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庖丁(二)
杨盼是学画画的, 大学期间对皮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毕业后,从事了与皮影相关的职业,意在把郭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发扬光大。为此, 她加入了皮影研习学会。1995年10月到南阜市交流学习后,失去了音讯。
顾放问杨父, 有没有皮影研习学会的人员名单。
杨父摇头, 女儿工作的事,他很少参与。杨母倒是提供了一个人的名字, 叫魏孝全,是杨盼在学会的同事, 也是同学。
顾放联系了魏孝全,魏孝全一听杨盼出事了,从蓉城赶到了南阜市。
魏孝全戴着黑边眼镜, 一七五左右, 中等身材, 长相也是中等, “真的是盼盼?”
“已经跟她父母确认过了,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魏孝全皱着眉回忆, “去年年底?不太记得了。“
“你们不是在一个学会吗?”
“我们是在一个学会, 可我们不是天天见面,大家平常都有自己的工作, 只有交流学习的时候在一块。”
“你们去年什么时候交流学习的?”
“过完国庆, 大概六七号的样子, 具体我不记得了。”
“交流了几天?同行的都有谁?”
“一个星期, 来的都是学会的人。”
“人名单给我们一份。”
“我等下写给你, 那个,盼盼真的死了?”魏孝全还是不肯相信。
顾放点头, “我们警方不会拿人的生死开玩笑,你要看看她吗?”
魏孝全摇头,“我和她是大学同学,关系一直不错,我还曾经憧憬过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可惜,她喜欢的不是我。”
顾放的心头一动,“她有男朋友?”
“也不算男朋友吧,只是关系暧昧。盼盼有意,至于他有没有情我就不清楚了。”
“他叫什么名字?”
魏孝全提笔写下他的名字,“展维义,当年盼盼就是听了他的演讲,才迷上了皮影,而我,爱屋及乌。”魏孝全苦笑,自始至终,杨盼的目光一直没有落在他身上。
“你有展维义的联系方式吗?”
魏孝全摇头,谁会留情敌的电话。
蓉城的皮影研习学会一共来了十五个人,1995年10月7日从蓉城包车到南阜市交流学习。
这两年南阜市大力发展非物质文化产业,旨在把南阜市打造成一个文化城市。
皮影就是其中的一项,为此特意建了一条文化街,包括皮影的制作过程、皮影戏以及皮影博物馆。
杨盼他们此行就是过来参观的,他们想在蓉城推广皮影戏,作为城市的标志性产业。
南阜市皮影研习学会证实,10月7日他们确实接待了从蓉城过来的同行。至于多少人,都是谁,他们不太清楚,接洽的是一个叫展维义的人。
双方的说辞能对上,说明确实有一个交流会。
为进一步核查,顾放带着江胜宇、邱明、杨大伟和沈星言一起去了蓉城。
首先要去找的就是展维义,展维义是皮影研习学会的会长。
学会在开发区的一幢写字楼里,租了一层。一进去就看到一个真人高的皮影,皮影是个大青衣,着红色印花的衣服,袖口和衣摆则是绿色,挽着发髻,发髻上还有簪花。
沈星言站到跟她一样高的皮影面前,看着皮影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顾放亮明身份,前台的工作人员让他们稍等,去叫展维义。
沈星言环视整个办公室,地面上、办公桌上摆放了各种各样的皮影,有人物、动物和背景。
可是却没有给人公益组织的感觉,反而更像个公司。前台的小姑娘长得很漂亮,身材苗条,长发挽成了髻,走路的时候,上身不动,脖子挺得很直,耳环以极小的幅度摆动,下身从臀部到大腿也是不动,只有小腿在走动。
沈星言突然想起皮影,若是手摆动的弧度再直一些,她的行动就跟皮影一样了。
顾放也盯着前台的背影看,沈星言凑到她身边,“她走路姿势是不是很奇怪?”
顾放点头,“像……”
“皮影。”
“对,你看他们。”另外几个工作人员,脸上没有表情,接拿东西时手臂都是笔直的,像极了后世的机械舞。
前台小姑娘回来了,带他们到会议室,说展维义有客人,让他们稍等,马上就来。
随后端了茶水过来,她放茶水的动作越发明显,更像是个皮影人。
待她出去,江胜宇搓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怎么觉得这么瘆得慌。”
邱明低低地嗯了声。
江胜宇:“连小邱都感觉到瘆人,那确实瘆人。”
门被推开,展维义进来了。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黑色西装,白衬衣,头发精心地梳在脑后,长得很帅气,气质沉稳。魏孝全跟他比,在外形上确实输了。
他走路倒是正常,很客气地笑道:“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帮助警察同志的。”
顾放也跟着笑起来,“你们学会看起来挺正规的。”
“我们有正式的批文,我也在用心经营,每年都会去学校里演讲。我们的会员很多是从学校里发展来的,年轻人才是将来大力发展皮影事业的支柱。”
“展会长的精神令人钦佩,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会员?”
“有一百多人,每年我们还会组织会员到其他省市交流学习。”
“最近的一次交流学习是什么时候?”
“我们前些日子去了海市,跟当地的学会展示了我们制作的皮影,还演了好几场皮影戏。”
“听说你们去年去了南阜市。”
展维义轻笑,“是的,认识了当地很多老艺术家。”
“去的人里面有一个人叫杨盼,你还记得吗?”
展维义顿了下,“抱歉,人太多,我不大记得。”
顾放:“你的学员都是你演讲发展来的,不会都不记得名字吧?”
“我只记得一些表现出色的,有的人就是来混个名额,交流学习露下脸,平常也不来学会。要不这样,我让人查一下。”他站起身,打开门,对着刚才的前台道:“小王,把去年去南阜市交流学习的名单给我。”
过了会儿,名单拿过来,展维义扫了眼,递给顾放,“您看。”
杨盼的名字赫然在列。
顾放指给他看,展维义蹙着眉沉思,恍然大悟,道:“哦,是她啊,刚毕业的小姑娘,挺年轻的,对皮影特别痴迷。”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真不记得了。”展维义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是吗?展会长,我劝你想好了再回答,录假口供可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顾放提醒他。
展维义笑笑,“我没有说谎啊,我说的是真话。”
“杨盼死了你知道吗?”
展维义的手一抖,水险些撒了,“你说什么?”
“我说她死了。”顾放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被人剥去了皮。”
“啊?!”展维义的脸色瞬间惨白,“不可能!”
顾放冷笑,“展维义,我最后再说一次,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我们。若是被我们查出来,你有半丝隐瞒,什么后果我想你比我清楚。”
“可是我跟杨盼真的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展维义紧紧捏着水杯,指节泛白。
顾放见他依然是这套说辞,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这份名单我拿走了。”
“您请便,慢走。”
展维义送他们到门口,神情有些恍惚。
沈星言突然道:“展会长,能送一个皮影给我吗?”
“当然可以,小王,你去拿一套皮影出来。”
前台捧着一个长条的盒子出来,放到沈星言手上,沈星言道谢,又说:“我记得皮影好像是用驴皮还是什么制作的。”
展维义的身体一抖,“啊,是的,驴皮……牛皮和羊皮也可以。”
“你们的皮影是用什么做的?”
“我们的?我们用的牛皮。”
“有什么不同吗?”
“其实都差不多,只不过牛皮和驴皮的质地更好,坚固,透明性好。”
“展会长什么时候有演讲?我也想去听听,多了解一下郭嘉的非物质遗产。”
“不够凑巧,我刚演讲过一场,最近没有计划。”
“那真是不巧,可惜了。谢谢展会长送的皮影,我们就不打扰了。”
一行人离开学会,上车后,顾放道:“魏孝全说展维义和杨盼关系暧昧,而展维义却说不记得杨盼,两个人必然有一个在说谎。”
江胜宇道:“我看展维义有问题,提到杨盼他的神情就有些不一样,明显有事情瞒着我们。”
顾放问副驾驶的沈星言,“你怎么看?”
沈星言摆弄着皮影,“你发现没有,展维义的右手无名指有一圈的皮肤特别白,那是戴戒指的地方。”
“你是说他结婚了?”江胜宇诧异。
“已婚或者刚离婚不久的男人,年轻的女会员……”沈星言的话锋突然一转,“我在前台看到展维义在1月23号有一场演讲,演讲地点在慧明大学。”沈星言看向顾放,“我们要去听一听吗?”
顾放勾起唇角,笑得有几分邪魅,“做为初来蓉城的客人,咱们不给展会长捧场,是不是说不过去。”
江胜宇大笑,“小沈,你的眼睛够尖的啊。”
“做法医嘛,总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江胜宇竖起大拇指,“怪不得祁家宝叫你沈姐,要不是我怕我的老脸没地方搁,我也想你叫一声沈姐。”
沈星言瞥他一眼,“你还是叫我小沈吧,你叫我沈姐,我得老成什么样啊。”
江胜宇哈哈大笑,顾放也弯了弯唇角,目光落在沈星言把玩的皮影上,目光沉了几分。
第32章、庖丁(三)
距离1月23日还有几天, 顾放他们排查了杨盼的社会关系。杨盼在皮影剧团上班,主要的工作就是制作皮影。她的工作性质单一,不需要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 跟剧团里的人都相处得不错。
杨盼的同学都反应杨盼是个好相处的人,她在画画方面天分很高。大家一直以为她毕业后会继续深造, 谁都没想到她会到剧团里做皮影。
展维义在学校的演讲, 很多人去听了。他们就觉得是一场普通的演讲,也没有煽动人心。不知道为什么杨盼会因为一次演讲, 彻底投身到皮影事业当中。
顾放和沈星言一起到了杨盼的家,杨母病了, 杨父苍老了很多,他们现在活下去的支撑就是抓到杀害女儿的凶手。
杨盼的房间里摆了很多皮影,有成品, 也有做了一半的。
顾放问:“杨盼平常就在房间里做皮影?”
杨父点头, “是的, 她以前还会出去逛街, 自从接触到皮影,也不出去逛了, 休息日就窝在房间里做皮影。”杨父叹息, “我真不知道她痴迷什么。”
沈星言戴上手套,翻动皮影, 又拿下架子上的书, 是一本详细介绍制作皮影过程的书, 书上还有杨盼的笔记。
拉开抽屉, 抽屉里是一个笔记本, 沈星言打开,是杨盼的工作日志。
杨父道:“我看过这本日志, 没有什么东西可供参考。”
沈星言翻看了几页,全是每天做了什么的记录,她翻到最后一页,是1995年的10月6日写的,只有一句话:终于要去南阜了。
“这本日志我们能拿走吗?”
杨父点头,“只要能抓到凶手,这里的东西你们随便拿。”
顾放打开衣柜,里面的衣服都是春秋款,“杨盼交流学习一个星期,她没有带行李吗?”
“带了,不过不多,她妈妈还说她,秋天天气易变,让她多带点,她不肯,说用不着。”
顾放又指着皮影说:“这些都是她亲手做的?”
杨父点头,“盼盼大三那年,突然就开始摆弄起皮影,她还说找到了有意义的事。为了学习制作皮影,她特意跟着师傅去学,刚开始不会用刻刀,手上都是口子。”
“她跟谁学的皮影。”
“好像姓萧。”
“住在哪里?”
“住在祁县,对了,叫萧通章,盼盼说他家里祖上就是做皮影的。”
顾放一行人又去了祁县,在祁县的入口,放着一个巨大的牌子,写着“欢迎您来皮影之乡”,再往里走,路的两旁摆着各式各样的皮影。
江胜宇咂舌,“这阵仗,可够唬人的,要是晚上来,得吓一跳。”
顾放乐,“还别说,就这大小,跟真人一样。”
沈星言可笑不出来,她盯着窗外的皮影,目光越来越沉。
他们先到了当地派出所查萧通章的住址,没想到这个人还挺出名,一说派出所的人就知道。
萧家的祖上以演皮影戏为业,慢慢的,有了名气,萧家也逐渐发迹。萧家把皮影当做图腾,每年别家祭祖,他们家祭拜皮影。
萧家祖上用过的一套皮影,至今仍被他们珍藏在祠堂里。
萧通章是萧家的二房所出,大房人丁稀疏,只有一个萧通武。萧通武不务正业,别说制作皮影,皮影戏的戏词都背不下来。
萧通武的爷爷见儿子没有心思在皮影戏上,孙子也不成事,只能从旁系里找,便相中了聪明懂事的萧通章。萧通章天分不算好,可他刻苦啊,一天天,不停地练。
萧老爷子甚是欣慰,临死前把衣钵传给了萧通章。
萧通章成为萧家的掌门人,萧家的皮影产业在他手里进一步扩大,萧家制作的皮影成为祁县的一大标志。
来祁县的人都会带上一套皮影,萧家的皮影水涨船高,有些皮影甚至卖出几十万的高价。
萧家还有专门的演出剧团,近一千人,蓉城的剧团跟他们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萧通章四十岁左右,穿着唐装,手腕上缠一串佛珠,嘴角总是微微上扬,很是平易近人的样子。他拿起盖碗,手腕晃动了几下,抬起手臂,往建盏里倒入茶水。
顾放笑道:“萧先生真雅兴。”
“我喜欢喝茶,学了点皮毛,招待客人也方便。顾队长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你认识杨盼吗?”
“杨盼?你说的是那个痴迷皮影的小姑娘吧。”
“是的,她曾经在你这里学习制作皮影。”
“我们萧家靠做皮影起家,很多人慕名而来,可我也不能每个都招待吧。这个杨盼,我看她实在喜欢皮影,又有天分,就让她去厂子里学习了。”
“学了多久?”
“一个多月吧,她有天赋,学会了制作过程,再苦练手艺就行。”
“你当初也是这么学的吧。”
萧通章笑起来,“是啊,我们那时候不比现在,没有傍身的手艺,以后连活路都没有。为了生活,没办法,只能逼着自己学。”
“你最后一次见到杨盼是什么时候?”
“那可久了,她临走前过来跟我告别,我记得那天下着雨,应该是夏天吧。对,就是夏天,她是大三的暑假来的。她说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她想以后从事与皮影相关的行业,还问我,能不能来我的公司,我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
“现在的孩子们,做事情三分钟热度,我怕她来了之后又不喜欢了,我还要培养,浪费精力。”
顾放见问不出什么重要的,站了起来,“那我们就先走了,若是你想起什么跟杨盼有关的信息,麻烦联系我们。”
萧通章说一定,亲自送他们出门。
……
眼看着天边最后一缕阳光沉没,赶回蓉城已是来不及,顾放决定在祁县住一夜,第二天再回蓉城。
几个人找了个旅馆,开了三间房。沈星言和顾放各一间,江胜宇和邱明一间。
接连奔波,几个人都累了,吃了晚饭便各自回了屋休息。
沈星言躺了一会儿,满脑子都是皮影,想起来喝点水,发现热水瓶是空的,便拎着出来,准备让前台给换瓶满的,听到她们在议论萧通章。沈星言心中一动,不声不响地站在了一旁。
说话的是个大姐,看年纪跟萧通章差不多,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语气颇有些不屑,“你别看萧通章现在很风光,他小时候可吃了不少苦。他是他爸爸在外面的小老婆生的,刚回萧家的时候,谁都不待见。
萧家的老爷子甚至不让他上桌吃饭,还不准他叫爷爷,甚至发话这辈子都不会让萧通章进族谱。”
小姑娘听的入迷,“那他怎么成了萧家的掌门人?”
“说来也是命数,萧家的大房萧清源本来天资聪颖,萧老爷子对他寄予厚望,甚至让他出国留学深造,希望他回来能将萧家发扬光大。
谁知道萧清源回来后,竟然不肯接手家族产业,说什么要发展新兴产业。还带回来一个黄头发绿眼睛的女人,可把萧老爷子给气坏了。
硬是逼着他赶走了洋女人,给他重新说了门亲事。萧清源不愿意啊,不肯结婚。萧老爷子强按头,以死相逼,萧清源没办法娶了后来的老婆。”
小姑娘叹息,“封建糟粕害死人啊。”
沈星言却不同意,萧清源如果真的喜欢洋女人,他就不会任由萧老爷子把她赶走,说到底还是不够爱她。
她悄咪咪放下暖壶,站在小姑娘后面听。
大姐瞧见她,笑了笑,白了小姑娘一眼,“你知道什么,萧清源出国留学是萧老爷子给的钱,他除了当少爷什么都不会,要是被赶出去,怎么生活。再说了,以前不都是这样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后来呢?”
“萧清源的老婆是书香门第,知书达理,时间长了,萧清源还就喜欢上自己的老婆了。”
小姑娘脸都黑了,“这是什么事啊,合着他这么快就放弃那个洋女人了。”
沈星言笑,意料之中。
大姐拍了下她的脑门,“你以为演电视剧呢,哪有那么多深情的男人。”
小姑娘哎呦一声,捂着脑门,“你又打我,快讲!”
“后来萧清源的老婆怀孕了,生下了萧通武。萧通武天资聪颖,三岁能识字,五岁能背诗,画画无师自通,萧老爷子十分欢喜。可惜好景不长,萧清源的老婆突然生重病过世了,萧清源一蹶不振,也不管儿子了。
萧老爷子只好亲自教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萧通武像变了个人,以前认识的字都不认识了,诗不会背了,画的画都是怪物,很吓人。萧老爷子请了大夫,大夫说萧通武受到了刺激,以后还能不能恢复,要看天意。”
小姑娘又叹息,“好好的一个家,可惜了。”
“所以说,有女人的家才叫家,要是萧清源的老婆不死,萧通武也不会受到刺激,说不定他现在就是萧家的掌门人,还有萧通章什么事啊。”
沈星言深以为然,“萧清源的老婆什么时候死的?”
“那就不知道了,有很多年了,萧通章都四十多了。”
“那萧通武呢?”
“他?听说70几年的时候犯了流氓罪,萧通章想办法把他保了出来。萧通章说萧通武败坏了萧家的门风,把他赶出了萧家,后来就没人见过他了。”
沈星言皱眉沉思,感受到一道目光,抬头看去,顾放站在走廊,想来也听到了萧家的故事。
顾放朝沈星言使了个眼色,沈星言随他进了房间。
顾放:“她说的话,你怎么看?”
“坊间的传言一般真假掺半,但是故事线大差不差。萧清源妻子的死亡是个转折点,如果她还在,萧通武就还是那个聪明的萧通武,萧通章还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大家族少不了内斗,那时候又是郭嘉刚刚建立,百废待兴。如果萧清源妻子的死另有隐情,萧通章也脱不了干系。”
“凑巧的是杨盼曾经来过这里。”
顾放皱着眉沉思,“如果真的这么巧,这件案子就不是简单的谋杀了,可是杨盼是大三的暑假来的,已经过去两年多了,如果萧通章要杀她,为什么要等到一年后?”
第33章、庖丁(四)
是啊, 为什么要等到一年后?当时就杀了她不是更好,何必大费周章到南阜市。
沈星言:“还有一点,如果杨盼真的知道了什么事情, 她为什么不报警?”
“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事情到底是什么样, 我们还不知道。先回去休息吧, 距离23号还有几日,我们在祁县多待几天。”
沈星言回去, 顺便到前台拎热水。讲故事的大姐不在了,只有小姑娘在看电视。
沈星言问小姑娘, 大姐是哪里人,怎么对萧家的事知道的这么清楚。
“她是本地人,萧家的事, 本地人几乎都知道, 只有我们外地的像听故事一样。”
沈星言笑笑, 说你慢慢看, 便回了房间。喝了杯水,又冲了热水澡。才睡下, BB机就响了, 宋熙君问她在哪儿。
沈星言叹气,只得起床到前台借电话给她回信息。她真的怀念后世, 一个手机就能搞定一切。
宋熙君得知她在出差, 回了句等你回来再说。
沈星言给她发了个电话, 让她打过来, 宋熙君仍然是那句等你回来再说。
沈星言敏感的察觉到, 她可能出事了,凭着原主脑海中的记忆, 沈星言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一直是盲音,没有人接。她再三确认没有记错,又打了过去,依然是盲音。
沈星言给祁家宝留言,让他明天去看下宋熙君,把宋熙君家的地址发给了他。
祁家宝的信息回的很快,他说他明天一早就去。
沈星言回到房间,躺在泛着消毒水味道的床上,有个猜测,叹了口气,翻个身,闭上了眼睛。
……
门被拍响,沈星言迷迷糊糊的起床,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在旅馆里。披上衣服,打开门,顾放把早餐递了过来,“吃过饭再去走访下。”
沈星言点头,拿走了早餐,洗漱过后,咬着包子走到楼下。
顾放已经在等了,看到她转身朝外走,沈星言急忙跟上。
顾放没有开车,只是到处走。沈星言也不问,吃完包子,又喝豆浆。
公园里有遛弯的,带小孩儿玩的,也有下棋的。
顾放朝带孩子的女人努了下下巴,沈星言会意,走了过去。
“哟,您家的孩子真可爱,读幼儿园了吧?”
女人笑眯眯的,“是啊,生病了,今天没有去。”
“天气冷,孩子就容易生病,我姐家的孩子自从读幼儿园后三天两头生病。”
“幼儿园孩子多,容易交叉感染。你姐家的孩子读大班还是小班?”
“小班,可淘了。”
女人笑起来,“男孩子都淘。”
沈星言见家常聊的差不多了,话锋一转,“我是来祁县旅游的,听说咱们祁县最出名的就是萧家的皮影,我朋友让我带几套回去,我也不懂,想找人帮忙也找不到。”
“你问我算是问对了,我就是做皮影的。”
“可真巧,在萧家的工厂里吗?”
“那没有,萧家要求条件高,我不够。”
沈星言做出吃惊的样子,“做皮影还那么高的要求?”
“是啊,要会画画,还要读过书,听说最近招的有大学生,我勉强小学毕业,哪能进得去。”
“大学生做皮影?”
“看你就没见识,大学生做皮影怎么了,咱们祁县的皮影那可是出名的。每年县里都会举办皮影大赛,夺得冠军的皮影,拿出来拍卖。你知道这次的皮影知道卖了多少钱吗?”
女人很神气,沈星言顺着她的话问:“多少钱?”
“说出来吓死你,三十多万。”
“这么贵!”沈星言咂舌,确实惊到她了。
“这还不是贵的,去年,不,应该算前年,一套皮影卖了这个数。”女人张开手掌。
“五十多万?!谁会出钱买这么贵的皮影?!”
“那皮影可不是一般的皮影,是萧家耗时一年做出来的,无论是做工,配色,皮质,都是上乘。”
“你的意思是每年的冠军都是萧家?”
“那当然,谁能赢得了萧家。”
“谢谢大姐,你真是帮了大忙,我回头就去买萧家的皮影。”
沈星言去找顾放,顾放跟一群下象棋的大爷在一块,笑得脸上都有褶子了。他看到沈星言,朝她使了个眼色,走了过来。
沈星言把打听来的告诉顾放,顾放道:“跟我打听到的差不多,看来这个萧家已经垄断了祁县的皮影。”
“我比较在意皮影大赛,皮影大赛是在每年的12月份举办,算是庆祝元旦,可惜我们来晚了,没能看到。”
两人回到旅馆,江胜宇他们也回来了,他们打听到了相同的消息,江胜宇在发牢骚,“我干一辈子也挣不多这么多钱,几十万买皮影,皮影是金子做的!”
说完他怔住了,“艹,不会吧!”
顾放和沈星言的脸色都不好,邱明也后知后觉的想到了。
江胜宇的冷汗瞬间就下来,“要真是,那太TM的残忍了。头儿,下一步怎么办?”
“你和邱明去查下95年大赛的皮影被谁买走了,我和小沈先回蓉城,再去会会展维义。”
大家分头行动,回去的路上,沈星言的BB机响个不停,顾放扫她一眼。
沈星言讪笑,“不好意思,昨晚收到熙君的信息,打她家电话又打不通,我让家宝去她家看看。”
“出事了?”
“她爸妈离婚了,宋洪泉被查出来行贿。前年宋洪泉的公司亏空,为了公司能够运转,宋洪泉送出去一大笔钱,以低价拍到了一块地,后来又转手把地卖掉,赚的钱填了公司的窟窿,公司这才保住。
尝到甜头后,宋洪泉陆陆续续送出去几百万。现在事情被查出来了,宋洪泉被刑拘,财产被查封。
好在熙君的母亲和父亲已经离婚,她们的生活暂时没有受到影响。只是熙君,不想读研究生了,办了退学。”
顾放:“她是不想面对同学吧。”
“也没有心力读了,家宝说熙君在找工作。”
“有帮的上忙的,尽管开口。”
“谢谢,暂时应该不用。”
车子在高速上飞驰,沈星言的BB机终于不响了。
……
蓉城,慧明大学礼堂。
礼堂坐满了学生,顾放和沈星言坐在角落里。
展维义站在台上,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大衣敞着,露出同颜色的西装,蓝色条纹的领带。他戴了一副无框眼镜,笑起来有些斯文败类的味道。
坐席上的女学生有的脸色通红,满面寒春,有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沈星言承认,展维义的外形对于女孩子确实有杀伤力,他的演讲也有水平,不会让人觉得无聊。
顾放一直皱着眉,翘着二郎腿,“制作皮影一般经过选材、处理、画稿、过稿、镂刻、敷彩、发汗熨平、缀结八个工艺,光是处理这一个工艺就需要去毛、刮挺、去脂、晒干等工序。
做起来何其繁琐,更别提后面的用各种刀做镂刻了。一个演讲,只是大致讲了这些工艺,我们听了除了赞一句老祖宗的伟大智慧,还到不了要以皮影为业的程度。
杨盼做皮影,应该有个契机。”
演讲到了尾声,展维义见现场的气氛被带动起来了,趁机说:“我们学会希望有更多年轻的力量宣传皮影,我这里有一些皮影,送给大家。不过前提是,要回答出我的问题。”
顾放切一声,“小伎俩。”
偏偏小伎俩最管用,很多学生举手。沈星言一看女生占大多数,不禁叹息,不要被男人的外表迷惑。
展维义现场提问,学生现场作答,他觉得回答的好的就送皮影,收到皮影的女孩子很高兴。
顾放冷笑,“他还真会找,都是漂亮的女孩子的。”
沈星言一看,果真如此,她上下打量顾放,果然男人对女人的相貌最在意。
顾放瞪她,“我有他那么肤浅吗。”
沈星言哦了声,“也是,丽丽长得那么漂亮你都不动心,你是打算当和尚吗?”
“不要打听上司的私事。”顾放站起身,朝台上走去,沈星言赶紧跟上。
学生们陆陆续续的走了,有几个女孩子围着展维义,向他请教问题,展维义笑得眼睛都快没了,看出来他很享受。
顾放晃到他身边,道:“听了展会长的演讲,真是受益匪浅啊。”
展维义没想到他们会在,脸色变了变。
女孩子们诧异地看着顾放,发现顾放比展维义长得还要帅后。有胆子大的女生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但是在见到沈星言后,闭了嘴。
沈星言一直看着展维义,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和嫉妒。
顾放:“当年杨盼就是这样被你骗到学会的吧。”
展维义当下恼了,“请顾队长注意言辞,杨盼是自愿加入的。”
“难道没有展会长在其中推波助澜?”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展维义转身收拾皮影,要走。
顾放并不放过他,“你和杨盼的事你妻子知道吗?”
展维义的手一抖,皮影掉在了地上。
顾放哧一声笑,朝女孩子们道:“找男人要擦亮眼睛,展会长结婚了哦。”
沈星言比展维义更快地拿起皮影,“展会长,瞒着我们的事该告诉我们了吧。”
第34章、庖丁(五)
□□大学会议室。
展维义垂头丧气, 总是在意形象的他,大衣领子歪着挂在脖子上,“你们为什么非要揭别人的伤疤, 盼盼死的那么惨。”
“既知道她死的惨,你为什么还要撒谎。她失踪一年多, 你为什么不报警?”沈星言质问他。
“我……”展维义低着头, 不敢说。
沈星言:“我帮你说,你是怕东窗事发, 保不住你会长的头衔。在你眼里,虚无的头衔比人命更重要。”
展维义不语。
沈星言:“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杨盼的事都告诉我们。”
展维义:“我到盼盼的学校演讲那年是93年, 盼盼读大三。她正对前途迷茫,听了我的演讲问我做皮影好玩吗,我告诉她好玩, 她要是想学可以找我, 我给了她联系方式。
我以为她不会找我, 可她在一个周末联系了我, 说她想看看,做为今后工作的参考。我很高兴, 一方面是可以发展她进入学会, 另一方面,盼盼很漂亮, 跟这样的女孩子在一起, 是一件愉悦的事。”展维义仿佛想起当时的情景, 嘴角弯了起来。
沈星言暗暗撇嘴, 明明是见色起意。
展维义继续道:“盼盼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我做了一遍她就学会了。起初她兴致勃勃,做好了皮影会拿给我看, 很快她就厌了。为了让她能继续留在我身边,我告诉了她萧家。”
顾放:“所以她就去萧家了?”
“是,我只是随口说说,我想让她知道皮影做好了也可以做成产业。可我没想到盼盼真的去了,还见到了萧通章。”
顾放:“杨盼去萧家是什么时候?”
“大三的暑假。”
顾放和沈星言对视一眼,对上了。
顾放:“杨盼在萧家学了多久?”
“一个多月,她回来后把做的皮影给我看,萧家的技术果然很好,无论是配色,还是雕工,都比我们做的细腻。盼盼的眼睛里有了光,我知道她找到了今后的方向。盼盼加入了学会,还让我帮她找剧团,她说毕业后她就去。
我和她的感情也是在这个时候进了一步,我跟她说我离婚了,她很同情我,经常开导我。我也沉浸在她的温柔里,无法自拔。”
展维义自嘲地笑笑,“有一天我和她去逛街,很不巧,碰到了我老婆,盼盼这才知道我在骗她,要跟我断绝来往。我跪下来求她,求她呆在我身边,我甚至用死来威胁她,她心软了。
可是却没有办法回到以前了,她总是在高兴的时候提我老婆,我骗她说我会跟我老婆离婚,她又信了。”
渣男!沈星言暗骂,专骗单纯的小姑娘。
“盼盼的技艺越来越好,到大四的时候遇到了瓶颈,她想把皮子做的更薄一些,可是皮子薄了之后,就无法雕刻出想要的形状。她就想到了萧家,毕业那年,她又去找萧通章。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萧通章竟然亲自教她。”
顾放一惊,“等等,你说杨盼毕业后又去找了萧通章?”
展维义点头,“是的,盼盼得到了萧通章的真传,技术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顾放猛地站起来,转身朝外走。
沈星言收起本子,急忙跟上。
展维义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钻戒的位置。
……
萧通章给顾放倒茶,“两位去而复返,是案子有了新的进展?”
“萧总猜的不错,确实有了新的进展,杨盼毕业那年又来过萧家。”
“是吗?我不记得了。”
“看来萧总的记性不好,萧总连自己教过的人都忘了。”顾放的目光如炬,“还是说萧总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萧通章大笑,“顾队长真会说笑,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萧总是不打算承认了?”
“承认什么?我什么都没做过。”萧通章虽然笑着,眼睛里却有了寒意。
顾放站起身,“我希望萧总能一直这么说,小沈,我们走。”
回到车上,顾放吐出一口气,“萧通章这个老狐狸,没有确凿的证据,他是不会承认的。”
沈星言建议,“我们可以到萧家的工厂里查,肯定有人知道杨盼来过。”
“就算知道杨盼来过又怎么样,并不能证明萧通章杀了杨盼。”
“其实案子的关键还是在南阜,毕竟杨盼是南阜被杀的。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到南阜,而且杨盼的日志里透露出,她对南阜之行的期盼。她在期盼什么?”
沈星言拿出杨盼的日志,再次翻起来,“她的日志里一开始是记录制作皮影的过程,后来变成对皮影制作的探索,起先是如何雕刻的更精致。
到了她快出事的时候,全是关于皮子的记载,她似乎在寻找一种更好的皮子。难道南阜市有她想要的?还有一点,为什么她到南阜市交流学习不带着日志?”
顾放:“难道她预料到会出事?她为什么不报警?受到了威胁?……去蓉城的名单已经排查完了,目前没有发现可疑的。南阜市出席交流会的人,我们还没有查。等胜宇他们回来,我们就回南阜。”
江胜宇和邱明天黑了才回来,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喜色。
江胜宇道:“查到了,95年购买皮影的人是海市的一个富商。他听说祁县每年都举办皮影大赛,特意从海市赶过来的。”
“我去联系局长,让他请海市的警方协助。”
顾放出去打电话,沈星言把查来的消息跟江胜宇和邱明共享。当听到杨盼毕业那年又去过萧家后,江胜宇骂了一声老狐狸,“咱们被萧通章骗的团团转。”
“问题是他到现在还不承认,我们得找到确切的证据才行。”
顾放很快回来,“局长说他会联系海市的警方,大家去休息,明天一早回南阜。”
四个人从南阜到蓉城,再从蓉城到祁县,现在又要从祁县赶回南阜。
顾放、邱明、江胜宇换着开车,人歇车子不歇,终于在晚上赶回了南阜市。
沈星言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街道,突然有了回家的感觉。
顾放马不停蹄地跟张长明汇报查来的线索,张长明很欣慰。一年多了,终于有了进展。
他说南阜市参加交流会的名单,他来想办法。
局长的头衔十分好用,只半天,就拿到了交流会名单。原来交流会上不单有南阜市和蓉城皮影研习学会的,还邀请了几位有影响力的人物,钟教仁教授也在受邀之列。
在交流会的最后一天,萧通章的名字出现了,他竟然来过南阜!
这是突破性的发现,大家都很兴奋,只等着海市警方的消息。
沈星言也很高兴,因为法医室里又添了新人,这人她还认识,是洋城年轻的法医安信。
安信是来市局培训学习的,洋城没有老法医,洋城的局长打了报告,让安信来市局跟鲍武一段时间,本事学到了再回洋城挑大梁。
鲍武正愁法医室没人,安信一说要来学习他就答应了。
安信正在电脑里录文件,见到沈星言朝她打招呼,“沈法医,我们又见面了,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他笑嘻嘻的,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叫我小沈就行,指教不敢,相互学习。”沈星言跟鲍武讲了案子的进展。
鲍武道:“总算没有白辛苦,……你来的早,多带带小安,这孩子不错。”
安信朝沈星言拱手,待她坐下,安信把椅子拉到她身边,低声道:“我听说你们这次的案件难度很大,真是羡慕,刚到市局就能跟着破案。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跟着出去办案。”
“别急,会有机会的。”沈星言打了个哈欠,睡了一晚,还没有缓过来。
法医室的电话响了,是鉴定中心打来的,又有人来做伤情鉴定。
沈星言带着安信过去,是个女人,一只眼睛乌青,左边的嘴角肿的老高,她撸起袖子,胳膊上也是伤。
沈星言拿过她的伤情鉴定申请书,教安信如何做鉴定。
……
海市终于传来了消息,找到了购买皮影的富商。起初富商不肯借出皮影,后来得知皮影可能牵扯到命案,便答应借给警方,但是不得损坏,不然他要照价赔偿。
二支队的人看着盒子里价值五十多万的皮影,谁都不敢动,动坏了,谁有钱赔。
顾放大手一挥,连盒子一块拿到法医室,“老鲍,这事就交给你了。”完美地把皮球踢开了。
鲍武也不想接这烫手山芋,挤怼顾放,“身为人民警察,要勇于承担责任,你剪一小块下来,我化验下。”
顾放小心翼翼地提起皮影,“您看哪个地方合适,您剪,就说我是剪的。”
“够意思。”鲍武拿起剪刀,在裙角处,剪了很小一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顾放啧啧称赞,“不亏是老法医,下刀就是稳准狠。”
“少贫,结果出来了我再告诉你。”
“不用,我在这等。”顾放拎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
“结果出来还早。”
“我等得了。”顾放环抱双臂,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推醒,鲍武告诉他。皮影里化验出人的皮肤组织,至于是不是杨盼的,还要进一步做DNA检测。
顾放顿时精神了,“不管是不是杨盼,我都可以申请对萧通章的逮捕令了。”
在逮捕令发出的时候,法医室传来消息,人皮组织确定是杨盼的。
第35章、庖丁(六)
抓捕萧通章的逮捕令一发出, 一支队的人坐不住了。
“顾放真的破案了?假的吧,咱们队一年都没有进展。”
“逮捕令都发出来了,顾放亲自去抓人。估摸着, 春节前就能结案了。”
“完了,这不是打我们队的脸吗, 以后还怎么在二支队面前晃。”
“叫我说, 还不如咱们自己破呢,破不了, 丢人丢到家里。把案子给人家,人家破不了还好说, 结果人家两个多月就给破了,丢人丢到外面去了。”
杜震海听着他们议论,脸色发青, 他不信顾放真的破案了。
杜震海去找张长明, 张长明正在接电话, 满脸喜色, 挂断电话,张长明道:“震海来了, 坐。”
杜震海站着没动, “顾放真的破案了?”
“要等到抓住嫌疑人,审讯过了才能定, 我估计有七成。”
杜震海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可他不想就此认输, 勉强笑道:“七成啊, 我还以为百分百呢。”
“震海, 你是老同志,办案经验丰富。顾放年轻, 想法多,心思转的快。你们都是咱们局里的骨干,要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杜震海哼了声,“反正我是老了,该给年轻人让步了。”
“杜震海!”张长明严肃起来,“当初是你说旧案积压太多,要给顾放一部分,我同意了。现在人家破案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杜震海,你是二支队的队长,队里都在看着你。”
杜震海垂下眼睑,“我一定会破个案子给你们看看。”
……
顾放带人抓捕了萧通章,萧通章一点儿拒捕的意思都没有,很配合。
省厅亲自督办,着祁县警方查封萧家,并对萧通章住处的皮影进行化验。由于工作量大,市局和几个县市的法医都被抽调过来。
一组负责标记、采集检材,一组负责化验。安信被安排在采集组,沈星言则在化验组。
量实在是大,又征集了很多实验器材。
化验结果出来后,大家都很沉重,竟然检出了3种不同的皮肤组织。也就是说除了杨盼,还有两个人,这两个人是年纪在18到25岁之间的年轻女性。
目前DNA数据库还不完善,无法匹配出死者,只能先将DNA留存。
顾放突击审讯了萧通章,萧通章什么都不承认,他只有一句话,“你们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皮子我是收购的,至于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我不知道。”
顾放问他要供货商的联系方式,他却说无可奉告,顾放打人的心都有了。
跟顾放的急躁相比,萧通章就气定神闲的多了,他好像料定警方没有证据。只要他扛着不说,48小时后,警方就无权再扣押他。
顾放在办公室内转圈圈,连让海市的富商过来指证的心都有了。
江胜宇烦躁地直挠头,“明明知道他是凶手却无能为力,顾队,我和邱明找证人去!”
“去哪里找?”
“萧家,我就不信,没人出来做证。”
顾放摇摇头,“没用的,要是能找我还等到现在,萧家上下,包括工人都已经串过供。”
“我们就这样干等着?!”
“不,会有突破口,只是我还没想到。”顾放把自己关到了房间内,梳理整个案件。
杨盼是听了展维义的演讲,对皮影产生兴趣,跟着展维义学会了制作皮影。学会后,杨盼就腻了,展维义为了留住她,告诉了她萧家。
杨盼这才到萧家寻求进一步提高皮影制作的技术,从而认识了萧通章。
技术得到提升后,为了做出更好的皮影,杨盼转而追求更好的皮子。毕业那年,又到了萧家。
那她在萧家有没有找到更好的皮子呢?如果萧通章告诉她最好的皮子是人皮呢?
顾放的脑海中突然迸射出火花,他打开门,快速走向审讯室。
萧通章轻笑,“顾队长想通了?”
顾放也笑,大马金刀地坐下,“你看我猜的对不对。你让展维义到各个学校演讲,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发展学会的会员,其实是在帮你物色皮子的人选。
展维义的学会就像是一出畸形的皮影戏,他变态的要求每个人像皮影一样行动。他把自己看成整幕戏的导演,以救世主自居。”
“你说的展维义我根本不认识。”
“别急,等我慢慢说。展维义把符合条件的学员介绍到萧家,再由你亲自把关。你给学员洗脑,若是她们同意献祭,你就遵照她们的意愿;若是不同意,你就杀了她们。
你要的是她们的皮,只要目的达到,她们的意愿不重要。”
展维义哈哈大笑,“顾队长真会讲笑话,我可没有这种本事。”
顾放冷冷注视着他,继续道:“杨盼毕业那年,到萧家寻找更好的皮子,你告诉她,人皮才是最好的。要想得到好皮子,就要生剥人皮。若是人死了,皮相就不好了,要热乎的,活的皮子,才能制作出最上等的皮影。
你专挑年轻的女孩子下手,因为女孩子的皮肤细腻,更符合你的要求。”
萧通章面无表情,“顾队长真会猜,可惜都不对。”
“可是你的表情告诉我,我都猜对了。你可以咬死不开口,展维义可做不到。”顾放站起身,当着他的面吩咐江胜宇抓捕展维义,他回过头对着萧通章龇牙一笑,“等他招了,你再说性质就不一样了。”
萧通章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顾放出了审讯室,江胜宇问真的要抓捕展维义吗,顾放道:“抓,他就算不是主谋,也是从犯。抓来后,立刻提审!”江胜宇和邱明立刻去抓人。
祁家宝拿着笔录,站在顾放身后,一脸的崇拜,他什么时候才能这么威风。
……
展维义被抓到,可他跟萧通章一样,死活不承认。他说不认识萧通章,萧家太有名气了,整个皮影界都知道。当初介绍杨盼去,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任凭顾放如何审问,他就是不改口。
结果抓到两个,两个都不开口。
萧通章还有十个小时就要放了,这十个小时内,找不到突破口,再抓到他就难了。
必须跟时间赛跑!
顾放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黑板上的关系图被他画了又画。
突然传来一阵说话声,沈星言来了,祁家宝正告诉她,案件到了胶着状态,没有找到突破口。沈星言却笑嘻嘻的,仿佛胸有成竹。她的身边站着一个人,正是画出死者素描画的钟教仁教授。
顾放盯着钟教仁,眼眸越来越深。
沈星言走到他跟前,“我找到证人了。”
“他?”顾放打量钟教仁。
钟教仁颔首,“你好顾队长,我们又见面了。”
“你?指证萧通章?”顾放的脑海里掠过什么,快的没有抓住。
钟教仁点头,眼睛望向久远的时光,“我还有一个名字,萧通武。”
顾放:!!!
不止顾放惊了,江胜宇他们都惊了,没想到钟教仁竟然就是失踪了的萧通武。
这消息太劲爆了,更劲爆的是,找到他的竟然是沈星言!
沈星言在他们心中的形象突然高大了起来,江胜宇拍着沈星言的小肩膀,“可以呀小沈,不声不响干大事。”
祁家宝的双眼直冒泡,“沈姐果然最牛!”
杨大伟和温客朝沈星言竖起大拇指,就连邱明都说了句厉害。
此刻的沈星言就像是二支队的救星,她在他们眼里浑身闪着blingbling的光。
顾放看队员一边倒地夸沈星言,咳嗽一声,“行了,等下再夸,先办正事。”他朝钟教仁点下头,带着他进了审讯室。
萧通章听到开门声,嘴角勾了起来,“顾队长,就算你抓到展维义也没用,他指证不了我。”
“那我呢?”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萧通章睁开眼睛,看到顾放身边站着一个花白头发的男人。年纪五十多岁,穿着黑色的夹克,里面是黑白格的衬衫。他就像在书里浸泡过,就连头发丝都写着知识渊博四个大字。
顾放道:“眼熟吗?”
萧通章的瞳孔突然变大,“是你!你还没有死?!”
钟教仁冷笑,“你还没死,我怎么敢死,我活着就是为了今天。”
萧通章仰天大笑,“我当初就该杀了你!除草没有除根,是我咎由自取!”
“当我看到那具被剥了皮的尸体,我就知道这事是你干的,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东窗事发。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忐忑中度过,我祈祷着顾队长早日抓到你。老天开眼,40年了,我母亲终于可以瞑目了!”
钟教仁眼眶湿润,说到母亲二字,声音哽咽。
萧通章怨恨地盯着他,“你一出生什么都有,有疼你的父母、爷爷。你偏偏还那么聪明,整个萧家的人都喜欢你,说你是萧家未来的希望。
我呢,我一出生就被人唾弃,我是私生子,见不得光。不能到饭桌上吃饭,甚至不能叫爷爷。同样姓萧,凭什么你高高在上,我就要被踩到泥地里?!
你永远不会知道,在寒冷的冬天,盖着三床被子睡觉的感觉;你也永远不会知道,因为没有吃的,跟狗抢吃食的感觉;你更加不会知道,因为学不会做皮影,被父亲用皮鞭抽打的感觉。
为了做好皮影,我整夜整夜的不睡觉,手被刀子割的千疮百孔。即使这样,父亲还是嫌弃我,因为我没有你聪明,没有你讨人喜欢。可我明明是他生的,是他非要跟外面的女人生下我!他根本没有征得我的同意!”
萧通章狠狠擦去眼角的泪水,自嘲的嘴角泛出苦意,却说出不甘的话,“同是萧家人,你有的,我也要有,你没有的,我也要有!我执掌萧家后,萧家的产业迅速扩张。试问整个皮影界,提到萧家,谁不敬上三分。若是萧家给你,你做得到吗!”
钟教仁满含恨意,“可你也将萧家推向了覆灭,你毁了萧家!”
萧通章近乎癫狂,“那又怎样!我做到了先人不敢做的,用人皮做出的皮影才是最好的!”
第36章、庖丁(七)
其余三人像看疯子, 萧通章却桀桀怪笑起来。
“杨盼是甘愿献祭,她跟我一样追求极致,兽皮已经无法满足她了。她想尝试, 又不敢,我可以成全她, 用她自己的皮, 做最极致的皮影,可惜她看不到了。不过我给她留了纪念品, 等我去下面的时候,一起带给她。”
顾放不想听他的疯言疯语, 问:“你是如何杀死的杨盼?”
“很简单,我给她注射了动物激素,可以让她的心脏衰竭, 这样不会影响皮子的质量。我趁激素发作的时候, 剥下她的皮, 等剥完, 她恰好死去。”
祁家宝惊骇,眼睛里翻滚着巨浪, “太残忍了, 杨盼死前得有多痛苦。”
“不,她很高兴。”
“胡说!哪个人被生剥掉皮会高兴!”
萧通章冷冰冰地道:“就算不高兴也没办法, 已经开始就不能结束, 是她要献祭的, 跟我没关系。”
“你这是杀人!”
“那是你们的看法, 你们永远无法理解艺术。”
去你M的艺术!
祁家宝要爆出粗口, 顾放按住他,道:“你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了另外两个女孩子?”
萧通章惋惜地叹口气, “第一个没有经验,激素注射的量不够,皮剥到一半,她就开始挣扎。没办法,我只好一刀杀了她,在她咽气前,剥下了大半,可惜了,剩下的不能用。”
祁家宝又要爆粗口,顾放紧紧按着他的肩膀,“第二个呢?”
“第二个量又太大了,没剥完,她就死了。”萧通章再次惋惜地叹了口气,好像她们都不是人,而是物品,“杨盼是最完美的,量合适,皮肤又细腻。”
祁家宝因为气愤落下眼泪,他紧紧攥着笔,纸快要被戳破。
人渣!畜生!
钟教仁攥着拳头,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萧通章在他眼里,跟恶魔没有两样,“当年萧清朗就是这样杀死我母亲的?”萧清朗即萧通章的父亲,钟教仁的亲叔叔。
“是她运气不好,意外撞见了我父亲打算用人皮做皮影的事,没办法,她不死,我和父亲都无法再在萧家待下去。要怪就怪老头子,谁让他偏心,什么都给你们!”
萧通章看向钟教仁,“你果然聪明,当时我父亲以为你受到了刺激,废掉了,才没有对你下手。想不到你八岁就骗过了所有人,你的心智果然不一般。……看你的样子,这些年似乎过得不错。”
“背负杀母之仇背负了四十年,你说我过得不错?!”
钟教仁走到他跟前,提起他的领子,“你说我的心智不一般,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看到你父亲在我母亲的饭食里下药。我一开始不知道,等母亲死了,我才知道,那天萧清朗都干了什么!
我试着告诉父亲,可他因为我母亲的死,心灰意冷,根本不听我讲了什么。我又想告诉爷爷,可我才八岁,没有证据爷爷怎么会信我。后来,我又听到萧清朗跟丛婉儿密谋,要杀我,永绝后患。
我确实被吓坏了,不是装的。爷爷找来医生后,我慢慢才好了,可我不敢显露出来,只好继续装傻。有爷爷在,他庇护着我,他死后,我无依无靠,只能逃离萧家。”
萧通章悚然一惊,“所以,我设计让你犯下流.氓罪,你是知道的?”
“是,我若是不随了你的意,你还会想出第二计,第三计,倒不如将计就计,离开萧家。”
“很好很好,我终究是输了。……离开萧家后你去了哪里?”
“我无处可去,你不是说我永远不会知道跟狗抢吃食的感觉吗,我告诉你,我不但抢了,我还把狗杀了,吃了狗肉!我四处流浪,跟各种人要饭吃。
在一次机缘巧合下,我认识了一帮偷渡的人,跟他们一起到了香江。我想这么远了,你一定找不到我了。我重新拾起了画笔,以画画为生,即使收入微薄,我靠着自己的双手生活,不用讨饭吃,不用跟狗抢。”
钟教仁仿佛想起当时,眼睛里有了一丝异样的光芒,“我的画渐渐有了名气,有慕名而来的,他们的钱给的很可观,我终于过上了顿顿吃饱的生活。
有一次,我画了一副香江的夜景图,被一位学校的教授看中,他惊叹于我画画的技术。当得知我没有老师教,只是自己摸索着画的,他给我抛出了橄榄枝。
我到学校里当旁听生,对于一直流浪的我来说,能再次进到学校,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在教授的指导下,我的画越画越好,拿到了学校的设计大奖。
教授帮我争取了香江的永久居留证,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舍弃了原来的名姓,改名叫钟教仁,一辈子忠于教化人心,我不想再看到第二个我。
在学校里教了一段时间的书,我发现这不是我想要的。恰好一次读报纸,一个富商在找文物修复师,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去了。第一次,我没经验,查各种资料,请教专业人士,终于修好了。在修好的那刻,我找到了我今后为之奋斗的方向。
不顾教授的阻拦,我回到了内地,做起了文物修复师。这么多年,我的样子变了,名字也变了,我想即使我站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我了。
果然,在南阜市的皮影研习交流会上,你没有认出我。
你是高高在上的萧家掌门人,在你眼里,别人都是蝼蚁,更何况饱经生活之苦的我,我只比你大五岁,看起来却像比你大十几岁。
萧通章,我来之前已经到法院递交了起诉书,状告你、萧清朗、丛婉儿故意杀人!”
钟教仁吐出一口恶气,这么多年,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搬掉了。母亲的死得以昭雪,他的身份也得以重见光明。
萧通章萎靡的坐在椅子上,再也没了刚进来时的嚣张,钟教仁的指证,他无可辩驳。
他还交代,确如顾放所说,展维义充当中间人的角色。八年来,介绍了十多人到萧家,可惜差强人意,萧通章只选中了三人。
至此案件告破,从钟教仁的母亲算起,历时四十年。
消息传到一支队,整个办公室里响起哀嚎。
“完了完了,以后在二支队面前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也真是奇了怪了,二支队今年怎么连续侦破大案,他们是不是拜了哪路神仙?”
“别搞封建迷信,我看顾放就是运气。”
“运气什么时候到咱们队里。”
杜震海黑着脸,沉声道:“都闲着没事干,手头的案子都破了?有聊天的功夫,多出去走访走访。”
队员们垂头丧气,各自走开。杜震海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他就不信顾放一直这么走运。
二支队里却静悄悄的,大家各自坐在位子上,眼神悠远。
顾放坐在张长明的办公室里,把案情报告放在他桌上,“领导,还有几天过年了,给我们提前放假吧。”
张长明笑骂,“别的队里破了案,都兴高采烈的,你们队里,破了案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得。省厅对你们队大加赞赏,杨盼的案子压了一年了,省厅顶着很大的压力。如今案子告破,压力没了,省厅的领导们都高高兴兴地准备过年了。”
“我们队紧跟领导步伐,也回去高高兴兴的过年。”
张长明白了他一眼,“少跟我贫。”
“领导,我们连续两个多月没有休息了,就当是给省厅的领导泄压的奖励。”
“行了行了,滚吧。”张长明摆手,让他赶紧走。
顾放打立正敬礼,“遵命。”一溜烟的跑了。
张长明轻笑,待他出了门,笑容敛去,神情慢慢凝重。
二支队一听提前放假,低气压立刻没有了,大家都收拾东西回家过年。
顾放插着口袋晃悠到法医室,法医室里沈星言正在抱着大部头的书在看,安信在请教鲍武问题,即□□中毒后,尸表的表现是怎么样的。
顾放瞥了他们一眼,走到沈星言跟前,“看什么呢?”
“我在找提取动物体内激素的方法,萧通章说是个医生教他的,那萧清朗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四十年前的技术比现在落后的多,提取足以致死的激素量,应该颇费了一番功夫。”
“你找到了吗?”
“最常用的方法是组织破碎法,就是将动物的组织冷冻后再碾碎成粉末,加入适量的甲醇等,将激素溶解出来。”
“你看,这个方法就很简单,只要有心,不难实现。”
“可是谁会想到用动物激素杀人。”
“也许当初萧清朗杀人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提取出来的是激素,他只知道人吃了这些东西后,会毫无察觉地死去,也许他只当是毒药。”
沈星言点头,“也有可能。”
“案子已经破了,这些就不去追究了。我们队已经提前放假了,你们呢?打算坚持到最后一天?”
沈星言挑眉,“身为人民公仆,当然要坚守阵地。”
顾放拱手,“在下佩服,不过你妈前些日子发消息给我,让我照顾照顾你。”
沈星言震惊,“我妈什么时候又发信息给你了?”
“去祁县的时候,那时候太忙,我忘了。快下班了,要不我照顾你一下,送你回家?”
沈星言翻白眼,“明明是顺路好不好。”
顾放龇着牙乐,“我要出去几天,你帮我留下顾球球,我最近太忙,顾不上它,它都快抑郁了。”
“你要回家过年吗?”
顾放眼睛里的笑意瞬间敛去,可是嘴角依然弯着,“不回,有别的事。”
沈星言敏感地察觉到她的话戳中了顾放的痛处,便道:“顾球球交给我,你尽管去吧。”
顾放白她一眼,“听你的话跟我要出去就义似得。”
“呸呸,别说犯忌讳的话。”警察本来过得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最忌讳说些生呀死呀的话。
顾放大笑,“我百无禁忌,下班了去办公室找我!”
鲍武看了过来,顾放朝他挑衅地挑了下眉,“放心,拐不跑你的人。”
鲍武笑骂,“没个正形。”
沈星言盯着顾放的背影,其实不是他给队员争取假期,是给他自己争取的吧,他到底要去哪儿?
第37章、造了什么孽
沈星言很尽职, 每天早晚各遛一次顾球球。顾球球真的抑郁了,满脸的不高兴,即使出门也是郁郁寡欢。无论沈星言怎么逗它, 它都提不起兴致。
沈星言给它买了玩具,它玩一会儿就腻了, 更让沈星言郁闷的是, 这条狗有自己的主意。每次出门,都是它在前面走, 沈星言虽然牵着绳,却是被牵着的那个。
她很想夺回主动权, 可是顾球球根本不给她机会。她刚牵着绳走两步,顾球球就跑到她跟前,还对着她叫, 仿佛在说搞错位置了。
沈星言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就是欺软怕硬, 换成顾放, 你敢吗?”
顾球球汪汪叫两声, 很不屑的样子,仿佛在说我就是欺软怕硬怎么了。
在跟顾球球斗智斗勇两天后, 沈星言放弃了。
她在办公室里吐槽, 安信除了乐就是乐,鲍武有的时候会露出担忧的神情。
安信不在的时候, 沈星言问鲍武, 顾放干嘛去了, 已经两天了, 人影都没看到。
鲍武白她一眼, “别瞎打听。”
沈星言觉得顾放肯定有事,还是大事, 不然鲍武不会三缄其口。
又过去两天,顾放还是没有露过面。沈星言每次去他家,迎接她的都是顾球球的叫声。她撸着狗头,问:“你爸爸这段时间去哪里了?马上过年了,局里后天就放假了,你爸爸再不回来,你只能跟着我过年了。”
“汪汪!”顾球球蹭她的腿,意思是求收留。
沈岚一早给沈星言打电话,让她放假后去她那边过年。
原主的记忆中,沈岚的家是一处小院,院子里种了许多玫瑰,建了玻璃房。房间很大,布置的很田园风,随处可见小花。
有的时候她就在想,沈岚这么浪漫的人是怎么跟陈华一起生活的,陈华就是个糙汉。
除夕,顾放没有出现,沈星言拎着包,牵着狗,下了楼。
她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司机会不会让狗上车,她伸手拦出租,出租车司机一看她牵着狗,都摇头。
沈星言无奈的看顾球球,顾球球哼唧两声坐在了地上。
沈星言咬牙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回头跟你爸报销。”她挥舞着票子,蓝色的票子在风中blingbling闪光。
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士,有司机在她跟前停下,摇下车窗,先看一眼顾球球,再问道:“姑娘,你去哪儿?”
“申海路橙苑花园。”
“狗是你的?”
“嗯,能走吗?”
司机再次看向顾球球,“它不会尿吧?”
“不会,它很听话。”为了让司机相信顾球球是个听话的狗狗,她拽了下狗绳,顾球球站起来,在她的腿上蹭了蹭。
司机:“行吧,上车。”
“好勒,谢谢师傅。”沈星言打开车门,先把顾球球抱上去,自己再上去,跟司机解释,“我要回我妈那过年,我怕他单独在家,不安全。您放心,不会弄脏您的车,我昨晚给他洗过澡了。”
司机叹气,“你们这些小姑娘自己都照顾不了,还要养狗。”
“做个伴。”
“没男朋友?”
“没呢,刚参加工作,没有时间谈。”
于是司机顺着话茬问:“做啥工作?”
沈星言看了眼他的后脑勺,笑道:“我的工作很冷门。”
司机被她这句话点燃了兴趣,“多冷门?说来听听,我可拉过不少干冷门的客人,最偏的就是做入殓的。”
“我也差不多。”
“做入殓?”司机惊诧。
“呃……法医。”
“什么玩意儿?”司机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没听懂。
“我说我是法医。”
咚——!一个急刹车,沈星言重重撞在前排的椅背上,顾球球也嗷一声叫,跳下了座位。
司机擦着额头的汗,重新发动车子,从后视镜里看着面容稚嫩的小姑娘,暗骂一声卧槽!
“真看不出。”
沈星言笑,“理解,大多数人一听到法医都是你这种反应。”
司机讪笑,不再跟她搭话,只是通过后视镜里看她,不知道是后悔为了钱拉人,还是后悔问她的职业。
到了橙苑花园,沈星言递给司机一百块,司机摆摆手,“太多了。”他把小票给她,价格不及三分之一,沈星言还是塞到他手里下了车。
按照记忆走到沈岚的家,她按了下门铃,有个阿姨跑了出来,年纪四十多岁,短发,戴着围裙,一边跑一边用围裙擦手,脸上堆满了笑,“言言来了。”
沈星言点点头,“沈姨。” 沈琳是沈岚的远方表姐,给沈岚当保姆。沈岚不会烧饭,也不喜欢做家务,赚钱后就想请个阿姨,正好沈琳来找她,想让她介绍份工作。家里两个孩子在读书,负担不起。
沈岚其实不太喜欢这位表姐,嫌她唠叨,还嫌她总是句句不离丈夫和孩子,没有自我。
沈琳倒是对沈岚很好,不但把家里收拾地利利索索,还研究新菜给她吃。沈岚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忍下了沈琳的念叨。
沈琳要接沈星言的包,突然见看到顾球球,吓一跳,“哎呀,你怎么弄了条狗回来?你妈不喜欢狗。”
“这条狗她会喜欢的,我妈呢?”沈星言牵着顾球球往里走,也没有给沈琳包。
院子里的玫瑰都被剪了枝,枝干包了起来。玻璃房里的玫瑰开的正艳,鲜艳的红色里夹杂着粉色或者白色。
“年底了,店里忙,你妈早出晚归的。”
“也好,多赚点钱。”沈星言换上拖鞋,进了屋,把顾球球的四只爪子擦干净,解开了绳子。
顾球球刚到陌生的环境,很警惕,不离沈星言半步,她去哪儿它就去哪儿,好像个卫士。
沈星言的心里一动,摸了摸它的头,“球球,这是我妈妈家,没有危险。”
顾球球哼唧两声,在她的身上蹭了蹭,开始在屋子里乱转,似乎是在熟悉环境。
沈琳咂舌,“这狗还挺有灵性。”
“嗯,它应该是警犬。”她也是突然意识到的。
沈琳包了饺子,做了白切鸡和蒜蓉小土豆。她跟沈星言说,她包了很多饺子冻在冰箱里,过年这几天够她们娘俩吃了,她要回老家过年去了。今天是除夕,再不回去,赶不上初一了。
沈星言很理解,过年都想跟家人团聚,“你回吧,我们又不是小孩子,能照顾好自己。”
沈琳有些诧异,“言言,你长大了。”
沈星言苦笑,都说她长大了,不长大又怎么办呢。
吃好午饭,沈琳就走了,沈星言一个人在家无聊,牵着顾球球到附近散步。
橙苑花园都是小别墅的房型,上下两层,附带地下室和小花园,住在这里的都有点身家。她现在才意识到沈岚的确有钱,怪不得眼睛都不眨就给她买了房子,几万块钱在她看来根本不叫钱。
沈星言突然好奇她的店是什么样,于是她找了个电话给沈岚的BB机发信息,询问门店地址。结果,沈岚根本没有回。
沈星言叹息,“球球,我们都是没人理的,咱们俩一起过年吧。”
顾球球汪汪叫了两声,突然挣脱她的束缚朝前跑去,拐了个弯不见了。
沈星言大惊,“顾球球!”急忙追过去,冲过拐角,看到顾球球兴奋地围着一条狗转圈。
那条狗浑身雪白,尾巴朝天竖着,像扫帚一样。毛很长,眼睛黑漆漆的,像葡萄,笑起来憨憨的,竟是条萨摩耶。
顾球球围着萨摩耶上蹿下跳,还要去闻人家,那不值钱的样子沈星言都不忍直视。
她跑上前拉住狗绳,“顾球球,你矜持点。”
顾球球单身太久,看到心爱的对象实在难以自控,根本不管沈星言。
沈星言对着萨摩耶道:“你家人呢?不会跑丢了吧?”
萨摩耶朝身后叫了几声,一个男人闲庭信步般走来。他穿着灰色的运动套装,黑色羽绒服,戴一顶咖啡色鸭舌帽,“芽芽。”
萨摩耶朝他跑去,站在他身边直摇尾巴。
男人蹲下身子,摸了摸萨摩耶的头,“别怕,它只是喜欢你。”
顾球球眼巴巴地看着,很想过去,又顾忌男人。
沈星言:“不好意思,你家的狗太漂亮了,我家这条见色起意。”
男人轻笑,“没关系,你家的狗很听话,竟然不会跑过来。”
沈星言笑笑,顾球球受过训练,就算再想过去,也不会去。
“它叫什么名字?”
“……球球。”
男人抚摸着芽芽的下巴,“去跟球球玩一会儿吧。”得到命令的芽芽朝球球跑过去。
顾球球却突然后退几步,它摇着尾巴,显然很想去。
沈星言摸摸它的头,“去吧,没事的。”
顾球球撒欢一样跑到芽芽身边,又围着她上蹿下跳,还朝她做出亲密动作。
沈星言的脸有些烧,顾放你家的狗单身太久了,他想谈恋爱。
男人的脸上一直挂着笑,“你是刚搬过来的吗?没有见过你。”
沈星言:?
男人继续道:“你别误会,我天天遛狗,住在小区里的人几乎都认识。”
沈星言恍然明白过来,“我来我妈家过春节。”
“你妈家?你这说法很奇怪。”
“我们各住各的,互不打扰。”
“也挺好,我叫高寅,每天这个时间遛狗,如果球球想找芽芽玩,可以来。”
沈星言点了点头,自报了姓名,暗想这样也好,说不定顾球球就不会郁郁寡欢了。
……
下午四点多,沈岚才回来,她穿着及膝的黑色羽绒服,踩细高跟,画着浓妆。手肘处挂着小坤包,另一只手拿着大哥大。
电视开着,正在演广告,一条黄色的大狗窝在沙发上,瞧见她汪汪叫了两声。沈岚吓一跳,提高嗓门喊道:“沈星言谁准你把狗带回家的!”
沈星言正在上厕所,被她一嗓子惊得差点从马桶上掉下去,提着裤子就出来了。
沈岚正瞪着大眼珠子跟顾球球对峙,沈星言扶额,她真是一会儿一变,“它是顾放的狗,你不是挺喜欢它的吗。”
沈岚拎着拖鞋,从他身边绕过去,“你知不知道狗掉毛,回头我的沙发上、衣服上、桌子上、花上甚至被子上全是毛。”
“可他是顾放的狗。”
“我知道啊,顾放是你上司,长得又帅。我虽然夸他的狗好看,表现出对狗的喜爱,不代表我就真的喜爱,就跟顾客来我家买东西,我得赞美她,她才会舍得买,我要是实话实说,我能卖出去多少。”
“你这是奸商理论!那这样好了,我把狗轰出去,告诉顾放,我妈不让他住。”
“不行!算了,让他住着吧,谁让他是顾放的狗呢。小妮子,我告诉你,为了你老娘牺牲了这么多,你给我争点气,把顾放拿下!”
“啥?!”沈星言瞪大双眼,脑子里嗡嗡响,“妈,你卖货卖糊涂了吧。”
“我没糊涂,顾放多好的条件,长得帅,个头又高,有车有房,还是支队长,将来前途无量。这么好的条件打着灯笼都难找,你不趁机拿下,将来去哪里找这么好的。”
沈星言无语,“我们只是同事。”
“别跟老娘讲这个,当年我和你爸还不是同事。”
沈星言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沈岚冷哼,“老娘瞎了眼才看上你爸!我去卸妆。”
沈岚卸妆出来,换上了家居服,没了在外打拼的锋利,柔软了很多。
沈星言在厨房烧菜,沈岚走之前配好了菜,只需要炒一下,她做了尖椒肉丝,油爆青菜,又煮了两盘饺子。
沈岚坐在沙发上,腿翘在茶几上,一边撸狗一边看电视。
窗外响起鞭炮声,一声接一声,电视里放着喜乐的音乐,明明只有她们两个,却能感觉到热闹。沈星言嘴角微微弯着,把菜端到餐桌上。
叫沈岚吃饭,喊了几声没听到她应,沈星言走过去,见她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进屋拿了条毯子给她盖上,又拨了一些菜放在锅里热着。
沈岚嘟囔,“我眯一会儿,春晚开始了叫我。”
“还有一个小时。”
沈星言和顾球球一人一狗吃着晚饭,沈岚睡在沙发上,房间里流淌着音乐,电视柜上放着一盆紫色的兰花,灯光温暖,一切都那么祥和。沈星言想爸妈不知道在干什么,她距离他们太遥远了,不但隔了时光,还隔了时空。
沈岚到底没有起来吃饭,春晚也没有看,沈星言和顾球球一起守了岁。
初一,沈星言还在睡,感觉到脸上湿漉漉的,她去摸,入手一片温暖。睁开眼睛,对上顾球球的眼睛。
顾球球叼起狗绳,放到她的床上,还用头去蹭她的手。
沈星言rua着他的狗头,“球球,昨天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要矜持点。”
顾球球叼住她的睡衣袖子朝外拽,沈星言嘴角抽抽,她这是造了什么孽,要带着狗去谈恋爱。
第38章、家有“恶”犬(一)
大年初一, 别家在忙着拜年,沈星言却牵着狗绳,在小区里转悠。转悠来转悠去, 没有找到芽芽。她给顾球球做思想工作,“你的小美人没有出来, 咱们回家吧。”
话完一声炮仗响, 沈星言吓了一跳,接着响起第二声, 第三声……鞭炮声此起彼伏。除夕沈星言就已经感受到了跟后世不同的过年氛围,听着鞭炮声, 不禁湿了眼眶,这才是过年。
往年的春节,沈岚和原主都是在睡梦中度过的。因为在派出所辞职, 沈岚的父母不待见她, 沈岚也懒得去讨人嫌。
陈华很忙, 会挑春节的某一天给原主发个红包, 人就走了。
一家人感情淡薄。
沈星言牵着顾球球往家走,BB机突然响了, 沈星言一怔, 不会大过年的出案子吧。拿起来一看是顾放发来的,意思是他一时半会回不来让她照顾顾球球, 后面还跟了一句, 不用回。
沈星言撇嘴, 他是把她当免费劳动力了。
回到家, 家里暖融融的, 沈岚一点儿都不亏待自己,整个房间里都通了暖气。她还在睡, 一点儿起来的征兆都没有。
沈星言脱掉外套,到厨房烧水,准备煮点饺子。她给顾球球弄了狗粮,可是顾球球恹恹的,不肯吃。
沈星言想了想,拿起家里的电话给顾放留言:顾球球得了相思病。
顾放没有回,不知道在忙什么。
下午,沈星言又牵着顾球球出去转,还是没有看到芽芽,顾球球垂头耷脑的。
鞭炮声再次响起,沈星言兴致来了,跑到小卖部买了鞭炮和烟花。她怕在沈岚的小院子里面放,沈岚发飙,就在院子门口,点了一挂鞭炮,听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沈星言兴奋的双眼发亮。
顾球球对着鞭炮嚎了几声,跑到院子里去了。
鞭炮放完,又点上烟花,绚烂的烟花虽然在白日里略显苍白,沈星言依然很高兴。
沈岚披着羽绒服,穿着拖鞋,站在门口叫她,“回来,谁大白天的放烟花,晚上再放!”
沈星言跑回屋,因为太兴奋脸上红彤彤的。沈岚罕见地露出笑意,走到茶几旁,在一堆化妆品中扒拉了几下,拿出一瓶给她,“试试。”
沈星言见是某集,又看到茶几上的某芳,“这些都是你卖的?”
“是我准备卖的。”沈岚又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一小瓶某寇,“你试试它们再试试这个,看看效果。”说完脱了羽绒服,拿起沙发上的披肩,披在身上。
沈星言惊讶,“你有某寇?”她虽然没有研究过化妆品,也知道在后世这个牌子有相当大的受众。
“这是我在朋友那拿的,她拿不准要不要卖,让我给出个主意。”
“卖啊,为什么不卖,最好是拿下代理权,比你这样拿货卖好多了。”
“代理权哪是那么好拿的,我能卖出去就不错了。”
“你要相信女人的购买力,要是有渠道拿下整个广源省的代理权,你的店就可以扩大规模了。”
沈岚上下打量她,“以前让你试化妆品你就推三阻四,现在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沈星言干笑,“我这不是工作了,知道赚钱难吗。”
沈岚冷笑,“你确定这事能行?”
“能行,拿个南阜市的代理权也可以,这个牌子……”沈星言指着上面的介绍,“是浪漫国的,属于进口化妆品,你定位的高档一点儿,再打出进口的牌子,不愁卖。”
沈岚有些心动,“我想想。”她把某寇塞到她手里,“你去试试效果。”
沈星言嘴角抽抽,还是逃不过当小白鼠的命运。她去洗脸,BB机响起来,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走了出来,拿起来一看,脸色不禁凝重。
沈岚看到她那样子,叹道:“去吧,注意安全。”
沈星言拿起某寇,在手上挤了点,胡乱抹在脸上,“这些天你别出去了。”
沈岚一怔,“我知道了,你去忙。”
沈星言穿上羽绒服,顾球球突然蹿过来,要跟着她出去。沈星言摸摸他的头,“我要出任务,等我回来再带你出去玩。”
顾球球摇着尾巴,很有些不舍。
沈岚朝他勾手,“球球过来,外婆带你玩。”
沈星言脚下一个趔趄,这辈分涨得。
……
橙苑花园,12幢103。死者是一名男性,离异,报警的是他的前妻。因为提前好初一下午把孩子送过来,让他们父子在一起过节。
按了门铃没有反应,电话打不通,BB机也不回。前妻担心出事,这才报了警。
沈星言戴上手套、脚套,刚到一楼,迎面跑出来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围着她转圈,沈星言惊讶,“芽芽?!”
里面的该不会是……
她快步走到二楼,进到卧室里,高寅躺在床上,气息全无。
鲍武正在检查尸表,“大过节的被叫来,别有怨言,咱们法医就得时刻待命。”
“我知道的,可是他怎么死了?我昨天见过他,他叫高寅。”
鲍武撸起他的裤腿,露出伤口。伤口像是啮齿动物的撕咬伤,伤口已经结痂,伤口周围红肿,其他的伤口暂时没有找到。
鲍武:“根据尸僵程度判断,死亡时间在今日的八点到十点之间。”他看向墙角一直蹲着的芽芽,高寅死后,芽芽一直蹲在卧室守着。她好像知道高寅已经死了,不跑不闹。
鲍武:“抽它点血,看看它有没有狂犬病。高寅的尸体搬回局里,做进一步的解剖。”
两人从楼上下来,顾放和江胜宇正在给高寅的前妻采集口供。
高寅的前妻叫魏婷,魏婷擦着眼泪,“我跟他虽然离婚了,可我们还是朋友。周末或者过节,我会带儿子过来,让他们父子团聚。”
“高寅有仇家吗?”
魏婷摇头,“我们分开两年多了,我不知道这两年他有没有仇家,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
“你们为什么离婚?”
魏婷苦笑,“其实高寅对我挺好的,可是在他心里,狗才是最重要的。
我有一次生病,打电话给他,他说公司忙,让我自己去医院。如果是狗生病,不管公司有多忙,他都会赶回来,事无巨细的照顾。我觉得在他心里,我还不如一条狗重要,这才跟他分开了。”
顾放看向跟在沈星言身后,浑身雪白的芽芽。芽芽依然露着招牌式的笑容,可是她的眼睛里却透露出悲伤。
“高寅最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魏婷摇头,“年底公司忙,他好几次让我带儿子过来,可我实在太忙了,没有时间。我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过他了,不知道他的近况。”
“谢谢您的配合,如果想起什么请跟我们联系。”顾放站起身,江胜宇送魏婷两母子出去。
孩子仰着头,瞪着大大的眼睛,问:“爸爸真的死了吗?”
魏婷悲伤地道:“爸爸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可是他答应我带我去游乐场的。”
魏婷摸摸儿子圆溜溜的脑袋,摇摇头,“爸爸要食言了。”
“可是芽芽怎么办?我想带走她。”
魏婷想到因为芽芽离的婚,又要养芽芽,心里百味杂陈,“警察叔叔会照顾它的。”
“可是……”
“你还小,没有办法照顾它,等你大些再养。”
小男孩只好点头。
顾放抬脚上了二楼,他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下巴处露出了胡子茬,裤子上有些褶皱,皮夹克上的衣角脏了一块。他的样子像是好几天没有睡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赶过来的。
杨大伟他们都来了,散布在各个角落采集证据。房间有两层,还有院子,采集证据的工作量很大。
芽芽暂时没有去处,碍于顾球球心仪她,沈星言决定暂时领养她。
她瞥见桌子上的合影,高寅和妻儿笑得很开心,芽芽蹲在他身边。也许在高寅心里,这才是一家人。
尸体被运到市局后,进行解剖。
鲍武亲自解剖,沈星言记录,安信做助手。
由于死亡时间较短,尚未出现尸斑。死者的头皮完整,未见骨折,腹腔内未见出血、积液。脑、心、肺、肝、脾、肾胰腺等器官呈淤血,水肿改变,未见损伤。
组织病理学检验发现,死者肺部病变,检测出癌细胞。大脑中海马区神经元中检测出狂犬病病毒包涵体,伴随脑组织淤血、水肿,神经元变性,初步认定为狂犬病病毒性脑炎。
尸体表面未见机械性损伤,毒性检验为阴性。
初步判断该死者的死因为:狂犬病病毒性脑炎合并肺癌,最终导致呼吸衰竭而死亡。
沈星言把检验报告拿给顾放,顾放看完,问:“他身边的狗做了狂犬病检验吗?”
“做过了,没有狂犬病。”
顾放看她一眼,“狗在你家?”
“嗯,希望球球能安慰到她。”
“顾球球的恋人,不,恋狗该不会是她吧?”
“就是她啊,不然我为什么养她。你什么时候带顾球球走?我妈开始抗议了。”
顾放乐,“我看阿姨挺喜欢狗的,让她先帮忙养几天,等案子结了,我亲自登门道谢。”
“有眉目了?”
顾放摇头,“目前现场没有发现第二个人进入的痕迹,魏婷说高寅从小养狗,养狗经验丰富,对于狗身上的传染病也颇有研究。芽芽又定期打疫苗,高寅得狂犬病,有些说不通。”
“狂犬病有潜伏期,发作后2-4天会死亡,可是除夕那天我见过高寅,他一点儿症状都没有。芽芽很乖,和高寅有感情,不会咬他,我们对比了伤口,更像是某种大型犬的咬痕。”
顾放叫江胜宇和祁家宝,让他们去橙苑花园附近走访,寻找咬伤高寅的大型犬或者当时的目击证人。
第39章、家有“恶”犬(二)
经走访, 找到了当时咬伤高寅的大型犬,是一条德国牧羊犬。主人叫王筑,他说前几天在小区遛狗, 遇到了高寅,他家的狗很喜欢高寅家的狗。
两条狗在一起玩了会儿, 高寅要带狗走, 他家的狗不乐意了,咬了高寅。
狗平常很温顺, 这是它第一次咬人,王筑吓坏了。他家的狗虽然定期打疫苗, 他还是担心会出事,坚持要带高寅去医院。高寅说不用,他心里有数。
王筑见劝说不动, 也就随他去了。他想高寅也是养狗的, 知道其中的厉害。谁知道他竟然死了, 王筑很内疚, 早知道拉也要拉他到医院。
警方采集了德国牧羊犬的血液,经检测发现, 并没有狂犬病毒。
如此, 狂犬病病毒的来源就是个谜了。
橙苑花园是高档小区,进出人员管理严格, 围墙上又有电网, 陌生人进入的可能性不大。
警方排查了近几天进出橙苑花园的人员, 大多是走亲访友的, 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对公共区域的监控录像也进行了排查, 同样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顾放不得不转换破案思路,既然有狂犬病毒, 那得有狗吧。全市养狗的人很多,有登记过,也有没有登记过的。
重点放在没有登记过的用户,及市区的流浪狗。
这项工作的排查难度很大,一下子无法突破。
同时排查高寅的社会关系,查找跟他有过节的人员。
两项工作,在春节过完后,都没有进展。
法医室里,沈星言对尸体进行二次检验,希望能找到别的线索。
尸斑已经出现,大部分位于腰背部。沈星言一点点检查着尸体表面,头发丝都不肯放过。
安信从脚部看起,“我有个猜测,高寅是不是知道得了肺癌才同意离婚的?顾队那边查了高寅的就诊记录,他是前年查出来的肺癌,虽然是早期,也进行了治疗,复发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人都没了,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安信叹口气,“做了法医后,真的觉得人生无常,没有什么可计较的。”
“可还有人看不开。”比如说何理。
检查完正面,两人合力翻过尸体。沈星言依然从头部看起,因为死者的头发已经被剃掉,又有了尸斑,有些第一次尸检没有出现的,此刻显现了出来。
沈星言在死者的右耳后部靠下、挨着发际线的位置发现了一个针眼,由于位置隐蔽,第一次尸检并没有发现。沈星言立刻进行检验,结果发现,这个针眼就是将狂犬病毒注射进去的地方。
这个发现是个突破,沈星言立刻上报给顾放。
顾放很高兴,致死原因终于找到了,排除嫌疑人的条件又多了一条。
可是大家的情绪依然不高,主要是找不到头绪。顾放给大家打气,“法医在最大限度的帮助我们,我们也要拿出点成绩给他们看看。”
江胜宇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小半个月了,一点儿成效都没有看到。”他叫杨大伟,“你们那边排查的怎么样?”
“高寅开了一家公司,主营DVD机。他的员工说,老板很勤奋,早来晚走的,没见过他跟什么人起过冲突。生意上倒是有竞争对手,我们走访了几个人,他们对高寅的死都挺意外的,他们说对手归对手,还没有到下手杀人的地步。“
“那就是毫无进展。”江胜宇摊手,又摇摇头,等着顾放的下一步指示。
顾放眉心紧锁,在脑海中梳理着案情。
忽然电话响了,江胜宇顺手接起来,脸色凝重,“好的,我们马上到。”他放下听筒,对顾放道:“又发生一起命案,在望海路的南新小区。”
“通知法医,你和家宝跟我一起过去。”
南新小区是新建的小区,面积大,户型好,买房子的都是手上有些钱的。虽然比不上橙苑花园,比一般的小区定位要高档些。
死者是3幢602室的住户,男性,独居,养了一条边牧。
边牧很护家,警方人员到的时候,一直狂吠,请来了专业的训狗人员,才把边牧驯服了。
死者穿着睡衣,坐在地上,上半身趴在床上,双手紧紧抓着被子。双眼圆瞪,表情痛苦。
死者的尸斑已经出现,初步估计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三天。尸斑的位置位于前胸部、臀部及腿部。
沈星言先检查了尸表,没有发现外伤,想到边牧,心中一动。检查了死者的耳后,跟宋寅一样,耳后靠近发际线的地方有一个细小的针眼。由于没有尸斑,针眼非常不明显。
顾放走过来,以眼神询问,沈星言道:“要进一步尸检,我有个感觉,他会跟宋寅一样。”
顾放眉心紧锁,“一般连环杀人案不会杀人这么频繁,他们都会先享受一段时间,再准备杀下一个。这才一个多星期就出现了第二名死者,我猜凶手可能遇到了特殊情况。我们必须尽快抓住凶手,我怕很快会出现第三名死者。”
现场依然没有找到凶手进入的痕迹,凶手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走之前打扫了现场。
根据物业登记的业主信息,确定第二名死者叫盛亮,28岁,高级技术人员,父母是高知。
对于儿子的死,盛亮的父母很意外。儿子从小学习成绩优异,毕业后进入一家名企做高工,一直是父母的骄傲。
顾放问:“盛亮跟什么人有过节?”
盛母摇头,“他一个人在外面住,偶尔回来吃饭,很少说跟我们说他的事。”
“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初一他回来吃了个团圆饭就走了,他说单位里要值班,之后一直没回来过。工作后,他很少回家,我们已经习以为常,没想到他会……”盛母掩面哭泣,唯一的儿子死了,今后只有老两口相依为命。
盛父是个严肃的人,脸一直板着,可是眼睛里的悲伤比盛母有过之而无不及。
盛父说:“亮亮虽然为人高傲,可他是好孩子,不会跟人结怨。”
盛母也道:“亮亮是完美主义者,有的时候确实有些吹毛求疵,可他的出发点都是好的,都是为了设计出更好的产品。”
顾放了解完情况,问了盛亮在哪家单位就职,便开车过去。
盛亮遇害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单位,大家看到警察,表情都有些微妙。
顾放找到了盛亮的直属领导,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女人的表情悲戚,“盛亮是个好同志,对技术精益求精,知道他遇害,我们都很悲痛。”
这么官方的回答,让顾放的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盛亮跟同事的关系怎么样?”
“他……”女人停顿了下,“还行。”
“怎么个还行法?”
女人讪笑,“他吧,喜欢钻牛角尖,很少能听进去别人的话。尤其是在技术方面,快达到一言堂的地步了。我承认,他技术确实好,经他设计,做出来的东西确实漂亮。”
“他跟哪位同事的冲突最大?”
“这个……”女人迟疑。
顾放正色道:“若是因为你的隐瞒,延误了案件的侦破,我们会依法对你提起诉讼。”
女人笑起来,“同志,你可别吓唬我,那么多作假的,也没见你们怎么样。”
“你要以身试法?”顾放笑着,眼睛里的寒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女人畏惧了,决定实话实说,“这么说吧,从设计部到车间,几乎每个人都跟盛亮吵过架。尤其是设计部的李木森,他们俩水火不容。节前他们俩大吵了一架,李木森还说迟早要弄死盛亮。”
顾放去找李木森,李木森胡子拉碴的,神情萎靡,一看到警察,话都说不利索了,“警……警察……同……同志,不关我的事,我就是随口说说,我真的没想弄死他。主要是他太可恨了,就他的设计好,别人的设计都是狗shi。”
“正月初十,也就是2月16日下午三点你在哪儿?”
“2月16?”李木森翻日历,“那天是周日,我带女儿去了游乐场,票根还在,不信你们可以问我女儿,小孩子不会撒谎的。
警官,我真的没有杀盛亮,我就是嘴贱,过过嘴瘾,我不会真的杀他!”李木森快哭了,一听到盛亮的死讯,李木森就没睡过安稳觉,他就怕自己会被警方当做杀害盛亮的凶手。
“除了你,还有谁跟顾放有过冲突?”
“多了去了,办公室的和车间的工人,几乎都跟他吵过架。他对技术要求太高了,有的根本就达不到。”
顾放又走访了办公室的其他人员和车间的工人,他们的说辞都一致,盛亮确实跟不少人吵过架,大家对他的评价也很一致。
经过查证,排除了李木森的作案嫌疑,2月16日一整天他都在游乐场,直到天黑才回家。
沈星言的尸检工作结束后,第一时间汇报给顾放,盛亮的死因和高寅一样,都死于狂犬病病毒性脑炎。
……
张长明召开了紧急会议,因为命案发生在春节,两起案件仅间隔十天,影响恶劣。省厅要求张长明亲自挂帅,尽快破案。
张长明把担子往顾放身上压,“人、资源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五天必须破案!”
顾放咧着嘴笑,“张局,你当我是狄仁杰,五天就能破掉没有任何线索的杀人案。”
“少跟我贫,我已经跟省厅立了军令状,这个案子必须拿下。”
“张局,你看。”顾放指着自己的嘴角,“为了这个案子我的嘴角都起泡了,你再给我压担子,我就要垮了。”
“谁垮了你也垮不了!再多给你一天,六天必须破案!”
顾放还要再说,张长明手一摆,“没得商量!我听说小沈对案件的敏感度很高,看案件的角度也很独特,给你用。”
“她是法医,平常工作就很忙。”
“谁不忙,别磨叽了,赶紧干活去!”
顾放从张长明的办公室出来,脸色凝重。队员们看到他的表情,心中一沉。
江胜宇朝祁家宝使个眼色,祁家宝笑嘻嘻地上前,“头儿,又被张局diao了?”
顾放拍了下他的后脑勺,“顾队我英明神武,张局怎么舍得diao我。”
“那你这是?”
“省厅给了破案期间,五天内必须破案。”他故意少说一天,给自己也是给大家留个余地。
“啥?五天?!当我们是狄仁杰呢!”
顾放又给了祁家宝一巴掌,“少贫,去叫小沈,开个案情分析会。”
祁家宝揉着后脑勺跑到法医室叫沈星言,安信一听要开案件分析会,也想去,但是不知道鲍武让不让去,犹犹豫豫的。
鲍武瞧见,道:“你一起去听听吧,没坏处。”
安信立刻眉开眼笑,和沈星言一起走了。
第40章、家有“恶”犬(三)
二支队, 顾放把目前所知的案情信息写在了黑板上。
两名死者的共同点很明显:男性,独居,养狗, 死于注射性狂犬病病毒。死亡时间分别是大年初一即2月7日的上午八点到十点,2月16日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
凶手是随机作案, 还是预谋, 目前无法得知。通过排查盛亮和宋寅的社会关系,并没有发现两者有相互联系的地方。
凶手是怎么选择的他们?又怎么知道他们家里有狗?凶手杀他们的动机又是什么?为什么要给他们注射狂犬病病毒?
顾放一连抛出四个问题, 大家都沉默了。
沈星言拿出地图,发现橙苑花园和南新小区在对角上, 凶手选择距离这么远的地方,有些匪夷所思。
需要另外寻找破案思路,她犹犹豫豫地道:“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既然凶手选择用注射狂犬病病毒的方法杀死死者, 有没有可能他的亲人或者朋友死于狂犬病?ta是报复性杀人。”
顾放眉毛轻挑, “这是个思路, 大伟你负责这条线,去排查下最近两年死于狂犬病的人。”
“还有, ”沈星言继续道:“凶手使用的注射器, 注射器一般在药店出售,可以从本市的药店中查找购买注射器的人。1毫升、2毫升、5毫升的注射器是最容易携带的, 凶手购买的可能性最大。”
顾放补充道:“本市的药店只有两家, 很容易排查, 胜宇负责这条线, 再排查下小诊所, 有些小诊所会私下出售注射器。”
顾放看向沈星言,沈星言轻咳一声, 道:“宋寅和盛亮都在死在白天,凶手做完案,不但清理了现场,还大摇大摆地走掉了。
凶手如此堂而皇之的作案,要么心理素质强悍,要么他觉得自己的作案手法完美,警方对他没办法,要么就是有某种身份做掩护,能完美地逃过警方的追查。”
顾放皱着眉头思索,“一般凶手会选择夜里作案,在夜色的掩护下,可以掩盖很多作案的痕迹。有的会选择大雨的天气,能冲刷掉证据。凶手偏偏选择白天,有恃无恐。”
安信犹犹豫豫地道:“有没有可能凶手跟宋寅一样得了某种绝症,ta根本不怕死。”
顾放打个响指,表示赞赏,“确实有可能,不过南阜市这么大,排查得绝症的工作量很大。”
安信正高兴自己提出了破案思路,听到此言,脸垮了下去。
祁家宝拍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职场菜鸟都是一点点起步的。
顾放:“温客你再排查下两个小区的监控,把时间的区间拉大,查找两个时间段内进出小区的重叠人员。我们的时间短,任务重,省厅又施压,大家都要顶住压力,尽早破案。
小沈,你和安信暂时支援下我们。”
两人点头,沈星言道:“我和温客一起排查监控。”这个时代的监控质量跟后世比差的很多,画质很不清晰,而且监控的数量少,排查的工作难度很大。
安信道:“我也一起吧。”
顾放:“那行,你们三个排查监控,其他人行动!”
顾放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他怔了下,走进去接起来,喂了声,却没有声音,不禁蹙眉,“喂,哪位?”
听筒了突然传进来急促的喘气声,“顾放,是我……”声音嘶哑低沉,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顾放的心里一紧,“杜震海?!”
“翟士邦的案子另有隐情,你……”嘟嘟嘟……电话突然断掉了。
顾放对着话筒喊:“杜震海,你说清楚!翟士邦的案子怎么了?杜震海!”
回答他的依然是嘟嘟的声音。
顾放放下听筒,往外跑。
江胜宇他们都愣住了,沈星言叫了声顾队。顾放的脚步戛然止住,没有回头,身体崩成了一根弦,双手紧握成拳,“你们继续,我很快回来。”
江胜宇叹息,“一遇到士邦的事情他就会变成这样。”
“士邦到底是谁?”沈星言问,其他人也用眼神询问。
江胜宇叹息,“翟士邦和顾放一起进的市局刑警队,两人棋逢对手,很快从互不服气,成为了好朋友。两年后,翟士邦因为藏匿证据,被开除出警队。
顾放不相信翟士邦会这么做,他相信翟士邦的为人,就像相信自己一样。他几次三番找上翟士邦,让他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翟士邦却亲口承认他藏匿了证据,因为对方告诉他,只要藏了证据,他就会得到一大笔钱。当时翟士邦的父亲得了胃癌,需要钱做化疗。证据、理由都很充分,由不得顾放不信。”
“然后呢?”
“翟士邦被判入狱一年,出狱后,他开了一家修车厂。好景不长,修车厂经常被混混找麻烦翟士邦忍无可忍,出手揍了他们。谁知道他们是□□的,集结了一大帮人找翟士邦的麻烦。翟士邦是个血腥的汉子,一个人单挑二十多人,一战成名。”
祁家宝咋舌,乖乖,翟士邦得多能打啊,再想到当时跟他齐名的顾放……祁家宝浑身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大家听的入神,见他停下,催他继续讲。
不期然身后响起一道严厉的声音,“都呆着干嘛呢?!一个个的,案子还没有破,都在这里偷懒,顾放这队长怎么当的!”
张长明黑着脸,背着手,怒目而立。
众人急忙作鸟兽散,可是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想着翟士邦的后续。
沈星言也不例外,她想的更多,她来到日记里,有没有可能因为翟士邦呢。可是她从没有听爷爷提过翟士邦的名字,也没有在日记里看到过。
另一头,顾放赶到了一支队,随手抓到一个人问:“杜震海呢?”
那人一脸懵,“队长出去查案了。”
“什么案子?”顾放的眼神可怕,像要杀人。
那人无端生出害怕,脚底生寒,“不,不知道,旧,旧案吧。”
“哪个旧案?”
“真,真的,不知道。”
顾放推开他,这才发现其他座位空着,“其他人呢?”
“都去查案子了,我留守。”
刚说完,电话疯狂的响起来,那人看了顾放一眼,刚要去接,顾放却抢先一步接了起来。
对面的声音很着急,“小陈,你快告诉张局,头儿受伤住院了。”
“在哪个医院?”
对面一听声音不对,顿了下。
顾放吼道:“快说!哪个医院?”
“医大附属。”
顾放挂掉电话就朝外跑,声音同时传来,“去告诉张局,杜震海受伤,住进了医大附属医院!”
那人啊一声,赶紧去找张长明。
顾放一路飙车到医大附属医院急诊室,邓宇靠着墙,蹲在外面,他浑身是血,目光呆滞,眼泪爬满了脸。
顾放一把拎起他,“杜震海怎么样了?”
邓宇有些恍惚,他们一向看不惯顾放,猛然见到他,有些恍惚,大脑一下子转不过来。
顾放摇晃着他,“我问你杜震海怎么样了?”
“头儿,头儿他……伤的很重,呜呜……”邓宇放声大哭。
“你们到底在查哪个案子?杜震海为什么会受伤?”
“我也不知道,我接到头儿的电话,让我到尚元大厦旁边的饺子店等他。等我到的时候,他被货车挤在墙里。围观的群众说他正在打电话,突然一辆货车冲过来,撞到了头儿。”
“货车司机呢?”
“逃了。”
顾放暗骂一声,“叫人查了没有?”
“还没有。”
“车牌号呢?”
邓宇摇头,因为杜震海受伤导致的慌乱,渐渐平静下来,他忘记了重要的事情。
顾放恨铁不成钢得点了下他的脑袋,转身就走。到护士站要了电话,打到一支队,把杜震海的情况告诉他们,并让他们尽快查到撞伤杜震海的货车司机。
一支队正因为杜震海受伤士气低落,一听是货车司机撞的,立刻行动。
顾放回到急诊室,医生还没有出来,顾放心焦,他还有别的案子在身上,不能总守在这里。他对邓宇说:“杜震海的手术结束后,立刻告诉我。”
邓宇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杜震海。
顾放不死心地又问一句,“你真的不知道杜震海在查哪个案子?”
邓宇摇头,“他说他要破个大案,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
“你们手头都有哪些案子?”
“很多。”
顾放没再说话,急匆匆地走了。
杜震海一定查到了案子的关键,才会被人灭口,货车司机有很大的问题。这些,顾放暂时不想告诉一支队,他不想更多的人卷入,成为下一个杜震海。
他一直觉得翟士邦的案子不简单,三年来,他一直在查,却查不到关键,没想到被杜震海查到了。杜震海的话印证了他的想法,当年翟士邦藏匿证据,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想到当年经手此事的是现任局长张长明,顾放的脸就沉了下来。三年前,张长明还是副局长,本来他已经升迁无望。突然一天,局长戴司军因为贪污受贿、滥用职权被查处,张长明升任局长。
这些都发生在翟士邦死后,不由得不让人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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