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景元只能喝茶,但幼清的手艺又弥补了这部分的遗憾,再加上刚才玩闹半天,他心情好得出奇,吃完饭后,还坐在丹枫身边,抱着莲花,低头看了弘月半天。
弘月已经睡着了,这会儿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弘月除了吃喝就是睡觉,丹枫的莲花瓣盖着小家伙的肚子,在景元看来,弘月已经有两三岁的模样,他也不过二十多的年龄,对于孩子,既没有弥漫开来的“父爱”,也没有极为喜欢的情绪,更多的是一种新奇感。
但刚才看到幼清抱着弘月时,他油生出一股奇妙的嫉妒和淡淡的怀念,以前谁不是这样靠在父母怀里呢?一个完整的家庭,似乎总是与孩子息息相关…
幼清她喜欢小孩么?
景元看她总是伸手逗弄弘月的脸颊,便压着手背,托腮打量着她,幼清被他瞧得怪怪的,她收回手,问:“怎么这样看我?”
景元轻笑:“没什么。”
幼清狐疑地看看他,眼看弘月已经熟睡,丹枫唤来侍女,将孩子带回去睡觉,时候不早,天色沉了,白珩也伸个懒腰,拉着镜流说:“也该回去了,怎样,你和景元还有安排么?”
镜流摇头,嘱咐景元道:“军中的事不用担心。早些休息。”城
“好。”
似乎是怕他因没有饮酒的事不开心,镜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但安慰也仅限于此了。
应星本想离开鳞渊境,丹枫将他叫住,似乎还有第二场,应星如今闲极无事,丹枫那处又有好茶好酒,便没有拒绝,跟着他回了宫殿。
幼清看朋友们三三两两结伴离开了,也伸手挽住景元的手,和他乘着月色回了家。
景元低头解下护腕,远远望去,只看到他捆着腰封,肩宽腰窄,身姿挺拔的俊俏模样,幼清不禁盯了一会儿,察觉她的视线,景元扭过头,笑问:“怎么了?”
幼清哼哼:“看你的好身段。”
景元低头看看,笑意愈深,“是么?我还嫌瘦了些。”
“太壮就不美了,若像腾骁将军那样,就只剩下威武…”
“我倒觉得腾骁将军的身材健壮极了。”景元摸摸手臂,说道,“胳膊还不若应星哥结实。”
“确实消瘦了些,但也是…”幼清抿唇,走近他,抚着他的胸口与腰身,低声说着,“多吃一些,自然就会壮一点。你现在的胃口还不如弘月呢。”
“哪有?我吃得岂不比她多?”
“要是平均你们的体重身形,那肯定不如弘月吃得多。”
幼清解开他的腰封,掐着他的窄腰说:“都瘦成这样了…”
景元搂着她贴近自己的腹部,与她比着,“不是比你的要宽得多?”
幼清这才是盈盈不堪一握的水蛇腰,偏偏她身段软,缠着他时更显纤柔,他抚着她的细腰,两手掐在两段,拇指蹭到她的肚子,幼清吃痒,缩了一下,笑道:“干嘛和我比,我才多高呀?”
幼清用额头磕着他的胸膛,随后压上下巴,昂着脑袋去捉最高点,道:“只能够到你的肩膀…”
景元轻笑,手心拂过她纤瘦的背,另只手盖在她的后腰上,将她向自己按了按。这么一比对,她确实小小的,好像没有实在的骨肉,柔柔软软,抱起来更是如羽毛轻,两个人一亲近,幼清还会钻出长长的龙尾,缠着他的腿或腰,更显她没了骨头。
景元将她打横抱起,与她上了卧室,把她撂在床上后,景元才解开外衣,准备去沐浴。
“用木桶还要烧水,要不要装个淋浴头?”
“嗯?仙舟恐怕没那么便利的东西。烧水也不麻烦,听了医嘱,自然要烧水泡澡。”
“你这么听话,等一会儿回来肯定要奖励一番。”
景元眼睛一亮,还挥挥手道:“很快就回。”
其实幼清也没想好要奖励什么,方才与他贴在一起,忽然想起阿娘说奖励爹爹都会换上漂亮衣服,幼清都是穿一条舒适柔软的寝衣睡觉,还没有在睡前精心打扮过,想到这,她在袋子里掏了掏,掏出来几十条裙装,哪个都不适合睡觉穿,好不容易找到一条紫藤色的抹胸裙,套在身上,又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看起来一股不和谐的稚气。
幼清试着裁了裁,收紧腰身,胸口也贴得紧了,腰的两侧挖出个菱形的小洞,更显比例,幼清前后瞧瞧,看着没问题才钻回床铺,把其余衣服一股脑塞回乾坤袋。
景元洗完回来就见她枕着手臂,手指拨动着悬浮在空中的小花与金鱼,见他来,那些虚幻之物消失不见,只留她躺在月色下的倩影,美得朦胧。
他一时不好上前,只因不清楚这算不算她的奖赏,幼清却没有多想,见他来还张开手臂,想要他的搂抱。
景元坐回床上,伸手抱住她的腰身,让她靠上他的胸口。
幼清的手臂温润洁白,手背掠过,宛若绸缎丝滑,景元摸摸鼻尖,握住她的臂肘,托着她的胳膊,视线也抬高一些,去望着她的肩。
她在他怀里摆弄他的衣带,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动作,幼清只好摇摇他,景元从喉咙里应了声,向她靠近,幼清点点他的下巴,小声说:“还没亲…”
这几天每晚睡前都要亲一会儿,都成了习惯。
景元一笑,微微仰起头,幼清追了一下,他还是故意躲过,幼清捧住他的脸,把他掰过来,可他昂着头,幼清只看见他弯着猫猫嘴,一副坏样,幼清锤了一下他的肩膀,景元立即捂住肩膀,“哎呦”一声,装作痛极,幼清又气又笑,扯开他捂着的手臂,说道:“真那么疼?我瞧瞧…”
拉下他半边领子,皮肤都没有红,怎么可能把他打疼。
景元叹道:“你打我,疼在心里了。”
“离了八丈远,怎么可能…”
幼清又贴在他的心口,本想顶他两句,可听到他微快的心跳,自己的心也悸动起来,她抬起头,靠在他的肩上,手指绕在他的心脏,一圈又一圈。
好似一条小鱼绕着血管雀跃跳动。
景元垂头,她迎了迎,唇便贴在一处。
起初只是上下轻抿,或者碰撞,可被他握住手背时,她心跳加急,轻哼一声,接触深了几分,景元的舌尖划过,她本能地吮了一下,惹得他更为深入,与她的舌缠在一起。
满是他的味道。
城
幼清侧着头,想要调整呼吸和节奏,到最终还是颠倒错乱,脑中一片昏沉,景元抚着腰的手意外滑到腰侧的镂空,触碰到她的皮肤,景元立即蜷起手指,幼清被他刮了下,本能地去看,分离时交缠牵连,景元抿抿唇,正好见她舔过唇瓣,红着脸含下他的痕迹。
他的指尖贴在镂空处,幼清盖着他的手背,在他怀里抬着下巴看他,她的手抚摸着他的脖颈,景元吻过她的脸颊与颈肩,手试探游弋,再路过那块菱形时,他滑进两根手指,挂在那里进退不是,幼清去扣他的指缝,十指相扣时,景元哑声说:“太瘦了。”
怎么都喂不胖,哪里都纤弱…
幼清说:“幼年时还有些肉,筑基后就不长了。”
看来修仙令她身体定格,以后也不会有转变了。他望着她平摊的腹部,还有藏在薄被下的修长双腿,一时心跳凌乱,额头抵在她的发上磨蹭,幼清笑着抱住他,景元低声问:“听闻丹枫哥保下的那位仙舟女性生产前十分凶险,他们夫妻的孩子可会身体孱弱?”
“会有些,我去看过安安,除了体型偏小,没有太大的毛病。”幼清点点下巴,问他,“是觉得我先天不足么?阿娘生我时确实有些凶险,毕竟他们是异族相爱,生产没有龙族顺利。”
“在你的故乡,龙不会自行蜕生,而是自然生产么?”
“对呀,不如说持明这样的延续方式才是少见呢。”幼清指着自己说,“我一开始也是一颗蛋,阿娘生下我后还孵了很久。这么说,龙与人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卵生与胎生了…”
景元一笑,问:“若你没有人类的血统,岂不是要有很多兄弟姐妹?”
“说得是,像我爹爹就有十几个兄弟姐妹!”幼清张开手臂,比划道,“听说是个大家庭!”
“不过我从未见过爹爹的家人,不论是祖父还是其他叔伯…说起来,我师父也算爹爹的一位表亲,但再细的关系,我也不清楚了。”
幼清只知道父王还是龙子时便历经尔虞我诈,祖父对他们极为严厉,选拔继承人的方式也格外残酷,父王经历了那些,便没有绵延子嗣的想法了。
龙族多子,他家却很是特殊,而且母亲是人,听说在其他海域,从未有过异族后代立为王储的特例,父王刚上位时也是力排众议,没有迎娶其他龙族女性,更没有其余子嗣,也不知父王用了什么手段,总之,那些残酷曲折她一概不知,她还在娘的肚子里就成了小帝姬,一出生便享尽了宠爱。
她甚至还有点羡慕别的龙宫到处都是小伙伴。幼清问过她为什么没有弟弟妹妹,父王回她:“一来你阿娘生产辛苦,二来,多了其他孩子,便不能专心爱你了。”
诚实得可怕。
为了独占父母的爱,幼清也不再想拥有新的血亲的事了。
她点点他的嘴唇,问:“你也是独生子,也想过有其他兄弟吗?”
景元一笑:“听闻我的出生是个意外,爹娘年轻时都是工作狂,成亲也晚,等到二老一切稳定,想要孩子便没那么容易了。比起其他几房,我家称得上子嗣凋零…”
仙舟人容貌定格,但心境却不是始终年轻的,年岁大了,对各种事情都没了热忱,光是要孩子一事就折腾了夫妻俩一百年,本没了期望,没想突然有了景元。
幼清并不懂得年老的惆怅。
仙家性格各异,也有万岁还顽劣如孩童的仙人在,幼清回想自己的父母亲,即便不要孩子,也很乐衷亲密,幼清虽未经人世,但后来游历凡间,也懂得男女之事,现在回想以前见过的场景…
他们常说龙性本。淫,爹爹看起来风光霁月一个人,却也是每日都要和阿娘睡在一起,有次她透过半掩的房门,见过父亲银色的龙身盖住了床铺,娘亲的腿露在外面,幼清灵敏的耳朵听到了她在喊爹爹“殿下”。
那是父亲做太子时别人会叫的称呼。
幼清懵懵懂懂,还是侍女看到她在这,赶紧把孩子夹走了。
幼清脸颊发烫,摇晃脑袋,不再去想,景元并不知她已经想到了这里,还在问:“那你是希望一个好,还是多些孩子好?”
城
幼清结巴着不讲话,景元还在追问:“若是人与龙的混血再与异族结合,生下来的宝宝是蛋还是小孩子?”
幼清推了他一下,含混道:“我哪知道…”
景元这才察觉自己问的问题能延伸出来无限遐思。他立即收声,清着喉咙,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以示讨好,幼清绞绞手指,而后两手一起拽他,想要把他拽成平躺的姿态,景元只好枕上枕头,把怀抱空出来,幼清躺在里面,勾着他的头发说:“你也喜欢小孩子么?”
景元垂头,看她指尖都泛出了薄粉,喉头滚动,回避道:“谈不上十分喜欢…”
“也是,你也还是小孩子嘛。”
景元一笑,问:“你当真如此想?”
幼清嘟嘟嘴,刚想回他,便被封住唇舌,景元不论学什么都快得出奇,不过一次碰触,今日便熟稔了不少。
她本能地缠绕着他,贪恋他的气息与味道,生怕别人会夺走般,十分护食。
景元确实已经成人,反而是她,总是这样幼稚又黏人…比谁都像孩子。
第72章
幼清已经蜷在他的臂弯入睡了。
她的手臂搭在身上,凉丝丝的,手指还勾着他的衣物,松松缠着,并未轻易松手。
他还不能入眠,头脑充斥着许多杂芜的思绪,有方才提到的孩子,也有他们的关系,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醋劲儿,这些本该随着今日的结束止歇,奈何见她穿成这般,一切思绪纷至沓来,让他心乱如麻。
想要触碰,又不好唐突。
他用指尖拨弄她那镂空的菱形,蹭着底下光洁的皮肤。吻过的脖颈和锁骨还残存一些红晕,他颇有节制,从不会伤她,更不会留下过分的印记,比不上她,偶尔来上一口,第二天还有她的小牙印。
景元揉揉她微凉的肩头,能够把玩的唯有她的发,绕上指尖,柔软缠绵,他轻叹一声,想去埋她的颈窝,又想到她被他枕麻的位置,只好缩回去,充当一位体贴的男友枕头。
从这个视角看去总觉得有些不妥当,景元错开目光,很是君子地为她盖上薄被,幼清轻哼起来,一把掀开被子,大概是没睡熟,这一下令她睁开双眼,迷迷糊糊地去蹭他的怀抱。
她偶尔也会在睡梦中咬他,最近更是频繁,幼清的小手无节制地抚着,景元轻叹,握住她的手,为她摆正位置,她却一把捏住他的后腰,揉着他的腰窝,哼哼着:“别动…”
他未动,只是在叹气。
幼清眯着眼睛,鼻音略重地问:“还没睡呢?做什么叹气?”
“只觉得被占足了便宜。”
“哪有…你不是我的人么?这哪里算是占便宜…若你不是我的,才是占便宜…”城
景元被她说得面上一热,蜷在她发里吐息:“若只有我是你的,岂不是我没了好处?”城
“怎么没有?我也是你的…”
幼清扬起脖颈,把他搂在怀里,吸猫般嗅他的发香,有股淡淡的柠檬味,还有他发出的体香,幼清又磨又蹭,还敞着怀抱说:“都给你枕了…”
“算是奖励?”
“唔…”幼清贴在他的发里问,“你不喜欢我今日的打扮?”
“喜欢。”
“贪得无厌。那你还要什么奖励?”
景元的唇贴贴她的皮肤,含吻游曳,幼清呼吸加急,轻颤着抓紧他的衣领,她半梦半醒,微睁双眼,与他呢喃:“早知就背着镜流偷偷喂你些酒了。”
“是想我早些休息,少折腾你?”
城
“才不是…”幼清捧着他放在肋侧的手,将他向里拉去,“想你折腾。”
这一声令他动作停滞,又忽而一掌握住,吻在其上,幼清本能去握他的手掌,可他的手太大,她抓不住,只能盖在上面,向他倾诉:“景元,我好热…”
“今晚有风,凉爽怡人,怎会热。”
幼清心跳如雷,身上灼烧刺痒,尾巴更是牢牢抓住他的腿,景元见她热得呼吸急促,没再紧逼,体贴地回到她的肩膀,唇轻吻起沟壑的边缘。
幼清却用尾巴打了他。
景元去握她的尾巴,幼清的龙尾滑溜溜的,一抓更是挣扎得厉害,非要圈住他的腿才安心。
“总是这样圈着,天长日久,是不是要一条腿粗,一条腿细了?”
龙尾听懂他的意思,便把他的两条腿都缠住了。
幼清迷迷糊糊,手在他的腰侧摇摆,景元看她红着脸哼哼,还以为真是自己将她捂热了,便分开一段距离,也没再去枕她的胸口了。
中间隔开位置,幼清脸上的红潮褪去,可人仍旧哼哼唧唧,像是哪里不舒服,景元拍拍她的背,她蜷在他的怀抱,一口咬住,景元吃痛,不过看她停止哼唧,就这么含着睡着,也就随她去了。
第二天幼清错过了景元晨练的时间,一觉睡到大天亮。
她坐起身,捋着头发,刚一醒来,脑袋里便是和他亲亲抱抱的事情,她坐在床上遐思不止,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更要命的是,幼清的尾巴上还挂着景元的寝衣,可见她昨夜把他缠得有多紧!
幼清冒着热气,赶紧收回尾巴,把他的衣服顺路清洗熨平,给他放进了衣橱。
小谛听每天早晨都会起来扫地,这几日景元从老宅搬回不少东西,没收拾完的还堆在书房,小谛听还会给他掸灰。本来是用来探案的小东西,现在活生生成了鸡毛掸子,唯一的缺点便是颜色太干净,不及时清理就会变成小灰狗,刚捡完垃圾回来般邋遢。
幼清伴着谛听勤劳的声响起身梳妆,一看到胸口留下的淡淡红晕,脸也瞬时红了起来。她努力平复心绪,迅速梳洗打扮,等收拾好,也已临近中午,但距离景元吃午饭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幼清准备好甜品,时间也充裕得可怕,但她心绪不宁,心里还想着他,便拎着食盒游荡到了校场附近。
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幼清瞧见大批工造司的匠人们聚集在外,好奇心打败了相思之情,幼清将点心送进乾坤袋,飞过去凑热闹,只见几个工正与云骑们吵得脸红脖子粗,应星也在,不过他看起来更像是路人甲,正抱着胳膊在这看戏。
幼清手里还有刚买的油桃,用袖子擦了擦,悄悄递到他面前。
应星挑眉,侧头看去,见是她,一勾唇,将桃子拿来咬了一口。
两个吃桃群众看得不亦乐乎,那几位工正见吵不出个所以然,应星还在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顿时火力转移,斥责道:“喂,你这化外民,不帮忙也就罢了,居然还吃上了?”
应星又咬了一口桃子,这桃子两口就吃得差不多了,他举着桃核,潇洒一抛,算是踩碎了老师傅们的颜面,幼清见他要走,笑着跟上去,问道:“这是在吵什么?”
“谁知道。”
“这么大动干戈,总不会是为了一些小事在吵吧?”
应星当真不知。他这人从不合群,只知今日工造司急召这些做过军械的工匠们过来开会,但并不知会议内容究竟是何。虽说大是大非面前他可以忍让种族歧视,但平时还要对他短生种的身份指指点点,应星肯定不会惯着,不管什么事,都是扭头就走。
幼清的耳朵灵敏,听着其余工匠们说的,不外乎是军需与工造司接下来的大型赛事起了冲突,仙舟一切本该为巡猎让步,但这赛事似乎尤为重要,再加上前阵子刚结束一场战争,又要支援曜青造军用机巧,饶是这群长生种的身体也吃不消,上头要求的份额完不成,工正们直接带人过来想要个折中办法,奈何接待的云骑小哥是个死脑筋,不知变通,两伙人这才吵了起来。
“按理来说,应星哥,你是特聘人才,职位应不低工正吧?”
“我何时说过,我是特聘人才?”应星停止脚步,靠在树上看远处的闹剧,“我不过是普通匠人,与他们无异。”
“那怎么行,你那样厉害!”幼清举着自己的佩剑说,“你完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业,从未有凡人能以补天石铸器,你做到了!若是放在我们那里,最差也得给你修个庙,立碑著传,怎么说也得封个真君当当。”
应星哼笑,继而轻声道:“无你助力,穷尽此生,也不会撬动那颗石头分毫。”
“我不过给予了你一些仙力,普通凡人想要驱使仙力可没那么容易,你还能将我的力量做成能源…不管怎么看都厉害得要命吧?”
应星并不言语。
他这几日还在消化他之所学,下一步,便是打造能承受镜流寒冰的不碎之刃,这次他不会借用幼清的力量,而是完全凭借自己,铸成此剑。
幼清见他仍有斗志,趁热打铁道:“刚才他们说的大赛是什么比赛?你若参赛,必然赢得头筹!”
应星摇头,他并不感兴趣,此时更是一副死鱼脸,对着她腰边的油桃伸了伸手,幼清只好递给他一个,见他如此,她不禁怪道:“那你干嘛来罗浮呢?在朱明,怀炎将军对你欣赏看重,罗浮没人知道你的功业和能力,来这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她说完也反应过来了,笑着揶揄他:“我知道了,你是来见我们,对不对?”
应星眉尾动了动,却没有反驳。
“我就知道!说什么因公出差,其实就是过来…”幼清话还没说完,应星便取了个桃子塞进她的小嘴,幼清咬了一口,清脆甘甜,她捧住快要掉的桃子,见他要走,幼清还在撺掇,“想让大家认识你,最好的办法便是一鸣惊人,这个比赛不是一个好机会嘛?你总是给我们打兵器,只有我们五个知道你的好,再说了,就算不打,我们也觉得你超好!”
应星没有让别人知道他有多好的兴趣,再说,作为匠人,想要受人尊重,更重要的是打造出有别众人的作品。
在罗浮举行的百冶大赛他也有所耳闻,他仍在观望,若是与他铸剑计划起了冲突,他更是半点都不会考虑了。
幼清回头,听到那些工匠一口一个“化外民”,一时气不打一处来,追着应星道:“你就是最好的,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你若是最好的,就要亮出来给他们看看,短生种又怎么样?你的成就盖过那无用的寿数,难道不是狠狠一击吗?”
应星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幼清气呼呼地控诉道:“好不爽啊,就算没有漫长的寿命,难道一个人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吗?流星、春花、萤火虫…难道这些都没有意义吗?他们真的太自大了!”
他抱着手臂立在原地,幼清差点撞上他,她在他面前站定,握着小拳头说:“去试试吧!我会给你应援的,我现在可是你的头号粉丝,虽说见过器修无数,像你这么厉害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应星一笑,见他笑了,幼清赶忙追上他的步子,问:“你打算报名啦?”
“再说。”他一摆手,两条大长腿迈得飞快,幼清得小跑着才能跟上几步,可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实在让人摸不到头脑,幼清揣摩着他是想要参加的,难道是有阻力?是不是工造司排挤孤立他,他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幼清越想越黑暗,总觉得他在这孤立无援,但一想到景元在罗浮朋友无数,不管什么都能打通,又觉得前路光明,毕竟景元是整个罗浮最靠得住的人了,有什么困难,找他准没错。
想到这,幼清又回归来见景元的初衷,蹦蹦跳跳地往校场去了。
第73章
休整几日后,应星已经在钻研如何锻造新武器了。
幼清的仙术偏柔,剑身轻盈,更利于她出招,镜流的招式狠辣,重重坠下,直截了当,再加上寒冰深深,选材的首要条件便是坚牢,补天石还余下一些边角料,但不足够打造一柄新武器,再加上这石块难以熔炼,光是熔铸一点便费尽心思,应星已经把剩余的材料做成了一个圆球,准备还给幼清,不再使用了。城
想要搜罗新材料,就免不了与人打交道。应星最怕麻烦,便只在玉兆上查询有没有可用的信息,有几样他相中的东西正巧在仙舟,应星兜兜转转,勉强凑够了三四种,剩余的…
他正查找着材料的下落,玉兆便弹出一份邮件。应星草草瞥过,本想如以前那样随手删掉,但上面刺眼的“报名成功”留住了他的视线。城
应星点了进去,里面洋洋洒洒地说了几十条比赛规则,应星皱着眉快速下滑,最终才举办方的名字处停下了动作。
里面赫然是罗浮工造司的官印,还有他的参赛信息。
他什么时候报的名?
应星头痛至极,他猛然想起几天前景元给他发的消息。
他立即调出两人的对话框。
里面多是景元与他说的琐事,他平时都是回复一个“嗯”表明已知,两人的消息已经堆了半月,划拉了半天才找到关键信息。
「景元:哥,事情我都听幼清说了,你远道而来,总不该隐姓埋名,抱负不展,百冶大赛的事我已打探清楚,附件是参赛说明,你先瞧瞧,报名的事不必担心,工造司有我父亲的老友,对我很好,我可以为你引荐」
应星习惯性地回了个“嗯”,结果当时他因为太忙,景元发来的字又多,他并未细看,景元看到回复,便去操作了,而应星全然不知情。
「景元:哥,今天报名表截止,我听工造司兄弟说你外出找材料去了,你且安心,这里有我。」
「景元:应星哥,我提交了报名表,上次你让我帮你注册的表单还在,我照着那上面的信息写的,找得如何?可有合心意的物件?这边不用担心,你且安心等待比赛就好。」
景元还发来不少他写得报名材料,应星捂着额头,坐在座椅上“啧”了一声,但看着景元那个白色肥啾的软萌头像,应星实在不忍责怪他的“多事”,说到底,是他随意敷衍,没有细看才造成今日之结果,既然报了…去参加也未尝不可。城
*
那边应星接受了被报名的事实,殊不知这些细节都是小情侣缠着讨论出来的。
幼清近来时有发热,睡不安稳,她那条大尾巴一开始只是喜欢缠着他,这两日愈演愈烈,几乎要把他裹得无法呼吸,幼清本只是想撒娇,见他的腿都被她勒出了红印,幼清只好收回自己的尾巴,控制它不要随意动作。
景元见她自责,还摸摸她的脑袋,安慰:“无事,想缠就缠罢。”
“万一哪天将你勒疼了…”幼清捂着脸说,“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很热,又不想放开你。”
他轻笑,搂紧她:“那就不放。”
这燥热能靠他的亲吻疏解,就是有些腻不够,要亲上很久。
仙家本不会轻易患病,幼清晋升太急,肉身早就脱离凡俗,但精神上还有以前做小龙的感触,譬如怕冷怕热,说到底,都是幼清的心理作用,实际上,她无需惧怕寒暑,更不会发热,一想到这,幼清推开景元,把他送到书房去住,自己则在卧室打坐,景元抱着被,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幼清仍是十分狠心,一眼都没有瞧他。
果然,经历了几天打坐,发热之症得到了有效遏制,尾巴也不会卖力去缠他了,可景元独守空床了三天,等幼清再回去找他时,景元已经没了世俗的欲望,大概还是有些赌气,两个人躺在一处也只是单纯抱抱,没再做什么亲密的事。
幼清拉拉他的袖子,景元不为所动,幼清又用手指缠着他的发,景元合着眼说:“时辰不早,该歇息了。”
幼清道:“还没亲呢!”
原来还有半分羞怯,现在可是一点害羞的情绪都不会有了,幼清抓着他的衣领点吻他的脸颊,景元躲躲闪闪,她追着不依不饶,又见他穿着体面,不像以前坦胸露腹了,幼清直接扯开他的衣服,景元叹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是在做什么呢?”
见他故作姿态,幼清也不逞多让,趴在他怀里说:“强抢民男!”
“唉…饶过我吧。”
“才不!再说,你家已经将你许给我了…”幼清轻吻他的唇角,呢喃细语,“怎算是强抢?”
“何时说许给你了?”
幼清摸摸自己的玉手镯,昂起胸,骄傲地说:“哼哼,自然是早就许我了!父母之命…你就从了吧!”
说着,幼清一个饿虎扑食,可动作做得夸张,真叫她去索吻,又羞做一团,亲得如同小猫舔水。
景元笑了一声,幼清面上一烫,还未等抗议,景元便已翻身而上,托着她的后颈,与她深深拥吻在一处。
从轻抿到含弄,他总是得心应手的那个人,幼清被他的风浪席卷,身若小舟,跌宕辗转,只能依靠他的身躯才能得救。
他越发熟稔了,上次得她应允,如今大手随处可去,吻过后,景元贴在她的后背,一手把握,幼清像只熟透的虾子,弓着腰防备,得到的却是更紧密的贴合。
景元轻轻为她揉着,起初看着强势,当真到了搁着布料的触碰,却又轻柔无比,他吻着她的裸肩,声音像极了激昂鼓乐下的和谐低音,幼清心跳隆隆,只听他道:“还麻么?”
“不了…”
“是不是没找对位置?”景元轻按着,寻摸着合适的地方,幼清咬唇说着:“别…就靠在背上睡吧。”
他似乎叹了一声,景元埋在她的脊背,幼清索性将衣物解了,皮肤相触,果然留下一片灼热的红,幼清的大尾巴绕过障碍,直接缠住他的腿,景元拉拉寝衣,笑道:“还要扯走我的衣服么?”
“才不会,就是…”
幼清想说这次是可控的。
可不论可控还是失控,她都很想缠着他,不想分开。
腻了半宿,幼清才掉过身来,景元一下埋入,长长舒气,见他得志的模样,幼清哼道:“就知道撒娇耍泼…”
“谁?”
“就我们俩,还能有谁?”
“奥…”意味深长,意有所指。
幼清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背上,另只手去摸他的发与脸颊,景元抬头,扣着她与他缠吻,幼清没了半分力气,亲后便贴在他的发上睡去了。
发热的情况得到了遏制,虽然时有苗头,还好并非不可控,景元也不至于被她缠走所有衣服,或是平白搭进去一条腿。
大赛在即,景元终于得到了应星的下一步回复,不过这次,应星是约他出来面谈的。
景元正巧有空闲,便去应约了。
到应星这儿才发现,应星根本没有准备比赛的内容,虽说什么都带不进去,到了里面各凭本事,但应星的松弛感实在令人惊叹——他居然连张图纸都没画。
景元来后,应星解开护具,指了指大赛传单说:“似乎需要去报道,如何操作?”
怪不得要叫他来,今天便是报道的最后一天了。
景元发觉他既没有了解规则,也没有任何重视的表现,就连报道的流程都不清楚,他的那些身份证明还是景元提前给他打出来的。
两个人前往工造司,其中一处工厂已经封禁,看样子是在布置比赛场地,景元带他找到了负责人,景元在一旁帮忙确认信息,接待的工匠的目光有些探究的意味,更有些复杂,等办完了,景元接过回执,对方才问了一句:“确定是他参加,不是你吧?”
“当然,我朋友不爱言笑,还望多多照顾。”
景元长得帅气,讲话也叫人舒服,见了他都会觉得喜欢。对方听了,也笑呵呵地应了两声,办好事情,景元将回执递给他,揽着应星的肩膀往外走,景元与他讲着赛事的准备,应星静静倾听,一会儿,应星带着他到了街市,打了一壶好酒,又沿街走着,给景元买了些吃食。
景元见旁边有卖糯米糍粑的,停住看了一眼,应星便给他买了一份,自己也拿了一个。
应星并不排斥吃甜食,两人勾肩搭背吃着,路过前往丹鼎司的街道,应星多看了两眼,景元了然,与他道:“幼清在鳞渊境,丹枫哥那处似乎出了些麻烦。”
“何种麻烦?”
景元轻笑:“不知,他们龙族的事,可不常叫我们插手。”
应星瞧他一眼,淡淡道:“醋劲儿熏天。”
景元笑笑:“丹枫哥偏爱与她和你交流,我在他眼里还是个黄口稚儿,更谈不上依靠了。”
两人吃完糍粑,嘴里黏糊糊的,应星买了两杯清爽的饮品,喝完之后,应星才不咸不淡道:“为何谈不上?”
景元眨眨眼睛,一派疏懒模样,应星却道:“今日的事情不是办得妥当?”
景元一愣,继而眸色一亮,揽上应星的肩摇晃,“不成想应星哥也会夸奖人!”
应星哼笑一声,景元与他向工造司的位置走去,热切地追问着应星打算做什么惊天动地的玩意震动罗浮,应星不语,并非是他成竹在胸,而是他根本没想过。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铸器缺少的材料,说不定,这场赛事还能让他寻得几分踪迹。
第74章
罗浮作为首舰,通常是诸多重要赛事的第一举办地,数年一次的匠人大比拼同样如此,就连景元那位方习前辈撺掇幼清参加的围棋大赛也在罗浮举行,为了赛事不至于扎堆,这些比拼通常会隔很长一段时间,这对于长生种来说无所谓,但对于短生种来说,可真是百年难遇的机遇了,尤其是正当壮年时,更应积极参与,留下点没准就能一鸣惊人,成了留名仙舟的传奇。
这场独属于匠人们的赛事排场不小,不过也仅仅是在匠人们之间,毕竟术业有专攻,不从事此事的很难看出其中门道,又因为持续时间长,不适宜长久观看,所以并未像演武典仪那样大张旗鼓地宣传,或者是留出观赏者的看台。
比赛即将开幕,镜流听闻应星要去参赛,竟也请好假期,与景元一同前来观赛。
此次举办地点在工造司东部的空旷场地,其中早已设置了不少活动机巧和机关,智斗武斗样样齐全,选手们历尽艰辛抵达终点后,还要带上自己刚做出来的伙伴来一场比拼,获胜者才能摘得百冶头衔,不过百冶如同剑首,只是个响亮的名号,并不影响在体制内的职位,但匠人们多数是以技艺为尊的,即便没有实际的职位,能够摘得百冶头衔的人肯定是精英中的精英,会受到其他匠人的追捧与礼遇。
但仙舟史上,也很少有并未身兼要职的工匠夺得此称谓的,更别说短生种了,一听说应星也要参赛,其余匠人多是不屑一顾,将他当成了充人数的炮灰。
当事人应星却并不像这些人那样如此在意这场比赛。他如常起床、洗漱、吃早饭,然后前往比赛地点。
应星本以为只有景元过来为他打点一二,结果他刚迈进工造司,就见他们五人都在,景元和幼清各自扯着一条鲜红的条幅的一边,上面还用黄色的字体写着“山中猛虎,水中蛟龙,应星应星,傲视群雄”
……
神经。
应星读完便觉得眼前一黑,以手遮着面目想要逃走,结果幼清一声呼喊,直接吸引一众目光,应星深吸口气,捂着额头匆匆踏进考场,幼清还在后面呐喊:“应星哥加油啊!”
他只觉得头痛。
进去后不能自己携带材料,所需素材也得在考场中取得,大部分人有备而来,在衣服上下了功夫,有的能装不少材料,有的还能防火防利刃,但应星只是穿了简便的工服,红黑配色,发也松松挽在脑后,若不是那副好身材和好脸蛋,真是扔在人群里就分辨不出的路人打扮。
选手进去后,场地的大门紧闭,观赛者需要移步到观景星槎中,多是没有参赛资格的菜鸟一起租一架学习,像幼清他们这样单纯为某人应援的…实在是少得可怜。
为了不花这个冤枉钱,白珩从军中调了一架军用星槎飞过来,舷窗小得可怕不说,里面的空间也是勉强容纳得下五个人,丹枫本想离开,但垂头看见应星孤零零地立在起点,还是找了个角落坐下,抱着胳膊观看起来。镜流坐在他身边,两人低声聊着武艺之事,而其余三只已经把脸贴在舷窗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应星的动态。
闭气凝神间,比赛开始。
只见应星不紧不慢地走向前方的第一个机关,静静摆弄起来。
而其他组成团队的匠人们三下五下很快解决了机关,见应星第一场就落后于人,幼清急得团团转,指着那群匠人说:“他们欺负人,怎么还搭伙,他们有十双手呢!”
“别怕,应星哥自有打算。”
这么说着,应星便解开了机关,走近了迷宫深处。
见他也就落后了一会儿,幼清便默默打消了偷偷帮忙的念头,乖乖在空中看了起来。
他没有同伴,又受其余工匠刻意排挤,一路上捡到的都是些废料,其余人用不上的,为了不留下给后面的人,还会遭受破坏。应星将它们一一搜寻,一双巧手立即做成一只能够帮助他破解机关的机巧,等到积累的材料多起来,应星便又打造了一只托运工,不管是什么破铜烂铁都吞服腹中。
工厂内自然有明火可用,更有不怕死的可以尝试驱使岁阳,有人铤而走险,借用了岁阳之力,但并无掌握的技巧,不一会儿就被十王司特别赞助判官小组成员拖了出来。
应星在朱明学艺,与岁阳接触甚多,借用场地内解出的符箓,应星轻而易举镇压了一只强大的岁阳,更因他难受蛊惑,所以这一路几乎是披荆斩棘,无往不胜的。
看到这,幼清悬着的心终于放在肚子里,挨着景元说:“应星哥真的好厉害…”
他从容、强大、自信。大手一挥就成了一件与他有用的器物,而他的每一步都像计算好的一般,拆解、拼接、熔铸,再拆解,拼接成新的器物。
他很快便破解了大部分机关,而这一路跟他而来的机关技巧与托运工,已经隐约有了狮子的雏形。
在前面的工匠收集了坚硬的金属与矿石,应星这边却多是木条,即便如此,也未减这巨物的威武之气。
应星成了第一个抵达的人。
他的木头狮子立即打败了了第二个抵达的匠人,并且将对方的器物熔铸,纳为己有。
紧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应星始终抱着胳膊立在一边,借用技巧的计算与岁阳的力量屡屡取胜,最终这堆废料做成的狮子脱胎换骨,居高观之,这狮子昂首挺胸,威武雄壮,栩栩如生,让人不得不赞叹匠人的巧思。
时间将尽,在击败最后一个对手后,应星从对方的造物中拿到了两块金色的晶石。
这是两块上等的原石,虽只能做一些小物件,但贵在漂亮,能源充沛,应星踩着狮子的肩膀,将晶石放入狮子眼眶,真是画龙点睛,狮子瞬间活了过来,抬腿舞动,在比赛结束的铃声中,狮子发出一声机械的狂吼,震撼至极。
应星负手而立,那狮子乖顺地坐在他身边,这场赛事能抵达终点的已是人中龙凤,而能取胜的应星更是鹤立鸡群,实在是强得离谱。
很难想象他这样短的年岁是如何消化如此多的知识并熟练运用的。城
几乎是罗浮先例的,短生种应星取得了百冶称号,那些轻看他的匠人被惊得目瞪口呆,可见了应星用“废料”做成的狮子后,他们又一阵哑然,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百年所学。
应星专注于赛事,并未察觉比赛已然进行了一天,临近黄昏,腾骁出席颁奖典礼,应星如愿见到了打造宝剑的耐寒之石。
很大一块,虽有杂质,但提取之后足够打一把重剑。
城
就在他打算用狮子搬运工将战利品带走时,场外突然响起锣鼓之声,只见红绸漫天,遍地彩纸碎花,两排海马施施然飞了过来……
对,海马,它们“举着”着唢呐端庄出场,这流氓乐器一开嗓,就连鼓声都盖不住其中的欢庆之声,应星只觉得呼吸中断,心肺暂停,本能想要遁走。
可幼清哪准啊,她飞扑过来,扯着他的胳膊说:“跑什么!快来啊!我还借了个超贵的相机给我们拍照呢!”
应星抗拒。
应星想躲。
他皱着眉看景元,景元走上前去,应星刚想松一口气,就见景元抱住他另一条胳膊,两个人扯着猫儿般把应星带到台前。
这可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
应星紧皱眉头,目光扫过镜流和丹枫,似乎是在责怪为什么他们也要掺合进来,还不阻止。镜流轻笑:“难得机会,何不庆祝一番?”
白珩附和:“对啊!应星你笑一笑嘛!听说幼清找得可是最贵的摄影机,光是借来的租金都能够我们五个喝个畅快了!”
城
应星看看丹枫,他穿了一件绣着青色枫叶的衣袍,两手抱着胳膊,对视之后,丹枫居然望向了镜头,淡淡说着:“站好,要开始了。”
幼清笑呵呵地把他推到中间,其余四人将他簇拥起来,幼清架好摄影机,举着手说:“好啦好啦,倒计时了!”
她飞快跑到自己的位置,挨上大家,对着镜头粲然一笑:“茄子!”
茄子?
为何要说茄子?
应星无奈,还是轻轻笑了。
多年后,谈及这最贵的相机照出的照片,他们几人都没看出多少特别之处,但就是瞧着十分鲜活温暖,画面中到处铺撒幼清搞来的亮片纸,一天没吃饭的六个人还要留下来打扫卫生,那个红横幅也充当了背景板,幼清不知从哪弄来两只水母给她拉着,斜斜地横亘在画面背后,红灿灿的,喜庆极了。
白珩笑出了小狐狸的尖牙,大尾巴笔直得竖着,蓬松可爱。
不苟言笑的剑首满眼笑意,目光深邃地望向前方。
冷面龙尊仍是没有半点笑意,甚至合着眼睛,一派快要打坐入化的姿态,可他穿得太庄重,就连坠在耳上的枫叶都闪闪发光,单是瞧着便觉得这是一个重要的场合。
而那个平时懒洋洋的少年,此刻正站在阳光铺撒处,明媚帅气地对着镜头挥了挥手。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幼清小姐,因为匆匆跑来,没发现自己的梅花簪子歪了,还笑得最为璀璨,嘴型更是表明了口号“茄子”的作用。
而这次的主角应星…
他被光芒包裹,握着他辛劳一日得来的“虚名”,立在这些伙伴中间,笑意浅浅。
这始终色彩明艳的相片,就如同他们的情谊,永久存留,永不褪色。
第75章
此前幼清消失不见,景元都找不着她,确实是她有了点小麻烦。
绕过丹枫,冱渊君单独会见了她。
这位龙尊与丹枫的气场不同,但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相似,幼清不知她目的为何,也没有轻举妄动,静静听着她说。
冱渊君此行的目的很是纯粹,便是为幼清逼“死”所有龙师而来。
即便是龙尊,也没有能力强制让持明转生,除非施以刑罚,而龙师们,却有权利掌握龙尊的转世。
时隔许久,恐怕冱渊君已经将事情打探清楚,她个人的情报应该也已摸透,这才单独前来会面。
不知是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还是太过信守承诺,冱渊君没有带其他部下。恰巧,冱渊君也是这样想她的。
两个人就像老朋友那样约在了偏僻的海岸,平静地讨论起如今持明的现状。
试探间,冱渊君便明了,幼清并非是掌握了全部的持明秘传,而是化用妙法钳制住了龙师。幼清当然不会透露丹枫将化龙妙法告诉她的事情,不过冱渊君此人心机颇深,恐怕也能猜到一二,这场谈话,幼清多数选择沉默,更多的是倾听。
说来说去,冱渊君也没有亮明底牌,幼清受不了这弯弯绕,站定道:“此事确实莽撞了,我这人头脑简单,为朋友出头不考虑后果,属实为龙尊们添了烦扰,冱渊君此次前来,可是要惩戒在下?”
给足了台阶,姿态也够低。
冱渊君反问:“持明…或说仙舟之中,能有惩戒你的存在么?”城
“冱渊君知晓便好,我并非是为个人利益如此,在我看来,饮月君的困境是自雨别时期埋下的隐患,龙师们各怀异心,冱渊君应当也看得分明,此事错在我,但比起他们将丹枫当做一块无情皮囊,我更愿意把他当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如果持明只需要一个傀儡,那何必残留龙尊神志,更不必让他们带着化龙妙法转世。”幼清道,“龙师为辅佐龙尊而存在,不是吗?”
“是,也不是。”城
此时海风吹来,吹动了两人的衣摆。
短暂的沉默之后,幼清从冱渊君的口中得知了一则密辛:龙师并非只为指导龙尊而存在,他们的存在,更是为了在龙尊龙狂发作杀死龙尊,保证龙尊传承。
“杀死?”幼清紧皱眉头,不解道,“何谓龙狂,为何要杀死龙尊?”
冱渊君从手中凝出一枚冰晶,她声音冷冽,仿佛万年化不开的寒冰:“龙狂便是丹枫过度使用饮月君的力量后陷入的癫狂之态,严重时更会敌我不分,是极大的威胁。丹枫为罗浮效力,多次深入战场,最易龙狂,此事无解,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便需要龙师合力将起控制,强迫他转世重生。”
“既然腾骁有意让你陪伴饮月…”冱渊君负手而立,无喜无悲地问她,“你可有这样的决心,能在丹枫龙狂之时制止他,或者杀了他吗?”
幼清怔忪矗立,冱渊君见她沉默,便道:“对于持明而言,你不过是一位上古时代的另一支龙脉,这点相似,不足以支撑全部的信任,我此次约见你,是想要告知你,我会将方壶的三位龙师调遣鳞渊境看护饮月,这次,可不要把他们尽数变成持明卵了。”
幼清缓了口气,道:“丹枫可知情?”
“我会与他商定。”冱渊君望着她说,“我只希望你不要轻易插手持明内政,持明千年来都是如此生存的,与仙舟其余种族以及内部的平衡,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变量而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
时隔这么久再去安排,是做给腾骁看的。同为将军,冱渊君考虑到了腾骁的责任,同为龙尊,她也要考虑种族的延续。虽然这样对丹枫并不公平,但冱渊君考虑得已经足够周全。
可正如冱渊君所说,自己受将军与元帅礼遇赏识,更同意她以持明的身份留在联盟,那她就有发表意见的权利。
“不。”幼清摇头说,“如今卜荀先生已经提拔了几位后生,鳞渊境的龙师并未死绝,卜荀先生的为人您是清楚的,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一定能做出最好的判断,鳞渊境中并非没有德高望重的龙师,丹枫此前从中斡旋实属不易,还请冱渊君体谅他的辛苦,不要再向他施压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同意?”
“嗯,我不赞同,恐怕卜荀先生也不会赞同。如果丹枫真的陷入龙狂,我有能力封印他。”幼清从怀里抽出一条细细的绳索,与冱渊君道,“此为缚龙索,不论是怎样强大的生灵,都不可能挣脱。既然是发狂,我能令他无法动弹甚至直接昏迷,届时再交由卜荀先生处置,如果不得不强迫丹枫转生,我自当接受这样的结果。辅佐丹枫的旧臣仍在,还望冱渊君再考虑考虑,这样做是否妥当,对丹枫是否公正。”
这次换成了冱渊君沉默。
幼清叹道:“我亲手解决的亲朋也有,成仙之后,那些丰沛的情绪也随风而去,变得冷血无情了,即便不舍,但我会出手。”
听她如此说,冱渊君也并未发表意见。她对幼清,有半分期待,半分忌惮。既然幼清态度明了,冱渊君也不再多话,径直离开了。
事后方壶也没有派人来,丹枫那边似乎也没收到任何消息,他对于这次密谈始终是不知情的。幼清同样没有告诉他,她总觉得太残酷,所以她只和卜荀说了原委。
卜荀听后,眉头皱成川字,思索良久才道:“冱渊君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诚实地说,之前我也考虑过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做,但他百战不殆,不曾见过他力量匮乏的模样,更何况,此时饮月正值盛年…就显得我的担忧有些多余。不过…倘若真有那一天,龙师会履行职责,让饮月重回轮回的。”
听到他这样说,幼清心中一阵感伤,不禁为他鸣不平:“那丹枫呢…他又在哪里呢?”
“丹枫是饮月,就如雨别也是饮月。”
幼清闻言,长叹一声。自然,他们都是饮月,但每人度过的人生各有不同,即便是同一个人,不同阶段也得给人家自由选择的权利吧?
不过卜荀与她一样,还是心向丹枫的,冱渊君再未雨绸缪,也不能不顾他们的反对把手伸到罗浮来,这事儿没了动静,看似是不了了之了。
*
应星那边得了新头衔,六个人齐聚一堂,幼清便把这些烦恼抛之脑后,和他们一起喝了个不醉不归。不过对于景元这样的好酒量来说才算痛快喝酒,幼清刚嘬了一小杯便脑袋磕桌,哐当一声,结结实实地砸下来了。
景元赶紧把她捞起来,幼清的额头出现一块红印,他摸摸她的额头,幼清已经睡死过去,白珩还幸灾乐祸道:“都说了这是陈酿,一口上头,她偏不信邪,还好先吃了饭,不然岂不是要再饿一天?”
幼清喝醉时要么胡言乱语,要么睡得像条死鱼,景元看她呼呼大睡,啵啵地吐着泡泡,无奈又宠溺地把她抱在腿上,让她睡去,自己则继续和大家喝酒。
应星酒量同样深不可测,若是比拼武艺,丹枫和镜流能打得有来有回,而喝酒这方面,景元能与应星干倒一片。
毕竟是庆祝应星夺魁,景元端来好几瓶美酒,两人你一杯我一杯,镜流率先陪不下去,撑着额头道:“头晕,不喝了。”
说着便抽出佩剑,准备去海边操练一番,丹枫怕她乘着醉意砸了龙尊塑像,也起身跟在她身后,白珩喝得脸颊红扑扑的,已然有了醉色,她伸出手指,指着他们两个说:“小应星、小景元…你们俩可…嗝,真是长大了!”
景元笑着按下她的酒杯,白珩摆摆手,打着酒嗝说:“我没醉!还能再来一杯!”
景元只好给她倒了些果汁。
白珩已经尝不出区别了,还夸赞今日的酒甜极了,过了会儿,白珩想起什么,起身寻觅道:“我的幼清呢?”
这才看到她睡在景元腿上,白珩伸手把小鱼抱了起来,幼清柔若无骨,好像一根长面条,景元托着她的头说:“好了,她都醉成这样了,就别折腾了。”
“胡说,我一下就能给你叫起来。”白珩捏着幼清的鼻子,幼清呼吸不畅,果然睁开了眼,看到白珩的脸,她扑过去,埋在狐狸的怀里,抓她的尾巴当被子。
白珩用尾巴扫着她的后背,低头捏捏她的脸蛋,幼清傻笑一声,蹭着她说:“景元…你身上怎么一股白珩姐的味道?”
景元咳嗽一声,心道祖宗快睡吧,白珩看热闹不嫌事大,低头撺掇:“哦?那景元身上是什么味道?”
“太阳…的味道。”
“白珩姐!”景元抬手想捂住幼清的嘴,她喝醉时,这张小嘴可是什么都敢说的,好不容易把幼清夺回来,她又软绵绵地缠住他,呼噜呼噜地喃喃:“景元…”
固然羞人,可又忍不住抬起唇角,笑着去抚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幼清躺在他的腿上,抱着景元标志的窄腰,脑袋还往上面蹭,景元低头瞧她,好像在看一只爱撒娇的懒猫。
这里情意绵绵贴着,应星别过眼睛,托腮饮酒,不过微醺,喝得胃里温热,身上舒软,他静静为自己斟酒,而没了玩具的白珩又揽住他的肩膀,嘿嘿一笑:“小应星,再陪姐姐喝一杯啊!”
应星碰碰她的杯子,见他如此敷衍,白珩立刻摇动他的肩膀,应星说:“这样无聊,不如去接镜流的剑。”
“啊?我和镜流打?你真是怕我能有个全尸啊!”白珩指着远处比斗的两人,打了个寒战,“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你看看他们打得难舍难分…啧啧啧,要是想破局,怎么也得有幼清那样的实力…”
幼清忽得坐起,口齿不清道:“哪有梨?”
景元拿了个水果擦拭干净后塞进她的嘴里,果子汁水丰沛,正好解决了饮酒后的口干,幼清缩回去,把自己团在果子上,如小蛇般咬着果肉。
变小的幼清小龙一手就能托起来,景元把她握在手里把玩,她用尾巴勾着他的手指,仰躺在手心,脑袋悬在掌心下,景元把她扒拉回来,她还是会自己滑下去,就随她去了。
应星喝得足够,便拍拍衣摆起身,与景元点了点头,就算告别了。白珩一看没了逗趣的人,也打了个哈欠,吆喝道:“镜流!还打呢?都快子时了!”
他俩大概是听见了,两招收尾,一同走了过来。
酒剩下了两瓶,镜流一瓶,另一瓶本该给丹枫,但他一人久不饮酒,本想给应星,这小子早早遁走,只得留给景元。
景元提着好酒好肉回了家,幼清睡得冒泡,景元摸着她有些热,还在碟子里装了水,把她放进去降降温。城
他托腮在这瞧她,幼清得了水,立刻游动起来,水泡升起,幼清伏在碟子里,睡得更香甜了。
景元在这守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把她一人留在水里,哪怕这水不过他一截指头深。
他把小龙从水里捞起,还用帕子细细擦了擦,幼清灵活地钻进他的袖管,突然冒出的爪子在他的皮肤上攀岩,弄得景元又痒又痛,她在衣服里大概是迷路了,哪里都踩了一遍才找到领口,幼清把脑袋搭在领子上,继续吐泡泡,景元把她握在掌心,解开衣服瞧瞧,好几处她小爪子刮出的痕迹,景元轻叹:“毫不怜惜啊…”
大概是听到了他的抱怨,小龙抬起脑袋,迷迷糊糊蹭上他的唇。
好像在说,看吧,我还是怜惜你的。
第76章
这酒劲大,次日幼清也迷迷糊糊没有完全苏醒,她头顶冒泡,一派醉意惺忪的模样,景元见她还热,便给她盛了一碗清水,幼清扒在碗沿看看,随后慢吞吞地游了进去。
不仔细看,实在发现不了幼清收在腹部的龙爪,真像条细长的银鱼,龙鳞上还泛着青蓝色的光芒,仿若青釉出窑,山青烟雨朦胧色,像是随笔勾勒的水墨画。
不单模样长得好,就连龙形都这样俏丽,景元伸手戳戳她的龙脊,幼清迷糊缠住他的指尖,用龙角蹭他,景元心底一软,柔声道:“乖清清,我得晚些回来,照顾好自己。”
幼清吐出两个泡泡,当做回应。
他勾勾她的龙鳞,幼清立即抖三抖,吃痒般挪开了。
见她要睡,景元没再骚扰她,又怕那些小鸟把她当虫儿啄了,他还给她用书挡上大半,让她能睡个好觉。
待景元回来,幼清还埋在水里呼呼大睡,小水泡缓缓升起,水都被她的力量弄得仙雾腾腾,景元伸手把她捞起来,她撑开眼皮,看着外面昏昏沉沉,还傻乎乎地问他:“奥…是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该吃早饭了?”
“都睡一天,该吃晚饭了。”景元把她放在腿上,幼清伸个懒腰,在他怀里恢复人形,那龙角还顶了他一下,幼清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把自己的龙角藏了起来。
景元用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幼清眨眨大眼睛,埋在他怀里呢喃:“不是活水,睡得不好。”
“是叫我将你放在江河湖海,让你任意东西么?”
“那倒不是,万一飘到外太空可就麻烦了。”幼清打了个哈欠,倦懒地说,“还是头晕,下次有这么浓烈的酒,可别放在我很前了。”
还不是她好奇心重,不论什么都要尝试尝试,大家也不是没阻止她,现在倒会推卸责任了。景元捏捏她的鼻尖,幼清哼哼,抱着他的脖子说:“这两日又是为丹枫奔忙,又是帮应星做事,还要照顾小孩子…都没多陪陪你。”
“总会有时间的。”景元缠着她的发说,“我们最不缺的,不就是时间么?”
“怎么听你这样的少年人说时间还多,显得这样不合拍…”幼清伏在他肩头,用齿牙轻啃他的肩膀,含糊道,“老气横秋的…”
她这么嘟囔着,人已经合上眼皮,含着他的一片衣料睡了过去。
景元拍拍她的背,低声问:“不吃些东西再睡?”
幼清没做回应,她滑在他的臂弯,没骨头般融在景元怀中,接着呼呼大睡了。
*
城
自从摘得百冶头衔,应星那隐蔽的工作室的门槛几乎都要被工匠们踏碎了。来者各怀心思,不管是为了瞧瞧百冶的模样,还是为了偷学技艺,总之,应星处人潮攒动,不得安生。
不过应星自有应对的法子,大门紧闭,窗户也用上防偷窥的玻璃,每天深入简出,并不招摇,那些人自讨没趣,渐渐就散了。
工造司处偶尔会交给他一些难搞的订单,还好,对于应星而言,并没有处理不了的委托,但流程太漫长的,他也会谢绝,因为他的“挑挑拣拣”,工正们对他颇有微词,但应星实力在此,大家也是敢怒不敢言,与他的交际也从此少了。
没人打扰的应星乐得自在,每天都在自己的小工坊钻研新武器,景元体谅他打铁辛苦,还特地给他要了隔壁的位置,两边打通,应星能使用的地方就更多了,为此应星也答应会给他重新打一把刀,给景元乐得睡觉时还在傻笑。
长生种的生命真是漫长啊…
幼清眼看着弘月像春笋一样拔起来,已经有五六岁的模样了。就连小安安都能舞刀弄剑,耍一套武术操了。
或许是因为每天都有事要做,幼清并未感觉到时间的流逝,还是白珩飞过来要庆祝应星的三十大寿,幼清这才发觉应星面目的变化。
早就褪去了青年气,变得凌厉而严肃了。
吃酒时,景元叹道:“这两年云骑都在休养生息,倒把人养得闲了。”
白珩笑问:“闲不住啦?那跟我回曜青啊,我们那可是有打不完的仗。”
景元瞧瞧幼清,笑着摇头:“还是别了,闲是闲了些,但这样的日子难得,最好永远持续下去。”
真是一语成谶。
刚说完这事儿没多久,腾骁便在夜里急召景元入府,景元夜半惊醒,迅速穿衣赴约,幼清迷糊起来,景元按下她,低声道:“等我消息。”
说罢便飞一般离开了自家宅院。
景元这一去便是一整夜。幼清睡不安稳,待到清晨,便等不及地去了将军府上,镜流也在,腾骁周围站了两位心腹策士,而后便是景元,见将军眉头紧皱,幼清便知此事绝不简单。
她在一旁等待,腾骁扫到她的身影,也招招手,将她叫过来了。
只见几人围着一个坐标投影讨论不休。
“出什么事了?”
“是丰饶民。”景元神情凝重,解释道,“仙舟收到密报,那些丰饶民意欲结盟。”
“结盟?”幼清也皱起眉毛。得丰饶赐福的种族大多繁衍不息,更不易死,倘若他们像蝗虫一样集结在一起…绝对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他们为何结盟?见大家愁眉不展的模样,幼清便知,这群丰饶余孽是冲着仙舟来的。
她抓住景元话中重点,“意欲结盟,便是还未达成同盟?”
“嗯。”景元道,“需得先发制人,不能让他们聚首碰头。这群孽物神志不高,从中击溃还有机会。”
看样子,这是景元的观点。如今在屋内的仅有他们几人,事情必然是机密中的机密,幼清率先开口:“可知他们的目的地?”
“景元联络太卜司拦截了一条讯息,需派一队精锐前去打探虚实。”
不能大动干戈,避免打草惊蛇,又得保住冲锋者的性命,所以只能委派高手出马。
上次一战罗浮亦有折损,曜青仍在执行自己的任务,既然是罗浮率先拦截到这则消息,他们也得身先士卒,先去求证,再请援兵。城
听到这,幼清明白景元已经有了计划,腾骁和策士应当是同意他的想法的。
“我会同去,保证镜流等人的安危。”幼清道,“景元也要同行?”
“不。”景元道,“将军意欲留我在罗浮指挥后方。”城
“景元应当与我同行。”镜流忽而开口,“倘若想要最快取胜,还需景元谋划。”
带的人本就少,镜流与幼清便能保证队伍的武力值,再带猛将也没必要,这队精锐更需要景元这样随机应变的智将,更何况,景元能做到快而稳,近年来他的才华都能为人所见,腾骁大抵也是看中他的能力,才把景元留在身边,当做至关重要的一颗棋。
“既然如此,不如让我们几人同去。”幼清道,“罗浮此刻存有全部兵力,并无外出的军队,实力雄厚,令人忌惮,将军镇守后方,稳坐中军,更能服众。而派出的精锐,不仅要保证补给、武力,更要保证随机应变的能力。景元虽年少,但屡出奇计,与我们同行再好不过。”
还是说,腾骁有别的担忧?
幼清从腾骁眼中看到了短暂的踟蹰。
过了会儿,腾骁下定决心般说道:“好,你们速战速决,待诸君喜讯!”
此时天不过蒙蒙亮,幼清一来,像是一双手推动了腾骁,令他下定决心,派他们几人一起去那未知之地打探虚实。
除了他们几个,还有镜流一队的精锐尾随前往,两队人马分开行动,为了掩人耳目,幼清还贡献出了自己的飞船,毕竟她这艘船是公司的机型,不属于仙舟势力,她在外也是以游侠自称,不论走到哪都不至于惹人耳目。
接到任务后,丹枫与应星早早便等在了流云渡。听说要对付的是造翼者之类的孽物,应星还带了一架有航行能力的金人歼灭机,这是个人大的方盒子,应星用金人运来,直接塞进了幼清飞船的后备箱。
幼清简单擦拭飞船,应星得到钥匙后给她做了检查,确认无误后,应星将沿路能够补给的地方一一标注,又拖来两桶机油,一起放在后备箱。白珩听说此事,也约定了航线上的某点碰面,与他们同行。
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
应星在外面记录飞行器的状态与数据,见他要用流云渡贮存的材料为她更换机翼上受损的铁片,幼清连忙阻止:“干嘛换掉我的翅膀?”
应星指着那银色的铁片,道:“只是临时用的材料,状态并不稳定。”
“可是…”幼清抿抿唇,应星望着她,过了会儿,他又取出工具箱,淡淡道,“知道了,加固即可。”
说罢,他将这里用工具密封得严丝合缝,好像这个银色的大铁皮本就与飞行器是一体的。
幼清呵呵一笑,“谢谢应星哥!”
毕竟这是他留下的痕迹。幼清不希望它消失,他们给她的礼物她都好好珍存,这些记忆也被她存入怀里,不会轻易消散。
忙活了半天,流云渡已经打开天门,进行日常的流通,幼清的飞行器混在行商的队伍里出港,即便是接渡史也没看出端倪。
幼清的飞船在当年也是最先进的飞行器,飞行速度是军舰不能比拟的,就是空间有限,不能携带大量军械。
幼清坐在驾驶位,景元则立在她身边望着航行图出神,丹枫与应星实则并不知任务的细节,镜流在与他们二人交代,飞行器中弥漫起紧张的氛围,距离抵达目的地还有几天的航程,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这条路早已开拓,幼清不必再太空陨石搏斗了。
虽知这是一项严肃的任务,可他们几个又不是互不相识的新兵蛋子…
想到这,幼清打开了操作台,一道动感的旋律传过来,其余四人纷纷看向她。
幼清摸摸脑袋,然后伸长手臂,仰着头说:“放轻松,我们几个出马,肯定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能理解她想让大家放轻松的心情,就是这音乐,动次打次的…艺术形式未免也太超前了。
第77章
几个人走得匆忙,也只带了一些云骑常备的军粮,航行了两个时辰,见镜流端出干粮,要与景元他们分了,幼清立即拦住。城
她伸手拉下一张长桌,旁边的柜子塞满不少食物,幼清从里面取出锅碗瓢盆,将自己贮存的食材烹煮上,几个人围在桌前,幼清又说:“你们若是累了,那两边还能拉出两排沙发,能对付几天。”
几人随军多年,早已适应了艰苦的军旅生活,这样的条件实属不错,大家不会挑剔,更别说还有新鲜的食材能吃,比起执行任务,更像他们出来同游了。
吃过饭,幼清拉着沙发,哄着他们几个坐好躺好,驾驶舱有三个位置,主驾驶位最大,旁边有两个并排的小座位,可以横向移动,幼清待在驾驶位关注航线,景元绕了飞船一圈,便坐在她身旁,将座椅滑近了。
幼清侧头瞧瞧,笑着问:“怎么了?吃饱了么?”
景元点头,伸手盖住她的手背,凑近望着显示器上的航路,低声道:“还有多远?”
城
“距离可远了…”幼清缠着他的手说,“还得坚持一会儿。”
他带着笑意后靠椅背,幼清侧头瞧瞧他,又向后探头看去,两个人刻意保持一段距离,但也只有很短的一段,平常饭后两人都会依偎彼此说说话,现在景元坐在这,一手托腮,眼睛眺望着远处,别说多迷人了,幼清心痒手痒,可大家都在,不好说什么做什么,只能在这看着他。
思索的景元别有一番沉稳的神韵,察觉到她的视线,景元侧过目光,笑问:“在看什么?”
幼清清清喉咙,摇头,“没…”
景元道:“夜里需要有人盯着,我还不熟悉飞船操作,不如先来教教我?”
“还得从头再学,不如叫应星来。”幼清扶着座椅起身,向后面摆弄工具的应星说道,“应星,你会驾驶我的飞船对吧?等我们接上白珩,也该到大家休息的时候了,咱们二人先轮替值夜如何?”
应星“嗯”了声,眼皮都没抬一下,幼清吐吐舌,起身将他推过来,指着屏幕上的坐标说:“飞船设置了定向巡航,在这降落的时候可别忘了观察地形。”
“你去何处?”
“我要守夜,先去睡觉喽。”幼清瞧瞧自己贴在墙面的大床,又看了看各忙各的几人,一时不知道还睡在哪里,还是丹枫听到她要睡觉的声音,抬手给她化出一朵莲花,幼清躺在里面,被他的花瓣包裹,越缩越小,最后成了掌中一枚小小的花苞,细长的小龙躺在里面,慵懒地伸长身躯,又收回自己的长尾巴,在花心里卷成一团,就这么抱着自己的尾巴入睡了。
丹枫收走莲花,景元见状,多瞧了几眼,大概是为了保护,丹枫把幼清握在掌心,并未觉察到景元的频频回望。
约到黄昏时,应星将飞船落在了与白珩接头的一颗行星,这里同是仙舟建立的“驿站”,能够做些补给,因为幼清的飞船并没有转接舱,白珩没办法在外太空上船,便约定在这里相会。
幼清的船太小,装不下白珩的星槎,白珩便把自己的爱船“寄回”曜青,背着简单的行囊上了飞船。
还是第一次坐幼清的船,这里装潢简单,有宽敞的大厅和操作台,两边的墙壁做满了储物装备,白珩一上来便笑着嚷嚷“幼清”,几个人顿时神情肃穆,白珩立即收声,小声问:“怎么啦?”
“幼清睡了。”丹枫道。
白珩立刻变得谨小慎微,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她左右瞧瞧,还是没看到幼清,便偷偷凑到景元耳边问,“幼清睡哪啦?这里还有卧室不成?”
景元指了指丹枫掌中的莲花,里面垂下来一点尾巴尖,白珩噗嗤一笑,又捂住嘴巴,坐在丹枫与镜流中间,伸手拍了拍两位好友的肩膀。应星正与景元在驾驶舱操作,准备回归航线,因幼清睡着,大家都静静忙着,白珩没得意思,伸手摸了摸那朵花苞,丹枫收回半寸,让她不要乱摸乱碰,白珩轻哼一声,又去把玩镜流的头发。
幼清足睡了四个时辰。
这时大家也已准备歇息了,幼清从花苞里钻出来,飞到上层的储物柜,扯出几条毛毯,又用茶几和长桌与沙发相连,拼成两张大床,镜流与白珩在一处,另一处…
丹枫化出龙尾,坐在上面打坐,其余位置都是应星与景元的。
盯了一整天屏幕,两人也生了倦意,景元铺着床铺,幼清见大家都已找到休息的位置,便拉下驾驶舱的帘幕,自己则倒了一杯冰饮,抱着坐到了驾驶位。
别说,应星把这捂得热热的,坐起来很是舒服。
幼清调低舱内的亮度,白珩撩开帘子,问她:“小鱼,你吃了没?我给你留了点吃的,你自行热着吃吧?”
“好,不用惦记。”幼清压着座位,扭身问她,“你来时可顺利?没落下什么吧?”
“没有,我可好了。等一会儿你困了,就来叫我,我帮你开。”
幼清笑道:“我睡足了,明天给大家做早餐。”
“可别逞强呀,要是累了,就来叫我们,我们几个行兵打仗,早就练就了钢铁之躯,有次我血战三天三夜,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好了白珩姐,再说下去,一个不必开船,一个也不必睡了。”景元撩开帘子走过来,用下巴指指里面的位置,“师父要歇息了,还是快回吧。”
没办法,要是镜流睡着了,她再过去会打扰到镜流,见景元没走,白珩了然,知道有他来陪幼清,便放心地钻了回去。
幼清见他来了,整个人都松软起来,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有帘幕格挡,行事也大胆了些,没想到景元比她胆子还大,竟直接将她抱了起来,与她拥吻在一处。
幼清与他贴唇低语,“景元…累了一整天,快去睡吧。”
“在这陪你。”
一股甜蜜的热流拱向心门,幼清咬着他的下唇,将他推到副驾驶位,抚着他的胸口吻了会儿,见他眼中倒影朦胧,松开后,他又压下了一个哈欠,幼清便笑着点点他的鼻尖,哼唧道:“瞧你困的,快睡吧,我给你调座位…”
说着,幼清便直起身,给他将座位放平,还体贴地盖上了她的大衣。
景元打着哈欠,握住她的小手,幼清就这样把他拉近,让他贴着她躺着,待景元合眼,昏昏欲睡,她才钻进驾驶位,抱着冰饮瞧起他的睡颜。
大概是又长了些,脸蛋变得更成熟了,变化并不明显,却让人看不够。
幼清扣入他的指缝,握着他的手,继续盯着航线,其实她自己在宇宙中漫游时,都是该吃吃该睡睡,但一旦里面有第二个人,幼清也会谨慎地换人值夜,更何况,她不睡也无妨,但时刻盯着的感觉确实乏味,不过这次有景元在身边,无聊的时候瞧瞧他就好了。
又飞了几个时辰,舱内光线昏暗,也有些发闷,幼清撩开帘幕,往里面瞧瞧,白珩抱着镜流,大尾巴甩呀甩,丹枫像个小夜灯,还微微发着亮,应星嘛…也不知是不是和他的经历有关,他睡着的姿势呈一种保护姿态,怀抱着长剑蜷缩入睡…即便是在梦中也很警惕呢。
幼清飞过舱内,在一旁的显示屏察机舱的情况,幼清调节了湿度温度与含氧量,确保他们睡得舒适,正好肚子饿了,幼清又拿了一大块面包,顶着一罐牛奶飞了回来。
无须加热,开罐即食。
幼清坐回驾驶位,大概是因为松开手的缘故,景元有些转醒,等她坐下,景元便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去确认她的存在。幼清捏捏他的手,小声说:“我在这呢…”
他一笑,重新合上眼眸,侧头继续睡着,幼清见他慵懒困乏的模样,好像一头酣睡的白色大狮子,幼清不禁钻进他的怀抱,景元眯着眼睛,喉咙里滚出一声响动,幼清蹭到他脸上,亲着他说:“还没亲够,等会儿再睡。”
景元一笑,捏着她的下巴送到唇边,幼清的口中还有淡淡的奶香,景元舔舔她的唇肉,幼清立即含住他的舌,与他缠在一起,接吻已成了习惯,抚摸也无所禁忌,她最喜欢他精壮的腰身,几年相处,有时情迷,也会亲亲这里…不过那儿并不方便,幼清便会退而求其次,去吻他的胸口。
景元还在睡梦之中,回应一会儿便抿唇收工,闭眼要睡,幼清捏捏他的脸颊,他也是勾着唇,懒洋洋地叫她:“清清,乖些。”
每当他用那带着半分宠溺的低音喊她时,她便觉得浑身都过了电,舒服又受用。
见景元真睡了,幼清从他身上起身,再用大衣盖住他,随后独自去驾驶位啃面包了。
七个系统时不到,应星便醒了。他拉开半张帘幕,见景元躺在这里,幼清抱着杯饮料,咕咚咕咚地无限续杯,便走过去敲了敲幼清的小脑袋。
“哎呦…”幼清抬起头,想瞧瞧罪魁祸首的模样,抬头就见熟悉的鼻孔看人,即便是这样的死亡角度,竟也没折损他的帅气,不过刚被敲头的小龙可不领情,比着手势说:“景元还睡呢。”
城
应星对景元可比对她温柔多了,比如…应星总是会摸景元的脑袋,从不敲打,这会儿听到景元还在睡,应星也是收起动作,用眼神叫她回后面睡觉。
幼清还不困,而且她还不想离开景元,更何况,她还打算给大家做早饭呢。
不过应星来了,后面的几人也陆续行动,听到动静,景元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还是彻底醒了过来。
第78章
飞船驶入新的星系,免不了一阵颠簸,幼清和景元在这稳定飞船,其余众人已经架上煮锅,做起早饭来了。
白珩没想到幼清还有这么多好吃的,本以为还要过许久缩衣减食的苦日子,但瞧见丰盛的食材,她也没再客气,大快朵颐起来。
幼清吃饱后便被几人推到后面休息,应星接过她的驾驶位,景元也没多逗留,走到沙发旁给她堆了个舒服的小窝,幼清躺在里面瞧他,景元坐在她身旁,伸手抚着她的脑袋,幼清便伏在他的腰侧,合眼享受起他的抚摸。
待白珩吃好,也过来摸摸她,幼清扭头去抓她的大尾巴,两人闹了一会儿,幼清便打打哈欠,躺在软绵的尾巴上睡了。
丹枫过来,见她藏在尾巴里,还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幼清迷迷糊糊地攀上丹枫的手臂,躲进他的莲花,丹枫本想自己握着,但见景元紧盯不放,便将花苞递给了他。
景元笑着接过,揣在胸口。
虽说景元跟着应星和幼清学了驾驶的办法,但为了省事,他们二人形成了默契的生物钟,一个值夜一个上白班,哪怕在宇宙之中,天黑天亮并没有多少规律,两人还是配合无间,大家也就随他们去了。
飞了三日,便见目的地的光点,那是一个淡褐色的星球,看着普普通通,并不确定上面有没有生命。幼清展开超级望远镜,无限放大那颗星球,隐约能见到大陆的轮廓,并不像一颗荒星。
城
为了不被人发现,幼清提前开启隐形模式,打开了所有探测仪器,缓缓靠近了那颗星球。
远远望去,似乎只有凹凸不平的陡峭山头,多数覆盖着黄沙枯枝,偶尔看到一点绿,也不过昙花一现。
倘若慧骃族要与造翼者在此集结,确实能在仙舟航路上突袭,做到出其不意,不过这条航线并不是罗浮所经,而是…
景元皱眉,抬手道:“他们的目的是玉阙么?”
如今玉阙仙舟并未发动,正在相隔几个星系外的太空缓缓漂浮,但距离确实是最近的仙舟了,各个仙舟的航线与目的地本是机密,如果真为丰饶民知晓,那便代表…
“即便是探视星海的眼睛也逃不过离心之人的背叛。”镜流负剑道,“拟定汇合点,分析形式,再去调查,若有发现,及时联络。”
幼清点头,立即扫描了整了星球,等待数据上传时,景元的目光始终落在窗外干涸的土地上,这里的环境肉眼可见的恶劣,而身为信奉丰饶的使民,将这里定做集结地的目的究竟是…
忽然,他看到一段不和谐的画面。
城
就像被锐利的玻璃割断,在某寸景色中,一片绿茵茵的盎然生机,而另一片却是风暴与沙漠,景元紧盯那个位置,结果那片绿茵消失不见,仿佛是他眼花错看了。
幼清为观察到降落地,正在缓缓降低高度,舱内跳动的数据同样没有任何异样,但景元总觉得这个星球有些蹊跷。
他忽然伸手,握住幼清抓着操纵杆的手,全神贯注下载地图的幼清被吓了一跳,她停止下降高度,几人也感觉到飞行器的顿挫,纷纷回头看向驾驶位。
“不对。”景元立即推动拉杆,整个飞船呈垂直状笔直攀升,后面正在穿戴轻甲的大家一个不查,差点跌倒在地,还好都是训练有素的将士,几人反应迅捷,都抓住了能够稳定的身体的东西。
问题都没问得出口,几个人便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定在舱内,在飞行器内的几人定然不能看到窗外的场景,可若一旁还有一个观察者,便能见到这颗星球仿佛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引力,迫使并未靠近星球的小飞船进入它的引力层,继而被其吞噬。
飞行器的每一个零件都在吱呀作响,幼清与景元合力推动拉杆,即便已经到了速度的极限,他们也没能逃离引力吸引,如同一条坠入深渊的鱼,顿时消失在外太空了。
方才的挤压力让飞船多数系统崩坏,幼清见已经被吸引进来,便想到了弃船迫降,她伸出手,想要给每一个人施加一个保护结界,霎时,一股无名的力量直攻飞船,竟然将整个机体拦腰折断!
幼清反应迅捷,立即抓住景元的手腕,化出一道符箓,可那巨物并未给分散的众人喘息的时间,它分离出更多的力量,幼清定睛一看,竟然是好几条巨大的藤蔓。
它疯狂搅动周围的空气,竟然在众人之间产生狂风,他们瞬间被风吹散,如落叶四散开来,幼清下意识去抓身旁的景元,可他已经被冲去百米开外,几乎看不清人形。
来不及多想,幼清立即双手捏诀,为他们每人都套上一层水泡,让他们不至于摔伤撞伤,紧接着,她唤来水龙,想要将他们一起缠回自己身边,几乎是同时的,丹枫化身为龙,一爪握住距离最近的应星,随后见不远处的她,便直奔她而来。
龙身奋力俯冲,幼清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龙须,可不论是她放出的水龙,还是丹枫本人,都没能抓住彼此的分毫。
在坠落地面之前,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彻底无影踪了。
*
在这么高的位置摔下来,没死已是万幸。
丹枫只抓住了应星,与他一同滚落在地,救人心切,丹枫并未意识到即将触地,眼前一晃便直直撞向地面,一时尘土飞扬,竟在地上砸出一个一米的深坑。
丹枫立即松开龙身,去看被他压在腹下的应星。
他无事,水泡破裂,工匠只是沾了一些尘土,正扑着衣摆起身。
丹枫幻化回人,向上探看,“方才,你可看清是什么东西袭击了飞船?”
“似乎是某种植物的枝条。”
应星看着沟壑纵横的戈壁滩,微蹙眉头。
这里并不像水源丰沛的样子,可若没有水,又是什么在供养这庞然大物?
遇袭突然,两人唯一的准备便是穿在身上的轻甲,即便丹枫是龙尊,无水的环境也是极其糟糕的。
还好在飞行器陨落前已经下载好了星球地图,只需打开玉兆便能确定彼此的方位,飞船爆炸或许代表着行踪已经暴露,就是不知幼清这种神乎其技的隐藏气息的藏身之法是怎么被发现的,但目前的情况看来…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们面对的,恐怕并不是丰饶民那样简单的怪物。
既然已经暴露存在,不如率先与同伴取得联络,再做打算。
等待期间,应星也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这里到处都是嶙峋的怪石,山洞无数,但没有看到任何活物。
空气中有淡淡的硫磺味,还有一股说不明的草腥。
打开玉兆,刚刚上传的地图弹了出来,应星标注了二人的坐标,然后发射信号,等待接受他们的信息回应。
诡异的是,他加强信号的玉兆竟然无法探测这小小星球上同伴的坐标。
这个行星整个体积不足仙舟的十分之一,算是很小的星球了,他的玉兆即便是远隔千百个星系的仙舟同样能接收信号,除非方才的颠簸摔坏了其余人的玉兆。
不对…
这并不可能。
他能够完好无损,并不是丹枫的力量,而是幼清在他身上套的一层水膜。
幼清定是给每个人都施加了保护罩,有她仙法庇佑,藏在手腕的玉兆怎么可能有损?
一股不祥之感在二人周围弥漫,丹枫道:“这里山峦错落,但并不高。”
应星明白他的意思:飞起来俯瞰搜索。
眼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丹枫再度化龙,抓住应星的身子,与他一同飞上了高空。
*
与此同时,景元处。
他是从一片湿热的雨林中苏醒的。
枝杈横斜地堆了他一身,都是被他撞击后带下来的,但他身上并无伤痕,等他起身,似乎听到“波”的一声,原是幼清的水泡破了。
谁能想到距离那样远的其貌不扬的行球能有这样大的引力呢,唉…早在它周围完全没有其他碎石碎渣时就该提高警惕的。
他们总是抱有“谈判在星球的某个地方进行”的想法,却忽略了整个星球也可能是危险源。即便景元反应够快,也没能逃脱毒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好在丹枫与幼清反应及时,保护了大家,不至于机毁人亡。
景元打开玉兆,下载的地图弹了出来,他率先标出自己的坐标,然后发射信号。
屏幕上的波浪缓缓散开,周而复始。
是大家都没醒吗?不…应星曾说过,即便没有回应也能立即检测到附近的玉兆,而这个行星并不大,不至于等待这么久。
再说,地图检测的整个星球都没有多少绿植,即便有,也不该是这样攀天的高木。他心底升起一股凉意,即便有不好的预感,景元还是定定心神,借用玉兆走向了飞行器坠落的坐标。
*
幼清在接触地面前扭转了身体。城
事情发生得突然,但幼清记住了他们消失的地方,立即分出无数虾兵蟹将去寻,幼清如同一道闪电,在他们失踪的点位横冲直撞,飞得迅捷,但结果极为遗憾:她只找到了几块飞行器的残骸,并没有发现朋友们的踪迹。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幼清捡到了应星的金人。也不知包裹金人的是什么材质,在这么高的位置掉下来,竟然只摔了个轻微变形,里面的东西应当没有损坏,可喜可贺。幼清将金人的大箱子塞进自己的乾坤袋,这时才想起手上的玉兆,她立即点开,里面弹出一个球体,正是飞船下载的球形地图,幼清用一个手指点点找找,终于成功将自己的坐标发出。
抱着一丝侥幸,幼清坐在只剩下一半的座椅上,期盼着他们能发现她发出的信号,然后纷纷出现在她身边。
可结果并不乐观。
幼清望着毫无反应的地图,又看了看自己无功而返的虾兵蟹将。她沉下眉眼,又试着拨打景元的联系方式,但响了许久都没有接通。
应星不是说…他加强的玉兆,不论多远都能彼此联络吗?大家…都去哪了?
第79章
“如何,能联系上么?”
应星摇头。他缩小屏幕,让信号发射始终处于发射状态,被丹枫抓着身子的感觉并不好受,而且说不上来的不自在,两人飞了一会儿便在一处山头降落,丹枫对这处还有些印象,飞船坠毁时,他便看到了这处尖尖的山头,而一旁沙海漩涡处,或许便是那个破坏飞船的罪魁祸首的藏身之地。
奇怪的是,周围虽有起伏的山峦,但海拔并不高,又因风沙肆虐,很是干旱,也没有植被遮挡,不应该看不见幼清的飞船残骸。
同样的,他也没看到其余人行动的踪迹。
丹枫负手探看,过了会儿,他便觉得风沙吹拂,身子不大爽利,便道:“底下便是山洞,先避避风。”
此地净是流沙,应星也没有找到能够借用的工具,憾然离去。
划过沙地,应星落在洞前,先警惕地投入一块石头,里面没有多余响动,更不是深不见底,这洞口正好挡住沙尘,丹枫先走了进去,借用重渊珠照亮洞内,其中并无生命迹象,更没有蛰伏什么野兽,确实排除了危险,但不见半点生灵的感觉更让人心口沉闷,十分不适。
应星与丹枫都神情凝重,两人寻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随后写下遭遇与勘探情况,一并向同来的云骑发去。
不知对方能不能收到讯息,但目前能做的,唯有等风停歇,再出门寻找同伴或探查情报。
渐渐,风声转轻,外面沉闷的黄似乎又掺杂了些许灰,让天显得暗了些,见状,应星道:“趁着尚能看清,再出去找找?”
“嗯。”丹枫起身,将衣物披在发上,用以抵御风沙,两人仍旧是一前一后,沉默地寻找有用的踪迹,可四周黄沙一片,哪有其他景色?两人找得烦闷,几乎是一同直起身子,看向了那个沙海深坑。
仔细看去,当中的流沙仿佛有生命般,悄悄翕动着,应星与丹枫对视一眼,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
比起丹枫与应星忍受的干涸,景元这里湿湿黏黏,每走出一步都能听到鞋底发出的“啪叽啪叽”的动静,似乎显得更为恶心难受。
幸好他们几人武备不曾脱手,都能有自保的利刃,否则在这样陌生的星球上走散,恐怕要凶多吉少。
与其余人不同,景元看到的,似乎与在飞船上所见之景截然相反,这里遍布异样的绿植,而脚底噗嗤作响的则是某种胶状物,景元没有用手去碰触,低头观察,这些粘液呈现出深紫色,似曾相识。
这里偶尔会发出异于自然的声响,景元的精神紧绷,哪怕此处潮热无比,他还是警惕地用衣物裹住裸露在外的皮肤,顺着脚下的小径慢慢向前寻找出路。
噗叽。
鞋底紧紧黏上一坨紫色的粘液,景元强忍恶心,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裹上布袋才低头刮动粘在脚底的东西。
就在他视线下移,神情专注地刮鞋底时,旁边突然窜出一小块异物,直直冲向他的耳道,可惜,它没有碰到景元分毫,反而被他放出的雷电烤得外焦里嫩,景元笑着抓住这个怪东西,方才它的行动同样印证了他的猜测。
视肉…
一种能够改变形体、寄生他物的胶状原虫。
在千年前,视肉几乎是横行宇宙的疫病,在仙舟合力灭除下,数量锐减,如今并不常见了。
而满地粘稠的胶状物,大概就是视肉的尸体。如此庞大的数量,便说明活着的只能更多。
景元顺着视肉出现的位置看过去,他伸出阵刀,轻轻撩开眼前的绿叶,那些视肉纷纷爬上他的长刀,景元催动雷电,焦糊的味道弥漫开来,在那些不怕死的低智原虫背后…景元屏住呼吸,停在原地,瞳孔微微放大。
城
*
“的亏幼清给咱们套的保护套,否则我的胳膊就要断成两截了!”白珩抱着受伤的胳膊长叹,“怎么就挂在树上,又直直地掉下来了呢?”
镜流一言不发,沉默地向前走着,白珩在她身后说道:“我说剑首大人,咱们这是要去哪?救援手册上可是说了,不能确定前方的情况,原地不动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镜流挑挑眉,向后看了一眼,白珩“哎呀”一声,紧跟上她的脚步,吐吐舌头,“知道啦,我这不是怕咱们迷路,更找不到他们几个了吗?”
“原地不动无异于等死。这里不正常,还是早日离开为上策。”说罢,镜流并不惧怕打草惊蛇,而是故意弹出飞刃,将眼前低矮的灌木削得拦腰折断,白珩竖着耳朵,细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忽然,她听到一声不和谐的声响,尽管伤了一条胳膊,白珩还是拾起一根树枝,搭弓射箭,射出一道光矢。
另一边,景元挥出一记斩击,雷声阵阵,闪电噼啪,电流顺着那些团聚的视肉穿身而过,所到之处片甲不留,而那最大的异性视肉,同样发出痛苦的哀嚎。
那声音就像一个女子凄厉的哭声,景元刚想抬手补刀,便见一道箭光飞驰而来,直接将这巨炸成了烟花,景元大喜,笑道:“白珩姐!”
白珩的耳朵抖动一下,立即回道:“景元!”
顾不得手上的伤,白珩飞快地越过那些灌木和树根,冲进一片低洼的平地。
“景元!”白珩有些焦急,声音也紧了三分,“景元,你在哪?”
镜流紧跟其后,挥剑劈开周围的灌木,但此处除了一片圆形的洼地,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是景元…”白珩低声说,“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语调担忧,但笑容先一步攀上脸颊,白珩拉着镜流道:“还好,景元没事!他们应当也平安无事!”
镜流却紧缩眉头,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她道:“方才你听到了什么?”
“是哭声。”白珩捂着耳朵回想,“一声极为凄厉的哭声…”
树林中果然回荡起那刺耳的尖叫,不过那叫声更像是蒙上幕布,投在水里的声音,听着并不真切,更像是从远处传来的回声。
白珩不知,她脚底便是那尖叫的来源,只因她正站在巨型视肉的尸体上!
景元确实听到了白珩的回应。
他举起阵刀,奋力一挥,那攀天的巨树也应声而倒,盘踞周围的视肉四处逃窜,想要钻入景元的体内求生,可它们本身便是绝佳的导电体,尚未近身便被电得噼里啪啦,颤抖地掉在了地上。
即便挥开这些遮挡视线的东西,景元也没能找到白珩的身影。
他放下阵刀,神情凝重地望着前方,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而镜流耳畔忽然飘来一段风,她侧首,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景元…似乎就在这。
他们却无法看到彼此、感受彼此。
这是怎么一回事?
镜流叫了声:“景元?”
可惜,这次再无回应。
*
丹枫与应星已经来到了沙海之眼。
丹枫御风而行,因凝聚不出云来,应星只能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挂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望着蠕动翻涌的流沙,应星问:“如何?要做吗?”
“不试一试,同样是死路一条。”
这里没有任何水源,空气也极为稀薄,丹枫能唤来万水,但也是借水为己所用,不能凭空变出水来,他贮存的力量有限,而应星也已经脸色发灰,将要到达极限。
脱水窒息而死,还是把那个怪物炸出来,割断它的脏爪子再死,应星更喜欢后者。
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箓,这是用幼清送与他的朱砂写成的,能发挥出极大的爆破力,应星的想法便是将这个洞炸开,他们二人再去一探究竟,说不定能开辟出新的路来。
说干就干,应星将符箓一抛,丹枫夹着他的腰迅速攀升,应星像袋大米一样挂在龙尊胳膊上,本就身体不适的他更是头晕眼花,几乎要把小命交代在这。
倒计时结束,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这声巨响震动了整颗行星,霎时地动山摇,怪异的吼叫不绝于耳,而此时此刻,他们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诡异的响动。
白珩的耳朵最灵,她指着声音的方向说:“没准是应星搞了个大的,走,快去瞧瞧!”
也不知是哪来的默契,他们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认为是应星炸了星球,给其余伙伴提供了坐标,这样确实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可能会招致意想不到的危险,但对于分散四处的众人来说,这声响动却格外悦耳,能为他们指明方向。
应星见炸出的大洞,哼笑一声,又因丹枫抓着他的样子实在太不体面,两人又落在之前上过的山头,准备等硝烟散去再靠近观察。
他们二人期盼的长爪怪物并未出现。
黄橙橙的浓雾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攒动,像蠕虫,更像是一股蔓延开来的黑水。
丹枫眉头一锁,不待他们反应,一头高大的人马兽带兵而至,竟将他们围堵在悬崖。
血腥味、草腥味,以及这一股鸟屎臭混合在一起,令应星嫌恶得后退两步。
看来情报没错,丰饶民再此集结,滋生阴谋,或是筹划着一场奇袭。
乌压压的丰饶孽物席卷而来,不可否认的是,应星的超型号炸弹炸翻了他们的老巢,或许炸死了几千甚至上万只丰饶孽物,但这对于轻易复生的丰饶民来说,这点损失几乎是不痛不痒的。
打头的人马举起长枪,号令身后的士卒冲锋陷阵,那些会飞的、会跑的的奇形异兽如雨坠落,向他们俯冲而来。
龙啸震天,丹枫化身为龙,与他们缠斗一处,而应星取出长刃,奋而厮杀。
他们默契后退,只因身后便是他们方才藏身的山洞,只要翻身下去,还有躲藏的可能性。
即便龙尊的力量震动天地,可在这样干涸的风沙地,无水可用的丹枫很快便要耗尽力量,那只指挥的慧骃族驱动视肉,想要蚕食丹枫的龙身,却被一条突然袭来的火蛇接连吞没,应星挥动剑刃,火光四溅,坠落在虫潮般的丰饶联军中炸出一道道烟花,血肉横飞,热量备增,应星极速地呼吸着,但空气中并没有多少供他生存的氧气。
要死在这了吗?
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向那奋力击杀孽物的蛟龙,还是咬咬唇,从怀里取出两张符箓,狂风四起,野火混着油脂一路燎过,绵延数百里!那些孽物被炙烤得尖叫连连,同时也为丹枫赢得了喘息的时间。
“走!”
丹枫幻化成人,一手搂住应星的腰,夹着他向断崖跑去。
力量即将耗尽,他必须保证他们二人都能逃出生天。
可等二人走到涯口,眼前之景却令人绝望。
只见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横在面前,而他们沿路看到的、能够藏人的山洞都消失不见了。
丹枫正在思索对策。
不过一瞬间的迟疑,沟壑之中便伸出一枝藤蔓,直冲他们二人而来。
丹枫不查,立即被戳穿手腕,应星此时已经意识模糊,但不知为何,他竟然有力气握住那根藤蔓,将它从丹枫的伤口出生生扯出。
藤蔓瞬间缠住他的手臂,一股蛮力将他直接拉下悬崖,丹枫瞬间握住他的手腕,不知为何,应星望着丹枫这略带狼狈的贵公子面容,发出了一声嗤笑。
“放手。”应星说。
丹枫眉头紧锁,另只手化出水刃,割开向他们袭来的藤蔓。
“放手!”应星咬牙吼道。
倘若放手,他能化龙而飞,不至于全部不明不白地折在这里。
但丹枫始终没有放手。
城
他的护腕紧绷在应星手背,在丹枫水蓝的眼眸中,似乎泛起悲痛的涟漪。
“放手。”应星说了最后一次,他的声音与心底的声响重合,那心里发出的声响冷静自持,没有任何情绪。
心在告诉丹枫放手。城
丹枫望着这个倔强的工匠。
不知不觉间,他们似乎已经同行数年了。丹枫并不喜欢他的性格,大抵是与自己太像。被仇恨蒙蔽的短生种,妄图突破生命的极限,不过是飞蛾扑火,蚍蜉撼树。
多可笑。但…
也值得欣赏。
可…心在催促他放手。催促他放开他这为数不多的朋友。
丹枫呼吸急促,抗拒地握紧应星的手腕,那股积压已久的浊气顺着他的喉咙喷薄而出,几乎是怒吼般反抗着龙心。
不。
丹枫说,不。
内里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力,一条巨龙脱胎换骨,穿云奔腾,丹枫被他牢牢抓在爪下,即便藤蔓穿身,这条巨龙依旧摆尾前行,逃出追捕,直到力竭而止。
第80章
幼清抬头,望向辽阔的天际。
她听到巨响而来,可这里除了戈壁荒漠,就是一个接一个的黑黝黝的洞口。
忽然,一滴血坠落。
它落在幼清的脸颊,幼清用手抹开,放在鼻尖。
居然是丹枫的气息。
他就在附近,幼清能闻到龙血的味道。
丹枫受伤了,而且不轻。
幼清稳住心神,循着血的味道,她来到了一处山洞前。
幼清轻轻问:“丹枫?是你在这里吗?”
空气稀薄,火光微弱,幼清凝出一些清澈的仙力,点亮微光。
黑洞洞的山洞,如同外面的夜,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思索良久,幼清离开山洞,一手在前,另只手抽出断情。
她在寻找这个临界点。那个分割他们的世界的临界点。
断情能够割开因果,更别说这个空间折叠的星球。
天才俱乐部的大学者们说得没错,多读书确实可能救人一命,譬如现在,幼清便猜测这里的星神之力已经扭曲了时空,他们找不到彼此,或许就是因为他们根本处在不同的空间。
幼清摸到了一层薄膜。
就像幼儿的胎衣,湿漉漉,滑溜溜,在她的仙法下无所遁形。
幼清抬起断情,轻轻割开那层胎衣,眼前的景色就像一层被剥离的皮肉缓缓坠落,最终与她的世界完全融合。
忽然,一把剑刃冷不丁地劈砍而下,幼清反手格挡,莹莹冷火照亮了眼前人,彼此都是一愣。
“应星?”幼清先是惊喜,继而是狂喜!
她都不知道找了多久,终于…终于找到他们了!
可应星的状态并不好,他脸色灰败,呼吸缓缓,唯有挥出的剑是有力的,在见到幼清时,这股力气也消失殆尽,让他扶着洞壁坐了下来。
里面燃着一道蓝色的火光。
仔细看来,应星竟然借用最后一张符箓的力量焚烧了一块晶石,若不是寻常火无法点燃,他也不会出此下策。城
在这冷蓝的光下,幼清看到了靠在洞壁上的丹枫。
他呼吸粗重,压抑着痛楚般喘着气,幼清见状,迅速递给应星一壶清水,然后坐在丹枫身侧察看他的情况,应星看了看,并未接过,幼清叹道:“好了,我知道…我这里有很多水,喝吧。”
等幼清拿出第二壶水喂给丹枫后,应星才拿起水壶,双手微颤地放在唇边。
丹枫已经无法吞咽了。他浑身发抖,压抑着无名的痛苦,不只是肉身的伤痛,更是从心脏蔓延到身体每一寸的钝痛,幼清看他身上缠着布料,又看应星的衣服破烂不堪,便明白大概,她伸手解开,底下的模样确实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丹枫的伤被烫得皱成一团,都不像是人的皮肉了!这个伤口似乎是贯彻肩膀的圆洞,如今却被人用火烫在一起,更是用了针线缝合……
丹枫引以为傲的龙吟之术失了作用,幼清甚至看到一旁处理伤口剩下的染血布料上散落的、破碎的肩骨。
“只为应急。”应星捂着额头,知道做此事的残忍,也明白不这样处理,丹枫挺不过回到仙舟,甚至可能无法蜕生。
幼清看清楚伤情后便开始为丹枫疗伤。
自从幼清来后,那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春雨般湿润温暖的空气。
幼清一手为丹枫疗伤,另只手丢出乾坤袋,催促道:“应星,赶紧吃些东西恢复体力。”
应星一手搭在膝上,摇摇头,经历了方才的事情,即便饿,也没了吃东西的胃口,水壶中的清水源源不断,不知喝了多少,喉咙中刀割般的撕裂感才有所缓解。
他呼出一口气,侧头望去,丹枫一手握着胸口,额头青筋凸起,正抵在幼清肩上急促地喘息,幼清安抚地向他注入仙力,洁净的仙气流遍四肢百骸,身上被丰饶孽物洞穿的伤口纷纷愈合,幼清扶着他的肩,让他能靠向她,丹枫受伤不轻,疗伤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因她分身乏术,应星那边还来不及关照,只得全神贯注地救治丹枫,还好,丹枫本为龙尊,有幼清助力,他恢复半分神志,已经能用云吟之术自我调息了。
稍稍和缓过后,丹枫已然力竭,更是维持不住化形,便这样垂在幼清膝头,龙尾也蜷在她身后,合眼沉眠。
幼清抚着龙首,垂眸观察,见他并无大碍,幼清才抬手,握住了应星的手腕。
幼清的手总是偏凉的,放在平日,应星定会随手拍开,不准她乱捏,可饱受过干旱风沙之苦后,这样的清凉便如甘露,让他不愿再去摆脱了。
幼清握住他的脉门,静静听了会儿,又看他衣衫残破,上身只留了一件遮阳蔽体的里衣,此时也是为了散热半敞胸怀。
他身上还有淡淡的硫磺气,幼清用手背摸摸应星的脸颊与额头,他却抬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心,放在膝上,声音嘶哑道:“无碍。”
城
幼清说:“脱水严重,还好这里并没有烈日,否则你已晒成了人干!”
说罢又凝出一袋冰块,给他浮在额头的位置,追着为他降温。
应星的双唇均已干裂,幼清给他倒了一盆凉水,也找了条帕子,为他擦着脸颊脖颈,等轮到身子,应星接过帕子,自行擦拭起来。
洞里的温度适宜,幼清给他的水中亦有仙药,一炷香后,死里逃生的两人都恢复了不少。
外面黑黢黢、阴森森,似乎有万千蠕虫在爬动,又像风沙席卷,呼呼呲呲…让人神经经绷,生怕会有什么东西一拥而上,将人蚕食殆尽不可。
还好,幼清在这,悬着的心缓缓落地,应星眼皮发沉,靠着洞壁强撑精神,幼清见状,便指了指自己的肩头,应星微抬唇角,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
更像是刮蹭,一点力气都无。
他就这样靠在石壁上睡着了。
幼清眨眨眼睛,外面还游荡着她分出的虾兵蟹将,借用他们的视觉,幼清还在搜寻其余人的身影。
既然知道了空间的秘密,那便不能只用眼睛瞧,还是寻找气味更靠谱些,只可惜幼清养的都是小鱼小虾,会嗅味道的灵宠一个都没,再加上外面气候恶劣,气味分散,更需要强大的嗅觉来分辨,即便处于劣势,幼清还是在外面安插了不少眼线,也基本掌握了那个袭击飞船的巨物的所在地。
若不是应星破局,她就算在各自的空间上走上十七八年,也别想找到彼此的踪迹了。
正专注看着外面的情况,肩头忽而一沉,幼清收回目光,微微侧头,应星伏在她的肩上,双手抱着自己的武器,沉沉睡着,并未察觉身体的歪斜。
幼清一笑,悄悄把他的头往舒适的地方抬了抬,她两手抚着丹枫的龙脊,小声说:“难得瞧见你们两位这样依赖我呀…”
他们几乎是因过度疲惫而昏厥,所以没有听到这骄傲的一声,当然,也错过了她的长叹。
“不知道景元他们如何了,是分散还是同在一起…”
*
此时景元处仍是亮堂堂的,但身体的疲惫提醒他,现在或许已经过去了一整天,他并未离开,就坐在这群死掉的视肉中间,视肉这种寄生生物不会靠近死尸,尤其是同类的尸身,但景元并未掉以轻心,正因知道此处有能够寄生的孽物,他才不敢轻易休憩,必须时刻警惕周围的动静。
可即便自己同是得到“药师赐福”的丰饶“余孽”,但仍旧是肉体凡胎,整整二十四个系统时都不曾松懈神经,即便是景元也产生了强烈的倦怠感,他将石火梦身刺入地面,学着幼清的样子,借用雷电编织了一张能够笼罩自我的网,景元眼皮打架,几乎仰头睡去,即便是休息,景元也打了一半精神,就像那话本中睁着眼睡觉的奇侠,竟也能稍微缓解疲乏。
歇了一会儿,景元忽然觉得周围气温骤降,他强打起精神,架起阵刀,竖起耳朵听着周遭的动静,果然,脚下冰霜凝聚,更有箭矢破空之声,景元隐约听到白珩与镜流的交谈声。
“镜流,咱俩都在这射空气一个时辰了,便是寿瘟祸祖在这也得原地寂化,如果景元真的在这,万一打中他怎么办?”
“无妨,再打。”
那冷冽的飞光不断坠下,地面都被镜流劈得泥土翻飞,现在也被她冻在地上,成了厚厚的积冰。
景元合上双眼,试着去寻风声的归处,很快便找到了一寸位置,镜流与白珩似乎在不断攻打此处,景元架起阵刀,屏气凝神,听着镜流挥剑的频率,在她下次挥剑时,景元凝聚力量,奋力一斩。
雷光劈裂了那无瑕白月,两相撞击,面前的屏障如同玻璃炸裂,湿热黏腻的感觉缓缓消散,背后高大的树木也逐渐化成低矮的灌木,而眼前…正是坚持不懈的白珩与镜流二人。
白珩见了景元,几乎是跳起来抱住他的脑袋揉搓,镜流也露出微笑,轻声问着:“可伤了?”
分明与平时一样语调,却让景元眼眶发红,摇头道:“徒儿无事,让师父担忧了。”
“怎么忘了你的白珩姐?我可是先发现你在这的,我还以为镜流不信呢,结果她居然在这劈了一个时辰!”白珩揉揉发痛的手臂,感慨,“还好镜流的判断是对的,不然我们就要走了。虽不知是什么把咱们隔了起来,但只要打碎这层限制,想必就能与他们会面了吧?”
有景元的先例,她们便明白,她们六人为了寻觅彼此,恐怕都没有离开失事地多远,只不过受不同空间的阻隔才彼此失散,听到应星的响动,白珩本想先过去看看,但镜流并未动作,也不知是师徒连心,还是她确实感知到了景元的位置,她立在原地,打算先找到景元,再与应星会和,白珩自然赞同,吆喝了半天景元的名字,只可惜景元并未听到,见喊叫无用,镜流才决定出招,毕竟白珩射出的箭能消失不见,便代表攻击能够传到景元身边。
景元因为疲乏没有离去,也算是因祸得福,得以与镜流与白珩团聚。
城
喜悦之后,淡淡的忧愁攀上心头。
过去这么久,他还不知道幼清是否安全,如何不担心?
他不抱希望,可还是问了声:“师父,此处只有你与白珩,并没见到其他人了么?”
“嗯。”镜流抬剑,指向不远处的山谷,沉声道,“方才你可听到那声异响?”
景元点头,镜流收剑入鞘,带头道:“应是应星,过去看看。”
历经千帆,镜流在面对不利之境时同样冷静沉着,望着她的背影,景元心中的忧虑逐渐散去,他跟上镜流的脚步,随之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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