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实锤
当晚,军师又给倪航带了饭,倪航一反常态地只是把门开了条缝,说了声“谢谢啊”就要关门。
看起来甚是萎靡。
一个家里刚刚破产的男生,还偶然得知自己的女神已经有对象了,再加上这两天阴雨绵绵……
军师一个箭步就从门缝挤了进来:“小航啊,那个什么,你今天是不是有点累啊?”
倪航对他这举动感到困惑,但也只是困惑了一瞬,就回到座位上蔫答答地拆着饭盒:“我哪天不累啊。”
“也是……哎,你上回不说债务的事你阿姨基本帮你摆平了吗?要不你打点别的工呗?”军师说,“这么苦的活儿干着也没啥前途,其实还不如直接开始实习呢。”
“等把这个月干完吧,也没几天了。”
“我看你这个状态,怕是撑不完这几天啊。”军师皱着眉头,“你到底咋了,我从来就没见你脸色这么差过。”
“我都晒成这样了你还能看出脸色呢?”倪航说着瞄了眼镜子,自己也没眼多看,“无所谓了,我也不想抹什么防晒霜了,没意义。”
军师就懂个大概了:“是你阿姨那边又有什么消息了?”
军师吸了口凉气:“你被她男朋友发现了?”
“不是!”倪航烦得要死,“我再也不叫你军师了,你分析得根本都不对!”
*
结果不管军师怎么追问,倪航都没把今天看到的事说出来。
他一大早接的第一单空调维修,是个高档洗浴会所的包间。他倒也知道有些会所不正经,当时师父还说老婆管得严就不进去了,倪航一个人解决不了再叫他。
但是一进去发现技师打扮的全是男的,长得还个顶个的好看,甚至有的还化妆。
路过一个包间门口时门没关,倪航就看见一个年过半百的真阿姨坐在沙发上,蹲在地上的男技师跟他差不多大,正有说有笑地给阿姨捏脚。
吓得他心脏砰砰的,甚至有想过他要是被扣在这儿了,师父有没有本事救他出去。
好在很快上了顶楼,按着报修房号找到地方,然后就看到……
他不太想去细想那个画面,不知道到底是亲上了还是没亲上,但反正卓姨出现在了一个不正经的会所里,和里面的技师举止亲昵。
技师头发长长,长得还挺好看的。
这么想着,倪航又看了一眼镜子,嘟囔一句:“我确实不想装空调了。”
*
那所以他一开始的判断就是对的啊,卓姨对他确实有那个意思,所以才几次三番说出那种不清不楚的话来。
但是上次见面时好像就没有再试探了,一方面可能是找到更合心意的人选了,另一方面就是他变难看了吧……
重体力活干久了,再加上他一开始又没注意防护,一张脸被晒得发红掉皮,到现在他自己都没眼看。
当然是比不上那些着意保养的。
这一整天包括干活时倪航都在思考,卓姨到底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他觉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事实就是他亲眼看见了,那也就只能尝试接受。
也许就像那个长发技师说的,是压力太大了?是啊,她三十多岁,美貌多金,尚且单身。
这年头不婚主义的人本来就多,何况是卓姨这种看起来完全不需要一个丈夫的,而且她工作又很忙,无暇处理一段固定关系可能也很正常……
而且其他男人应该也很难像那里的技师们那么“听话”,毕竟他们的工作就是讨人喜欢,所以他们永远都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总能哄得人开开心心的……
“你说怎么会有人愿意去做那种事呢?”倪航感到愤怒。
军师早被他这东一榔头西一棒的搞晕了:“……你指什么?”
“就是出卖自己的灵魂甚至身体换取钱财。”
“你是说鸡?”
“我是说鸭。”
“鸭???”军师惊得扶了扶眼镜,“你怎么会接触到这个群体?”
“就是看到了。”倪航说,“他们都没有羞耻心的吗?就是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做吗?他们做这种事情他们家里人知道吗?”
“肯定不知道吧。”这涉及军师的知识盲区了,“也可能是实在困难……”
“那我也困难啊,我还欠一屁股债呢,我怎么就从来没想过要这样呢?”倪航急道,“年纪轻轻身强体壮,他干点什么不好要干这种下三滥事儿?这种人就是应该被谴责,要是大家都去理解他们的话,那像我这种勤勤恳恳赚钱还债的人难道就是傻吗?不,我只是不屑于去做那种事而已!”
“当然当然。”军师连声应道,“不是我说,就你这个条件,你要去干这行那还不艳冠群芳?你只是不愿意……哎疼疼疼!”
倪航急得用胳膊去勒他脖子,听到讨饶声才放手:“别说这些恶心人的话!”
“我这不逗你呢吗!”军师扶脖子跟他喊,“你这会儿才算有点人样了,刚才跟游魂似的——你到底怎么了,就因为看别人赚快钱心里不得劲儿了?”
“不是!”倪航也不多话,只回到位子上哇啦哇啦扒起饭来。
*
他能说啥呢,总不能跟军师说他的女神压根不是交男朋友了,而是包养了一个男的。
怪不得那天支支吾吾半天不敢说呢,这确实也不是大庭广众之下能说出口的——不承认交了男朋友是因为根本就不是,说话前后矛盾是因为招的就不是男保姆而是只四体不勤的鸭,在此基础上她还不止家里一个,还是要跑到那种会所去……
这些事让他怎么跟军师讲啊,军师要是破口大骂怎么办?那揍他也不是,不揍也不是。
卓姨不是什么好人的事儿在倪航这里终于有了实锤,所以他确实经历了“被仰慕已久的异性询问愿不愿意被包养”这种事,这太令人心情复杂了。
他几乎不知道自己吃到嘴里的是什么,眉头一直皱在那里。
那些男人当然是品德败坏才会去当鸭子,但退一万步讲难道卓姨就没有错吗?有钱的女人那么多,肯定也不是个个都需要用这种极端方式解压的,还是会有一些愿意正常恋爱的人……
但如果卓姨真是因为不想恋爱结婚才一直单身到现在呢?以她的条件身边肯定不乏追求者,要是她有恋爱的心思没准这会儿孩子都俩了,哪还轮的着他这个迟生12年的在这儿想三想四的。
倪航的眉头因此缓缓舒展开,但很快重又皱起来——不想恋爱结婚也不能这样啊,她难道就不嫌脏吗?那些男人今天这个姐明天那个姐的,身上有没有病都不知道……
“哦——”这么一来倪航反倒想通了。
所以这就是家里红旗外面彩旗的原因吗?外面那些男的身上肯定不干净,所以才需要一个绝对干净的在家里,那这个其实也不能算是鸭子吧,可能可以说是……泡友?
本来倪航连这个关系也不能接受的,但是比起养鸭子,泡友听起来又温和多了。
所以卓姨属于是以男保姆的名义在家里放了个固定泡友,同时偶尔去洗浴会所消费。
再考虑卓姨说这个男保姆是个“新手”,那其实就是刚到她家不久,算算时间大概就是卓姨试探他不成就另找了一个,所以上次见面时就没再说那种话了,因为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原来如此。倪航终于捋顺了。
那卓姨还会再联系他吗?
他叹了口气——上次见面就是因为他遇上麻烦,主动发消息给卓姨想请她帮忙,那如果他不再想办法去和卓姨产生联系,他们之间是不是真就到此为止了?
军师被他叹得心慌:“你要不还是跟我说说吧,一个人闷在心里也不是个事儿。”
倪航起身把吃空的餐盒扔进垃圾桶,顺带拍了拍军师的肩膀:“这把你派不上用场,这把是高端局。”
*
当然这样的高端局,倪航自己也不会打,他的感觉就是一群王者中混入了他一个青铜。
甚至都还不一定混得进去。
少年思绪纷乱,吊在十八层高楼作业的日子却还没到头。
因为心神不宁的缘故,这天一大早干活时倪航就擦伤了手,两张创可贴半遮半掩地往伤口上一粘,就这么把上午的两台装完了。
他现在最烦的就是这种半夜下雨、白天放晴的天气,一点晒没少挨,还到处湿哒哒滑溜溜的,干什么都不方便。
中午和师父一起去附近那种专供工人的快餐店排队打饭,一荤两素加米饭只需要七块钱,比学校食堂还便宜。
当然看着也比学校食堂埋汰就是了。
店里工人熙熙攘攘,刚好还剩一个位子。倪航就让师父坐了,自己端着饭出去找了块路牙石,手套往屁股下一垫就算是开饭。
那时候他有想着,这么落魄的样子可不能让卓姨看见。
但是当那个优雅的身影真从车上下来、向他走来时,他又隐约觉得,看见可能也有看见的好。
他抬头笑了笑:“卓姨。”
卓梦一眼就看到了创可贴旁露出的伤痕,皱皱眉头,蹲下来握住他的手仔细查看:“胶都粘在伤口上了,你之后打算怎么撕啊。”
他像才意识到一样把手缩一缩:“嗐,都习惯了,这有什么。”
“有个好消息想当面告诉你——收购很顺利,流程已经结束了,从今天起你们家酒厂正式改姓卓。”
“那,恭喜啊,卓总。”
“是恭喜你,可以脱离苦海了。”卓梦蹲在他眼前,“我让胖子查过了,你爸的个人借款用收购的钱基本可以覆盖掉,这苦差事真是多一天也别干了。”
“我就干到开学前吧。债是没了,日子还得过啊,交了学费之后还得尽量多剩点钱在身上,我还是想稍微有点生活质量的……”
“那你要说这个钱我可以给你出。”卓梦重新拉过他的手,“卓氏本来就年年捐款,我以个人名义资助个大学生又有什么。”
隐隐作痛的手被握在对方手里摩挲,倪航的心在狂跳:“卓姨,我……”
“没事儿,你能花多少啊。”卓梦心疼地看着倪航微微肿起的擦伤,“你知道的,姨有点小钱,给谁花不是花呢。你正是大好年纪,不该把时间耗在重体力劳动上,好好用功才是正经事。”
这是还在打他的主意?
倪航被这触感搞得彻底卸了力气,就这样把手交在她手上,任其抚摸。
短暂地纠结过后,终于把心一横,开口道:“知道了卓姨,我懂您的意思。”
这其实让卓梦有点意外,她原以为这孩子自尊心这么强,资助这事儿肯定要跟他推拉个几遍才能被接受,没想到他会应得这么快。
不过也没人会嫌事情办得太容易了,兴许今天他是真累着了吧。
达成目的的卓梦心头一喜,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嗯,你能想明白就好啊。”!
第 22 章 原料
2023年8月26日,卓氏对倪氏酒厂进行收购,正式更名为“美人关葡萄酒厂”。
酒瓶选用了国内最经典的宽肩重瓶型设计,酒标设计很简约,用几条曲线勾勒出了既像葡萄、又像美人的身形。
卓东说的那句“不要引发公众反感”是对的,卓梦虽然是想恶心他,但也没打算把生意做砸。然后像“难过关”“不胜”这种不吉利的词儿也避开,最后宣传语暂且选择了风险较小的“酒力如歌,美人如关”。
消息发布出去便成了酒圈的一大谈资笑料,关于“卓东把品牌取名叫‘美人关’”的讨论确实出现了。当然骂声也有,不过卓梦不太在意,毕竟骂的也不是她,而且越骂知名度越高。
反正老登那些事儿旁人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做的事情只不过显得老登更不要脸一点而已。只要别搞到会被抵制的地步,就万事大吉。
厂子盘下来后,原料采购的事情也可以开始谈了。
李染这人挺好用的,家里房贷车贷还着,孩子还刚出生,正是被当牛马也不敢撂挑子的时候。卓梦知道爸就是看他这个情况,能力也确实不错,才安排他做这个苦差。原则上来说卓梦可能是该对他好点,但是一想到这人是爸派过来的,有一定的盯梢意味,她心里就烦。
“让你调查葡萄园,你能把这么近的园区给漏了,你也是个人才。”卓梦跟他讲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没好气,“这是我偶然发现的,甜度这么高的赤霞珠,没注意到就可惜了。”
李染看起来很惶恐:“小卓总,虹都附近规模较大的葡萄园我都已经纳入考虑了,包括地点较远但方便运输的我也都看了,如果有缺漏的话,会不会是种植规模不够大?”
还真是。
骂人没骂到实处,让卓梦有种打到棉花的不爽:“……对。我昨天实地去看了,虹都乡下一户人家自己种的。他们家地不少,但子辈孙辈都进城打工了,两个老人家只种一小块地方供自己吃,多出来的就带到附近菜市场卖掉……然后就被我吃着了。”
“那您跟他们谈了吗?”
“大致问了个价,老两口还挺黑,想坑我。”卓梦说着叉了个腰,“好在我带去的那俩人家里也是种地的,比较懂行,长得也够吓人。”
李染愣住:“您带谁去了?”
*
当然是胖子和黄毛。
其实卓梦已经很长心了,她就穿着普通T恤牛仔裤去的,穿的也不是啥好鞋子。但是人一到那,老两口上下一扫,就觉得她的钱很好赚。
“哦哟便宜不了的,我们年纪大了种这个也蛮吃力的,都是种着自己吃吃玩,没打算卖什么钱的。”
“你全买也不能便宜,我们赚的这是苦力钱,看你这手肯定也没吃过什么苦,你不好跟我们讲价的。”
“种子嘛那我不能告诉你的,我也不记得今年买的哪个牌子的种子了,我们年年都换种子的呀。”
黄毛没得令就往前冲:“不是你这葡萄金子做的啊?我爹妈种无籽的都没卖你这么贵!”
老两口倒也不怵小瘪三:“那你们买不买吗,我们也不是强买强卖,你们不愿意就走好吧?”
“嘿,你信不信等你明天出摊我过去给你把秤……”被胖子一把扯到后面去。
*
胖子整整他的肩膀,又拍拍他的脸,低声警告:“好生的啊兄弟,咱现在不干催债了,得再文明一点,知道吧?”
然后肚子一甩自己上前,勾肩搭背地把老两口带到一边去:“大爷大娘,是这么个事儿。我老板呢是做大事的人,说实话你们这么点货她瞧不上,买来了其实也没什么用。现在呢就是说,她觉得你们这个葡萄还不错,想跟你们搞个合作——一方面是这个葡萄种子,一方面你们可能也有自己的一些种植方法,还有就是跟你家这个土地啊气候啊什么的也有关系。”
胖子在完全没跟卓梦商量过的情况下开始规划:“你看啊,你这大片大片的地,你不种也是浪费。到时你租给我老板,她雇一帮人给你种得满满当当、漂漂亮亮的,你们就属于给个技术支持。你说怎么种,咱就怎么种,你怎么指挥,咱就怎么打。咱就用一模一样的种子、一模一样的地,那还愁种不出一模一样的葡萄吗?”
老两口听明白了一部分:“就是说你们不是想买葡萄,是想租地?”
“对喽!我跟你说我老板文化人,地什么的她不懂,你到时候漫天要价没问题。现在这个葡萄呢她就是买回去当样品,董事会、股东什么的一尝觉得可行,那泼天的富贵不就到你们两口子头上了吗?贪小便宜吃大亏,你可别糊涂!”
“你别跟我说什么董事会什么的,我听不懂。”老头把搭着他肩膀的手甩开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骗子!”
“那你说我们大老远跑过来骗你我们图啥,就图你这一小车葡萄?”胖子摊手,“我给你交个底吧——前阵子江边破产的葡萄酒厂知道吧?现在改姓卓了。我老板啊,是卓东的亲闺女!”
老两口眼睛都变大了。
胖子还在发挥:“我跟你们说你们可算是逮着机遇了!这买卖要是做成了,别说租地能赚钱,你们儿子孙子的工作也有着落了,到时候我老板给在厂里那么一安排……”
老两口一下子给说恼了:“瞎说什么呢?我孙子是坐办公室用电脑的!”
*
还是以极低的价格拿下了葡萄。
但是当胖子笑嘻嘻过来邀功说“砍价这事儿我熟,俩老农民什么都不懂,给我哄得团团转”的时候,卓梦看起来有点懵。
胖子说:“你咋了卓总,眼珠子咋不转圈了?”
卓梦断句断得稀碎:“我在,考虑,租地。”
*
这是卓梦教给胖子的第一个道理,合理的想象就不要觉得只是想象,想赚钱就去把它变成现实。
但胖子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自己那一通胡侃要成真的事儿:“卓总,合着你不是想买葡萄啊……?”
“买葡萄我再花能花多少?我用得着跟他们砍价?”卓梦坐在租来的皮卡后面,身边全是葡萄,“我就想问个价,问个种子来源,你直接给我规划了个葡萄果园出来。”
“可这能行吗?酒厂还一分钱没赚呢,你这又收购又赔钱又租地的,动静是不是太大了点?”
“咋地,你觉得卓家缺钱吗?”
“再不缺钱也不能老做赔钱买卖啊。”
“你操这个心干嘛,我没付你工资啊?”卓梦白他一眼,“再教你个道理,钱这玩意很贱的——钱不会追着爱钱的人跑,想让钱从四面八方来,你得先学会蔑视钱。”
胖子在副驾驶模仿着某知名人士的动作和神采:“我从来没碰过钱,我对钱没有兴趣。”
“对。你得有一颗非把这事儿做好不可的心,钱才会来。这样你每天一睁眼就是有劲儿的,就这样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黄毛边开车边撇嘴:“鸡汤骗鬼鬼都不喝。”
被胖子戳了下太阳穴:“怎么跟领导说话呢!”
然后胖子扭头往回看:“话说卓总,你不是说你还有个什么李总助吗?果园的事儿你还要跟他商量不?”
卓梦想起来就烦:“他?他算个什么东西!”
*
“所以李总助你对这个葡萄果园有什么想法吗?”第二天上班的卓梦是这样的。
李染吃了颗葡萄,眉头微蹙:“其实是可行的,我们自己经营果园的话,出品会更稳定些,也不存在被恶意切断原材料的风险。唯一的问题就是秋葡萄种植时间是在9月中旬,成熟最少还要3个月……我们明年年初再投入生产吗?”
“不是还有你调查的那些果园吗?我们先选择品相口味类似的赤霞珠投入生产,反正生产过程中优化工艺和原料都是很常见的事,只要能保证我们的产品一直是在变好,不是变坏或者忽好忽坏,我觉得这就没问题。”
李染想了想,然后点头:“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行,那这事儿我跟你讨论过了,也就算是跟我爸报备过了。”卓梦说得很直接,“我就先甩开膀子开干,我爸那边要是有什么新指示,我再紧急叫停。”
这让李染有些尴尬,但还是很职业地应她:“好的小卓总,我会代您向卓老汇报。”
“我大姐的公司哪天上市来着?”
“预计9月15日。”
还差半个月。
卓梦深吸一口气:“知道了,你出去吧——记得帮我给她准备一份上市礼物。”
*
但卓梦觉得大姐的公司大概率会在这半个月内被搞到无法上市。
这对她来说也是个信号——如果卓万真的开始动手了,那就证明爸的身体一定是出了大的问题。
同时她现在还挺需要一个让大姐变得焦头烂额的时机的,因为大姐要是很闲的话,有些事儿她不好处理。
她本就想好了等收购结束后可以以资助名义帮倪航出掉生活费和学费钱,让他能专心学习,只怕孩子自尊心强不能接受。
所以之前看倪航答应得很果断,卓梦还挺意外的,没想到这孩子在后面等着她呢:“那这样的话,卓姨,你能不能别再找那个小赵了……”
“小赵?”卓梦硬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哦——其实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是真的就单纯想资助一下你的学业……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还是不想不劳而获?”
眼看倪航的脸愈发地红了,卓梦也不想他难堪,索性应下了:“知道了,我之后瞅机会给他找个下家,不过有点麻烦——之前跟你说过的,人是我大姐给我找的,才来没多久就给赶走了也不合适。这样,你一会儿发我个卡号,我先把钱打给你,其他的过两天再说你看行吗?”
“好……”
“怎么还耷拉着个脑袋啊,别多想啦。”卓梦还宽慰他,“刚好你也说你大三得实习,你就当这是你的实习工资,到时要是有需要我给你开个实习证明也很方便。人在困境里需要帮助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你又不是什么都不干白拿钱,包袱不要这么重,好吗?”
倪航又点了一下头,这下连耳朵尖尖都是红的了。!
第 23 章 学习
至于反应过来“这么一来倪航就要住进自己家里”,就是那天分开之后的事了。
谈事情时卓梦只想着怎么能让孩子接受自己的好意,完事儿一细想才觉得不对。
那不就是说小赵做的事情以后都是倪航来了?
就是以后每天下班回家都能看到小航在家里忙前忙后,床单被套被洗得干干净净,被子也晒得松松软软,岛台上会放着小航亲手做的饭,甚至可能会看到他系着围裙做饭的样子?
天那,就是“工装空调工”皮肤以外还可以解锁“围裙居家男”皮肤吗?那她还加什么班,建什么厂,拼什么事业?这不得到点就往家跑?
不对不对不对。
卓梦站在公司的落地窗前往下看,尽己所能清理着自己的脑壳——这事儿不是这么算的,如果她没有大手一挥给小男孩出学费生活费的本事,人家能愿意这么伺候她吗?如果她的厂子一直亏空,工作工作做不好,遗产遗产也没有,那她以后还能雇得起小航吗?
但是刚深沉下来的脸色很快又忍不住红润起来——可她现在毕竟还是有钱的啊,是不是也不用对自己这么苛刻啊,马上小航就能住她家里来了,开心一下好像也没什么吧?
尤其是倪航和她以前接触的所有男孩子都不一样,以前那些都巴不得往她身上贴,随便摸摸捏捏、动手动脚的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只要能给钱就行。
小航可不是。
他都还没有见过世间险恶,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说不定连小孩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青春阳光又容易害羞……
想到这里,卓梦蓦然看向自己的手——不对,女人的手!摸过了!
她这才记起看小航伤口的时候好像习惯性地就把他的手拉了过来,难道孩子当时看起来那么害羞是因为这个吗?他们小屁孩管这个叫啥来着?“初牵”?
“哎哟……”卓梦叉着腰在落地窗前转了个圈,情绪在“肠子悔青”和“激昂澎湃”之间流转。
就是说她无意间摸了人家小手是吗?哎呀这也不能怪她吧,她真的觉得这在长辈晚辈间是个很正常的动作啊,小航应该不会多想吧?
而且人不就是这样吗?越是不让碰的越是渴肤症发作,不找个由头接触一下浑身难受。
可这样下去倪航住到她家来真的安全吗?卓梦现在对自己的自制力实在是非常怀疑,她本来工作压力就大,应该不会瞅哪天心情不好喝个酒把自己灌醉然后就开始上下|其手吧?
好家伙,感觉下场很可能是倪航发起火来把她推倒在地然后等她酒醒跟她解约啊。
这样的设想让卓梦终于冷静下来——人家是来做家政的!她想的都是些什么?!
说实话因为在会所的时候所有人都是那种“这个模式很正常”的感觉,所以就算卓梦知道这种事“不足为外人道也”,也一直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儿。
到现在终于要和正常小男生接触了,她才意识到自己是真变态。
这可不行啊,她能分清到底什么事儿是能对家政做的吗?
卓梦来回踱步的步子停住:“大个馒头,打电话给小赵。”
办公桌上的手机便拨了出去,小赵一如既往接得很快:“怎么了姐?”
“今天回家后我想先泡澡后吃饭,记得给我放好洗澡水。”
“好的姐。”
通话静了一会儿。
小赵莫名:“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了,就这个。”卓梦说着挂断电话。
啊啊啊啊——让放洗澡水是可以的!
*
相比较而言倪航这两天就没这么好受了。
本来假期一个人在宿舍就闷,之前能跟军师聊聊天还算好的,现在的情况连军师他都不敢讲。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人生发生了很大动荡,不管是发家、破产还是爸爸入狱,他都觉得日子还是一样过,毕竟他还是他自己,用他自己的方式在解决问题。
但是现在他有些怀疑了,因为他认识的自己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其实那天刚一答应他就隐隐有些后悔了,如果能重来一次,他觉得他当时应该说得更明朗一点。
他应该去问问卓姨一定得是这种模式吗?不这样不行吗?他应该直截了当地表白,问她能不能断掉和那些莺莺燕燕的关系网来,改掉这个习惯,就这样好好地谈个恋爱……
但是想想又觉得很扯,他凭什么啊——卓姨比他多吃12年的饭,有自己的工作、生活节奏,说不定人家早就习惯了,甚至在她的圈子里这可能都是正常的,哪里又轮得到他这个没毕业的穷光蛋去说教了。
可按现在这个走向的话,卓姨很明显是只想走肾不想走心,这显然也不是他想要的……他真的能做到在卓姨腻了之前让卓姨对他有感觉吗?
本来一口气答应下来只是见不得她总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在一起,但是倪航现在分明地感觉到了一股下坠的力——可能也没有人是天生愿意被包养的吧,总是有一个契机,让人踏进了这个行当,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开始堕落……
如果以后就是可以和自己的女神这样或者那样还有钱拿,那他真能做到不迷失自我吗?
什么叫人生的十字路口,这才是人生的十字路口。
以往家里有点什么事儿的父子俩之间还多少能打个商量,现在就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了——等等,这种想法真要是跟爸说了腿应该会被打折吧?
倪航拍拍自己的脸振作起来,他决定换个思路——看似是他为钱做了卓姨的泡友,但他自己明白根本不是这样,他是因为实在喜欢卓姨,太想留在她身边才这样的。
所以这只是策略的一部分,第一步只是把姨身边那些奇怪的人挤兑走,然后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果他们住都住一起了,关系也都那么亲密了,那追求起来不是方便很多吗?
这么换算一下其实这个关系还挺正常的。卓姨既然一直对他有想法,就说明他还是有点吸引人的东西在身上,尤其是她到现在都没有固定伴侣,这就说明对卓姨这样的女人用一般的方式根本就追不到——她身边那么多富二代大老板她都瞧不上,很可能她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那正确的做法其实就是投其所好再逐步攻略,这么一想他的做法居然是对的——这就只是一个剑走偏锋的追求过程而已。
终于把脑子捋清楚的倪航拿起手机,翻出小时候和爸妈一起照的全家福,开始碎碎念:“爸,妈,我有喜欢的人了。她优雅又漂亮,能力很强又有上进心,对人很好也很善良。我觉得我这辈子也遇不上另一个这样的了,所以我还是想试一下。”
“她有一些不好的习惯,但世上哪有没缺点的人呢,我觉得只要我好好对她,她慢慢肯定也会改的。我没有任何不好的想法,我的最终目的就是和她建立一个温暖、健康又有爱的家庭,就像你们一样。”
“其实她应该也有很多苦衷吧,如果平时生活开开心心的,谁也不会想要用那种方式解压,但是一直沉溺那种生活、接触不三不四的人的话,说到底还是不安全的。我觉得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帮助,你们不是总说我应该助人为乐吗?”
“我保证我绝不会陷进去,我会一直保持正确的认知、清醒的头脑,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也会及时抽身。虽然可能会采取一些迂回战术,但我很知道什么样才是正常的家庭关系,绝对不会被带进奇怪的模式里。”
“只要我们最后建立的是一个美满的家庭,那过程曲折一点又有什么要紧呢,对吗?”
坦白结束,倪航心里好受了不少,抠抠手指,觉得自己现在可能多少应该学点什么。
他是会爬梯子上网的,所以有些辅助解决生理问题的影片他也不是没看过,就是现在可能得更加深究一下里面的动作逻辑……
他深吸一口气,用“这是每个男人都应该会的东西”说服了自己。
家政学的男生宿舍干净整洁,空调制冷效果也不错,因为拉了窗帘的缘故,即便是下午室内也颇为幽暗。
倪航躺在床上,裹着被子,戴着耳机。
他特意找了那种女性向的,会更在意女方感受一点,虽然不是很理解这种看起来很痛的行为如何能让女方享受,但是耳朵里愈发高亢的声音又不像演的。
不一定,说不定是演技好呢。
本意是为了分辨真假而闭上眼睛,但是眼睛一闭上,就满脑子都是卓姨的样子了。
倪航的脸霎时比看着画面的时候还要红,但是他却没有停止这种罪恶的想象,反而伸手抽了张纸巾……
但是纸还没抽出来呢,就听砰砰的敲门声:“小航,开门,晚饭!”
倪航一把把纸巾又塞了回去,穿裤子下床。
他开了条门缝,身手接过:“谢谢啊军师……”
“屋里这么暗,你这会儿睡觉啊?”
“对,刚把空调的活儿辞了嘛,就想休息休息——哦对了,我现在有点钱在身上了,刚好把这阵子的饭钱转给你……”
“不用不用不用,等你找到实习或者其他活计再说吧,你这刚辞职手上还是留点钱好……”
“你要是一直拒绝的话,以后我可不会再让你帮什么忙了。”倪航说着就已经把钱转了过去,“放心吧,我已经找到实习了,这钱就是雇主预付的。”
“哟,这么好,神仙雇主啊。”军师着实羡慕了,“你怎么找的实习?在哪儿上班啊?”
“我……”
“工作内容是什么?要住家吗?要求高不高啊?”
见他不答,军师有些疑惑:“怎么了小航,我没别的意思啊,我就是了解一下行情……”
“我、我还没细谈这些,我也不是很清楚。”
“啊?都预付工资了还没细谈?你别给人骗了吧?”
“骗子还能把钱给到我手上呢?”倪航说着就把他往外推,还做样子打了个呵欠,“不跟你说了啊,我再睡会儿。”
随着门“砰”得关起来,倪航的心好像也跟着咕咚沉了一下。
夜幕降临,寝室里愈发昏暗了,只有没来得及切出来的手机屏幕,还在床上散发着迷乱的光。!
第 24 章 丑闻
这样的纠结和自我否定,随着终于到来的大三开学告一段落。
虽说室友们都已经从Q|Q得知了倪航家的情况,但在看到倪航的瞬间他们的脸色总会猛地沉下来,然后用非常同情的声音安慰:“你受苦了啊,以后有什么困难的你就说,咱宿舍又没啥大矛盾,都哥们。”
这些平时让带个饭都得先喊“义父”的人突然铁汉柔情,倪航还挺不习惯的,但还是正常回道:“哥们别这样,我真的还好,你不要用一种好像我很惨的表情看着我。”
他是真不知道怎么一个两个都犯这个死出,直到最后一个室友拉着行李箱回来,当场惊叫出声:“我的妈呀,航仔啊,你咋晒成这样了都?“
好了,这下倪航彻底emo了。
*
其实倪航不再去装空调之后已经反白不少了,现在又被室友们说得想去买点面膜贴。
在化妆品店鬼转半天,被营业员笑眯眯问“是不是给女朋友买的”,最后因为面膜太贵的缘故全款拿下一瓶补水喷雾走人。
但还是每次喷都觉得怪怪的,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什么特殊的准备。
相较而言卓梦倒真的需要做些准备——其实她很想直接问问小赵如果没了这份工作,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
是要回健身房当教练,还是继续做家政,又或者他打定主意想去会所,那卓梦其实也不是不能帮他介绍。
但她现在不能问,因为她这边哪怕出现一点异动,大姐的公司被攻击后她都会成为嫌疑人之一。
她甚至让李染帮忙拍下一瓶具有收藏价值的威士忌作为大姐的上市礼物,到手之后当着小赵的面儿放进酒室,顺便提醒他:“千万别告诉大姐啊,这事儿我得给她个惊喜。”
但是酒到手后不出两天,大姐在停车场跟保姆接吻的照片儿就满天飞了。
*
厨房,小赵,看手机:“合着你们都这么商战的?”
“也是个办法啊。”卓梦坐在沙发上剪着指甲,“爆发丑闻影响上市吗,真想搞她的话管它什么事儿,能影响企业形象就行。”
“你的意思是你大姐得罪人了?”
“做生意还有不得罪人的呢?”卓梦吹吹手指,“除非你直接抓把钱往外送,不然凡是你赚的,在旁人眼里都是从他们那儿抢的。”
“真的假的啊……”小赵听得心惊,“那要说做生意这么不好,为什么又有人会干这行呢?”
“为了钱,为了地位呗。不做生意打多少年工能攒出个卓东啊。”
“哦……”小赵迟疑着应她。
但其实他觉得挺没必要的,赚那么多钱又花不完,地位再高也带不走,搞得身心俱疲不说,人生观、价值观也稀碎。看着光鲜亮丽,可能过得还不如那些和和美美的普通人。
而卓梦,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冷不丁冒出一句:“普通人也没多少和和美美的哦。”
“什么?”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家政学居然还是个专业,关于怎么把日子过好它是有一套系统的理论知识的。所以说能把家庭经营得和和美美的人其实就是家政学方面的天才吧?”卓梦说着躺下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天才啊,还不都是稀里糊涂过的。”
小赵见她剪完了指甲,立刻启动吸尘器,手脚麻利地过来吸她剪落的指甲。
从卓梦的角度看去真是勤劳又持家,于是莫名便起了几分怜香惜玉的情绪。
她其实也不知道小航家务能力到底怎么样,想用小航换掉小赵,纯粹是色迷心窍。这就显得她好像是那种用美貌花瓶换掉勤恳员工的无良老板,过分点儿的说不定还要挑老员工点错处,PUA说是他工作没做好。
卓梦当然不是那种人,毕竟小赵长得其实也不赖。
“小赵啊——你先把吸尘器放下,对对,干活不急这一会儿。你坐过来,姐跟你说点掏心窝子话。”
卓梦可以对天发誓她说这话时没有任何不好的想法。
但小赵忽然局促起来:“姐,你不是说你对我没那个意思吗……”
*
于是让小赵坐在了离自己两米远的地方。
“这个事儿是这样的。”卓梦翘起二郎腿,“你刚才问为什么有些人会执迷于做生意对吧,其实你出去问那些老板们,有一半以上会跟你说‘因为不想被人管着’。然后你就觉得,哦,这行是这种人才会去干的,你觉得你能接受被管理,那这事儿就跟你没关系。”
“但实际上我告诉你一个真相哦,很多人往上走的动力其实并不是钱,而是活。当你爬到一定位置上,当了领导之后,你会发现自己的活儿变少了——至少你的工资没必要用业绩或者时间去堆了。”卓梦说,“尤其是到了决策层之后,压力大是大的,但真正耗时间的那些事儿轮不到他们做,而是基层在做,就是现在人们俗称的,牛马。”
小赵眯起眼睛:“姐我说话直你别生气,其实你看起来也挺牛马的。”
卓梦险些整段垮掉:“我这不是刚接手厂子吗?等人招齐了,流程跑起来了,我自然就把活儿交给下面的人干了。”
她把小赵的思维拽回去:“你想想你们健身房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人?每天上班就是训训你们,催你们去拉业绩,然后工资还比你高?还有会所领班,轻易都是不接待客人的,但是工资是不是高于下面的小技师?”
“我也没进过会所啊……”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有一颗步步高升、争当领导的心,那你选这个路子我觉得挺好的。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你属于实干派,你有一颗一辈子踏踏实实干活的心。”卓梦继续,“其实我很能理解你,这世界上多得是不想勾心斗角上位做领导的人,但如果这些人突然也不想、或者不能兢兢业业干活做牛马了,那他们就会选择开拓一块属于自己的板块,用自己的本事赚自己的钱,这就是所谓‘不想被人管着’的深层含义。”
“所以我想给你一点建议,与其加油努力为别人干活,不如趁早抓住机会为自己打工。”她隔着两米距离看向小赵,“你晓得的,我有个家政学朋友,他说你这个情况很难得。你看你在我这儿干了也有一个多月了,服务意识算是有了,车也会开了,除了车头撞瘪一块儿以外整体也没犯什么大错。而且你跟我大姐也是正儿八经签的合同,以后工资15k就是你的底线,你说你不在高级家政这方面深耕,还跑去干别的干嘛呢?”
小赵没明白这是在说什么,他皱起眉头:“可我在这儿待得挺好的,我没打算干别的去啊……”
“你明白就太好了。”卓梦像是没听到前半句一样,“你干得确实挺好的,很有天赋。但是你是我大姐的人,说白了是过来‘看着’我的,我用得肯定不舒坦。所以我想的是趁大姐没工夫管我,另给你找户好人家。”
小赵下巴掉地。
卓梦便明说了:“反应过来没?你的后台倒了呀。”
*
反正卓梦觉得自己还挺好的,轰人走还给分析内部逻辑,给做职业规划。
这边掰扯明白了,下一个就是去大姐家说说姐妹间的体己话了。
人刚下车,便见管家过来,面露难色:“卓三小姐,今天不巧,夫人她……”
然后雄浑的吼声就从二楼窗户传出:“我外面有几个?卓亿,我们讲好的开放式婚姻,我外面有几个都行,关键是我有被拍到吗?我有让人觉得你头上绿得发亮吗?!”
“你没被拍到那是没人稀得拍你!你手上有待上市的公司吗?你有什么值得被人搞的吗?你在外面不管有几个旁人都觉得正常,我在外面有人旁人会觉得正常吗?”卓亿的声音喊道,“贺汤你以为没人觉得我绿得发亮?这事儿不都是默认的吗?我头上不是绿的吗?我妈头上不是绿的吗?你妈头上不是绿的吗?”
紧接着就是“啪”得一个耳光声,以及大姐的惊叫声。
管家一愣,卓梦就已经钻进别墅里去了。
*
卓梦直接上楼开了卧室门:“姐夫。”
房里已经一片寂静,大姐没哭,贺汤也没有再吼叫。
西装革履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卓梦,便只是轻蔑地将视线移开,再开口时已是正常音量:“离婚还是怎么说,你看。”
说罢便大步大步走了出去,要不是卓梦躲得快,肯定是要被他撞一下。
她重新向屋里看去,干净整洁的卧室内,大姐卓亿正坐在床畔,左脸高高肿起,是难得一见的落魄。
她抬头看了卓梦一眼,瞳仁幽深得可怕:“你参与了没有?”
卓梦走了进来:“以我对你公司的了解,如果我参与了,爆出来的就不是这事儿了。”
卓亿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呼出来,像松了口气,又像叹了口气。
然后她说:“我不会放过那小贱人的。”
“说不定是卓太呢。”
“没差。”
顿了顿,又开始琢磨:“可她为什么会突然开始搞我呢?阻止我的公司上市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就为了看我不痛快?”
“就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她搞你肯定没什么好处。但卓万也不傻,她自己在外面玩那么high不会闲着没事儿跟你结这个梁子。”卓梦说,“所以她一定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
“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恨她,但很遗憾现在所有姓卓的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所以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得对任何人保密——包括你妈和你老公。”
卓梦说:“卓东可能快死了。”!
第 25 章 亮姐
大姐怔住片刻。
然后说出话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推出来的。”卓梦说得跟真的一样,“上回聚餐我就看出来不对劲儿了,爸咳了那么多年,倒是头一次面露土色,你没看我们吵架时卓太那个紧张样,像是担心爸随时嘎过去。老二在这种时候突然打冲锋,很可能就是爸镇不住她们了,或者说是,快决战了。”
卓亿狐疑地看向她:“你知不知道你说一些煽动性言论的时候用词特别明显。”
“……你别管我用词,我现在人是不是在你这?我是不是来提醒你了?那我是不是和你一头的?”
“我心里含糊。”卓亿撇开脸去,“你也不存在跟谁一头吧,你不就想把水搅浑吗?”
“那你就按逻辑讲呢?”卓梦索性又叉起腰来,“咱们四个当中爸最不喜欢的是我,其次就是你。他活着的时候给你嫡长女身份,那不是因为爱你,而是因为你是他卓东的原配生的长女,你必须得尊贵。那交代后事的时候呢?你确定他百年之后真的希望你比他最宠爱的二女儿得的多吗?”
卓梦继续道:“别傻了,你看他这个分组也看得出来啊,电视剧里到最后都是黑红双方对垒,爸给我们四个划分得明明白白,他俩属于红方,咱俩属于黑方,希望哪边赢爸心里都是有定论的。如果他真的命不久矣,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能有个借口多给那边分点儿——不过考虑到爸不可能拿生意开玩笑,所以这次的事应该就是老二那边看出爸的心思后给你下的绊子。”
分析合理,但卓亿越听越觉得怪:“你不对劲儿啊,就因为这事儿你就这么笃定爸的身体出了问题?”
果然要细谈就瞒不住。
卓梦索性摊牌:“实话跟你说吧,我之前看到爸吐血了。好像哦,好像是吐血了。”
卓亿霎时从床畔站了起来:“那你早不跟我说?!”
“我没看清啊!这种事他能让我看清吗?看不清的事儿我敢乱讲吗?”卓梦也喊起来,“我也是直到卓万出手了我才确定的啊,然后我不一秒没耽误就来了吗?”
“所以你拿我做这个测试?你拿我们一起筹划了三年的公司做这个测试?”卓亿眼睛都气红了,“完事儿你跟我说你要帮我?你说你跟我是一头的?”
眼见卓亿这个猛虎扑食般的势头,卓梦小腿肚子颤颤的,一边太极似的画着圈地往后退,一边劝她冷静:“大姐你听我说,你先不要激动。现在我们把视角拉高一点,不光我跟你是一头的,卓万跟你也是一头的——弟是个废物,我和卓万业内认可度不高,唯一天时地利人和的你,还是个父母离异父亲再娶的。总的来说咱们卓家的继承代真是一盘散沙,大厦是靠卓东的名字撑着的,他没了之后如果咱们顶不起来,卓氏很可能是被瓜分的命。”
卓亿的盛怒之下,卓梦往后一退,跌坐在床畔抬头看她:“我真不是危言耸听。你自己想想——咱爸要是没了,贺家作为嫡长女的夫家想不想分一杯羹?你妈要是知道卓东命不久矣,那郑家你那俩舅舅是不是也知道了?你觉得和出轨渣男生的女儿,跟自己的亲哥哥们相比,你妈会偏向哪边?”
卓亿咬牙切齿:“你知道吗卓梦,你现在听起来像卓万派来的说客。”卓梦惊叫:“讲讲道理好吧!我跟她混能捞着啥?卓万会给我好处吗?卓太会允许我拿好处吗……不是大姐你干嘛!你放开我,打人是犯法的!你松手!”
她急得鞋也没脱就往床里缩,卓亿常年健身她根本打不过,三两下就被掐着后脖颈安进被子里。
正在恐慌之时,卧室门突然被打开了。
卓亿松了力气回头看去,卓梦也抓住机会翻过身来——
是姐夫。折回来拿落下的手机。
卓梦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一边挂起耳边凌乱的头发一边推开卓亿:“不是的姐夫,我跟我姐……”
贺汤已经气得脸都绿了,他把手机揣回兜里,颤声道:“卓亿,你真令我恶心!”
然后在卓梦从床上爬起来之前,门砰得一关,走了。
*
二人双双坐在床畔。
现在心情不好的成了卓梦:“拉拉很正常,乱仑就过分了呀。”
卓亿倒是神清气爽:“怕什么,他又不会说出去,难道还嫌头上不够绿吗?”
卓梦茫然地看向天花板:“咱俩好像本来也没什么。”
空气中静了片刻,卓亿说:“我想离婚。”
“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说这个?这个话题你能不能跟阿莹聊去?!”
尖叫完,又觉得不太对:“不是你这个时候离个屁的婚啊?该公关公关该封口封口,消息压一压过阵子重新申请上市。女的跟女的亲个嘴儿有什么,就说是国外长大的正常礼节不行啊?非得现在离婚坐实你的婚外情?”
“我耐不住这个恶心劲儿。”
“好家伙,结婚的时候你能耐住这个恶心劲儿,生孩子你能耐住恶心劲儿,现在你跟我说你突然就耐不住了?咱姐夫真是薛定谔的恶心啊!”
卓亿又把她按在了床上:“你要死啊,你姐刚被人打了一巴掌你就帮别人说话?”
“该说不说贺汤当这么多年同夫也不容易啊!而且我这是帮他吗?我是为咱们共建了三年的公司说话,是为你、为卓家着想!”卓梦奋力挣扎未果,又生怕再被看见,遂大叫,“卓亿你要非得这样你就先把门锁了!”
卧室的门“咔哒”一声,是管家贴心地帮忙锁了门。
*
真的,身心俱疲。
爸不会坐看本就不坚实的卓家继承代更加溃散,之后估计会出手捞大姐一把,所以卓梦给大姐的建议是先稳住,这次上市受了影响就略作推迟,重新整顿后瞅机会卷土重来。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爸的病程到底走到哪一步了,可以确信的是为了提防其他家分食卓家,爸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是一定要保密的。但是真要是到了快撑不住的时候,他至少会先跟自己的四个孩子知会一声。
现在就是他还没知会,那可能还有点时日。
而卓梦的计划很简单——她希望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爸能明白,她才是这个家下一代的中坚力量。
卓想那边不用管,他明显是个废的,但即便再废他也会有很大一部分属于自己的家业,这是不骟了他就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种靠合法途径解决不了的人先放一边,剩下的就是让老大老二互斗,捅出篓子来卓梦再帮忙缝缝补补,同时再把自己的工厂经营好,终极目标是让爸知道这个家没了她是真不行。
卓梦明白,金钱、地位、脸面对爸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能操纵卓东的唯有利益。但怕的就是老登追名逐利一辈子,临了突然想任性一回,半生家业喜欢哪个就给哪个。
其实卓梦在大姐二姐面前都有说瞎话的嫌疑,她并不确定爸是不是只把大姐当作一个嫡长女招牌,也知道爸对他们仨的态度远没到“不当人看”的程度。不过可以非常确定的是,爸虽然不是把她们仨当畜生养,但也没把她们看作和老四平等的人类,她们比其他物种高一些,但又比人类低一些,是一种类似亚人的生物——必须要“有用”才能获得生存资源,不存在什么天赋人权。
她应该感谢吗?如果不是这种教育模式,她无法拥有现在这样的能力。但是真要是让她选,不好意思,她要满满当当的爱,要不必努力就被捧在手心里,要当人而不是亚人。
胖子已经正式入职美人关,成为生产部部长,下辖三个车间、生产计划科、技术质量科、基建设备科以及仓储,最近在辅助总公司人事完成招聘工作。
李染负责了租地、办果园相关的财政事务,种植部也很快搭建起来,同时他还负责了第一批用于酿造的赤霞珠葡萄的采购工作。
黄毛被安排干了些杂活,包括找人给酒厂除草、重漆大门,给许久不用的器材进行检测清洗,办公室什么的也打扫干净,然后帮卓总把文件、显示器什么的通通搬过去。
一如卓梦所言,决策层的活儿相对来说是最少的,信得过的人员安排到位后,她要做的就是给出指令,做出检收,进行表扬,或者责骂,或者PUA。
所以在争家产和办厂的间隙里还有空琢磨给自己换保姆的事儿,倒也不算特别时间管理大师。
周末,卓梦驱车二十公里,来到城郊一处雅致别院。
占地面积不大,也没有别墅小楼,那是真正的中式园林——院落中小桥流水,中央是精致瓦房,管家穿着唐装叫她“三小姐”,给她倒茶的姑娘穿着新中式的棉麻裙装。
整个氛围就是很禅。
符合卓梦对于一些看似与世无争的贵太太的刻板印象。
随着一股檀香味,别院的主人便走进了茶室。
容貌清丽,只略带细纹,声音温柔,比糕点更软糯:“梦梦,今天怎么有空来呀?”
卓梦坐在几案旁,也不起身,只笑笑看着她,用第一次在会所撞见她时听见的称呼叫道:“有个保姆想介绍给你啊,你一定喜欢的,亮姐。”
亮姐闻言脸色一冷,但语气还是平和:“差辈了不是。”
“哦,抱歉,小妈。”卓梦喝了口茶,“还是你更喜欢我叫你卓四太?”!
第 26 章 无耻
第一次在会所遇见四太的时候卓梦光顾着恐慌了,毕竟她在国外玩得多high都传不到爸耳朵里,没想到这刚一回国就被逮住了。
那是她罕见的大脑完全宕机的时刻,直到五分钟后才琢磨过来——四太出现在这儿的问题明明比她更大啊!
于是直接一个反客为主,把腰杆挺了起来。
其实四太保密工作做得挺不错的,她的SVIP套房比卓梦的还要隐蔽,如果那天不是特意去找小顾,那卓梦也不会撞见她。而四目交汇的那一瞬,她们都很默契地把视线移开了,没有任何她们彼此认识的迹象。
直到事后找上四太的门挑明了问起这事儿,卓梦才知道原来她俩眼光是出了奇的一致——都是从茫茫多技师中一眼看中小顾,并且越聊越对味儿。
那看来四太和爸不太可能是真爱了。
也是从那时开始卓梦知道小顾这嘴巴是真严——她会跟小顾吐槽家里的事,四太也会跟小顾叨叨家事,他夹在中间硬是只进不出,丝毫没有让二人察觉对方的存在。
啥叫头牌,这就是头牌,这素质。
有那么一瞬间卓梦也想过,自己这算不算是抓住了四太的把柄,但是仔细一想就算把她这点破事儿抖出来又能咋地——太子爷刚出生就做了亲子鉴定了,四太跟爸又没领过结婚证,说不定爸心里还觉得亏欠了她。就算被绿是很不痛快,但爸这么爱面子的人,真把这事儿捅到明面上给他看的话,卓梦大概率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再加上当时她自己也慌得不得了,生怕自己这点小爱好被爸知道,于是暂且和四太达成了互不干扰、互不揭露的条约。
其实算起来四太也就45岁上下,还正当高需求的年纪呢,真要是让她陪个糟老头子守活寡显然也不人道,这个卓梦很理解。
但是从那以后私下见到四太就开始没大没小也是真的,像现在,见了长辈都不知道起身的。
四太捻着一串佛珠坐到她对面:“我是真的很不喜欢你这个小人得志的模样。”
“不喜欢就不喜欢,没必要找理由。这世上的人本就是从我这儿捞好处时才会喜欢我。”卓梦盘腿托腮,看得出她在“好姐妹”这儿还是挺松弛的,“你最近还找小顾吗?”
“我只是拿他当小弟弟看。你呢?”
“小弟弟?卓想知道他有个比自己还小的舅吗……哦对,也是我舅。”卓梦又喝了口茶,“我还是会去找他玩,盖着被子纯聊天。”
四太嗤笑一声,一脸不信地看着旁处。
卓梦摊手:“你看,就因为你这样我连嘴都没敢跟他亲过。跟自己小妈亲同一个男人,时间长了容易出问题。”
到底还是惹生气了:“我说了别这么叫我!”
“好。”卓梦举手投降,“讲正经的,我手上有个小保姆,男的,以前是健身教练,长得贼水灵……”
“这正经吗?”
“我来就是为这事儿啊——大姐给我请的,我这边有点什么事儿他老跟大姐讲,我觉得烦。”卓梦拨弄着杯沿,“刚好大姐现在不是摊上事儿了嘛,爸估计也得全身心帮着她那边,一时半会儿没人注意得到我。我就想着,不如把他送给有需要的人,我自己再重找。”“你拿我这儿当什么地方,就这么塞人过来?”
“什么地方?金屋藏娇的地方?”卓梦一点儿面子不给她,“而且卓想没跟你说吗?上次聚餐我们四个吵了一架,他把我那点儿事儿全抖出来了,吓我一身冷汗。”
四太脸色一僵。
“你说你怎么想的啊,把我的事儿跟那个嘴上没数的讲,他没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你爸怎么说?”
“没怎么说,因为连带着大姐二姐的事儿也给掀出来了——跟我没关系啊,我可啥也没说,她们俩互撕的。”卓梦琢磨着,“你说我当时是不是应该把你的事也说出来,说不定爸就连带着你一键原谅了呢。”
四太的胸口起伏一下,很清楚自己这是被威胁了:“你来就为了这个?”
“对啊。”
“你走吧,让他明天过来。”
“我已经跟他说了,让他今晚过来。”卓梦这便起身了,“替我向弟问好,听说那孩子不是他的,这会儿是不是还寻死觅活呢?”
四太一脸烦闷:“快走吧,嘴里没一句中听的。”
于是卓梦就往屋外去了,不过走着走着步子一顿,回过头来:“你不跟我打听大姐公司的事儿啊?”
“我又不懂这些,我不感兴趣。”
“你不懂归不懂,但管得挺宽的。我记得我上次来你还挺爱把话题往大姐公司上扯的,这次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倒不在意了?”
卓梦整个人转了过来:“是你搞的鬼吧?我就说不像卓万的风格——她要是走这个路线的话不搞到床照的程度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啧啧,我小妈到底还是人美心善。”
“卓梦!”
“不反驳?不反驳那就说明我猜对了。”卓梦抱起臂来,“这样,你告诉我爸他到底怎么了,我就不把你这点小动作告诉大姐。”
四太索性把佛珠拍在了几案上:“肺癌,晚期!”
*
医生说还有半年活头,积极治疗可以延长个1-3年,具体看个人体质。
那卓梦觉得还是按半年算吧。
走出别院的卓梦仰头看看蓝天,叹了口气,然后开门上车。
半年她的葡萄都不知道长没长出来呢,也就是说最早的几批产品也得盯紧了,最好是一开始就能有个好销量。
安排胖子在酿造车间、李染在种植园,本意是想在比较核心的部门放自己的人——胖子是不认卓东的,他眼里只有一个卓总,就是卓梦。但李染不一样,他对酒厂总经理的称呼永远是“小卓总”,而这个“小卓总”可以是卓大到卓四中的任意一个。
但是如果现在时间紧任务重,那卓梦就要考虑这个决定是不是草率了,胖子这个人在管理上可能是个人才,但难保做不做得了生产类的精细活。
卓梦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踏实,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在胖子没犯错之前更换部长也不是明智之举,现在还是只能先等着看第一批产品的生产情况。
又开了二十多公里开回市里来。
这次再来虹大门口,明显比上次热闹多了,看来这才是开学后的正常状态。
正是晚饭时间,学校门口的小吃摊也都纷纷支棱起来,散发着一种不健康的油烟味。卓梦伸手打开内循环,以防油烟味窜进来。
顶了大概两分钟,车窗摇下来扫码:“我要一份烤冷面。”
*
她是来之前就跟倪航说了要来接他,但没想到男孩子出个门还挺慢,卓梦一份烤冷面都吃完了人还没出来。
她下了车把小吃盒子扔进路边垃圾桶,然后就靠在车旁等待,只听手机一震,拿起来是Q|Q消息。
似懂freedom:【卓姨,你能不能把车开稍微远一点啊……你被围观了。】
卓梦睁大眼睛从墨镜的上沿外看着这句话,然后四下看一看。
没看见倪航人在哪,倒是终于注意到确实有大学生在呼朋唤友,还有偷摸拍照的,也不知道拍的是人还是车。
卓梦:【那你不是还得走很远吗?很麻烦啊。】
似懂freedom:【可是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这么好的车看起来会很怪,之后我同学可能都要问的……】
卓梦:【(大笑)让他们问呗,这说明你能力强啊。】
似懂freedom::【(抓狂)别胡说了,我真的不想让人看见!】
自尊心还挺强。
卓梦:【好吧。那你从下个路口那里上车。】
收起手机,卓梦重新回到车上去,把车开走时还想着真是年轻啊——还是很在乎外人看法的年纪,可能是第一次实习比较拘谨,一会儿跟他说话稍微温和点儿。
毕竟接下来她是他的雇主,她可不想给倪航一种难伺候的印象。
就这样在约定好的停车位等了一会儿,然后副驾的门被拉开,一股柑橘味沐浴露香气闯了进来。
倪航应该是跑过来,人还有些喘,脸也红红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上车的动作像个泥鳅,做贼一样,好像生怕人看见,上车后也是立刻把安全带一系,嘴上语速飞快:“可以走了,卓姨。”
卓梦不慌不忙地在空气里嗅一嗅:“你洗了澡来的?”
“嗯……”
“那你这么一跑不是又流汗了吗?”
“……我可以再洗一次。”
这是什么习惯。
卓梦好笑地看看他:“你爸的基因还是强大,这才几天没见,脸就又白了几个度。”
倪航索性把帽衫戴了起来,居然不让看了:“赶紧走吧,我很多同学这会儿会出来吃小吃……”
“这有什么,让他们看呗。”卓梦永远不会知道此刻的自己听起来有多无耻,“你不是想得很清楚了吗?职业有什么三六九等?靠自己本事赚钱,不埋汰啊。”
“快走啊!”倪航真快疯了。!
第 27 章 浴袍
卓梦挺高兴的。
想想刚开始跟倪航接触的时候,纯粹觉得他可怜想多少帮一点,而且也稍微有点好奇心理,就想看看突然家道中落的人是怎么过的。
结果就看见倪航那个嘻嘻哈哈的样子,好像一身的债还不如他爸的车是什么颜色的重要。
那一瞬间卓梦有种开了窍的感觉,某些一直背负在身上的东西好像突然变得轻盈。
她很想追逐这种感受,于是直接喊了他的名字:“倪航!”
有钱人总是光鲜亮丽,往豪车边上随便一站都有人追着拍照,卓梦早就对此习以为常。在员工们面前,她是总助,是卓总,她呼风唤雨、调转乾坤。但是在家里,她是私生女,是最不得宠的孩子,常被骂作“烂泥扶不上墙”“无用至极”。
这世上为钱活着的人很多,但靠钱活着的却很少。
卓梦就是其中一个。
在意识到自己不被爱的时候,是钱在支撑她活下去;在明白自己身份不体面的时候,是钱为她营造了虚假的高贵;在做出的成果一次次归入他人腰包的时候,也能安慰自己至少是拿了工资。
时间长了,就感觉被钱控住了。无法想象要是没了钱,或者说要是没有现在这么有钱了,像她这种人要以什么理由继续生存。
直到这段时间跟倪航相处着,她好像渐渐有了答案。
没什么理由,只是生存。
*
“进来吧,给你准备了拖鞋,我估摸着应该是合脚的。”卓梦说着把一双男士凉拖从鞋柜拿出来。
倪航却没接,只是把背上的背包挪到前面来,一面翻找一面拒绝:“不了,我自己带了……我不习惯穿别人穿过的。”
听得卓梦莫名其妙:“没人穿过啊,特意给你买的。”
倪航翻找的手这才停下,顿一顿,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不要这么客气。”卓梦好心情地把高跟鞋踢掉,习惯性地就丢在地上了,刚反应过来一回头,便见倪航已经捡起她的鞋子放进了鞋柜。
真是个眼里有活的。
卓梦冲屋里偏偏头:“进来吧,给你介绍一下房子。”
*
毕竟是以“相亲对象的儿L子”的名头拉上关系的人,给钱还是打着“资助”的旗号,卓梦本意其实没打算拿他纯当保姆看待。
举个例子,之前小赵干活哪里没干好卓梦是会说的,有时回家看到哪里脏了会提醒他打扫干净,每天想吃什么也会随时给他发消息。
不过她没打算对倪航这样。她的本来目的只是想理直气壮地把资助钱给出去而已,至于他非要发挥一技之长前来照顾她,那卓梦肯定不能拦、也不想拦着。
她倒很好奇传说中科班出身的家政人员到底有什么本事。
“这边是茶室,阳台,洗衣房,然后中间是沙发,我没事儿L经常躺这儿L。”
“然后这边是厨房,一个开放的,一个不开放的。”
“走廊这边是彩音室,酒室,其他都是卧室。酒室你不能进,其他都可以,不过我的房间你得先敲门。”
倪航忙道:“我明白。”
“然后对面就是你的房间。”卓梦说着推门,打开那个鸽笼一样的小小的保姆房,“有点委屈你,不过肯定比宿舍住着舒服,想洗个衣服、床单被套什么的也方便很多。”
倪航看了看,应她道:“条件真的很好了。”
“你喜欢就行,缺什么你可以跟我讲。”卓梦说着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看你也没带什么东西,你以前的衣服呢?也卖了?”
“我以前的衣服还挺好的,我看卖二手也值点钱,然后就……”
话音未落,卓梦已经掏手机又转了笔钱过去。
倪航刚反应过来就试图阻止:“不用的卓姨,你之前已经给了很多了……”
“还有嫌钱多的呢?”卓梦笑话他,“你叫我一声姨,我让你伺候我本来就挺不好意思的。我也没给你多少,这点钱拿去买两件好衣服就当工装了,以后要是要是有什么事儿L带你出去看着也好看点——话说你会开车吗?”
就这样把打钱的事儿L岔了过去。倪航也只能跟着她的节奏来:“有驾照,不太会开。”
“现在男孩子都这样吗。”卓梦忍不住吐槽,“等周末我教你开车,那之前你要想买菜什么的就直接手机上订吧,让人直接送上门好了。”
事情交代完了,走廊里头静了一会儿L。
卓梦忍不住挠挠额角:“嗯……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倪航缩在墙边上:“没、没什么问题……”
这大概是卓梦第一次意识到她和倪航之间有一丝丝尴尬的气息——是因为女雇主和男保姆吗?可用小赵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么怪啊。
卓梦琢磨着开口:“那……”
“先等一下!”倪航突然整个人躲进了保姆房里,门也飞快地合起来,只露条门缝,“我、我再洗个澡,我刚刚出汗了……”
卓梦被这阵仗搞得一脸懵懂:“哦,那你……洗呗。”
然后门缝就合上了。
卓梦挠挠自己的后脑勺,不太明白地回自己房间去。
*
果然还是有点代沟捏。
卓梦房间有通向浴室的门,她把背后拉链一拉,裙子就落幕一样掉到脚下去,然后走进浴室哗哗地冲洗着。
所以现在倪航是真的住到她这里来了,这个感觉让她想起还没被接到卓府的时候,她曾经总在小区的路边喂一只流浪小狗。她当时也没想过能把狗接回家之类的,但是有天妈妈说既然这么喜欢就带回家养呗。
于是她欢天喜地地把狗抱回家,给狗搭了个临时的窝。
然后那晚她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小狗可爱的样子,恨不能去阳台上跟狗睡。
更加令人兴奋难耐的是,她知道未来的很多个日子都能经常看到小狗,不用再总是拿着好吃的在楼下寻寻觅觅,只要回家就能看到它。
是非常踏实的一种感觉。好像去了卓府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因为从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缘故,卓梦只要不在会所洗澡就挺快的,擦干身上换上浴袍,才记起给倪航买的浴袍没给他放过去。
于是拿起来出了卧室门。
她这儿L每个房间隔音都挺好的,也听不出保姆房里还有没有水声了,带着没洗好的话就给他放门口的想法,卓梦咚咚地敲了两下门。
没想到门立刻就打开了。
20岁的男大,身高比卓梦高出一个头,他还是只把门打开不到一半,站在那个狭长的缝隙里。
明明近得可以感受到体温,但因为被门板挡住一半,又似乎给人感觉有点距离。
更重要的是,卓梦彻底确定了他还没白回自己的本来水平。
*
他只穿了条宽松的短裤。
那一瞬间卓梦是闭了眼的,她也不是很确定自己是不是被那白得反光的肤色刺瞎了。
过了三秒,重新睁开眼睛来,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才能控制着自己别去盯着那些肌肉看。但是随着视线上移,那张脸却也是俊俏得有些难顶,尤其是他的头发还是湿的,隐隐往下滴着水。
卓梦心如鼓擂,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脸色:“这是给你买的浴袍。”
“好的。”倪航接过去。
明明这个时候直接扭头回去会自然些,但卓梦偏偏僵了一下,这一僵就显得不说点什么就很怪:“头发吹干再睡,不然对身体不好。”
“知道了。”
“还有下次开门……还是得把上衣穿好。你可能是在男生宿舍待习惯了。”
“……好。”
“……也没什么,别多想。你今天第一天来,应该也挺累了,洗好了就早点睡吧。”
倪航神色有了变化,如果说刚才他的眼神是带些侵略性的幽深,此时就突然回归了有光的样子,忽然又是那副孩子样了:“今天……不用做什么吗?”
“不急这一天两天的,你先适应适应吧。”卓梦说着摆摆手,佯装淡定地回了对门自己房间。
*
她本来是很有作为“姨”的样子的,真的。
但她没有想到会面临如此艰巨的考验。
“这都是啥,这都是啥啊!”卓梦崩溃地在床上翻身打滚揍被子。自己洗脑了自己半天才淬炼出的“长辈心态”就这样破功了,她为此懊恼至极。
什么长辈啊,才12岁,才就大了12岁!她在会所点的那些哪个不是20上下的,怎么这个就不行呢?
堪堪冷静下来之后,刚才的画面感还是一个劲儿L地往卓梦子里冒,她看了眼床尾的落地镜,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
这是真要命,但凡是个能直接按倒亲的她都不至于会觉得这么羞耻,就这种碰不得的磨得她浑身难受,难道真就是小赵说的“偷不如偷不着”?
躺在床上盯了天花板半响,卓梦索性把心一横。
反正汗也流了,浴袍头发也乱了,该澎拜的也澎拜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这么想着,她翻起身来拉开了床头柜,里面整齐摆放着的,是她珍藏的几款玩具。!
第 28 章 一般
真的忍不住了,再这么下去要憋死。
该垫在身下的垫好,关灯,开夜灯,拿手机爬梯子,找到喜欢的作品风格。
躺下进行细致品鉴,过了一会儿L,觉得差不多了,伸手从床头柜挑选喜欢的款式。
她拿了一个蓝色的,快快慢慢、零零碎碎有十种频率,用消毒喷雾进行消毒后,一面看着手机屏幕,一面精准地贴过去。
“唔……”
这个频率一点都不快,其实没什么感觉,倒是嗡嗡的声音听着比较容易进入状态。
看着视频里的二人亲吻,互相在彼此身上煽风点火,卓梦也忍不住开始轻抚自己。凭借着自己对自己的了解,搞得呼吸声渐渐重了起来。
那个弟弟挺会说的,虽然不是中文,也没有翻译,但留过学的卓梦完全可以听懂——
“姐姐,姐姐怎么啦?”
“姐姐不要再装了,其实你是很喜欢这样的吧?”
“姐姐之前就总是用色迷迷的眼神看我呢,是不是老早就想和我这么做啦?”
听得卓梦直接跳了几个弱档,加快了频率,手也忍不住来回动作,自己照顾着自己的感受。
因为视频里头太能磨叽的缘故,她指头飞快地往后跳了好几个十五秒,只见那弟弟一路招呼下去,直至抓住试图躲闪的脚踝,然后轻轻咬住一块凸起的骨头。
小姐姐的声音像小猫一样:“不行啊……”
“没关系,是香香的。”真是小嘴恰了蜜。
看着视频里的二人,卓梦只觉得自己的脚趾也痒痒的,再加上那渐强的震感,只能按捺不住地用力缩起。
再加大一格吧。
这么做了之后,卓梦就有些扶不住手机了。她索性放手任手机落在一旁,手掌用力地抓紧枕头,牙齿也把舌尖咬得发麻。
视频还在继续播放,她听见那个声音说:“姐姐好漂亮,姐姐怎么在这种时候都这么漂亮。”
“姐姐,我可以进来吗,它都已经这样了,你不觉得很可怜吗?”
“姐姐,求你了,你就接受我吧,姐姐不是也很喜欢我吗?”
然后半推半就之间,就听手机里忽然地一叫。
卓梦也忍不住开到最大,同时探着两根手指,在靠近腹部的一处轻轻一勾。
“啊……!”她也惊叫了一声,身体完全是无意识地一弹。结束。
那股要命的躁动终于平复下来,无欲无求的贤者时间就此到来,从这一刻开始,金钱、名利和男人似乎都不是特别重要了,就连视频里的小弟弟看着好像都没有刚才那么帅了。
一般。
这么想着,卓梦毫无留恋地关掉视频,去浴室重新冲了一把,回来盖被子睡觉。
*
相较而言倪航那边就不是这么好过的了。
当他干干爽爽地躺在保姆房的床上时,脑内只有——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他是真的以为今夜他将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了,然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说是给他两天时间适应一下,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之前几天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和知识储备,如果再缓两天的话那不是还要再受两天心理折磨吗?
虽然在得知今晚不用做什么的时候,他心里确实松了口气——人生中的第一次他还是不希望带上一些金钱交易的意味,哪怕是和卓姨。但是这衣服都脱了澡都洗了,看了一眼后被拒绝心里还是有点怪怪的。
他这算是被退货了吗?
这么想着,倪航摸了摸自己的腹肌。
挺结实的啊,刚才开门时他还特意绷了呢。
而且卓姨也脸红了,看起来不像是对他不满意的样子,为什么不愿意碰他呢?不至于跟他爸相了一次亲,就对他有这种排斥吧?而且就算有排斥也不应该事到临头才退缩啊,之前谈的时候不都讲得好好的……
因为是在陌生的环境,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倪航睁着眼睛半晌睡不着,刚刚松掉的那口气也变成了满腹的嘀嘀咕咕。
今天第一次看见卓姨洗完澡穿着浴袍的样子,果然她化不化妆都一样的好看,而且因为那个时候倪航以为马上要发生点什么了,所以思想有些滑坡。
说是壮士断腕肯定不至于,毕竟他自己也很想的,但是在听见敲门声的时候,他确实少见地呈现出了很有攻击性的状态。
那时的他在想什么呢?有自暴自弃的懊恼——事情都都答应了,钱也收了,这种时候说不做也太矫情了点,索性豁出去算了;有对卓梦的怨怪——就非得用这种方式解决生理需求吗,正儿L八经谈个恋爱不行吗,谈的话就不能考虑考虑他吗;有对终于能够如愿以偿的期待——如果一开始只是把卓梦当作非常符合自己审美的“珍宝”来欣赏,那么几次相处之后他确定了,这实打实的就是喜欢。
他说的是真的,他对身边的女同学们根本就没有感觉——当然她们对他好像也没什么感觉。
他知道他有被女生私下评论为“帅是帅,就是有点晚熟,像小屁孩”“没有那种强势感,没有可以保护我的感觉,倒是会激起保护欲”“感觉精神体是小松鼠之类的小动物”“信息素应该是小蛋糕味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精神体和信息素是什么。
但是每每到了卓姨面前,他就会无师自通——哦,信息素,这个就是信息素。
*
卓姨如果有信息素,一定是自然系的吧,像风、雷电、海浪。
她总是给人感觉游刃有余,包罗万象,很潇洒恣意的感觉。
有时候倪航又觉得能被这样的人选中也是件好事,不然可能永远都不会有接近的机会。
等两天就等两天吧,为了卓姨他等得起。倪航翻了个身侧卧在那里,想着不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L吗,有什么啊,他已经了解得清清楚楚、透透彻彻了,他现在强得可怕。反正他心里是喜欢卓姨的,真到那个时候到底是谁睡谁还不一定呢——这么想着的时候,倪航并不知道自己的脸拉得老长。
他又转了个身——到底为什么啊,究竟是哪里不对了,是因为他恃宠而骄了今天一直挂着个脸吗?可来做这种事情如果他都能嘻嘻哈哈的,那会显得他非常放浪啊。
倪航咬了咬下唇,回忆今天见到卓姨之后的一幕幕。
忐忑是忐忑的,但每次一看到卓姨,嘴巴里就自动分泌唾液也是真的。
她平时总是一本正经地摆长辈的样子,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谁能想到内里竟然是这种人。但也就是因为发现了她不为人知的一面,反而就更有感觉了——倪航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想触碰她,想从她那里学习女人是怎么回事。
刚才她也是洗过澡的,身上的沐浴露、洗发水味道,和他现在的味道完全是同款。
这么想着,倪航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在一片漆黑中用力嗅闻着,就好像她也在这里。
再也忍不住了。
他索性把手探向已经很精神的地方,这个时候他又琢磨着,卓姨说不定是故意吊着他——说什么缓一两天再说,她明知道他今天晚上就不可能好好睡觉。
他甚至都不用看点什么,光是想着刚才卓姨脸烧红的样子就快要不行了,布满硬茧的手越来越快,然后在快要不可挽回的时候猛地松开。
“不行不行不行……”他奉劝般告诫自己,然后老实地把手背在背后,喘着气等那里放松下去。
现在搞成这样,万一真到派上用场的时候不行了怎么办?!
还是要攒一攒,再攒一攒。
*
所以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是神清气爽的卓梦遇见一脸萎靡的倪航。
“昨晚没睡好啊,是认床吗?”卓梦一边喝银耳汤一边问。
那倪航还能说啥:“嗯……稍微有点。”
“你看,我就说你得适应两天再说。家务不着急的可以先不做,我也不是真想招个保姆的。”
倪航手指头在灶台边抹了一下,看看指间上的油,又不自觉地嘴碎:“你之前找的那个才是真不会干活,到处都脏兮兮的。”
卓梦不知道他在不爽什么,只逗他道:“你别说,他虽然干活不利索,但他还知道提前问我早饭一般吃什么。”
这话把倪航拿住了,可他觉得这也不能怪他,就昨晚那种情况,他哪还能记起问这个。
不过也不能拿这个当借口吧,真要说起来之前那个跟他的境遇其实是一样的,人家怎么就记得问了呢。
见他噎住,卓梦便解释:“我早上一般喝黑咖啡,吃的就是餐包、鸡蛋火腿或者水果。银耳、桃胶之类的甜汤都是夜宵喝的。”
“对不起卓姨,要不我重新准备一下,咖啡还是挺快的……”
“没事儿L,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下次改就行了。”卓梦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别老这么紧张兮兮的,实习生犯错误很正常啊。你就当拿我这儿L练练手,以后毕业真工作了,找了别的雇主,到时你不就能记得问了嘛。”
“是说……找了别的家政雇主吗?”
“对啊,不然呢。”卓梦说着喝完最后一口,小勺“铛”地丢回盘子里,然后起身拿过手包,“味道不错,下次还这么煮。我去工厂了,晚餐做个咖喱饭或者牛排吧,都行,你看怎么方便。”
然后在倪航一声“好的”应完的时候,她就已经踩着高跟鞋关门出去了。
剩倪航一个人愣在厨房里,他隐约觉得今天早上的沟通有点不对——仿佛他没有什么别的事,就只是来做个保姆。!
第 29 章 回家
又是艳阳天。
卓梦一路把车开进了酒厂。
此处已焕然一新,大门漆成了银色,完全盖住了那些小广告和红油漆,门卫室也重新休整,新来的门卫看到卓梦的车就会放行。
她略微瞄了一眼,总觉得门卫有点眼熟,但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车停好后,一下车就看到大院一角几个人在那里抽烟打牌喝啤酒,她才终于记忆带着火气一起冒了上来。
她也不去找那几个地痞,直接奔着胖子的办公室就去了。
胖子已经今非昔比,一身藏蓝色大码西装穿在身上,正把两脚翘在办公桌上呼呼大睡。
卓梦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办公桌上:“起来!”
胖子梦中惊醒险些摔到地上去,反应过来后立马爬起来谄媚一笑:“哟,卓总好!”
卓梦直接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办公椅上,抱臂看着他:“你能干不能干?”
胖子一脸茫然:“咋了卓总,厂里不是……都挺好的吗?”
“谁让你把以前催债公司那帮人全搞过来的?”
“这你也没说不行啊……”胖子挠挠还没苏醒的头皮,“他们本来就是跟我混的,现在我那催债公司关门了,我也不能说让他们各谋生计去啊,尤其是我现在还有办法给他们安排个工作,我也不能不管吧……”
“行,你给熟人安排活干可以,但是这大中午的就能打牌喝酒了?我就几天没来纪律就涣散成这样?”
“不是卓总您先别气。”胖子伸出手掌制止她,“之前忙的时候大家伙儿是不是都干得好好的?这两天是咱的葡萄汁儿已经进入发酵阶段了,实在是闲得发慌才搞点娱乐。你说要监控发酵情况、取样什么的咱们都是排好了的,轮到谁谁去,您放心这绝对没有问题啊!”
“那也没到能这么搞的时候。”此时的卓梦听起来像个见不得人放松的领导,“本来我们做发酵食品的就容易出问题,你搞这么一帮吊儿郎当的人过来,出了问题谁负责?”
“不是我说真的卓总,他们就是看着吊儿郎当一点,其实做事儿很稳当的!哥儿几个都是穷人家出身,没什么文化光会干活,这些事他们做起事来不比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文化人差……”
“别跟我说这有的没的!你去学学酒庄的管理模式,明天给我做个汇报。厂里闲的时候就让他们去葡萄园那边帮忙,别再让我看到他们在上班时间闲着。”
胖子捂住自己的心口:“您可真是周扒皮啊。”
“不然呢,你当我做慈善的?”卓梦到底还是心里嘀咕,“算了你也别午睡了,现在就带我去看看发酵情况。”
*
发酵阶段的酒厂里四处静悄悄的,卓梦和胖子走在宽大的酿造车间里,脚步声因回声而变得凌乱响亮。
胖子话都不敢大声说:“卓总您看,一点儿问题没有,都是好的。”
卓梦把酿酒设备逐一看过去,凭借她目前掌握的酿造知识粗略判断着发酵情况:“技术科那边是怎么说的?”
“也没怎么说啊,要是有什么不合格他们肯定会上报的……”
卓梦暂且信了他的话,但还是继续向里走,直到在中后半段的一个设备中看到了发绿的酒液。
“啧!”卓梦一拳捶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回头瞪着胖子,“你自己看看!”
“哎呀!”胖子也大惊失色,“这怎么会呢,昨儿还不是这样的啊!”
卓梦盯住他:“我再问你一遍,技术科完全没反映过有问题吗?”
“这……卓总我跟您说实话啊。”胖子急得满脸通红,“昨天他们是跟我说过数据不太乐观,但也说还可以再观察个一两天。我寻思这事儿总不用跟您汇报吧?技术科都说可以观察一下,我想着那我观察明白了有什么问题我再跟您说呗,谁能想到今儿您自己来了——您想想这事儿真不能赖我,好在就这一缸出了问题,其他的不还好好的吗……”
“就这一缸?我告诉你大概率是都保不住!”卓梦烦不胜烦,“发酵出问题就是操作失误,操作失误你觉得能只失误这一缸?”
胖子总算彻底慌了,脑子里已经闪过数个被辞退后的去处:“那、那我们现在……”
“马上购入一批蒸馏设备,全部蒸了做白兰地。”
“啊?可咱们不是葡萄酒厂吗……”
“那我能怎么办,你把葡萄酒酿成这样!”卓梦吼他,“让你那帮弟兄动起来吧,蒸成白兰地放我大姐那边卖出去,多少还能回点血!”
“哎,好,卓总还是你有办法,我这就去叫他们……”
“你也别想蒙混过关!”卓梦揪着他的领带一把把他拽回来,“给你三天时间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是技术科出错那技术科换血,是你那帮兄弟的问题那你那帮兄弟走人,要是你本人在管理上有失误,那你给我带着你那帮兄弟一起滚蛋!”
被人用这么粗鲁的词儿吼着,看得出胖子是上了脾气的,尤其是在内心深处本就已经做好“滚蛋”准备的情况下。他的脸色涨红,嘴角向下撇去,眼珠也瞪圆了。
但是他到底还是脖子一梗:“知道了卓总!给我三天时间,我给你找出根源在哪,要真是我哪里没做好,我带着所有人都走!”
恰在此时,黄毛从外面一路小跑地进来,看着这场面一愣。
见没人说话,就试探着开口:“胖哥,我来取今天的样……”
胖子破口大骂:“取取取取什么样,回家取你妈去!”
卓梦也叉着腰:“今晚就给我把头发染回来,看你那样儿就烦!”
*
果然所有的担心都会应验。
卓梦又在各个车间、科室之间转了一圈儿,出来就见胖子已经让员工们分几排站好,正挨个训话敲打。
她也不想听这些没用的,剜了胖子一眼径直走到车边要走,恰听见胖子说到要出一批白兰地。员工们也很惊讶说“可咱是葡萄酒厂啊,这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听得卓梦心里一烦,发泄地往旁边的拖布上轻踹一脚,结果拖布站起来汪汪叫着给了她一口。
开车去打狂犬疫苗,耗费了不少时间,医生说可以用十日观察法,十天后狗没死就不用再接着打了。
于是打电话给胖子让他把狗看好,胖子给她的回复是狗咬完她就跑了,有需要的话马上让人去找。卓梦叹了口气:“不用了,你赶紧把我交代的事儿办好吧。”
挂了电话开车回家,路上一直在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确实担心过胖子不靠谱,但是今天几句话一聊感觉这人还行,没有想象中那么粗枝大叶,包括后来看了排班表,也去技术科问了情况,和他说的都对得上。
可能是清洁方面不到位?也不对,真是清洁问题的话就不是发绿这么简单了——新酿的酒发绿只是口感受影响,成不了葡萄酒也可以做白兰地卖,而要真是器具没有清洁好,最后得到的应该会是黏糊糊的果醋。
所以是家里人在搞鬼吗?
卓梦觉得有些可笑——想着左右逢源,却没提防背后一刀。这样下去不用外人来犯,他们自己家就能撕个粉碎了。
大姐现在自己的事儿都焦头烂额了,而且凭大姐的身份地位她有当正人君子的本钱,没必要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四太愚蠢间带着些许不安分,但她已经向大姐下手了,还明知已被卓梦看穿,那么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有动作。
这么想着,卓梦的神色暗了暗,已经开始考虑要对卓万的公司做点什么了。
心神不宁间没顾得上躲,被一辆外卖车迎头碰了一下。
*
真是撞枪口上了,下车关门时卓梦满心窝火,发誓要痛骂一顿让对方好好赔上一笔。
结果人家头盔一摘,白白净净一个男孩子惊慌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太赶时间了,你这个车挺贵的吧,得赔大概多少啊……”
卓梦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一肚子气没处发泄,最终只是摆摆手:“算了算了,你走吧,车我自己修。”
然后就重新上车开走了,外卖小哥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的,出门时还活力满满的都市丽人卓梦,到了回来时已经被磋磨掉了半条命——擦花的车头、被狗咬伤的脚踝、一团糟的酒厂,还有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背后小人。
坐着观光电梯一路上升,整个虹都尽收眼底。有人在飞驰,有人在奔波,有人还一腔热血,有人已不知为什么而活。有时卓梦觉得就这么放弃一切成为普罗大众中的一个也没什么,但又深怕那一天真的到来,到时还有谁会爱她呢?
大姐?二姐?胖子?小顾?
尽是些拿了好处才会用心待她的人。
这么想着,卓梦按下指纹开门。
大个馒头殷勤道:“主人,欢迎回家!”
关门,抬头。
家里窗明几净,小圆桌上被放了一小碟桂花,于是满屋都是花香。
以及煎牛排的香气。
倪航恰好将一小盅黑胡椒酱浇上去,然后一面哗哗地冲洗手上的小盅,一面扭头看向门口:“卓姨,你回来啦。”
还真系着围裙,格子布的,很适合他。
卓梦忍不住笑了出来:“对。”
“今天工作怎么样?”
卓梦说:“一切……顺利。”!
第 30 章 疼惜
牛排鲜嫩多汁,配的气泡酒刚好搭配黑胡椒酱的味道,一口清爽,一口浓郁。
中央空调的风将室温调整在宜人的温度上,落地窗干净得吓人,仿佛不存在一样。室内的空气里除了桂花香、牛排香以外,还有整个环境洗去油污之后的清洁气味。
倪航还是没闲着,在厨房里洗洗涮涮,手脚利索不磨叽,一看就是很会做事的人。
卓梦看得胃里暖暖的:“怎么不用洗碗机啊。”
答案也很专业:“不粘锅经常用洗碗机洗的话,里面的涂层很容易坏的。”
“坏了重买不就好了?”
“……卓姨还是财大气粗啊。”倪航说着把锅挂起来晾着,“但是优秀的家政人还是得考虑点环保问题。”
“啧,专业。”卓梦又切下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就这一天时间你就把整个房子打扫了一遍?”
“有专门的除垢、除油的清洁办法啊,掌握了就会快很多。”
“什么办法?”
“这可不能说,我以后还得靠这两下子吃饭呢。”
逗得卓梦咯咯地笑:“然后做完这些你还有空去搞桂花?”
“我看小区里有桂花树。伞撑开放桂花树下就好了,一下午它自己就会掉进来很多的。”倪航说,“桌上的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我用蒸烤箱烘干了,一半做成桂花蜜,另一半做了个小香囊。”
“哟,你还有这本事呢?”
“稍微有一点本事。”倪航耸耸肩,这些专业领域的东西他从来就不谦虚,“因为卓姨你好像睡眠不太好,用香囊的话有安神效果。”
卓梦还没过脑子地回答:“没啊,我昨晚睡得挺好的。”
“啊,那可能你自己没意识到吧。”倪航说,“我今天收拾床铺的时候,看到枕头被抓得皱巴巴的,一看就是夜里做噩梦了。”
卓梦怔住。
*
“对,确实是做噩梦了。”卓梦神色阴沉下去,手上继续着切牛排,“梦到一些很不好的事。”
“我爸的厂子很难办吧?”倪航试探着问她。
虽然在倪航看来卓氏收购酒厂完全是他们自己的决定,但烂摊子最终落到卓梦头上,他心里还是挺过意不去的,总有种自己给她添了麻烦的感觉。
不过卓梦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松:“还好吧,任何事情起步都烦,也不是光你爸的厂这样。”
但老在糟心事上装乐观也挺累人的,卓梦便岔开话题:“你在忙什么呢?”
“啊,因为看卓姨你饮食习惯还挺西式的,又说夜宵爱吃甜品,我就想提前准备个芭菲。”
好用心啊。
这小玩意是怎么被创造出来的呢?
卓梦托起腮帮子,拿起酒杯微呷一口:“这不好吗?以前的保姆都说我的饭贼好做。我以前在英国上过学,饮食习惯有点被带过去了。说英语的口音也是,比如Maybehappinessissomethingthatwecanonlypursue.Andmaybewecanactuallyneverhaveitnomatterwhat.”倪航本身还是看着她说话的,结果这个腔一出来,直接小脸一红,转过身继续准备芭菲去了:“……当幸福来敲门?”
“对。”
“真好啊,我爸本来也说等我上大学让我出国读书的呢,今天也是望父成龙失败的一天。”倪航调整心绪说着俏皮话,“不过虹大也不比国外的学校差啦,还是遇见了很多有趣的人。”
“啊,其实也不是哪边比哪边好的事儿吧。像我有时候出国玩一趟什么的,也不是说要去看多美的景色或者去吃多好吃的食物,真正的收获其实是能看到不同的活法。”卓梦摇着酒杯,“就像我上次在马代玩的时候,有天虽然下了暴雨,但我还是去海里游泳了。游尽兴之后天晴了,不过也快天黑了,天空和大海都是那种蓝调。”
她回忆着:“我带的衣服都湿透了,所以我披了两条浴巾在身上,里面什么都没穿,就这样一路走回宾馆,一路上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也不是说要把这样评论为‘好’,只是说这种情况它确实存在着,而看多了这些‘匪夷所思’的场面之后,就没那么容易被一些‘当然如此’的羞辱性的言论控制。哪怕所有人都说我不好,我也知道我没有那么不堪,没有那么见不得人……”
“什么意思?”倪航皱着眉头回过头来。
但卓梦只是微醺地摆摆手:“只是打个比方。再比如说,我有个中学同学,英国人——其实我也不是很熟啊——不过后来听说他在土耳其旅游的时候遇见一个日本姑娘,对她一见钟情,于是就到日本结婚定居了。我觉得这个婚恋观就挺好的,不是双方家族的物质资源交换,而是真正基于爱情的缔结,是因为出现了一个让自己觉得相伴胜过独处的人,所以决定要勇敢地去接近……”
倪航的心脏砰砰跳动着,他尽可能语气如常:“所以卓姨你也是这个想法吗?”
“什么?”
“就是,不论物质,不论其他条件,只要相伴胜过独处……”
“当然啊。”卓梦笑着回答。
倪航的眼神蓦然一亮。
但卓梦紧接着说:“但是你知道吗,想明白了是一码事,能不能这么干是另一码事。就像我要是在虹都大街上穿得清凉,我爸肯定要骂我不守妇道,把他的老脸都丢尽了;我如果找个对家族事业没有助力的男人结婚,更是要被骂作恋爱脑、不求上进。最近不是流行那句话嘛——家族不需要无用之人。”
倪航便重新垮起个狗脸,转回头去继续做他的甜品:“卓姨这么厉害……不论怎样都不会是无用之人的。”
听起来像奉承话,但也确实舒心。
卓梦笑笑道:“那当然啦。而且我最近确实有想着,其实就这样不结婚也挺好的。”
倪航背对着她拼命地点头:“可以的,我觉得不结婚是可以的。”
*
倪航是认真的——如果卓姨只能选择家族联姻式的对象,那他是铁定没戏的。
既然如此的话,与其看着她和其他人结婚,那不如就一直这样下去。
她单身,他也单身,他们住在一起,互相之间还有着特殊关系,能这样就很好了。
如果这种特殊关系真能开始的话。
当倪航这么想着的时候,那股很明显的下坠的力就又来了——看吧,一开始被试探的时候愤怒又难过,只觉得自己被人轻贱了,下一步就是禁不住诱惑开始接受这种关系,还骗自己说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直到真的陷进去,稍微被晾一下就会焦躁地想着,为什么还不开始呢?今天也不用吗?是我还没有通过什么审核吗?
正在倪航胡思乱想的时候,卓梦把饮尽的酒杯一放。
这个饮酒量刚刚好,喝得她脸颊微红,却又不至于跟小赵那会儿似的失了智,所以她是很清醒地要求道:“待会儿给我放个洗澡水吧,我想泡个澡。”
倪航挤奶油的手一抖,直接泚了出来。
他手忙脚乱地拿抹布擦着:“好的,我先把甜品放冰箱,然后马上就去。”
“嗯。”卓梦闷声应他,然后还是有意无意地说了句,“今天脚踝受伤了,淋浴不太方便。”
倪航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放下手上的活绕到岛台这边,又惊又急的声音在卓梦听来像极了装的:“这是怎么搞的?伤得重吗?”
“没事儿。”卓梦几乎有点后悔特意说出来了,“不小心踢到狗了,被咬了一口……擦破点皮。”
“那疫苗打了吗?”
“打过了,我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去打疫苗吗?”
倪航还是眉头紧皱:“肯定很严重,不然不会这么包起来的……缝针了吗?有开外敷的药吗?”
“没缝……倒是给了个喷雾。”卓梦忍不住制止他,“你能不能不要说话这么紧张兮兮的。”
“你才是一点都不上心,这搞不好是要留疤的!”倪航还是会做事,急成这样了也不忘先回厨房把做好的芭菲放冰箱,然后三下五除二解了围裙折出来,“我现在去放洗澡水,等你洗好叫我,我来帮你换药。”
*
就是,真的会有人看到另一个人受伤就这么担心吗?虽然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这在卓梦听来几乎是假得有些恶心。
她把受伤的那只脚搭在浴缸外,简单地泡了泡澡,起身时还特意把脚上没有绷带的部分冲了一下。擦干身上换好真丝睡袍后,她回到卧室给倪航发了消息:“好了。”
很快门就被敲响,得到允许后倪航拎着药箱进来,走到她面前,蹲下。
卓梦到底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她稍微往后挪了挪:“要不还是我自己来……”
“你别乱动!”倪航这就已经上手了,“卓姨你是真能忍,就这样还能穿着高跟鞋回来,我都没看出你走路姿势有什么问题……嘶——”
纱布已经拆开,清清楚楚两个血洞在那里,倪航的手也抖了抖。
这真不像装的了,头牌小顾都装不出这样的。
倪航急了:“谁家的狗啊?哪来的狗啊?”
卓梦啼笑皆非:“流浪狗,不怪它啦,我自己脚贱先踢到它……”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倪航嗔怪着,拿喷雾、碘伏小心翼翼地上药,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搞定之后又捧着那只脚一圈圈缠起绷带。
卓梦笑嘻嘻的:“好专业啊。”
“你还笑!咬这么深,以后真回不到原来那样了怎么办?”
“脚脖子谁看得见啊,留个疤有什么,你这反应就好像我马上要残废了一样。”
“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都还不如小孩子知道疼惜自己呢。”倪航几乎是脱口而出,“就这样你还敢天天自称是我姨……”
然后他顿住了,卓梦也有点懵。
伤口已经包扎完毕,姿势却还维持着刚才那样,卓梦坐在床畔,倪航蹲在她身前,手上还托着她的脚,不知为何迟迟没有放开。
卓梦只觉得哪哪都不太得劲儿,索性自己挣了一下,把脚收了回来:“那我……今天就早点睡了。”
倪航的脸霎时涨红:“当然,当然,我也没打算今天……”
“没打算?”卓梦一惊,“你没打算什么?”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倪航三下五除二收拾好药箱,“那、那我回房间了卓姨,你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就这样退了出去。
卓梦的脚上仍保留着倪航指尖的触感,她不自觉地用另一只脚抚了抚那种感受。
另外刚才说话间的违和也让她很在意,只是凭她还算正常的大脑实在无法推测出倪航在搞什么名堂,略作纠结之后只得决定先睡觉。
她今天也很累了:“大个馒头,关灯!”
于是大个馒头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平层内,在倪航听来像极了嘲讽和幸灾乐祸:“主人不使用我,我就先休息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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