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大师姐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 20、阵眼在此
    凛冽刀光斩断了漆黑长夜,被劈裂的幻境如湖水般漾起层层余波!


    一时间,周遭的事物都被她这一刀斩得扭曲,融化成数颗散发出焦糊味的小血珠,围绕着她们开始疯狂旋转起来。司照檀后退两步,避开了这些血珠,终于松了口气:“看来你师姐师妹那边进展不错。”


    柳姒衣正嫌恶地用割鹿刀将这些会损人修为的污秽血珠震开,神情略有得意:“我小师妹灵力九阶,乃是天知地晓的四海十三州新修第一,再者我大师姐三百年元婴,是千年来最年轻的元婴修士,区区幻境,有何能拘着她们的?”


    司羡檀没有开口,正专注打散不断想攻上来的血珠,一旁的宁归萝倒是有些不服气:“若不是你们俩拖了后腿,司师姐早就破开这幻境出去了,哪里还用得着她们!”


    柳姒衣并不恼,反倒笑得恣意潇洒:“灵力七阶以下的没资格说话。”


    这话算是掏了宁归萝的心窝子。


    她自恃天赋高超,乃是少见的六阶。如今修真界一阶二阶多如牛毛,三阶四阶已是中上,五阶已是常人与天才的分水岭,她这六阶的灵力当初还让越琴山庄激动了数年,怎的在这群人之中便衬得她成了庸才!


    司照檀摇摇头,瞥了眼自己的同胞姐姐。自己与宁归萝一样是六阶,而司羡檀的七阶当时在整个第十一州引起了好一阵轰动,连带着在州内坐了许久冷板凳,已无话事权数百年的司家都重新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更别说她如今已是风头无两的剑宗天才,拓命石认可的金丹第一人,只是……


    她思及那位横空出世的九阶师妹,再想到谢辞昭那张抽刀断水斩服整座学宫门生的脸,心中不免有些隐秘的快意。


    只要是能让司羡檀吃瘪的事,司照檀都乐见其成。


    那边宁归萝犹在哀怨,手上剑法慢下来,不慎遗漏了身旁越靠越近的一颗血红小珠。此时这颗珠子斜飞而入,几乎要与她白皙的颈侧相撞——


    刀身之上,红焰骤起!


    柳姒衣方才脸上那抹恣意的笑容转瞬不见,眉眼间泛起鄙夷。她冷冷地睨了一眼离得最近却无动于衷的司羡檀,探手拔刀,修长指节划过长刀之上灼然而起的深红烈焰!


    她指尖一滴灵血骤然弹出,口中轻斥:“归去来!”


    灵血将坠,刀尖劈落,那滴灵血瞬间淬过刀身怒燃的长焰,往宁归萝身侧那滴邪祟污血处杀去,血滴拖曳之处,红焰如影随形而至!


    二者相撞,爆发出堪比九天玄雷般的轰烈声响!


    宁归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刚想提剑去拦,便瞧见那滴邪祟污血正擦着自己的皮肤堪堪炸了开。情急之下,她只好捏诀化了个防护罩护在身上。


    这一出来的仓促,她不免受了些许皮肉伤,索性的是幻境崩裂时所化的污浊血珠未曾侵入她的体内。宁归萝下意识去看师姐,却发现师姐的佩剑仍在身上,方才出手的竟是她素来看不上的柳姒衣。


    沾染污血可不是一件小事,宁归萝抚摸着颈侧肌肤,心有余悸。若真被那血沾上了,少不了要污损灵力,花上好一番功夫洗涤灵脉,若侵入得多了,恐怕连带着修为都得掉一层小境界。


    她有些别扭地看了一眼沉默着收刀入鞘的柳姒衣,踌躇许久方道:“……多谢了。”


    然而平日里哪怕是对着物外小城那些铺子里饲养的灵犬都能聊上几句的柳姒衣却一反常态,罕见地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再度看了一眼神情自若的司羡檀,眉眼之间的嫌弃更甚。


    司照檀看过这出好戏,心中并不意外。见邪血都已收拾干净,她捏了个手诀,对她们道:“走吧,想必她们二人已在阵眼等候我们许久了。”


    *


    白日曾见过的莲花此时已开到最盛,美得生出了些许不详的妖邪之气。丝缕红光顺着莲池底下深厚的淤泥悄然攀升至莲茎,再次朝着花瓣侵袭而去,直到将纯白污垢的莲瓣沁红沁透——


    这原来是一池血莲花!


    是夜,宅院内连一丝风声蝉声都无,这一方幻境与尘世隔绝开,名为世俗道义的遮羞布却在此被无情扯去,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真相。


    虚空之中,一双如瓷般白皙单薄的手紧握长刀悍然斩破!满池血莲似是感应到危机将至,原本纤细不堪一折的根茎齐齐扭动起来,顶端坠着的血色莲瓣更宛如数双小手豁然张开,竟向半空直落的二人迸射出犹带血腥气的寒光。


    下一瞬,刀光落下,满池莲花被这杀气四溢的一刀齐齐斩落!


    这些花头落地的血莲发出如婴儿般尖锐的嚎哭声,底下的花枝亦真如支撑人头的骨架般露出森森的乳白断口,此时也正从断口处流下如血般的汁液来。


    景应愿右手持刀,面色堪称平和地凝视着这一池七零八落的残荷。方才刀劈掉的不只是荷花,就连表层的几尺淤泥也深深裂开,露出池底的光景——


    无数细小的骸骨铺满池底,这竟是一座埋骨池。


    景应愿与谢辞昭已见过方才新房中堪称荒谬可怖的一幕,二人神色并无波动,但随之从半空撕裂的洞口处落下的柳姒衣几人皆是微微色变。


    以血骨为养料的莲池在前,噬无数凡人性命的佛堂在后,景应愿回身长望那具笑容不改的毗密迦宗圣体,眼前蓦然闪过祂面上血迹未干的模样,一股充斥她全身的愤怒使她重新提起长刀,狠狠斩向十米之外的神像!


    “阵眼在此,随我斩!”


    金身破裂,自破口处乍然冒出根如发丝般难缠的红黑色荧光,与光芒随之窜出的还有数道尖利的哭声与笑声,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宛若催命符般朝着众人逼来——


    “姐姐,总算找到你了……”就在这时,景应愿持刀的肩膀一沉,似有一只冰凉的小手搭了上来,那道似有似无的声音在她耳畔咯咯笑道,“原来你在这里呀。”


    灵力与刀光交织斩断神像头颅的那一刻,景应愿没有回头。感觉到那只小手的撩拨与肩侧传来的阵阵肉馍香味,她平静道:“你找错人了。你姐姐早就死了,死在十年前的献祭之中,死在贴满囍字的婚房里——


    “死在你眼前。”


    只听一声似哭似叫的尖嚎声,端坐在神台之上的金身竟冲她们直直杀来,赤金眼眶中流下两行血泪。司羡檀剑光如电道道劈落,身形仍然端雅,宁归萝平时疏于修炼,在这尊邪神金像不断地攻击中显出颓态。


    司照檀从袖中召出三只牵丝傀儡护在身前,颇有余力。见宁归萝自顾不暇,尽管对这颇爱纠缠司羡檀的剑宗师妹也连带着不喜,却还是操纵灵力分了一只傀儡过去。


    而她召出的那只与常人等高的人傀则朝着金身冲去,这只人傀与她面容极为相似,拳脚功夫十分霸道,一身血肉更如钢筋铁骨般不折不曲,走的竟是体修的路子。


    柳姒衣见小师妹那边无需帮手,不再顾忌,与这尊充斥着邪气的金身更是打的有来有回。谢辞昭并未出手,有心为师妹们提供锻炼机会,只是伸手将小师妹肩头的一片荷花瓣捻了下来。


    “在你动手杀她,幻化出她皮囊的那一刻,你便已经不是人,而是邪祟,”谢辞昭凝视着手中莲瓣,“如此,你不悔?”


    那片如血肉般红得妖异的莲花颤抖起来,在谢辞昭手上飘起三尺,自花瓣凹陷处滴落下几滴晶莹的水珠,竟似是落泪了。


    景应愿似有所感回身望去,在陈旧的佛堂之前,莲花池畔,正虚虚立着一位身形微微透明的女子。她眯起眼,感知到这形单影只的身影之后似是还藏着数道更为虚弱的影子。


    一只沾满淋漓鲜血的手拨弄着池中莲梗,冬青静静立在她们面前,被冲天邪气充斥的双眼并不去看这群闯进城内,误打误撞坏了她们计划的外乡人,而是直勾勾盯着这满池食人性命的血莲。


    “那日,有人敲锣打鼓地上顾府提亲,我与小姐躲在帘后,看见箱笼中盛的除了金银宝器,还有数朵白莲。”


    似是想起了什么极为骇人的东西,冬青的身形轻轻颤了颤,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一只足有三人高,身上捆缚着大红绸缎系成的红花的神像。


    “老爷特辟了座院子来养花拜佛,日日不间断地派年青的丫鬟去打理庭院。她们大多数人都未能活着回来。对外,老爷只说她们觊觎像上的黄金,被抓着后拉去发卖了,只有我知晓她们没能回来的原因。


    “……那日,老爷说给我说了门亲事,催也似地喊我嫁了。我本以为是逃出府外的好机会,是天赐的姻缘,”轻得几乎破碎的女声响起,似是诉说,似是哀怨,“我还来不及欢喜,却听得他让我跟着祭祀那日的车马一同出嫁——我怎能不恨,你们让我怎能不恨!”


    仿佛又记起十年前神台后那一眼,冬青的声音嘶哑异常:“后来我才听见,原本该嫁的是大小姐,开口让我替嫁的也是大小姐——十年前姐姐死在新房中,十年后竟又轮到我了么,我不甘心,我心有怨!”


    十载过去,她仍记得那双悲悯含笑的金色巨脸,拈花大掌上尽是她姐姐的鲜血。鲜血犹热,在它的脸上手上汩汩滑落,滑进金色荷花中消失不见——


    在得知自己亦将步上姐姐后尘的那一刻,冬青神智恍惚,只听得四面八方一阵如风铃般飘渺的女子笑声冲她簇拥过来,如潮水般温柔地包裹着她。这一声声都像姐姐,笑时有多期盼,死是便有多痛。


    明明知晓这是至邪至恶的邪祟,可她却不做保留地敞开了自己。


    再苏醒时,她已不是独自一人,她的姐姐,旁人的姐姐,都化作丝缕血气附在她身上。她觉得身子从来没有这么暖过。


    只是,在听见笑声的那一刻,她已成为了承载恨意的容器,没有理智,也失去了同情与恻隐,甚至早已不是拥有三魂七魄七情六欲的人。冬青举起鲜血淋漓的手掌,垂眸望着倒在地上的顾皎皎,跪倒在地,温柔地将脸贴了过去。


    你不会白死,你会率先成为姐姐妹妹们的养分,连同顾老爷,连同城主,与这整座城一起,倾覆在我们迟来的怨恨之下。


    “真正该死的是背后真正的始作俑者。”


    景应愿劈落最后一刀,刀光削去金身头颅。那具庞然的身躯轰然倒地,依旧微笑的头颅骨碌碌滚进了莲池之中。她接过师姐手掌中颤抖发黑的莲瓣,对着它轻轻吹了口气,这片花瓣便也轻飘飘陷进了腥黑淤泥,遮住了圣体头颅那双永不瞑目的眼睛。


    幻境开始崩离解析,顶着淤泥中那无数双视线的注视,景应愿收刀入鞘,轻声道:“玉殊城无数女子的死,会终止在今日。该偿还你们的,亏欠者定将以血来弥补!”


    司羡檀勾唇轻笑一声。她对这些人的生死毫无感触,却觉得景应愿说的以血偿还太轻。如若换做是她,她早就血洗整座玉殊城,拉所有人下水一同陪葬了。


    在幻境最后一丝云雾散去时,景应愿的刀鞘微不可察地被轻轻拉扯了一下。


    众人都已往破裂的出口处走去,她微微俯身,从刀鞘指向的淤泥之中拣出了一颗赤金色的莲子。


    “我们信你,”如铃般轻渺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随着幻境的崩塌逐渐消散,“若有来世,我们宁做莲蓬中无知莲子,也不愿轮回再尝这人世的苦楚……”


    景应愿攥紧掌心,将这粒她们赠予的莲子收入袖中,轻轻叹息一声,往幻境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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