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陈知一言, 令所有人皆是一震。席姜脸上的淡漠不在,肃然地看着他。
陈知继续道:“别嫁他,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帮你拿到。”
还以为是什么, 不过如此。席姜心中暗呵一声, 就算他说的天花乱坠,她也不会信的。
陈知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不过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紧接着他直接给出细节:“我所有人只剩下五千,加上村里的一千人, 不过六千人,但我都带了过来。只要你一声令下, 他们可与你席家军并肩作战, 现在就灭了刘硕。我说真的。”
席姜的手一疼, 不知何时刘硕反手握住了她, 力量有些大。她冲刘硕笑笑, 提醒他松开,刘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刘硕松了手还说了什么, 席姜表面在听他说,实则在心里开始权衡陈知所言是否可行。
九千人对三千人, 刘硕确实打不过,然后呢?她的人大部分都在滦城,陈知会不会借这个机会先她一步入都城?
六千人是不多,但不得不承认,陈家军所剩全是精英, 而守在都城的士兵,才归了刘硕没多久, 底子是姚芸带出来的。能不能打,善不善战, 是个问题。
席姜不得不防,她怕给别人做了嫁衣。
这时刘硕也说完了,席姜还是冲他笑笑:“别担心,我与君是真心相托,不是别人两三句话就能离间的。”
陈知心中复杂,虽知她不过是说说,只有刘硕会把她的话当真,但听到她对别的男人表情的话,他还是暗生心火。
他忽略掉她的胡言乱语,告诉自己不过是口蜜腹剑,他又道:“你是因为不信我,怕被我利用。”
席姜看向他,陈知一指阿美:“我安的什么心,她最清楚,让她与你说。”
阿美对陈知的感觉很复杂,她怵他怕他,他毁了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但她还是会按他想的去把话说与席姜。
因为他没有说谎,他在明知她们计划的情况下,自愿喝下铁枯草,把自己的命交到了他爱的女人手上。如果这不算爱,这不是真心,阿美不知什么才是。
她不知道与席姜站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会不会如此这般自剖心肝地对她好,但做到那种地步的陈知,是决不会害席姜的。
所以,她回头看了章洋一眼,章洋会意带着她上前。
“阿美,你出来了。”席姜道。
“嗯,他给了村长选择,村长不愿出来,他烧了房子。”
前后毫无逻辑的话,席姜却听明白了,陈知给过村长机会,但以村长的脾气性格,是绝不会放弃自己付出一生心血的地方的。
一定还有人不愿出来愿与村长守村的,这些人能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出来,自然是陈知没下杀手,但他毁了村子也就是村长的元气,让留下的人所有精力都用在重建家园上。
其实那里的人,又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呢,他不过同她一样,是个步步为营谁都不信的人。
紧接着阿美说道:“你可以信他,他不会害你。”
此话一出,席姜颇感意外皱了眉头。
“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咱们的计划,知道那酒中有铁枯草,他还知道铁枯草的解药,他给我试过,那旁边长的小草不是普通的小草,确实是铁枯草的解药,但他却没有提前备下,他是真的昏了整整一天,他把他的命交了出来。”
武修涵受到的震撼不比席姜小,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一刻这么后悔过。他应该不顾后果地违背席姜的命令,一刀了解了陈知,不让他有机会再醒过来。
他都能想到,陈知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会有多得意。
席姜问:“为什么?”
按说这不是细说这个的场合,但席姜太不解,太迷惑了。
陈知看着她:“因为,在那种情况下,你若还是想要我的命,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如让你拿去,让你彻底安心。”
深潭中出来的人还好,一直认为席姜与陈知是有情人,但章洋,陈迎还有陈福,他们得到此次行动的谋略,就是利用席姜与席家军为己方所用,以翻转他们的劣势。
所以,三人认为主上在骗人,但就算是这样,听到陈知这番没席姜就活不下去的告白,还是感到不太自在,有些过于肉麻了。
席姜更迷惑了,若说他在骗人,他的行为逻辑说不通。若说他说的都是真的,她还是不敢信。
席姜的眉头松展开来,陈知知道她已有了裁断。
“我还是那句话,陈督主若只是讨杯喜酒,我们欢迎,其它的,就算了吧。”
她不信。
陈知有些着急:“你为什么不信呢,多好的机会,灭掉刘硕,都不用回滦城,直接把滦城的兵调来,立时杀上都城,纷争就结束了,你想要的皆可到手。”
“信我一回,你不会后悔。”可以说是呕心沥血地劝了。
但,席姜不为所动。
如他所说,她离都城那么近,只差一步多年以来的纷争就结束了,她怎么可以在这节骨眼上行差踏错。
陈知慢慢冷静下来,他还在笑,冷笑:“喜酒?我看谁喝得成。”
“如今要怎样,你们以为合力就能赢了我?”说着他向前探了下身,盯着席姜问,“你会吗,同他,一个你完全不了解的男人,合力灭掉一个有可能说的都是真的,愿永远站在你身后的坚实力量。”
一击即中,命中要害。
席姜不会。别说她与刘硕的人加起来与陈知势均力敌,就算强于陈知,她也不会。
因为……席姜找了好多理由,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舍不得。不是舍不得陈知这个人,而是他做的事。
若一切都是真的,这样忠诚的盟友,她可舍不得。今日尚有顾虑不能用,谁又说得准日后呢。
陈知:“因着过往,你不信我无可厚非,但我也有要求,取消今日所订婚姻。否则,”他说着抽出了刀剑,“今日休想善了。”
不光席姜,所有人都认为他做得出来,六千人对六千人,得是何等惨绝的战弈。如果不是面临绝境,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开战。
可现在就不是绝境,但对陈知来说是个机会。他若真的打赢了,直入都城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都城与皇宫就是他的了。
席姜不是犹豫纠结的性子,看到问题的本质后,她转头对刘硕道:“抱歉,今日订婚取消,缘贴不能签了。”
刘硕:“你就这样被他威胁了,我们可以放哨信调兵过来,只要撑到我们的人来,他占不到便宜的。”
席姜:“你知道的,就算成功了也是得不偿失。”
她说完转向陈知那边:“你把阿美放过来,我带她走。”
陈知退而求其次,至少阻止了席姜与刘硕的联姻,他一挥手,章洋把阿美放下,阿美跑向镇子。
陈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胡先生留在你那里甚好,我很放心。”
本来胡行鲁一直站在后面没露头,毕竟他是叛变者,此时听到陈知提到他,且话说得,好像他是他派过来似的,这让席姜那个多疑的会怎么想。
席姜没应这话,但是看了胡行鲁一眼。胡行鲁砸下了舌,这两人,没一个好惹的。
席姜见阿美已过来,立时就下了城墙,带着她的人离开了齐镇,根本不给刘硕再说的机会。
席姜一走刘硕自然不会留,他怕陈知的六千人打他的三千兵。
一下子,齐镇的热闹散了。
席姜回去的路上,一言不发。武修涵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陈知还是震撼到了她,至少搅乱了她的心弦。
席姜确实一路上都在想今天的事,具体地说,她在想陈知。想她给他下药,他喝下时的场景,以及刚才他在城墙下所说的话。
一遍一遍地往她脑中钻,席姜控制不住不去想。
还未回到滦城,路上休息的时候,席姜就把阿美叫到了身边,细细问起她离开村子之后的事。
又听了一遍陈知是如何提前知晓她们的计划,又是如何配合,以及阿美不解问他不怕死吗时,他的回答。
与之前在齐镇听到的没什么差别。阿美道:“在船上时,有天晚上我睡不着,他也没睡,他与我说了好多话。”
“他说,他以前一直以为夺得天下拥有权势,是他毕生所求,后来有一次,他差点失去你,他以为你死了,那时的恐惧与绝望,他不想再经历一遍。”
“他还说,这次回来,他愿鞍前马后地辅助你,拿到你想要的。”
席姜:“他又知道我想要什么?”
阿美点头:“他知道,他说你是无心在村子里生活,但凡你决定要留在村中,村长的位子最后一定会是你的,你是一定要把权势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否则你就没有安全感,会觉得日子是悬在刀下过的,不得安生。”
席姜抬眼,望着前方远处,那里什么都没有,她也没在看什么,她的眼神是涣散的,思绪飘远了。
在深潭里,她就感觉到了陈知的不一样,她由此推断出,他没有对她忘情。但她想不到的是,他竟用情至深。
他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她选择了忘记,压下了悸动,抛弃了感情,而他还牢牢地抓着,最后竟是把命交到她手上。
那日,他肯定没想到武修涵会进来,他不知道,她一念之差,他就差点没命了。
自打从深潭中出来,席姜从来没想过,当日她阻止武修涵杀陈知是出于什么心理。
本来在武修涵挟持阿美出现前,她看着掉在地上的木簪也在犹豫。可当武修涵提刀上去时,她下意识的反应替她做了决定。
在陈知没有威胁到她与席家时,她终究是见不得他死。
可巧,阿美此时道:“我告诉了他,你也没有辜负他,你阻止了你的人杀他。”
席姜转头看向阿美,她把这事告诉了陈知,怪不得他有底气与勇气来孤注一掷。她想知道,陈知是特意与阿美谈心,好让她听到这些话。
第92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席刘两家毁了婚,这件事就不可能再提了。
是以,席姜想要靠联姻深入都城内部的举措行不通了, 她与刘硕之间只能真刀真枪地打了。
但在那之前, 席姜还是要探一探刘硕的意思,若他肯把都城主动让出来呢,可能性极小,但总要试一试。
果然, 刘硕在收到她言辞明确的信件后,非常愤怒。
他又不傻, 如果席姜存了独霸天下的心, 那当初与他的联姻不过是像他灭掉姚芸一样, 存了取而代之的心。
如此一想, 整个事情就都想得通了。想必当初她那样积极地答应了姚芸的求娶, 急迫地要与他赶往都城去完婚,目的竟是与他一样, 杀掉姚芸拿下姚芸的一切。
刘硕只觉背脊发凉,若不是陈知醋坛子打翻般的占有欲, 自己岂不是上了席姜的道。
他可以把天下与席姜同坐,但他不可以居于她之下。看看席姜身边的男人,杜义,武修涵,还有陈知, 哪一个他都做不到。
他只能接受堂堂正正地与席姜成亲,作为她的夫君她的男人出现在她的身边。
是以, 刘硕亲手撕了席姜的书信,并让人把他此举传话给席姜, 无需再写什么回信,他的行为就是他的态度。
席姜本就没抱什么期待,她转头就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对都城的战略议会当中去了。
武修涵与胡行鲁,两个人都十分积极,一个是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看着席姜嫁人,一个是下意识地要好好表现,生怕陈知那句话在席姜心里留下什么钉子。
实际上,陈知那句话确实让席姜往心里去了一下,因为她确实多疑。
但她多想一想也就明白,胡行鲁不可能是陈知派过来的,陈知应该是对胡行鲁有怨,所以才成心那样说,刺胡行鲁一下。
此刻,席姜眼前的沙盘与舆图全部换了新的,扩大了滦城与都城的比例。
席姜看了会儿问席铭:“你说的七万人,可全部都在都城?”
席铭:“当然不是。两万人是海军,在守南海。”
都城守在版图的南部,那里通海,近三十年来,与海寇的斗争从来没有停止过。如今在那里守着的还是前朝大卫的将领。
只不过这部分海军与内陆是有共识的,无论朝代如何兴落,都不能动用这部分军力。民族、姓氏大族之间的争斗,不可越过外敌,破坏国防。
席姜:“也就是,城内外一共还有五万军。”
席铭:“差不多这个数量。”
说完他轻轻喃道:“若是之前,咱们也有差不多这样多的人马。”
是啊,那是之前,藕甸的围剿让席家不仅失去了席兆骏与席亚,还失去了近乎一半的兵力。
如今这两万多人,要对付的是五万之众。不好好布局谋划,胜算不大。哪怕都城兵战力不强,也不能因此而轻敌,鲁莽行事。
刘硕态度强硬,想来也是因为他人多。
胡行鲁有话要说,但他有顾虑,几番反复,他最后还是说了出来:“陈家那边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这说着都城刘硕呢,他却提起了陈家。
“先生有话直话。”席姜道。
胡行鲁甚至上前一步,颇郑重:“陈知说的可能是真的,他是真的想要拿陈家军来辅助你,但凡他要骗你,我也不会转投麾下。我就是看出,他早晚要走这一步,才想着不用废那劲了,我自己直接过来就好。”
武修涵:“这样的大事,可不能凭先生一句你信他就可定下的。陈知是不是真的我没看出来,但却看出先生与陈知的关系可真是好啊,他为你说话,你立时回报,开始为他说起话来。”
阴阳怪气,话里满满的内涵,都听得出来。
胡行鲁摆手:“我一直不敢说,就是怕会有人这样想,但,督主呢?督主也这样想我的吗?”
席姜:“陈知哪里有为胡先生说话,他明明是恨你恨得不行,给你上眼药呢。”
武修涵一敛袖子,抿着唇看向了别处。
席姜继续道:“先生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与陈知合作?”
胡行鲁:“不是合作,是收编。”
这是席姜没想到的,她第一反应:“这不可能,他怎么可能,”
“督主连问都没问过,怎知不可能,至少要向给刘硕去信这样,去试探一下吧。”胡行鲁看着席姜说道。
席姜:“不必了。”
胡行鲁:“说到底,是督主不信他,不想冒一丝风险。可要知,多少豪杰,英雄、枭雄,在成功路上都有冒进的地方,赌的成分。”
席姜斩钉截铁:“我不赌,慢一些,绕一些没关系,我只要稳妥,事成。”
席奥适时开口:“对,席家不赌,以稳求胜。”
胡行鲁不说话了。
席家把目光重新投入到沙盘上,看着上面的某一点问武修涵:“我记得你在西围还有人是吧?”
武修涵:“是,一直都在呢。”
席姜眼眸一亮,都城的粮食只靠自产是养不活全城百姓与兵士的。城中储粮只够八个月,要不时从北边与西边运粮过去。东边沿海地不好,自产的粮食只够自己吃的。
而南边,只要把滦城守好,那些渔米就与都城没有关系了。这样一来,刘硕的粮道就只剩西边可图。
席姜对武修涵道:“此事你去,你去收来,不给他留下一点儿。”
席奥:“这样会不会饿死百姓?”
席姜:“不会,我们又不能围城,他们可以冲出来应战的。饿一饿。没了力气,本来就战力弱的都城士兵,打起来胜算会大很多。”
都城的地势与滦城比起来,不宜主动出击,像席姜这样人数没有优势不可碾压的,刘硕守着都城,等着席姜主动上门就好。
席奥觉得只是在饥饿的恐慌下引蛇出动,逼迫刘硕离开都城这个攻之难破的堡垒,这样于城中百姓来说就没什么问题了。
他刚要点头,却见席姜眉头轻怵:“只是怕一点,刘硕若想到出城没有胜算,只是徒劳挣扎,他若死守不出会如何?会不会去抢海关驻防的粮。”
武修涵:“不会吧,海防不能失是天下共识,再说就算他去抢,也不见抢得过。”
席姜:“是抢不过,但多少会扰乱海防。”
“那要如何?此举是损失最少,最省时的办法,只需忍上几个月,待刘硕忍不下去,与他酣畅淋漓地见分晓地战上一场,想想都痛快。”
席铭早就想正面对决了,什么联姻,在他看来与拿妹妹去换取利益没什么不同。
席姜:“任何战局谋略都不会十全十美,提防着这一点,提前做预案就是,四哥莫急,计划不变。”
席铭这才发觉自己刚才又急躁了,他立时拱手道:“关于不可扰到海防一事的预案,由我来负责。”
席姜:“也只有四哥来做了,杜义带你的人把都城边界设器设盾设伏地围起来,这不是一两日一两月的事,你可明白?”
杜义上前:“属下明白,属下遵命。”
席姜:“现在就去吧,趁刘硕还没反应过来。武修涵,你亲自去趟西边,粮道的事全交给你了。”
武修涵:“你放心。”
席姜看着他,嘴里的话没有说出来,当面这么多的人,她要给他留面子,但她知道,晚些时候她得去见他一面。
想一想,当初宋戎为达到他的目的是如何哄她的,她就知道这一步不能省。
战略方针以及具体的实施都布置了下去,事议完了,议堂也散了。
胡行鲁却没有走,席姜也没走,还在盯着沙盘看。
席姜抬眼看他,胡行鲁走过来道:“督主不肯给陈知机会,就不怕他在其中作梗?”
席姜:“他不会。”
胡行鲁有些讶然:“这时你又信他了?”
席姜没说话,转头去继续看沙盘了。
胡行鲁一下子明白了点什么,席姜与陈知之间的了解与相处,不是他这样一个外人能看清知晓的。
他真是多余,这两人心里都明白着呢,自有一番道理。
胡行鲁什么时候走的,席姜并没察觉,她全部注意力都在研究查看地型地貌上,生怕自己遗漏了哪块。
这会儿看完了,抬起头来,才想起刚才胡行鲁所言。
她收拾着写写画画的纸张,零落的插旗,心里在想:陈知,我给了你机会,你可不要搞砸了。
刘硕没想到,席姜那么快就动手了。
她先是派杜义把出城的路线都堵了,俨然一副引他先发动的架势。
他才不会上当,这都城的结构与地理位置,以席姜那些人马,他就是一辈子守在城中,她也攻不进来,但若是他主动出击,优势就会尽失。
只是他没想到,席姜竟盯上了粮道,且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组织起来人员,上下通联,一时把他唯一能进粮的东边控制了起来。
刘硕意识到东边粮道出事时,已是四个月后。
此时他面临着两种选择,一种是等待,等待他派出去的人找粮回来,一种是立时出兵,趁还有饭吃兵强马壮时与席姜进行一场正面决战。
但他纠结来纠结去,还是选择了所谓的稳妥。他想着最后的期限还未到,他还可以再等等。
他怯了,怯在了还抱着与席姜是否有一丝机会的幻想中,以及对都城这些“姚芸兵”的缺乏自信。
刘硕是见过席家军在藕甸那场剿杀中的表现的,而现在剩下的这些人正是当初所剩勇者中的勇者,他只能一边念叨若他与他老师的麾下兵士还在,他何至如此顾忌,早就带人杀了出去。
在席姜对刘硕下手的时候,陈知一直很安静,好像南郡没有陈家军,低调异常。
这日,他看着报回的消息,轻蔑一笑:“当断不断,优柔寡断,骨子里还是有些懦气的。”
陈知想起当初,刘硕没有及时把他困死在南郡的山中,就知他早晚有这一天。
都城此刻的困局,若换他或席姜,哪怕是刘硕的老师崔瀚,早在都城被围就会第一时间全军出击,甚至连东边的粮道都不用去探查,因为对方能这样做,自是有了后手。
这就像在战场营帐中不会睡得太死,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立时醒来一样,这点儿战识敏感都没有,可见早晚是会输给席姜的。
此时章洋与陈迎走了进来,他们听说那边来了消息,特意过来询问。
陈知与他们分享了情况,章洋问:“主上的意思呢?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陈知:“我们啊,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章洋与陈迎脸上一喜:“去哪里?是不是又有混水可以摸了?”
可当二人听到陈知布下的命令时,脸上的喜色一下子消失了。
第93章
“为什么要往南郡深去处, 那不是离滦城与都城越来越远?”章洋与陈迎皆不明白。
陈知知他二人十分忠心,也十分相信他,就连他带着全部兵力去齐镇城下说了那样的话, 他二人也没问什么, 该是认为那一切都是骗人的计谋。
但此时,他们问了出来,可见其疑惑之深。
陈知只道:“听令行事。”二人就不敢多问了。
南郡的地势是整个大卫版图里地势最复杂的,多山多丘壑, 还有密林。
是以,历朝历代只要朝廷一乱, 这里就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陈知当初在西围与南郡之间之所以选了西围, 不是因为西围比南郡更适合休养生息, 暗中发展, 而是因为南郡那时被刘硕带领的八部占了, 他不得不西行。
如今,刘硕的八部早就被他灭掉, 他人现在南郡,可以把这里好好地摸索一番, 若深处有散军叛兵,他直接清理门户,为自己所守的南郡,也为席姜未来版图的完整。
章洋与陈迎哪里知道,他们的主上是在为别人做清道夫去了。
就在陈知兢兢业业地在南郡“开荒打扫”, 不参与席姜与刘硕之间纷争,躲得远远时, 席姜这边,她住的院子进来一人, 来人身着便装,头上箍着头巾,行事低调。
他在案前禀报,席姜听着。
待他走后,席姜脸色轻松,似对来人所禀之事十分满意。
来人是杜义培养出来的,席姜用在身边的得力下属,他是来禀报陈知、陈家军情况的。
那日,胡行鲁奇怪她为什么又给人感觉是信任陈知的,答案就在这里。她不是信他,而是在心里对陈知是有期待的。
他说愿与她合力杀敌,她不敢信,胡行鲁也说,陈知想要归编,她不敢用。
但她不是对陈知以及陈家军放任自流毫不在意的,她希望陈知不要光用嘴说,而是主动做些什么,让她觉得安心的同时,做些什么。
他很聪明,对她也有一定的了解,席姜对此还是抱了希望的。
这不,她等来结果。陈知果然知道她要什么,她怕他在她与刘硕相斗时,在她身后咬上一口,他就主动躲得远远的,去到南郡的腹地,就算她这边有什么情况,他想混水摸鱼也赶不回来,没什么比实实在在的距离更让人放心了。
昨日,武修涵那边来了消息,刘硕寻粮的人已在他的控制中,他请示是让他们无功而返,还是直接杀掉。
席姜想了想,这事无需给明确的命令,她本想告诉武修涵,可随意根据实际情况处理,但想到那日他出发前他们二人的对话,她还是拿起笔来改了主意。
她不能让武修涵有擅自做主的机会,她大事小情,事事都要直接给他下命令,让他养成习惯,让他明白她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碰不得。
总的来说,这会儿又得了陈知的动向,一日里算是得了两件好消息,她自然面色看上去轻松不少。
但也只是暂时的,她估模着刘硕快要撑不住了,他该有所行动了。
南海驻防,刘硕确实有想过把弄粮的主意打到那里,他倒不会抢粮,因为也知道驻防将士守的是什么,是这片土地的命脉。
他只是想着暂借一些,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罢了。
这时的刘硕已经明白,他应该在杜义在城外做那些小动作时就主动出击,放手一搏的。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只能日日夜夜操练他手下的五万兵士,希望多少可以提高一下战力,在与席家军的对战中,最终能够以人数取胜。
可就在刘硕正有借粮这个想法时,驻防营的上将破天荒地派了人过来,并带了亲笔信。
南海驻防营,只在改朝换代,还有皇权交替时会与内陆有联系,也正是这个时候,当时的君王都会拨兵拨款,一直以来驻防营就是这样生生不息传承下来保家卫国的。
如今,并不是这样的情况,驻防营的上将却主动联系了刘硕,且正巧是刘硕想要借粮之际,刘硕赶忙请人进来,一边看信一边询问。
来人是直肠子,也不等刘硕把信看完,直接道:“我们主帅的意思,您不用考虑借粮一事,多少年来,内陆皇权朝代的迭代,都与我们无关,希望不要在您身上破例。”
主将派来的人有话直说,主将的信,内容也短。
就是不借粮,我们知道你要干什么,想都不要想。
信看完了,来人还在说:“再有,如今攻打都城的席家与陈家,都给主将传了飞信,他们已知道您想做什么,劝您还是不要一意孤行,成为众矢之地。”
刘硕一楞:“席家与陈家?”
送信人:“如今内陆时局乱着,我们分不清各家都是谁,只知道这两家都想到了您所想,都提前防备着呢,否则我们也不会提前知晓,来与您谈这事。”
刘硕是看出来了,这驻防营的人一门心思护海防,根本不讲、也不懂人情世故,想什么就说什么,倒是把意思全都直白地说明白了。
如此,刘硕不可能再打驻防营的主意,人家都知道他要做什么直接上门拒绝了,若他再去,就没有礼只剩下兵了。
刘硕欲好生招待这人,他本就是武将,很是欣赏这样的人,还想着与其彻谈,了解一下不止停留在书面的海防情况,而是真实的战况细节。
但送信人并无此意:“我这就回去了,没有海浪的声音,你们这里我住不惯。”
来去如风,刘硕看着军纪严明,作风硬朗的海防人,他目光如矩,不知在想什么。
看了没一会儿,他叫来下属,清点口粮,留下一部分够城中百姓吃上三日的,剩下的都装车带了出去。
下属十分意外,他这是要彻底断了回来的路,要与席家军在城外战到不死不休了。
刘硕确实是这样想的,离他出城迎战还有十日的时间,这十日里,他还在练兵,但不会让士兵太辛苦。
他要他们时刻保持着战斗的状态,在充分热身的情况下打开城门,去击杀杜义的围军。
而席姜这边,席铭在与海防驻营联络传书时,发现了陈知在其中有参与,他把这一点报告给了席姜。
席姜一楞,与她在一起的武修涵在看到她微顿后,嘴角好像扯了起来。不过一闪即逝,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
目前来说,陈知的所做所为,席姜都是满意的。他人还在南郡猫着呢,她与刘硕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他不仅做到了安静地躲到她放心的距离外,还有心思与工夫,替她想到了南海驻防的情况。
若是她之前没考虑到此,没让席铭提前去预防,有他注意到了,这一块也不会出错。
席姜收起这些念头,开始做战前最后的部署。
终于到了那一日,席姜穿上铠甲,席奥与席铭并肩立在她的身后,等待着刘硕的五万之士。
而陈知这里,他终要对章洋与陈迎还有跟随他的席家军做出交代。
席刘打起来的消息传来时,章洋与陈迎恨不得直入滦城,现实是,他们去不了,还被陈知召唤到空地,说他有话要讲。
章洋与陈迎这时才开始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果然听到他们的主上当着所有人的面道:“我不会再与席家为敌,席兆骏与席亚皆已死亡,那日所说就是我的真心话,我与席家女在深潭下互协互助,并成了亲,这些,我从里面带出来的千人可以证明,我与她是夫妻,荣辱与共,利益一致,命运共享。”
底下,除了陈知带出村子的一千来人,其他席家军一片哗然。
而主将章洋与陈迎却是沉默的,震惊到发不出一言。
陈知继续道:“如果你们觉得我这样的主上不值得再跟随,你们有自己的想法,那就请便,任何人都可以离开,我绝不阻拦。”
章洋与陈迎这时倒反应了过来,立时表态:“我们跟随主上,遵主上的命令,决无二心。”
后面的兵士也跪了下来:“遵主上命令,决无二心。”
章洋与陈迎想得明白,不如此还能怎样?不管席姜与刘硕谁输谁赢,于他们都无意义。
席姜赢了,陈家军的结果没差,天下归席家,所有军队归于皇家。若是刘硕赢了,他们难不成还能投奔刘硕去,别说不可能,就是现实来讲,虽现在陈知的人不多,但若让他们在刘硕与其之间选择,他们还是会选陈知。
陈知就算是打着为席姜,为他口中的妻子报仇的目的,他也会灭了刘硕的。
这位主上,最擅长的就是隐忍低调,夹缝中生长,给他几年时间,他会东山再起,到那时,天下就是他的了,他们这些跟随的人,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
是以,章洋陈迎他们不会听到陈知这样说就离开他。他们只是需要稍微消化一下,幻象一下,本来心中打的主意是拥护新皇,如今变成了驸马,会是个什么局面?
还是陈福最清醒,他私下与章洋陈迎道:“别驸马了,就那位肯把皇位让给她的兄弟吗。”
章洋与陈迎的表情可谓惊彩,那不就是说,连名分都够呛有,别忘了那位的身边还有姓武的呢,焉知日后不会再有更多的男人扑上去。
三个人开始为主上的未来担忧,以二人之前的恩怨,这要是不立个大功,难出头啊。唯一让人欣慰的是,主上生了个好模样,至少在他们看来,比姓武的还要好看一些。
这样一想,更是庆幸,当初把武修涵的手指嘎了,这在席姜那里总该是减分的吧
第94章
章洋对叹气的陈福道:“主上四肢健全, 拥有绝佳的长相与气度,岂是武修涵那残缺能比的。”
陈福:“光是姓武的吗,就说那形影不离的杜义, 虽是成了亲, 但依我看,他眼里都是他那位主上,当初结婚还是那位一手促成的呢,他能老实娶妻, 不过听话而已。还有刘硕,除非战死沙场, 万一没死, 不是还可以投降的吗。这几人皆年轻健硕, 相貌端正, 咱们主上光靠个模样可没什么胜算, 大鱼大肉吃腻了,还想换口胡萝咸菜呢。”
这么一说还真是, 三人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只能把目光先放在席刘之间的大战上。万一刘硕赢了呢, 一时之间三人心情复杂,也说不清更希望谁赢了。
都城这边,城门大开,刘硕带着全部将士出了城。声势浩大,动作迅速, 像是要弥补他之前的犹豫与怯懦。
席姜这边早有准备,知道刘硕是带着破釜沉舟决心而来。
两边交战的先锋军, 嘴里皆是杀声一片。直到兵刃相撞,利器之音取代了口舌的凶狠。
席姜对自己的兵有信心, 多年来的征战,顺境逆境,所有人皆可把后背交与队友,浴血奋战这样一路走来的。
而刘硕那边,刘硕很勇猛很努力,但他时运确实差了一些,自己的南郡八部以及恩师的军队,被陈知打杀得只剩下一千人,在几万席家军面前可谓杯水车薪。
剩下的都城士兵,如果一开始就是作战好手,也不会导致大卫的灭亡,群雄的崛起。再加上有样学样,跟着姚芸带来的王师,不思进取,贪图安逸,疏于训练,就算有刘硕的临阵磨枪,也无济于事。
席家军越战越猛,越猛士气越高,随着刘硕军队的后退,席家军更是气势如虹,所向披靡。
席姜心里踏实下来,她知道这场战役虽耗时长,但她要赢了。刘硕也不是草包,他也知道大局渐定。
这场战斗从白日打到天将要黑,终于要结束了。
刘硕身为主将,他的气势一弱,他手下的兵开始弃甲投降。终于轮到他,席铭把他围住,因着席姜先前出发前下达的命令,他并没有杀刘硕。
终于,席姜策马而来,而刘硕终被席铭记恨,被他与手下合力把刘硕打下了马。
刘硕的腿受伤了,他已站不起来,只能用断了的剑怵在地上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跪得太难看。
席姜没有下马,此时的她于刘硕来说,高高在上。虽经过战斗对敌,脸上与身上皆溅了血,看不去并不清贵,但她的气势已然带了得胜的王者之气。
席姜严肃地看着他,面色威严,她问:“刘硕,你服吗?”
刘硕抬头看她,忽然明白过来,席铭为什么没有杀他只是捉弄了他,是因为席姜没想他死,她打算给他机会,他身上有她看上的品质。
刘硕心头一动,竟觉血又沸了起来。眼前人全身金属铠甲,在落日下依然熠熠生辉,她的头盔已拿了下来,被风吹着的马尾束发飘扬着,有那么一刻,刘硕觉得她似从天而降的战神,美丽又强大,是可以说服自己臣服的存在。
刘硕遵从本心,他道:“我服。”
席姜又道:“可心甘情愿?”
刘硕:“心甘情愿。”
席姜看着他,他知道他该有所动作了,他放开手中的断剑,跪得笔直又郑重,席姜这才扬起手中的剑,宣告了这场漫长战斗的结束。
事后清点,都城五万兵士只剩下一万五千人,将全部归于席家军,由分编各队带练监查,都是年轻力壮的士兵,只要好好训练,假以时日就会成长到与席家军差不多的水准。前提是,不可再如之前那般松散,要切实地操练起来。
总的来说,能多一万五千人,席姜还是满意的。大卫亡后,各方独立势力最高时能达到八万人。如今,几场战争下来,最后进入都城,入主皇宫的新主人,手下不过四万人,确已是从南至北,从西向东,拥有兵士人数最多的队伍了。
可见战争的可怕,无论谁输谁赢,谁攻占都城入主皇宫,都是由人命垫上来的。
好在,终于要结束了。席姜带着席家军迈进了都城,皇宫是城中最高的建筑,她一眼就能望见。
她终于又回来了,两世为人,两次相遇,只是这一次她会是它真正的主人。
此时,身在南郡腹地的陈知,并不着急出去,他既已做到这种地步,就有耐心等到战争最后结果的到来。
陈知自从接到席刘开战的消息后,就一直没有休息,甚至连坐下的时间都少,他坐不住,他在担心。
虽然他内心觉得席姜不会输,但万一呢?
那个万一他不敢想,只会令他坐立难安,他不时后悔反把,就为了让她安心,他就真的不过去了吗?去了又如何,他只要一心助她杀敌,她看到结果自然明白他绝无二心,只有满腔真意。
但,他还是忍下了,因为他知道,她想要他这样做,他若能忍下做到了,才有机会向她靠近,否则就是不听话,太有主意而会被她所忌惮所不喜,像武修涵那样,都不知道是怎样把机会丢掉的。
随着大战的结束,消息终于传到了陈知这里。
他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当听到席家军获胜,刘硕投降,席家督主已入都城的传报后,他心里一松,松到感到了手脚都软了一下。
陈知暗自安抚着一直提着才刚落地的心,慢慢适应过来后,他冲着表情不定的章洋与陈迎道:“我们,拨营。”
章洋与陈迎来了精神:“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了吗,是先去滦城,还是直接去往都城?”
陈知:“这两个地方都不去,我们去前朝大卫从没征入的地方。”
二人大惊,大卫疆土算辽阔的了,只有边陲、贫瘠蛮荒之地没有征入疆域,他们为什么要去那些地方,去做什么?怎么有一种自我流放的感觉?
在满心的震惊与不解中,他们听到陈知说:“去帮着打扫边角,当初在深潭里,我连个像样的彩礼都没有,如今也不能空手回去。”
章洋与陈迎平和了下来,是啊,之前他们还为主上没有立功的机会而心焦着急,现在看来,机会还是有的,只是你愿不愿去发现,不乎大小地去实现。
试问哪一个君主首领,会不喜欢有人替他去做费大力得小利的事,他们主上现在要做的就是,替身在皇宫主持大局,暂且顾忌不到的地方做清理工作。
是条路子,就是有点野,章洋与陈迎领命,下去准备了。
席姜这里,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她这时才明白,当初宋戎攻入都城入主皇宫后,为什么会一天天地见不着人。
好在她对都城与皇宫都熟,加上也是做过皇后的人,对内里运转的机制也知道明白,所有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如今,走到这一步,武修涵的作用突显了出来。
他打战不行,参加不了战斗,但战后重建与治国是他最拿手的。席姜这些日子与他几乎是天天见面,有些离不开他。
而刘硕本还以为,他有着在都城与皇宫生活的经验,可以为席姜一用,不想,对方对都城与皇宫好像比他还要了解。
他闲来无事,加上本就对这些治城治国的东西不感兴趣,就去继续开练他从姚芸那里接手的败将输兵们,倒也每天都有事做,精神奕奕的。
至于杜义,席姜收了他一部分兵权,说是这些年他辛苦了,让他什么都不要管,先休息一段时间。
还给他拨了房子,赏了他的妻子也就是武修涵的妹妹武安惠一堆的东西。杜义虽心中有落差,但也明白自己跟随的主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从一个守门小厮走到今天,已然知足感恩,他谢恩领命,强迫自己歇了下来。
是以,如今跟在席姜身边的只有武修涵一人,席铭对政务这些东西不懂还头疼,也如刘硕那般,一头扎在了军营中。
他这样做还有一个理由,他不放心刘硕,他对刘硕始终心中有刺,他要盯着他,盯着他在军中的一举一动,但凡有一点可以拿出来报给席姜的,他都会借此要了他的命。
按理席奥是可以帮着席姜的,但他发现,小妹与武修涵配合默契,什么都懂,根本不需要他提点什么。
但他可没有杜义的福气,他是想闲闲不下来。
他那三位大舅哥,天天上门围在他身边,话里话外都引向皇宫,意思是立新君一事到底是个什么说法,督主就此一言不发,比当初刘硕还要稀松,连个王都没称,好像他们打进来就是为了不要职务地管理都城。
其实席奥也在想这件事,只不过他们才刚进到都城,要忙的事情很多,席姜好像对此并无说法,他也只能等。
他曾私下就此事与席铭说过一嘴,席铭当即表态,论长幼轮不到他,论本事与功劳他不及席姜,他无上位之心。至于是哥哥还是妹妹登上那个位置,他都无所谓,他都拥护与支持。
席奥当时没说话,但心里已有了一些模糊的定夺,小妹既然能当督主,且当得好好的,若有一日真能带着席家军走到至尊的那一步,她当仁不让,理应坐上去。
而他也会心服口服,女子又如何,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女王,他席家出一个怎么了。
天暗了下来,崇明殿里,武修涵亲手点了灯。
上一世宋戎当权时,崇明殿是举行仪式的宫殿,常常空着,这一世,席姜拿来做了她办公事的地方。
只因这里采光好,好到天暗成这样她都没想着点灯,还是武修涵把烛台放到她面前,她才察觉。
“都这么晚了。”席姜揉了揉眼。
武修涵笑笑:“歇歇吧,饭不是一口吃完,事儿不是一日干完的。”
席姜确实有些累了,她倚向身后,窝在椅子里,忽然冒出一句:“你在这里看过落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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