使用上，林叙没有出现任何失误。
除此之外，林叙不是本科之后就一直留在校园内的那一类型的学生，他来自船tຊ厂，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
船舶专业的理论，不管多么前沿，最终还是为了造船服务的。
林叙虽然暂时脱离了造船的环境，不过他本人是很乐于弥补自己理论上的短板的，在南江厂的时候，造船的过程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有项目进行期间能解决的，也有直到项目结束都解决不了的，林叙就打算利用读研的时间，一股脑把它们全部解决掉。
出国读书的好处在于，除了有经验丰富、知识渊博的老师和教授外，北美的资料储备也相当丰富，林叙可以查阅到许多船舶类杂志的最新一期，他一边搞研究，一边自己学习，可以说是争分夺秒废寝忘食。
时间因此过得飞快。
他不能说自己本科的理论只学了皮毛，是本科的学习将他引入了船舶这个行业，林叙的基本功都来自大学四年。
不过读研期间，林叙更深刻地认识到，自己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他到南江厂之后的确累积了不少经验，但林叙依旧觉得自己不够全面。
除此之外，北美这边实验室的经费要比国内更加充足，尤其是对于环境的系统检测，还有非人力造船的领域，工业化程度要比南江厂更高。
客观来说，南江厂的设施在国内算是很先进的了。
林叙爱往实验室走，有时候还会去蹭蹭徐军杨和陈辽的课。
他压根就不清楚，在同专业来自世界各国的学生里，他不知什么时候拥有了一个“疯子”的外号——“那个每节课都会坐在第一排的华国人，恐怖的疯子。”
“他这样真的有效率吗？”
林叙对此通通无视。
即使有人当面和他辩驳，林叙也会摆出自己的一套逻辑：“你知道一门课的学费是多少吗？”
同样的费用，他在国内可以不眠不休听上N天，每次看到班里有同学翘课，林叙除了觉得错过一门课的知识点外，也有对这些人挥霍金钱的遗憾。
旁人或许觉得他是书呆子，但林叙心里清楚，从读书开始，他走的就不是这样的路线。
他看起来像超级理论派，要把自己学习到的每一个知识点吸收干净，但在林叙心里，自己其实是实战派的。
理论他可以一股脑学进去，但是没有作用、在造船实践中毫无意义的理论，哪怕它在前沿、被渲染得再厉害，林叙也不会继续研究下去。
北美的大学同样有水课，也有那种上课相当敷衍的教授，旁人觉得指导教授严格是坏事，林叙却觉得，对方严格一点对自己而言是好事，只要对方不要无来由的歧视，或者出于私人原因泄愤就好。
林叙学得认真，投入，他也成为了造访教授办公室次数最多的学生之一。
读研期间，林叙学的是舾装，还辅修了一部分材料力学的内容，他的指导教授和主攻材料力学的那位教授他拜访最多。
白人同学看他的眼神，他明白，那是看书呆子的眼神，教授们对他的评价如何，林叙并不清楚，因为他认识的几位教授话都偏少，他们也很少在林叙面前对他做出评价。
直到某一天，他隔壁宿舍有个同学敲了他的门：“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帮我，那个人一定是你！”
林叙对此相当迷茫。
对方的舍友解释道，对方的研究最近被教授批得一无是处，说他发表的是一份垃圾水准的文章。
事实上，教授骂他骂得更难听，他只是无法在林叙面前复述出来罢了，那实在是太丢脸了。
“我要怎么帮到你呢？”林叙好奇道，“我不觉得我有改变教授的评价的能力。”
对方却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有，你绝对有，古德曼教授最喜欢你了。”
林叙：“？”
“我看到了！我全都看到了！他上次面带微笑对你说，让你不要永远扑在书本上，也要享受一下校园内的风景，还说这里有漂亮的海岸。”
“我向上帝发誓，他从没有对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任何人说过这种话，我甚至怀疑他是信奉了某种不能微笑的教律。”
林叙：“？”
总而言之，对方这么描述的时候，林叙怀疑他们形容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某个被教授青睐的其他人。
“你们确定，那个人是我？”林叙疑惑道。
“非常确定！”
“百分之百的确定！”
林叙要做的事很简单——隔壁宿舍的这位同学希望林叙加入他们的研究，这样最后的报告里，林叙的名字就会出现，教授看到之后就会对他们网开一面。
林叙：“……教授会网开一面吗？而不是把我叫过去骂得狗血淋头？”
对方露出了心虚的目光：“你也可以在教授面前替我说说好话，林，拜托你了，在这个宇宙空间里，能帮到我的只有你。”
林叙很想吐槽，对方到底是不是学船舶的，开口就是世界和宇宙，如果他是教授的话，也一定会很嫌弃对方。
“林！！”
“林！！”
在对方一声声对他这个靓仔的夸赞中，林叙逐渐迷失了自我，主要是对方实在太缠人了，林叙第一天没有答应，第二天一早他刚打开宿舍门，就见对方仿佛可怜的小狗一样看着自己。
接下来是漫长的自我介绍时间，据对方说，他是一家船厂二代，来这里读研究生只是为了拿到一份学历好继承家业（其实是他爸担心他没有专业知识容易受骗）。
教授的评价对他而言非常重要！
如果他栽在这里，在接下来一段漫长的时间里，他爸就会断了给他的生活费，而他还有没有还。
林叙：“……好吧，把你的文章拿给我看，我先判断判断。”
“好耶！林，你是这个星球上最好的人之一。”
拿到对方的研究文章之后，林叙很快明白教授为什么会生气，如果他是教授本人的话，他也很难接受对方所谓的研究结果，同时他对对方船二代的身份再没有任何怀疑。
搞技术的确实写不出这样的文章。
林叙道：“如果你的研究要加我的名字，那你必须听我的，可以做到吗？”
对方一脸疑惑。
“教授不能在这里签名，我也不能把我的名字放在这里，我办不到。”
对方清澈的眼神看向林叙，在这一刻，他还没有明白林叙被教授喜欢的真实原因。
半个月以后，好消息是，他的研究在教授哪里通过了，教授痛快地在研究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古德曼教授很喜欢他的学生林这个消息在同专业的研究生里流传得相当广泛，毕竟在传说中，古德曼属于油盐不进的类型，魔鬼在人间的化身。
自接下第一单后，林叙的业务量越来越庞大了。
唯有第一位请林叙帮忙的仁兄一脸愤慨：“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不夸张地说，他整个人生从未那么用功过，如果说教授只是把他的文章形容成一团垃圾一坨翔的话，林叙则把这坨翔进行了细致分解，告诉他为什么一坨翔会成为一坨翔。
噩梦一样。
但没有办法，为了得到林叙的肯定，为了赢得林叙替他到教授面前争取的机会，他只能拼尽全力——半夜打电话请自家厂里的工程师解疑答惑这件事他是绝对不会透露的！
好在结果最终是好的！
“从这个角度看，林确实是个好人，但我已经不愿直视他了，在我看来，他是古德曼教授的某一种化身。”
然而，林叙在古德曼教授面前确实比他们更管用！
以这件事为契机，林叙和系里那些陌生同学的关系反倒渐渐好了起来，平时在路上遇到都会互相打个招呼。
在他们眼中，林叙也由古板的书呆子形象变为了乐于助人、理论基础很扎实的书呆子。
第100章
留学日常
“林, 你真的很仔细。”
林叙读研究生的这段时间，古德曼教授会把他们这批学生带到船厂去实践, 或者给学生们布置一整艘船的舾装作业——这些作业通常旷日持久，往往要花费一个学期左右的时间才能完成。
舾装是一艘船建造过程中最为复杂、危险性最高的部分。
古德曼的学生里，一旦涉及到实践作业，林叙的表现通常是最好的。
他本身就有造船的经验，出来读书之后，他的理论功底比原先更为扎实，在船上装配各类装置的效率更是提tຊ升了不少。
从某种程度上说，林叙如今也是熟练工了。
古德曼教授每次检查作业，都会把林叙的表现单拎出来夸。
其他人或许在别的方面能够胜过林叙, 比如说论文的质量，又比如说对新技术的敏锐度，唯独这一方面, 哪怕是古德曼本人承认的天才型学生, 都不如林叙做得好。
“教授, 这是为什么？”
其他人虽然没有表达出直接的不满，却把疑问丢给了教授。
“因为你们不如林懂船。”古德曼回答道，“他能摸出每一艘船的脉络，这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达成的经验, 也不是仅通过课堂就能达到的成绩。”
其他人的装配或许很完美，但林叙的装配永远是最合理的——平价、考虑到每一艘船的优点与劣势、敢于舍弃。
“等你们亲自参与到造船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船厂都在努力挤压成本。”
如果有可能的话，建造者永远期待造出一艘完美的船, 而实际的造船过程却受到种种因素的限制, 没有达到完美的可能。
除此之外，古德曼还发现, 林叙虽然经验丰富，但他的每一次作业都能体现出他研究生期间所学的新理论以及他通过查阅资料进行的尝试，这些尝试未必可行，也失败过不少次，但在古德曼看来，船舶本身就是一个在不断升级换代的行业。
十年前的新技术和现在必然是不同的。
“林是每个老师都希望遇到的那种学生。”有时候，古德曼会和自己的妻子感慨，“唯一的遗憾是，他是一个华国人。”
“亲爱的，你让他留下来不好吗？”
听到妻子的疑问，古德曼摇了摇头：“你不明白，只要你见到林，你就会知道，他是绝对不会留下来的。”
林叙的刻苦程度让古德曼觉得，他仿佛是在和时间搏斗，可林叙如果真的有留在北美的打算，他不会表现得如此急迫。
“他要回去建设他的国家。”
事实上，在古德曼看来，林叙入学时候的理论基础虽说弱了一些，可那只是相对而言的，是因为他此前所学习的船舶知识不是当下最前沿的，存在一个时间差，而在林叙该掌握的部分，他的功底其实相当扎实。
后来古德曼教授才知道，在华国，林叙已经建造过一艘6万吨级的散货船和700TEU的集装箱船。
他特意找林叙要来了两艘船的介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虽然华国船舶业在欧美市场上没有太大的影响力，华国自身的经济也不够发达，但它毕竟是屹立于东方的一个大国，50年代时，华国一度成为北美民众关注的焦点。
“南江”号和华国所交付的700TEU集装箱船的具体说明，在北美的船舶杂志和报纸上都能找到。
古德曼教授抬了抬眼镜：“很遗憾我现在只能教学生知识，却不能亲自参与到一艘船的建造中去。”
大学教授的薪水高，社会地位也不错，对比之下，船厂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工程师的薪水还能过得去，普通工人的薪水却不足以养活全家。
和林叙这种在船厂一线工作的年轻人接触过之后，古德曼觉得，他的生活更加平静，而林叙的生活则伴随着冒险。
“教授，你为什么这么说？”
古德曼道：“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会有什么困难在等待着一艘船。”
虽然没有建造船的经验，古德曼还是和林叙讨论了“南江”号以及那艘集装箱船舾装时的难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叙此刻不得不佩服这位眼光毒辣的教授，对方在对这两艘船进行研究之后，建造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困难，他居然都设想出来了。
“我年轻时候也在船厂实习过。”古德曼笑道，“只是后来觉得船厂的环境不适合我，我比较瘦小，每次下船都会生一场病，后来我的家人就开始阻拦我。”
读研期间的好几个下午，林叙一有空就会来找古德曼教授，对方也盼着他过来，双方研究舾装领域的一些新发现，对发布在权威杂志上的文章进行解析和批判，古德曼对林叙道：“这些研究所说的内容并非全对，像这一篇，它可以骗到足够的经费，但是所有人很快会发现，它研究的内容本质是一堆垃圾。”
而每次他从古德曼教授的办公室回来，隔壁宿舍的几位同学都会向他投以敬佩的目光：“你是真的勇士。”
“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佩服的华国人。”——显然是隔壁那位船二代的语气，“林，我最近的文章就拜托你了。”
林叙：“……又是古德曼教授布置的作业？”
“不，这次是汤姆森教授，我知道，他也很欣赏你，他给你的考试打了满分。
林叙：“如果你能把观察我的精力用在写作业上的话，老师们都会很满意你。”
“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汤姆森教授是材料力学领域的大家，和古德曼教授严肃的性格不同，这位汤姆森教授每天都乐呵呵的，经常和学生们在课堂上开玩笑，看起来非常有亲和力，然而，到了布置作业的时候，这位教授的残酷之处就真正体现出来了。
“他怎么可以一边面露微笑，一边告诉所有人你不合格？”
“我仔细分析之后终于发现，你们敢信吗？汤姆森教授不合格的概率居然比古德曼教授还高。”
“所以古德曼教授其实是一个好人，他是good man！”
林叙再一次以自己的真挚和对知识的渴望打动了汤姆森教授。
事实上，他并没有主动打动，他也不知道汤姆森教授给他满分的理由。
“也许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简单？”林叙怀疑道。
“什么？”
“我长得帅？”
林叙话音刚落，立刻收到了一大片鄙视的眼神。
“伙计，在学业上我可能不如你，但在帅气这件事上，我们可以再比拼比拼。”
林叙：“还是再比拼学业吧。”
他才说完这句，隔壁宿舍两个人立刻蹿得老远。
在现在他的一众同学眼里，林叙俨然是古德曼教授+汤姆森教授的化身，能从两位教授的手掌中成功挣脱，并且获得他们的欣赏，林叙虽然不是变态，但和变态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古德曼教授欣赏林叙对学业的执着，而汤姆森教授甚至为他争取到了一份奖学金！
对于同专业的其他同学而言，这笔奖学金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华国的留学生而言，足足几千美元的奖金，相当于林叙几年的工资。
虽然因为之前那批螺母的利润，林叙并不缺钱，但他留学毕竟是厂里派的，厂里为培养他耗费了很多金钱，有这笔奖金，至少会让厂领导们觉得没有白培养自己。
林叙和厂里联系，把他拿奖金的消息说了。
“你好好读书，奖金你自己先留着，厂里给你们的经费有限，我知道你们出门在外都很省，节省是迫不得已，但既然你收到了奖金，那就好好把它花了，用起来。”
出国之前，林叙给自己换了不少美元，他一个人其实换不了这么多，还是厂领导想办法为他争取到的。
林叙日常的开销其实并不大，但耐不住北美这边的物价不低，他又不习惯吃汉堡炸鸡这些，还是想吃些新鲜的蔬菜水果。
论食物的品类，他们学校附近的超市倒是挺丰富，可惜林叙身上就算有美元，他也舍不得大吃大喝。
他手头的钱，一部分用于日常开支，另一部分则用来买学习资料。
不得不说，这边无论是书籍还是杂志，价格都高得令人肉痛，当然，考虑到回国的时候能把它们带上，林叙咬咬牙也就买了。
南江厂虽然订购了一些海外的船舶杂志，那些杂志林叙大半都看了，来读研究生之后，他还是搜罗到了一些更具有参考意义的杂志。
奖金到手之后，林叙把徐军杨和陈辽叫上，几人一起吃了顿大餐。
“林叙，你发财了吗？”陈辽大大咧咧道。
林叙摇了摇头：“只是奖学金到手了。”
“真好啊，还有奖学金拿。”陈辽感慨道，“我以前觉得，我基础没那么差吧？在咱们厂里的时候，我真不觉得自己的基础不如别人，结果出来之后，老师布置的作业和天书区别不大，我读大学的时候好歹也学过英文，现在我就觉得，英文真的麻烦。”
语言障碍是问题不说，陈辽的优势在于画图，可出来之后，他的这点优势也不复存在了——读研期间，他们画设计图不是手绘，而是tຊ用计算机。
计算机价格太高昂了，南江厂都没有几台，南江厂都没有几个掌握计算机绘图的技术员，陈辽心里明白，他出来留学就是为了掌握这个，但以他的基础，起步着实难了一些。
事实上，不仅他在学计算机，林叙和徐军杨都在学。
很显然，这是今后造船业的趋势，华国只是暂时落后一步罢了，不可能一直落后。
“咱们可不能被打垮了，大不了去蹭蹭他们计算机的课呗。”徐军杨道，“我发现，咱们学校的东方面孔里，学计算机的有不少。”
“学费都交了，就把课全蹭了。”陈辽道，“改天我去找他们要个课表。”
几人虽然在同一个系，但平时见面并不频繁，学业繁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也没有需要每天去交流的事情，与其坐在一起无所事事，倒不如多学些东西。
林叙发现，他们三个人不愧是一个地方过来的，脑回路都差不多。
林叙主修舾装，辅修材料，还顺便学学信息化，再把自己的英语给打磨熟练了，等于用一科的学费学四科，把学费的性价比用到极致。
“你这么说不对。”陈辽点出来，“你还有奖学金呢。”
林叙想想也是：“下次我再多用用功，争取多挣点奖学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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