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马代
翌日下午,胖子向卓梦做了酒庄型管理模式的汇报,虽然PPT做得稀烂,但事儿倒是都能讲明白。
卓梦坐在办公桌后头疼地揉着太阳穴:“之后跟李染那边同步一下,以后就按这个来。”
“哎,好的领导。”胖子说着给卓梦倒了杯茶,看见卓梦神情略显舒缓,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但也没松太久。
卓梦喝着茶开口:“蒸馏设备进了吗?”
“昨晚连夜搬进来的,技术部今天上午已经指导着清洁了,最迟明天开蒸。”
“连夜?”卓梦抬眼看他,“你让员工加的班啊?”
苍蝇搓手:“啥加班啊,都是自愿来帮忙的,我请吃个饭还不行吗。”
啧,果然二鬼子比鬼子还剥削。
卓梦白他一眼,继续喝茶:“你倒使得动他们。”
胖子嘴上一套一套的:“那可不嘛,我就跟弟兄们说了,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这厂子是哥几l个飞黄腾达的唯一机会,都撸起膀子加油干就完了——我还跟他们说呢,我说咱卓总说了,年轻人不能只向钱看,你越追钱跑得越快,只要能把事儿办牢靠了,钱自然哗哗地来。”
要不说胖子有点能耐呢,这话说得卓梦还真不太想辞退他那拨人了。
“其他设备里的酒今天应该也开始发绿了吧?”
“乖乖,卓总神机妙算啊,其他缸子里头跟昨儿那缸一模一样的情况!这要不是卓总您提前想到了,当机立断说做白兰地,您说我们这些小喽啰现在还不得急得团团转……”
“够了够了,收收味儿吧,再说就过了劲儿了。”卓梦制止他,“搞明白怎么回事了吗?”
“技术科说是氧化过头了,什么含氧量大,还有什么菌方面的问题——这样吧卓总,我现在就让技术科的人过来跟您汇报……”
“先别让他们过来汇报,你先告诉我他们找到解决办法了吗?”
“这……办法嘛,我觉得还是要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做脑力劳动的……”
卓梦听得脑仁疼:“那你让他们来跟我汇报什么呢?跟我说一堆这个菌那个菌的我又听不明白。”
这倒让胖子有些惊讶:“啊?您也不明白啊?”
“废话,我什么都懂,这酒我来酿好不好啊?”卓梦真不知道他这脑子怎么想的,“让技术科给句准话,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卓总,这个我也催了,但听他们那意思是您得给他们点实验时间,不然下一批他们也不好百分百打包票的……”
“时间,我给他们时间谁给我时间。”卓梦愁得两手合十捂在自己脸上,“下一批不能再耽搁了,必须是百分百。”
“好的卓总,那我再去跟他们……”
“算了吧,这玩意也不是能逼出来的。”她又把手放下来,“样品给我准备两份,然后订个今天的机票,去马尔代夫的,要头等舱。”
事情的转向超出预料,但胖子嘴巴比脑子快:“好嘞卓总!”
“两张。”
*
有时候卓梦觉得自己确实有些成功人士的特质在身上,比如她既然打定主意这辈子做酒品生意,那就无时无刻不在关注酒相关的信息。
她本来也不是个善饮的人,但是从成年起就有了相关意识。在她那无人问津的18岁生日当天,她送给自己的成年礼就是一场酩酊大醉。
就连每次旅游度假的时候,她也会积极品尝各类佳酿,在无人知道她是私生女的地方,用“卓氏千金”的名头认识酒业的各路牛人。
比如说有个职业叫酿酒师。因聘请费用过高的缘故,一般酒厂不会特意招聘专门的酿酒师,而会在需要酿制的时候,或者酿造过程中遇到问题的时候将人请过来指导解决。
卓梦就在之前的一次马代之旅中遇见了一位老酿酒师,他曾经为多个世界知名品牌做过指点,当时二人相谈甚欢。
早知道酿个葡萄酒这么费劲,从一开始就该过去把他给接过来。
只是不知道这会儿人还活着不。
卓梦是想着既然要去,那不如履行一下约定,刚好身边也得有个跑前跑后拎包的,所以一出酒厂就打了电话:“喂,小顾,身份证号发我,给你订票去马代玩两天。”
但她没想到的是电话那头略一迟疑:“抱歉啊梦姐,我这两天有约了。”
卓梦一下子脾气上来了:“怎么着,跟我的约就不是约了?你们领班不放人?不准你假?”
“不是……是这两天也跟朋友约了出国玩。”
“啊?去哪?”
“……迪拜。”
这哪是朋友啊,这是傍上比她更大的金主了。
卓梦长叹一口气:“行行行去玩吧,当我没说。”
“哎,梦姐你别生……”
电话就已经挂断了。
上车,手机扔副驾上,烦到极致的卓梦忍不住骂了句:“给脸不要脸。”
发动汽车,开了一会儿,又给倪航去了电话:“喂,小航啊,收拾收拾东西,我马上回家接你赶飞机。”
*
于是倪航迎来职业生涯中的第一次出差。
谁能想到做家政居然也得出差。
行李放进后备箱之后,倪航便从副驾上车了,浅色系的帽衫短裤,看起来很是休闲。
卓梦看了他一眼:“新衣服到了?”
“……对,其实我不太会搭衣服,一般就买这种怎么穿都不出错的。”
“好看。”但卓梦也不敢盯着看,“趁现在年纪小多穿穿这种,等过几l年可就穿不上了。”
“我哪里小了,我都二十了。”倪航现在对年龄问题敏感得很,“而且我会锻炼身体的,也不至于胖到穿不上吧。”
“谁说是胖得穿不上了。”卓梦又被他笑到,“算了我跟你说不明白。”
倪航对她的轻视感到不爽,但又实在对行程很好奇:“所以咱们这是要去哪啊卓姨。”
“上了车了才问去哪,你也不怕我把你拐去卖了?”
到底还是惹恼了:“那你停车,我要下车!”
卓梦一边把车门保险打开,一边把车开得飞快:“下。”
倪航一再吃瘪,气得窝在副驾座椅里再不肯说话了。
*
还是在拿到登机牌后知道了目的地:“马尔代夫?!”
倪航的眼睛瞪得老大:“去那干嘛?”
“酒厂遇到点问题,去那边请个专家。”卓梦说得随意。
“国内没有这方面专家吗?”
“当然有啊,但是既然要请不如请个最好的。”不过卓梦的目标其实也不是所谓的“最好”,而是百分百的信任,是万无一失。
虽然蒸馏做成白兰地是绝佳的补救方法,但是白兰地在灌装前还得陈酿至少18个月,也就是现在这批白兰地得等到至少2025年才能出售,所谓的回本也得那时候才回得来,到时她爸可能都已经入土为安了。
那她要是再失误一次,再欠出一批白兰地来,她这子公司就真有可能被她爸申请撤销。
这就是为什么她要不远万里去请这位专家过来。
当然真要是去了没找到人,或者人已经驾鹤西游,那她也得找其他酿酒师顶上来——她没时间给技术科再做什么发酵实验了,一轮发酵少说也是一个月过去,早就过了她之前掀起的营销热潮,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谁还记得“美人关”是个什么东西。
但因为卓梦说得太轻描淡写,倪航根本没意识到所谓“遇到点问题”有多严重,注意力还在别的方向上:“哇哦,第一次出国就是马尔代夫吗?是不是有点太飞跃了。”
这度假般的模样反而带得卓梦也不那么急躁了:“不要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倪少爷。你爸拼了他那条老命让你过了几l年富贵日子,怎么也没给你养出点贵公子气质来呢。”
“贵公子第一次出国也得激动吧?”倪航掏出手机对着登机牌拍照发说说,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担心些什么,“真的没问题吗?我英语口语一般哎,话说那边人说英语吗?”
“说英语你也不见得全能听懂,咖喱味、寿司味、塑料味的都有,有时候我也得反应一下。”
“那我们不需要提前办签证吗?我记得签证很难办下来的,要看资产什么的……我现在算零资产吧?我真的可以去吗?”
“你登机牌都拿在手上了你怕啥。”卓梦到底还是被他逗笑了,“马尔代夫从今年年初开始就落地签了。”
“什么意思?”
“就是它现在对咱们来说是个可以说走就走的国家。”
*
这个事情对倪航来说很神奇。
就是,两个月前他是倪氏酒厂的小少爷,一个月前他在装空调还债,一周前他住在衣服都晒不干的宿舍,两天前他住进了宽敞明亮的大平层,一小时前他在琢磨今晚给卓姨做个什么晚饭,而现在他已经要上飞机飞走了。
人生的际遇真是祸福难料啊。
工作方向也是——他明明是以那种身份住进卓姨家的,却一直只做着保姆的工作,他几l乎都要以为他是哪里做得不对惹得卓姨对他下头了,但没想到卓姨出国还会想要带着他。
这么看来卓姨对他还是不错啊。
这么想着,倪航骤然惊醒——该不会卓姨希望和他的第一次是在最喜欢的马代吧?!
第 32 章 开悟
但是当倪航在飞机上旁敲侧击时,卓梦的反应是:“谁说我最喜欢马代了?只要不在虹都,我在哪都挺开心的。”
倪航有点懵:“可我听你的意思你好像不止去过一次马尔代夫……”
“啊……因为它就是个度假的地方嘛。”卓梦琢磨着,“就像你累了休息的时候会想玩手机,但也不至于说你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玩手机,你只是没力气去做更让你开心的事儿了而已。马代对于我来说也就是这么个地方,不用劳神费力去计划什么,订好机票酒店到那就是游泳、浮潜、躺着——反正我就图这个。其他各式各样的水上项目倒是也有,但想玩那些的话东南亚也能玩啊……不过马代浮潜岛的水下风光确实不赖,各色珊瑚、各种各样的鱼群、鳐鱼还有鲨鱼……”
倪航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和谐的生物:“鲨鱼?”
“放心啦,小鲨鱼。”卓梦好笑道,“就跟路边的流浪狗似的,只要你别去搞他们,他们一般也不会来咬你……啊。”
说着说着二人同时想起了什么。
倪航:“你明晚12点之前是不是还得回去打第二针疫苗?”
*
幸好本来就是来办事儿L的,要真是出来玩的可就尴尬了。
但这也意味着找人的时间很有限,毕竟飞机飞回去还需要时间,那就是明天下午就得出发返程。
“你没留他联系方式吗?”倪航也有些着急了。
“没人会把联系方式给一个聊了会儿L天的游客吧。”卓梦惆怅道,“不过我知道他住哪——他就住马累机场附近,傍晚经常去海边钓鱼。”
“只知道这些你就飞四个多小时过来找人?”
“这有什么,飞四个多小时过来睡觉的事儿L我也不是没干过。”
“但是你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跟你走啊。”倪航不能理解,“你也说他年纪很大了,他会愿意大老远飞过去帮你吗?”
“有全局观很好,但啥事都操心的人基本上成不了大事。”卓梦看着窗外告诫他,“你只是个随身保姆,你的任务就是拎包、跟着我、听我指令,其他的不用管——不管这趟找不找得到人,我又不会克扣你的差旅费。”
又是这种哄小孩似的语气。
倪航听得刺挠,又实在没什么可以发作的角度,就嘟囔着个脸也去瞄窗外。
恰好飞机俯冲下去,来到云层下面。
倪航眼前一亮,刚才的烦闷也一扫而空:“哇哦,好漂亮!”
透过飞机的窗子,可以看见深蓝大海上一道道绸缎样的光带,但等高度再降一降,就会发现那不是光带,而是一个个长条状小岛。由于近岛海水颜色过浅,几乎是翠绿色,在深色的海上就仿佛光带一般。
为了能看清楚些,他不自觉地伸长脖子,整个人也往卓梦身旁靠了靠。
而卓梦,一脸漠然地看着快凑到自己脸前的侧颜,想的却是这个距离不亲上去有点亏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过就这么亲上去也没什么吧——帮他还债,给他付生活费学费,还带他出来玩,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亲一下有什么。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到底还是有在拿对小顾之流的男人的态度对待倪航,但倪航明明和他们不一样,他从来都不是明码标价的。
于是躲躲闪闪地把眼神移开,心态调整一下,又让了点地方给倪航让他能更好地看窗外:“那些植被茂盛的要么是未开发的岛,要么是度假岛。你看那种岸边有小房子和游艇的,那就是度假岛上的酒店设施——就像我刚才说的,适合吃喝、游泳、躺平。”
“那那种都是房子的呢?”
“那是居民岛,马代当地人住的地方。我们要降落的马累是马代的首都,也属于居民岛。一般要去度假岛玩的话,在机场降落后就可以直接坐游艇离开了,不过我们这次的旅程估计是要全程耗在马累。”
“我明白。”此时的倪航看起来懂事极了,“本来就是来办事的吗,还是酒厂的事比较要紧。”
“好孩子。”卓梦称赞着戴上墨镜,“准备准备马上降落了,怕的话可以握着我的手。”
倪航正欲发作,想说自己只是没出过国不是没坐过飞机,而且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总占这种口头便宜,好在话出口之前就反应过来——什么,可以握着手吗?!
他眼神向下瞄去,看向卓梦搭在扶手上的修长的手掌。
那手他也不是没碰过——他曾坐在路牙石上被这只手摸到半边身子都软了,深知它是怎么样的细腻柔滑,但是此时说给他个机会再碰一次,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恰好飞机又猛地一个下落,于是随着一股令人战栗的失重感,倪航不管不顾地一把把那只手抓进手心里。
此时的心跳声已经分不清是因为失重,还是因为和卓梦的接触了:“好吓人啊。”
卓梦就那样松松地给他抓着,也不回握,只是另一只手撑着泛红的脸,扭头看向另一边的窗外。
*
一如卓梦所说,下了飞机后拿了行李出站,外面就是各个酒店的接机牌,不过她绕过了这些人,在接机专柜处完成了登记。
倪航就拖着行李箱,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等待。
该说不说,看见其他游客开开心心上了游艇离开,他其实还是有点眼馋。于是不得不提醒自己这是在出差,能跟卓姨一起就已经很好了。
他们住的地方就在机场附近,在坐车深入城区内部的时候,倪航几乎要忘了这是马代,只觉得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海滨城市。但是到了酒店,进入房间拉开窗帘,眼前宝石一样翠绿的海景又让他深吸一口气,口中喃喃:“爸,我到马尔代夫了。”
房间很高档,里三层外三层,甚至还有个办公用的小书房,倪航也想不通谁会来这儿L办公。
正这么想着,便听卓梦在他背后打了个哈欠:“你休息会儿L吧,我先回房间了——我跟胖子、李染约了个线上会议,得跟他们同步下情况。”
倪航给听愣住了:“回……房间?”
“对啊,就在你隔壁,怕什么。”卓梦说着就已经转身要走了,“没事儿L可以自己出去溜达溜达——相信我,英语六级的单词量足够你沟通了,而且我记得这家酒店好像有中文服务,实在不行你就说中文,他们能给你找来会中文的人。”
倪航口不择言:“可是……”
“怎么了?”
可是你不跟我住同一间吗——这样的话让他怎么说出口,倪航绞尽脑汁问了别的问题:“可是……不是说要找人吗?”
“这会儿L还早,五点再去海边看看吧,他上次就是五点半左右拿着鱼竿出现的。”
“那也快到时间了啊,我们不是中午上的飞机吗?”
卓梦看了他一会儿L,到底还是为他解密道:“我们中午十二点起飞,然后向西飞了三个时区,用时四个半小时,所以现在是几点?”
倪航立刻掏手机看了一眼:“一点半。”
卓梦打了个响指:“休息吧。”然后开门离开了。
*
隐约有种一直向西走可以达到永生的感觉。
但是为什么要分两间房呢?这完全不是对包养对象会有的举动吧?
一路舟车劳顿,倪航决定先放洗澡水泡个澡,清理浴缸的时候又开始惦记——那卓姨的浴缸不是也得清理吗?哪怕是从保姆的角度考虑也应该是住在一起更方便照顾吧?哪怕是两张床呢?
这果然是很不对劲。
倪航着急地把手上的清洁布甩进了浴缸里,蹲在浴缸边上开始回忆——是卓姨先撩拨他的不假,但他一开始也很怀疑那些话究竟是有心试探还是无心之言,真正确定她就是那种意思,是因为在洗浴会所里看到她。
但是他们之间有哪次是把这个关系挑明了讲过的吗?完全没有啊!
包括确定关系的那天,他坐在路牙石上,卓姨摸着他的手——那时她说了什么来着?
“卓氏本来就年年捐款,我以个人名义资助个大学生又有什么。”
“姨有点小钱,给谁花不是花呢。你正是大好年纪,好好用功才是正经事。”
“我是真就单纯想资助一下你的学业。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想不劳而获?”
倪航一下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像是有这么句话啊,单纯想资助一下他的学业!
难道这不是道貌岸然的漂亮话,而是平铺直叙的真实表达?可一般人会这么说话吗?把好好的资助说得这么……色迷迷的?
倪航不自觉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但又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别扭,遂又放开。
可一般人会因为资助大学生就让对方住进自己家里吗?这么一想倪航就觉得自己脑袋顶上有一道雷劈下来——好像确实不是卓姨主动提的,是他自己说“以后能不能别再找那个小赵了”,然后卓姨才说“那给他找个下家”,再然后他就理所当然地住进了卓姨家里。
他觉得自己彻底开悟了——说不定那个小赵真的就只是个家政呢?他都看到卓姨进会所了,怎么会还认为她脖子上的吻痕一定是跟家里的那个搞的!
倪航彻底瘫坐在了地上。
也就是说有这么一种可能,卓姨只是说话的样子有点怪而已,她是真的想要对他进行资助,然后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容他在家里做个家政。
除此以外,卓姨对他,可能,没有,任何,兴趣。!
第 33 章 堕落
另一边的卓梦先和李染开了个视频会议,同步了葡萄园的情况,得知种植部那边尚且算是乐观。因为今年虹都气候不错的缘故,种下的葡萄大概12月中旬可以成熟。
“还有,小卓总,生产部那边跟我说我们两个部门以后会有管理模式上的合并,采用酒庄型管理……”
“对。”卓梦的脸出现在镜头里,“我不希望酒厂那边纪律过于松散。我们的生产车间和葡萄园之间也就一条河的距离,完全可以当庄园经营。这个事情你和胖子再碰一碰,中间要是有什么时间或者职能上的冲突你们协商解决一下。”
“好的小卓总。”李染顿了顿,“然后就是这次酿造失败的事儿,卓老那边问起了。”
卓梦叹了口气:“他有什么指示?”
“卓老的意思是,第二批次可以适当缩小酿造规模,这样即便再出问题,也不至于……”
“没有必要。”卓梦一口回绝了,“适当缩小规模,一个车间还是两个车间?扣扣嗖嗖搞那么点货出来能有什么水花?产品首次出售正是噱头最足的时候,以量取胜才能占住市场。现在缩小规模的话,之后除非是火爆到供不应求,否则我们很难再有机会扩大生产规模了。”
屏幕里李染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困惑:“可我们一定要做那么大规模吗?我们只是个分公司而已,还是卓氏第一次做生产。既然卓老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何不给自己降低难度呢?”
哦对,卓梦差点忘了,这只是个领死工资的员工,他才不管卓家内部的什么争斗,只要能做好爸交代的事儿就万事大吉。
他好像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卓东没了,他将会跟着谁干活。
卓梦苦恼地搓搓自己的脸,看似没头没尾地来了句:“虽然这话不该我跟你说,但是职场上忠心耿耿确实没有好下场。”
“小卓总……”
“你家孩子多大了?”
“下个月就一岁了。”
“夫人去上班了吗?”
“没……我父母太远了,帮不上什么忙……”
卓梦喝了口茶:“夫人牺牲很大,带孩子也是辛苦活,你最近又这么忙……这样吧,既然葡萄园一切都好,那明天给你一天假,回家陪陪老婆孩子吧。”
李染看起来有些惶恐:“小卓总,是因为我……”
“别紧张,不是要调动你,单纯的想给你一天假。”卓梦说,“回去看看他们,顺便想一想你努力工作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要干着干着昏了头,你得搞明白到底谁能给你你想要的。”
李染彻底卸了劲儿了:“您能明示吗?”
“你要实在听不明白,就找胖子给你分析分析。”卓梦摆摆手下逐客令,“退吧,我跟胖子约的会到点了。”
*
胖子一进会议室明显气氛不一样了:“卓总好!”
“蒸馏设备怎么样了?”
“清洁工作完毕,明儿一大早开蒸!技术科说了,这个事儿它就失败不了,搞个蒸气的事儿!就是……好像还得放段时间才能开始卖。但是这个没关系啊!酒就是钱呐,对咱们来说它就是一个咱什么时候拿去换成钱的问题……”
“这个我比你清楚,谈下一话题。”卓梦又喝了口茶,“酒液发绿的原因找到了吗?”
“技术科那边提了个想法,就是含氧量高、菌子长起来了,有可能是因为温度不对。”胖子说,“实不相瞒卓总,我们内部的一道道工序都是严格按照要求来的,你说这酒发绿发淡这事儿在我看来就是邪门儿。所以从出事开始我就让人去查监控了,确实没外人进来过。但技术科要说温度上出问题,那你说咱们恒温的空调一天天呼呼吹着,能有什么问题?除非是在外面把咱的电线挖断了。”
这次迷惑的成了卓梦:“可咱的电也没断啊。”
“没多久又接上了呗。”胖子说,“我试了一下,咱那中央空调,拉闸后又重新接上,小风照样呼呼地吹,根本发现不了。技术科说如果温度低于20℃可能出现这种情况,那也就只能是夜里。夜里咱排班每两个小时有人去车间看一圈,卡这两个小时的空足够对发酵造成影响了,所以我的建议是,咱报警吧?”
卓梦再次愁得捂脸:“不能报警。”
“啥?那要是……”
“万一是我大姐、二姐或者弟干的呢?虽然我觉得我弟也没那个志向。”
“不是啊卓总,亲姐妹也得明算账,这违法犯罪的事儿跟你没关系你都得大义灭亲呢,何况还是欺负到你头上了……”
大义灭亲,卓梦倒是也想灭,但是老大、老二之间要是再进去一个,爸估计能直接气嘎过去。到时剩她一个私生女,一个废物私生子,前面俩不管剩哪个他们卓家都能给贺家咔咔啃得骨头都不剩,那才是彻底没得玩了。
她坚定道:“胖子我跟你说,这个事儿从长计议,不管你接下来查出什么,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如果我没让你进行下一步,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得。”胖子依然以为这是愚蠢的姐妹情,“那卓总都这么说了我能说啥,那咱就……等会儿卓总你说啥,你有姐姐?”
这事儿卓梦从来也没瞒过胖子,但被胖子这么直接地问出来,她还是有点尴尬的:“啊,怎么着,我有姐姐怎么了?”
“哎那你不是卓氏长公主啊,那你不就是……”
“啊,对,是私生女,怎么了?”卓梦气儿不打一出来,“我想当私生女啊?我让我爹出的轨啊?”
胖子反应飞快:“那当然不是!没事儿,咱不拿上一辈的错误惩罚自己!咱卓总就是貌美又优秀,端的就是卓家下一代偏你最争气,这上哪说理去你说说……”
“哈哈哈!”忍不住大笑出声时,卓梦觉得自己好像古代的那个昏君。
其实胖子哪知道卓家下一代什么样,他不过是惯会说奉承话罢了,但就算明知是奉承之语,卓梦也十分乐意听。
从小到大一直承受的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谩骂,也许只有通过这种夸张至极的肯定才能够抵消了。
*
而在卓梦忙于公务的同时,精神受到冲击的倪航已经连澡都不想泡了。
他在浴缸边上坐了一会儿,脑海里不断搜集着自己只是个家政的证据。
首先是卓姨说的那些话,说实在的换种意思理解好像也完全没有问题。但是一般人肯定是不会是那种语气的,那就有一种可能,在工作之外,会所里的那些男孩子占据了卓姨绝大部分交际量。
这个事儿让倪航心情十分复杂,他觉得卓姨哪怕是好个烟好个酒他都能接受,她怎么会好这个啊,解压方式那么多,她差这一个吗?
再想到这几天同住一个屋檐下,卓姨也只是吩咐他做各种家务活,从来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就是说她这么一个依赖男色解压的人,家里守着他这么个大活人硬是一点心思不动,倪航实在不得不怀疑自己是真有那么次吗?
他还想起了他上次说漏嘴——那应该是离戳破窗户纸最近的一次吧?帮卓姨处理完脚伤之后说了句“没打算今天”,当时卓姨的反应也很诧异——他从那个时候就应该想到他们之间的沟通已经岔劈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他不是只想到卓姨家做个家政的啊,但是现在让卓姨知道他借故住进她家里,其实对她怀着那样丑恶的心思,只会让她觉得恐怖又恶心吧?
但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这也不是个事儿啊——如果卓姨只拿他当家政的话,那她不就还会外面彩旗飘飘吗?她不会直接把人带到家里吧?然后他还得去给他俩收拾床单?
倪航崩溃地捂住自己的脑袋。
明明几天前他还是阳光开朗的男大,怎么现在就堕落成了这个样,这比家里破产都难顶。
为了控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倪航暂且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决定按卓姨说的出去走走,不然一个人越待越emo。
*
卓梦订的这家酒店是一价全包式的,住宿、交通、三餐、茶歇、活动全部包含在内,也就是倪航在这里随便吃点什么都是不用额外付钱的。
他一路溜达到了一楼用餐区,虽然这个时间没什么人,古典乐队也依然孜孜不倦地演奏着音乐。
如果不是心情实在低落,他这会儿应该已经非常好奇地四下观察了。
音乐过于高雅,反而衬得他愈发凄惨。他在一个高脚椅上坐下了,面前是个吧台:“Pleasegivemesomethingtodrink.”
其实他口语真的还可以。
相比之下吧台里的人就不是那么规范了:“Asyoucansee,thisisacocktailbar.Youcanchoosethedrinksonthewinelist.”
倪航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卓姨说讲英语的他也未必全能听懂,这个身穿酒保服的男人说话确实有股子非常熟悉的塑料味,定睛一看,这人50岁上下的样子,确实是东亚长相,而且有着一种和口音不符的英俊。
倪航试探着问了一句:“同、同胞?”!
第 34 章 前卫
啊,中文服务,找到了。
“我不太懂,没怎么喝过鸡尾酒,您推荐一款吧。”倪航说,“别太烈就行,我晚上还有事儿。”
调酒师说中文的腔调正常多了:“那推荐您来一杯莫吉托,酒精度数十度左右,清凉解暑,非常适合大海和夏天。”
“好,那就这个吧。”
调酒师便回身拿了个青柠檬,冲乐队比划比划,那边心领神会,立刻就换了调调。
居然是Jay的《Mojito》,古典乐队版。
萨克斯嘟嘟的声音在乐队中显得格外突出,好像在逗人开心一样,转音时又带着些潇洒的挑逗。
虽然事情没有得到解决,倪航也还是突然有种清爽的复活感。
他神情轻松了些:“谢谢。”
“不客气。”调酒师说着把青柠切了一半下来,改小块放进海波杯用捣棒捶出汁,“小伙子,都来马代了就别愁眉苦脸的,有什么事儿是看大海不能解决的呢?”
“不是……本来就是为了办事过来的。”
“陪爸妈来的啊?”
是很正常的一句问话,但让倪航莫名不爽:“不是,是和……算是领导吧,或者说雇主。”
他死也不想说是陪阿姨来的。
“哟,年少有为啊,年纪轻轻就来马代出差?”调酒师一边加薄荷叶一边看了倪航一眼。
倪航现在对这种眼神敏感得很,尤其是身在异国他乡,说话也不多讲究了:“是正经雇主,我不是做边缘职业的人。”
调酒师差点笑喷,但多年来的职业素养让他忍住了:“我知道,想什么呢。真要是陪不正经雇主来的,那脸都得往僵了笑,哪有跟你似的敢跑这儿挂个脸子的。”
倪航撇过脸去:“我也没挂脸子。”
“得得得。”调酒师笑着应他,“你这酒打算拿着喝还是在这儿喝?”
“在这喝吧,不是都已经在玻璃杯里做了吗?”
“我意思你要拿去海边喝的话我给你放大冰块子,不然碎冰化了难喝。”
倪航明白过来,但看看时间还早:“就在这儿喝吧,我大概五点的时候才会出去呢。”
*
于是得到一杯碎冰莫吉托。
喝了一口,夏日的冰爽直冲脑门:“好喝。”
“那肯定的,这样你也是喝过Thomas程调的酒的人了。”
“叔叔你姓程?”
“对,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得过世界级调酒师大赛冠军的。”
“啊……其实你看起来也挺不一般的。”可能主要是因为长得挺帅的。
这就是倪航一直很羡慕的那种长相,是成熟男人应有的样子——不是说他现在年纪大了所以看起来成熟,而是能看出即便是年轻时也很英气,这大概就是他的女同学们所说的“可以依赖”“可以保护我”的感觉。
而倪航,他听过人说他“帅”“可爱”“清爽”甚至“漂亮”,却从没有任何一个人用“英俊”这个词来形容他。
是不是应该换个发型什么的呢……
正这么想着,几个女人说着不知道哪里的语言嬉笑着走进了用餐区,倪航被声音吸引,抬头看了一眼,但很快又“刷”地低下头去——各种肤色都有,有老人、年轻人和小女孩,但是清一色的都穿着比基尼,只遮住重点部位。
程先生又笑他:“你不是从海边过来的啊?”
倪航迅速喝了口冰水压压脸红:“就是下了飞机直接坐车来了。”
“那你赶紧习惯习惯吧,都到这儿了谁还裹得严严实实的啊,都正常装束。之前我女儿出来玩的时候,那比基尼还是我给挑的呢。”
“你给你女儿……挑比基尼吗?”
“昂,这有什么。别说我女儿是身材好,她就是身材不好,那别人都穿她凭什么就不能穿了?”程先生说着顿了顿,“不过确实也让人担心,因为她这个人吧,脑子有点一根筋——她从小就觉得这么穿是正常的,导致现在穿衣风格整体就比较前卫;她看我当调酒师当得挺好,就自己也想干调酒。其实说实在话现在国内对调酒师的认可度还是比较低的,尤其女调就更不容易干了——前阵子就因为择业的事儿跟她妈妈吵架了,到这会儿离家出走都三个月了,也不跟我们联系……”
倪航听得入神:“那你们不报警找她吗?万一遇上什么危险怎么办?”
“嗐,我女儿自理能力强着呢,放假了自己出去旅游天南海北地跑都不是事儿。算算她今年都25了,给她点时间想想这辈子到底要怎么过也挺好的。”程先生倚在吧台上歇歇脚,“其实父母跟孩子之间的想法吧,本来就很难吻合上。有些人他就是混蛋,巧了又是我爸妈,那我能怎么着呢?实不相瞒我就是跟你这么大的时候离开家的,因为家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程先生说:“那时候觉得当调酒师cool,然后就干这个了,也没想到一干就是一辈子,还干到国外来了。这行的甜头我尝到了,但也吃了不少苦头,那我肯定就希望我女儿别再跟我吃一样的苦,去找个稳定工作过这一辈子。所以你说她现在失联我倒不担心,我就担心她最后非得干调酒。你说她这么年轻漂亮,做这行要被酒鬼欺负了怎么办呢,要是所有人都说她不好怎么办呢……”
这种时候倪航就展现出了超出年纪的清醒:“叔,那我觉得你还是别管的好,因为我听你这么说,那你首先就是那种把孩子往非常独立自信的方向培养的家长,这样的孩子在成年后根本不可能任由家长干涉自己的决定。甚至一些看似‘乖巧’‘听话’的孩子,他们内心深处如果有个还算坚定的目标,那么至少在两件事上是不会受他人摆布的——一是择偶,二是择业。”
“哟,看你年纪不大,在这些事情的看法上倒挺老成。”程先生好笑道,“这是你自己想的吗?还是听谁说的?”
“我自己想的,可能因为我是学家政学的吧。”
*
“不过该找还是得试着找,这眼瞅着都快三个月了,我心里也有点嘀咕。”程先生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这两天就成天琢磨着,她要真非要走调酒这条路,说不定是跑去打比赛去了——话说最近国内有什么调酒师大赛吗?”
倪航坦诚道:“我都不知道调酒师还有比赛。”
“也是,看你也不像经常喝酒的。”程先生苦笑,“一会儿下班了我得自己查查去,要能找到她打比赛的视频,确定她还安全,那我这心里头也踏实点。”
说话间,倪航的酒已经下去大半了。
虽然度数低,但也架不住他酒量浅,这会儿已经稍稍有点昏头:“话说叔,我领导也说过跟你刚刚说的类似的话。”
“什么话?”
“就是你知道穿比基尼是正常的,但又不希望你女儿穿衣前卫;你知道当调酒师不是见不得光的事,但又不想自己女儿做调酒师被人瞧不起……这个算是人言可畏吗?”倪航又嗦了口酒,“我领导也说,她认为择偶不该只看利益交换,但是实际上就是没办法,她就是得去选择那种对事业有帮助的……”
“哦,那你这领导也不是一般人哦。”程先生明显已经知道少年为何苦恼了,但职业素养让他不动声色,只问了句,“是女领导吗?”
倪航重重向下点了下头。
“其实我觉得她说得对。”程先生也没含糊,“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思想上觉醒了,但行为并不能跟上。这不是他们懦弱或者虚伪,只是因为他们是普通人而已。卡夫卡不是说了吗——无论规则多么离奇、荒谬或不合逻辑,大多数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遵守。因为遵守它,事后才会付出代价,不遵守它,立刻就会付出代价。你领导所处的环境,肯定就是不允许她做出太任性的选择呗。”
“可是……”
倪航还试图利用所学进行分辩,但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小航!”
略显愠怒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他几乎立刻站了起来:“卓……”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此时的卓梦也穿着香槟金的比基尼,修长的身段展露无遗,唯独上身多了一件防晒的薄衫,还只是打了个结绑在胸部下沿的位置上。
倪航觉得自己酒劲儿上来了,扶了下吧台才站稳:“卓姨。”
卓梦丝毫不觉得哪儿不对,还厉声呵斥:“你下来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打你手机也不接,我在上面敲门敲了半天,就差找前台来开门了!”
“对不起卓姨,我没注意……”
卓梦气还没消:“上去换泳裤去,不是跟你说了五点出发吗?这都什么时候了?”
倪航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四点四十五啊。
但是卓梦这个样子他完全无心辩解,他甚至都不敢抬头:“好的卓姨,我这就去……”
卓梦还是疼他的,不忘提醒道:“墨镜记得戴,鞋也换成拖鞋,自己涂点防晒的东西,防晒衣也穿一件……哎,这位先生我看您有些眼熟。”
她的视线彻底被吧台里的人吸引过去:“Thomas程,JLM金朗姆全球总决赛的冠军?”
程先生优雅地行了个礼:“It'smypleasure.”
卓梦立刻伸手道:“久仰久仰。”!
第 35 章 小孩
在看到卓姨和程先生握手的时候,倪航大脑受到了些许冲击。
说是吃醋倒不至于,程先生女儿都25岁了,再帅也只是个帅老头而已,但就是那种很明显的两个成年精英会晤的感觉让倪航心里酸酸的。
就是,他一口一个“叔”喊着的人,卓姨现在叫着“程先生”一副平辈的样子,这看起来真的很烦。
早知道刚才喊哥了。
卓梦当然不知道他这些小心思,扭过头来还是凶巴巴的:“愣着干嘛,换衣服去啊。”
更怪了,听起来好像他真是卓姨带来的一个小孩子。
倪航脸色又挂下去,也不应声,扭头就走了。
*
卓梦根本顾不上他:“程先生,我看过您去年比赛的视频,说实在的,这个冠军实至名归。”
她从沙滩包里拿出名片:“我是虹都酒商卓东的女儿,我父亲非常仰慕您。”
“嚯,不敢当不敢当。”程先生说着收下名片,“原来是卓小姐。久仰您父亲大名!”
“父亲常教导我,我们做商人的不生产财富,我们只是财富的搬运工。”卓梦得体地笑着,算得上是谈笑风生,“我还记得去年这会儿,JLM金朗姆杯决赛之后,JLM名下的几款朗姆酒卖得有多好。您当时的设计不仅考虑到了如何激发朗姆酒的独特风味,还考虑到了观者复刻的可能性,在讲情怀的同时真正考虑到了品牌在营销方面的需求,实在是非常难得。”
“过奖过奖,我也很期待有朝一日能与卓氏合作。”显然程先生对她印象不错,说着也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卓梦笑靥灿然,接过来放进沙滩包中:“您这么想就太好了,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实不相瞒我们卓氏现在已经在发展自己的品牌,名叫‘美人关’。这次来马代也是想拜访一下哈桑先生,希望他能给我们一些指导……他应该就住在这附近,不知道您平时和他有什么交流吗?”
这个时候卓梦生怕他来一句“你们来迟了”之类的,好在并没有。
程先生很快应她道:“哦——刚才那小伙子说是有事儿来的马代,我还想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找哈桑先生来的。那你们这会儿出发刚好,他雷打不动天天这会儿去钓鱼,虽然钓得还没我好。”
“哈哈。”卓梦笑道,“果然找到‘圈内人’事情就好办多了。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一会儿我们仔细瞅瞅,大老远来一趟可不能错过去了。”
“哎,刚好,我也有个事儿得麻烦您。”程先生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卓小姐在国内,有什么消息肯定知道得比我快,要是有什么调酒师大赛,邀请您去现场的,烦请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一个叫米凯拉·程的参赛选手。”
卓梦琢磨着:“是您的……”
“女儿。”程先生接道,“中文名叫程舟。嗐,算起来比卓小姐也小不了几岁,一天天还跟个孩子似的,要做什么就得立刻做,要去哪就得立刻去,别人想干涉一句就烦得很。”
虽然说着抱怨的话,但程先生的神情却很是幸福:“有时候我也怀疑,把她教育成这样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好事。”卓梦一点磕绊没打,“当然是好事。我一生都会羡慕这种在宠爱中长大的孩子。”
程先生嘴巴倒是顿了顿,显然卓东的风流已是名声在外。
于是他决定从另一个角度来接这话:“说起来,刚才那小伙子,对家庭生活颇有见地啊。”
卓梦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有了改变,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玩的事一样笑起来:“因为他就是学这个的啊。”
“他是你下属?”
“他这么说的吗?”卓梦摇摇头,“其实不能算。他是我朋友的儿子,朋友出事后我就帮着照顾照顾他,至少得让他把大学读完吧。然后平时有点什么小活就让他来帮帮忙,省的他钱拿得不踏实——大概就是这样子。”
“啧啧啧。”程先生老神在在地砸吧砸吧嘴,“卓小姐,我跟你说句玩笑话啊——你这小跟班可能心思不太单纯。”
“啊?”
“很合理嘛。他看着没什么社会经验的样子,但到底也是成年男人了;卓小姐风华正茂,又是在这马代天堂,他会心动也很正常。”
卓梦人都懵了:“他这么跟你说的?”
“那倒没有。”程先生神神秘秘道,“我看出来的。”
*
要了命了。
这么一说卓梦确实从来没考虑过如果倪航喜欢上她要怎么办。
她总是有种条件反射,就是任何一个回路正常的人类应该都不会对一个自己喊“阿姨”的人有什么想法,或者说倪航喊的每一声“姨”在她听来都是在划清界限,提醒她“他还是个孩子啊”,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话说这程先生也是多事,正常人会把这种事扭头就告诉另外一方吗?尤其是还是没实锤的,完全是他的猜测,甚至可以说是臆想。
但由于这是棵潜在的摇钱树,所以卓梦还是保持了良好的礼节:“您想多了,他还是个大学生呢,学校里年轻漂亮的女孩可多得是……”
等会儿。
他好像是说过,他对学校里的女孩子没感觉。
他喜欢很有气质的、比较成熟的、大姐姐型的。
那她不是全都吻合吗?就是大得有点多而已啊。
卓梦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凉气儿已经吸进肺里。
恰在这时,倪航也换好衣服下来了,闷声闷气地叫了声:“卓姨,我好了。”
卓梦扭头看去——他的沙滩裤纯黑无花纹,看上去稍有些土气,但他略带紫光的时尚墨镜又弥补了这一点。靛青色的防晒短袖没扣扣子,前襟坦然地敞开着,从上到下一览无余。
卓梦短暂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脑袋已换了方向,面上依然是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多谢您了程先生,那我们就去海边碰碰运气了。”
程先生的眼神左右横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只是“了然”地耸耸肩:“祝你们好运~”
*
真的很烦,现在正经事是找人,但是刚刚听到了一个很令人混乱的消息,然后姨甥俩就衣着清凉地并排走在了马代的海滩上。
感觉不牵个手都对不起这个景。
卓梦彻底不知道手该往哪放了,背在背后太娇,握在身前太弱,放在两边离倪航太近,于是一不小心做出了自己常做的姿势。
叉腰。但是腰都叉了,不配上点什么话也很怪,于是继续数落他:“低着个头干嘛呢,我说你两句不能说?”
“能说。”
“能说你在这摆这个样子?我带你来这儿看沙子来了?”
这一声接一声的,倪航听着到底也烦,索性坦白说了:“你穿这个,我不好意思看。”
是卓梦万万没有想到的答案。
她吐了口气扭头看大海:“土包子。”
于是倪航趁机也扭头看她。
*
是少年难以承受的美艳。
确实卓姨说过,她在马代披着两条浴巾走来走去都没人会觉得奇怪,所以在茫茫多比基尼中穿比基尼这当然没什么。
问题确实出在倪航这里,他彻头彻尾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庸俗——那曼妙的隆起和隐秘的缝隙就在眼前,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移开视线。
但是几秒后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把头扭开了——不是他自制力有多强,恰恰相反,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个儿。
他会有反应。
低头看着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倪航只庆幸沙滩裤足够宽松,要是只穿了泳裤那肯定要原形毕露。
站在沙滩上能看到上面一排钓鱼佬,卓梦一路走一路看过去,看神情似乎都不是。
倪航便试着找点话说:“我们要找的人,他长什么样子?”
“就是典型的马代老头长相,深肤色,白头发,七十多岁有点干巴,没什么记忆点。”卓梦说着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好在词条上是能搜出照片的,“你看,就长这样,小孩眼尖你多看着点。”
倪航烦不胜烦:“我不是小孩了。”
反而让卓梦很想强调:“得,你不是小孩,我是小孩。”
太阳渐渐落下,虽然头顶的天空还很蓝,但远处已经是酱紫色,太阳看起来不再如白日般刺眼,向外扩散着橘色的霞光。
沙滩上的人们用各种语言说着“漂亮”,也不乏拿出手机拍照的,可见这也不是马代的常见风光。
卓梦说:“你运气不错,就留一晚就碰上了这么美的晚霞。”
倪航心思却不在晚霞上,只是看着她被照亮的侧脸和发丝,说着不清不楚的话:“是啊,要是能一直留在这里就好了。”
“你喜欢以后还可以来啊。”卓梦耸耸肩,“这次确实委屈你了。没去度假岛玩,也没住水屋,留的时间还短,下次可以玩得更好一点。”
倪航就知道她是那个毛病又犯了:“为什么要说委屈我?我不本来就是来工作的吗?”
卓梦才意识到这种话哄哄小顾之流差不多,跟倪航说确实有点不自然。
“啊……就是觉得既然有条件那就可以再来嘛,是我用词不太准确。”卓梦糊弄着,“而且我不是早跟你说了,没打算真拿你当保姆看待——本来讲好的就是资助,真给你算工资让你当牛做马,这显得我也太抠了点。”
“那你拿我当什么看待?”
“什么?”
倪航的声音闷闷的,完全不是正常问问题的样子:“除了保姆以外,你还拿我当什么看待?”
卓梦诧异地看向他,很显然这话已经让她觉得不对劲了。
好在这时候,一个身影的闪现让她有足够的理由逃避问题:“哈桑先生!”!
第 36 章 老人
倪航循着卓梦的视线方向看去,确实高处海钓的人当中多了个老人,头戴渔夫帽,穿着那种口袋很多的马甲,正在支小马扎。
那正下方是一弯海域,因为水过清的缘故看不清深度,但单看那个鱼量就知道不浅。
确实是钓鱼的好地方。
卓梦的喊声上面听不到,她便立刻迂回着绕路往坡上跑,倪航也只是稍稍一愣,然后赶忙跟上。
这在倪航看来挺不可思议的——他们竟真的在印度洋的一个海岛上精准地找到了一个没有联系方式的外国人。
他是不信跟其他任何一个人在一起能做到这种事的,除了神奇的卓姨。
然后他们登上了坡道顶端,当倪航向着钓鱼佬们的方向转过身时,便看到太阳恰恰好降落到了海平面上。
远处水天交界处,咸蛋黄一样的太阳在那里跳动着,那么漫天红光应该就是它流出的红油。
在他还为这样的想法感到好笑时,卓梦已经向着一个佝偻的背影走去了。
“Mr.Hasan.”卓梦说着在老人的身边蹲下来。
*
马代人确实不是个个都会说英语的,他们的官方语言是迪维希语,源于印度语系。但因为是英联邦国家,且欧美一直是马代的主要客流,所以绝大部分人都有一定的英语水平。
更不要说哈桑先生这样走南闯北,曾为多个大牌酒庄出谋划策的。
他说话倪航完全能听懂,除了个别词汇得靠猜以外,基本上可以在心里同步翻译成中文:“哦——您是……卓小姐。”
这下连卓梦都要惊讶了:“您还记得我。”
“是啊,上次见面我就说过,你和你父亲年轻时非常相像。”
卓梦便笑起来,顺便挂了一下被海风吹起的头发:“哈桑先生,您让我对自己步入老年后的样貌非常焦虑。”
“哈哈哈,卓小姐一如既往的幽默。”哈桑乐道。
看得出他对自己看看景、钓钓鱼、聊聊天的退休生活十分满意:“我是说你的眼神、你的气质、你对待自己想要的东西的那种……势在必得?”
他咧嘴笑开,干巴的脸上褶皱四起:“你父亲是我见过最有冲劲、狠劲的商人,从第一眼看到他时我就知道他会成为富人。”
“是的,您说过,那时候他的事业才刚刚起步,而您已成为吉利斯葡萄酒庄最年轻的酿酒师。”
“哈哈,当时我陪同吉利斯总裁出席活动,各路酒商争相向总裁秘书递上名片,都想要拿到几款大热酒品的代理。”哈桑先生在夕阳下回忆着,“那时他个子高高的,但是很瘦弱,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看起来格外寒酸。看得出他英语不太好,在一众七嘴八舌的人中根本没有和秘书搭上话的机会,甚至还被一个肘击打出了人群。”
他感慨:“那时候他眼神中闪过的狠戾,确实是十分可怕,我几乎以为他要当场动起手来。”
卓梦接道:“但是他没有。”
“卓小姐知道当时的事?”
卓梦摇摇头:“如果是我的话就不会。”
哈桑先生看向卓梦的眼神满是欣赏,不知道的真要以为这是他女儿:“对,他没有当场发作,但是他看着那个打到他的人,看了好久,我有理由怀疑他是在记住对方的长相——那个人后来也很成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二人在虹都被称作‘卓东贺西’。”
“但是贺叔叔其实不叫这个名字。他叫‘贺溪’,他的溪是溪水的意思。”
“是的,在后来的生意场上,卓东处处都要压那人一头,以至于我们酒庄这边只要听到卓东的名字,就不会再考虑另一个了。到现在那人连真实的名字都被遗忘,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那时一时急躁,对身后的人使用了一个肘击——哈哈,他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卓东这辈子会死咬着他不放。”
见哈桑先生说得开心,卓梦自然也不会岔开话题:“所以那次我父亲并没有拿到代理吗?”
“不,他拿到了。他放弃了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秘书,转而向我这里走过来。”哈桑说,“他用蹩脚的英语向我表示,他尝出了我们的最新款葡萄酒是经历了二次发酵的,他觉得用这种方式得到的葡萄酒反而更加香醇,希望拿到这款酒的代理。”
他用诧异的声音说:“可那是我的失败之作啊。我没有判断清楚葡萄的甜度,失误用了甜度过高的葡萄来酿酒,导致了发酵中止。为了不让大量葡萄原料和人力工本被浪费,铤而走险进行了发酵重启,制作成所谓的‘最新款葡萄酒’。实际上这套方案已经是要被叫停的。”
“卓小姐,当时我也还年轻,正因为这次失误感到失意,我从没想过有人会特意要那这款酒的代理。当我重新沉下心来品尝这款葡萄酒时,我似乎真的能品出那酒里的特殊风味了。你知道的,作为一个酿酒师,售卖的事原本与我无关,但那次我却越俎代庖,坚持想要将发酵重启的工艺保持下去。我对总裁说,我相信那个年轻人能将这款酒大批量地销售出去。”
再后来的事,卓梦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她将这个故事的结尾接了下去:“后来我父亲成功拿到这款酒的代理,并以此为起点发家。那款本应被叫停的酒也以他为中转站远销各地。因为使用高甜度白葡萄进行酿造的缘故,这款酒的名字是‘浓白’,但是翻译时因读音相近被命名为‘长相思’。而您,哈桑先生,您就是‘长相思之父’。”
远方的太阳已经消失大半,海平面上只剩下昏黄的光点。
哈桑久久地看着这景象,眼眶里不知觉间有了泪水:“好久没人提起这个称呼了。”
卓梦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挤出了眼泪:“我父亲非常想念您。现在他也想要做出自己的品牌,但是我们……遇到一些困难。他希望能邀请您莅临我们的酒厂,为我们进行一些指点,尤其是关于一些特殊的发酵工艺……”
哈桑却只是笑着摇头:“我吗?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这个时代已经不属于我了。我对酿酒的热情在多年前就已经消减殆尽,现在我的精力就只够钓钓鱼了。”
卓梦的眼泪“啪”得一声掉下来:“我父亲他……命不久矣了。”
*
老人的眼睛骤然睁大。
卓梦揩着眼泪:“癌症,晚期,医生说还有半年时间。因为虹都酒圈环境复杂,他没有将这个消息对外宣布,只有家里人知道。即便身体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他也依然苦苦维持着他的半生基业,这是我们做子女的无能。”
她带着浓浓的鼻音:“只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尽这份孝心,至少让他在世时还能见您一面。当然,我知道父亲毕生心愿是,自您而始,以您为止。如今我负责美人关葡萄酒的酿造工作,以后可能也会选用甜度更大的赤霞珠,如果能让父亲在有生之年能看到酒厂以二次发酵的工艺产出属于卓氏自己的葡萄酒,想来便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天边的光亮彻底消失下去,哈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像是真的不明白:“我们都已经这么老了吗?”
“哈桑先生,您不必立刻回答我。我会为您准备好明天下午三点头等舱的机票,届时我和我的助手会提前一小时在这里等您。”
卓梦说着站了起来,微微低头向哈桑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将这个海钓的老人独自留在了晚风里。
*
倪航跟在卓梦身边,手忙脚乱地递上了纸巾:“卓姨,你……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没跟我说过呢,我都不知道……”
不怪他把卓梦的情绪当真,因为现在卓梦的心情确实非常不好。
因为她不爱听她爸那些年的光辉史,不想听人说他是一个何等优秀的人,不想他这种人却有着自己的伯牙子期。
在笑听哈桑说着那些陈年旧事时,她要十分努力才能不让自己的笑脸看起来太假,她几乎要忍不住发起抖来,直到后来终于有机会颤抖着流下眼泪。
有那么一种无力是,自己恨入骨髓的那个人,在家门之外却确实是个受人景仰的牛人。有那么一种痛苦是,在某个瞬间她似乎能理解那个人为什么这么恨自己,恨一个诞生即污点的罪人。
卓梦说不出话来,接过纸巾胡乱抹了一把脸,却不能阻止眼泪继续簌簌下落。
于是她索性跑起来,无视倪航着急的呼喊声,像一阵风一样跑进那个海湾里。
倪航在水里的行动远不如她利落,在他刚趟入水中时卓梦就已经像条鱼一样“刺溜”一下滑出老远。
“卓姨!”
随着这样的一声呼喊,卓梦一个标准的下鸭式浮潜动作,头朝下笔直地向着海底沉去。
倪航完全懵了,黑夜的海湾里,他很快就已经看不见卓梦在哪了。
“卓姨!卓姨!”他着急地向卓梦消失的方向走去,却走着走着脚下猛地一空。
他其实会游泳,但被海浪兜头灌了两口水之后,四肢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摆了,气儿也憋不住了。当他看见自己吐出好大一个气泡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可能要作为一个数字登上外交新闻了。
然后就感觉到两只手按住了自己的腰,飘逸的头发蒙住他的脸,又是“刺溜”一下,拽着他滑回了岸边非常浅的地方。
背还泡在水里,好在头已经枕着沙了。
倪航忙不迭地支起身子,用力地咳嗽着,倒是卓梦已经一副发泄完毕的样子,声音里竟带着笑意:“真服了,你是傻的呀?不会游泳你往海里……”
话音未落,就已经被倪航抱进了怀里。
卓梦一怔,试图安抚:“没事啊,没事,这不是已经上来……”
话没说完,就被反身按在沙滩边吻住。!
第 37 章 爱意
倒……倒反天罡?
接吻对卓梦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玩意毕竟也不是亲多了就麻了,突然和另一个嘴唇碰在一起时,还是会敏感地一痒。
而且这种事,到底只要不是自己主动的,就很容易害羞。
更不要说对方还是自己真心喜欢的。
她能感觉到自己被用力地吻了一下,然后对方的嘴唇就离开了。说是蜻蜓点水有点不合适,毕竟没有蜻蜓会往水面上撞,但是以那个仿佛要把她按在地上亲昏过去的猛劲儿L,结果却连舌头都不伸就结束了,这又让卓梦觉得好像有点雷声大雨点小。
然后倪航似乎有些紧张地俯身看着她:“卓、卓姨……”
但卓梦之所以没动静并不是被他亲懵了或者弄傻了,她是真的在思考现在自己应该做什么。
如果她既不想暴露自己对男色的特别爱好,又不想让倪航知道自己对他早已心动,那她现在该做的事情或许是给他一巴掌,怒斥他的禽兽行径。
她脑子其实挺清醒的,唯一的问题是看着那张脸,她扇不下去。
于是她沉吟片刻,开口:“你在干什么?”
倪航如获大赦:“人、人工呼吸。”
*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回到酒店后倪航去用餐区拿了些水果牛奶送到卓梦房间里,为她做了浴缸清洁,套上一次性泡澡袋,放好40℃的水,加入牛奶味浴盐。
然后就非常老实地退了出去,回自己房间冲澡。
这个过程中他一直为自己的可耻行径感到懊悔——他真的在没有经过同意的情况下亲吻了一位异性。
虽然事后解释说是人工呼吸,但他很怀疑卓姨是真信了,还是懒得跟他计较。
只是回来这一路上,包括刚才给卓姨送吃的、打扫浴缸时,卓姨看起来都还挺自然的,不像是会因为这件事跟他算账的样子。
倪航想着真是这样就最好了,至少没有闹到要把他从家里赶走的地步。
但是真要是考虑他当时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举动,说实在的那完全无关欲望——当时他都呛成那样了,根本没工夫想其他的,之所以会伸手抱住她只是出于一种本能。
看着心爱的人在黑夜的海上消失又重现,希望牢牢抓住她不让她再离开的本能。
那么亲吻又是为什么呢?
大概因为她还是哭着消失的。
冷静下来之后再感受自己的内心,比起那个吻,竟是卓姨流泪的样子给了倪航更大的冲击。
其实倪航印象中的卓姨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也许是工作性质使然,她周围总是萦绕着几分紧张感——倒不是说她本人很紧张,而是那种马不停蹄、不加喘息的行事作风,导致她身边的人也得时刻跟上不掉链子。
这样的领导一般还挺招人烦的,但是卓姨身上却又有着几分很不协调的松弛。比如在倪航焦虑找不到人怎么办的时候,她却会随意地摆摆手说“别瞎操心”;又比如前一秒还跟哈桑先生聊得心情郁结,后一秒就在海底两万里完成了自我纾解。
这种只要跟着她就没什么事情办不成的感觉,便让人对她多了几分敬仰,于是事事都想顺她的意,生怕会惹她厌烦、让她不开心。
这样的卓姨竟也会哭得停不下来吗?因为父亲的病情?
倪航只知道自己看得心都要碎了,他觉得就像电视剧里无力回天的医者,那些泪水就像汩汩冒出的鲜血,而他只能徒劳地捂住伤口大喊“停止”“不要流了”。
于是在失而复得的那一刻,他想的或许是,是否能做点什么让她的心情稍微好一点。
是否能做点什么让她知道自己在被真切地爱着,让她不要做出什么傻事。
当然这些说法未免有些流于表面,关掉花洒时,倪航还在审判自己——真的只是这样吗?只是为了让她开心些吗?他凭什么认为自己的吻会让她开心呢?
于是他感受到了更深层了意图——说到底当时那令人窒息的痛苦是他自己的感受,而不是卓姨的感受,说好听些是共情,可他又怎么确定卓姨真的和他一样迫切地需要修复呢?
所以那其实是他自己的需求吧,没有那个吻的话,可能就真的要心痛到裂开了。
倪航擦着半湿不湿的头发回到床畔,恰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卓姨发过来的Q|Q消息。
卓阿姨:【早点休息,明天上午没什么事儿L,带你去潜水。】
倪航便彻底放下心来——看来卓姨是真的没有太在意他的冒犯。
她甚至还非常温柔,担心他因为这事儿L睡不好觉,所以特意发了消息。
倪航抿嘴笑起来,抱着手机回复:【好的卓姨。你也不要太难过,早点休息(抱抱)。】
彼端的卓梦硬是琢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你说我爸的病情吗?】
卓阿姨:【我不会为那个难过的,我和我爸感情本来就不是很好(摊手)。】
*
当然,“卓阿姨”本人肯定不只是“懒得和他计较”或者“不在意他的冒犯”而已。
在这个晚上,卓梦彻底确定了这孩子对她是有点意思的。
这个时候身为年上的责任感就熊熊燃烧——20岁的大孩子,他脑壳子理不清楚是很正常的事,相比之下卓梦作为一个已经而立之年的大人,就没有任何“迷糊”的借口了。
是,倪航可能确实本来就偏爱比自己年长的女性,但是这两天的干扰项确实有点多了——就像程先生说的,这地方太美了,可能随便俩长得不丑的人互相对视一眼,就能产生类似爱意的强烈情绪,更不要说她今天还穿着比基尼,这对倪航的冲击可能是大了点。
而且亲完之后倪航明显也觉得不合适了,找了个非常蹩脚的借口说是“人工呼吸”,天知道卓梦当时费了多大的劲才忍住不笑场。
真笑出来的话孩子估计得生气吧。
那么对于这样一个一时冲动产生的吻,她有没有必要去回应呢?有没有必要去放大它的涵义,一定要一个所谓的“合理的”“负责任的”解释呢?
卓梦反复思考后得出的结论是,没有必要。
在大幅度年龄差下,毫无社会经验的年下者对还算优秀的年上者几乎是无法抗拒地会产生倾慕之情,卓梦馋年轻男孩是她自己的事,倒是还没到想要利用这份倾慕的地步。
而且倪航明显就是一点都不了解她。他知道她的成长环境有多复杂吗?他知道她是个毫无社会认可度的私生女吗?他知道她已经阴暗到恨不得自己的亲生父亲早点死吗?这对倪航来说完全是无法理解的吧?
是,她是被逼无奈,但这种庞大的恨意绝对不是什么健康的情绪。包括她从会所寻求新鲜、刺激与慰藉,这也不是非常正常的解压方式——当然,他们这个圈子里精神完全正常的人本来也不是特别好找就是了。
倪航只知道她是高高在上的卓总,是闪闪发光的千金,是光彩照人的上位者,他知道她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属性吗?
这种条件不足的情况下产生的所谓“爱意”,还是有点稚嫩草率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卓梦真的没有在故意吸引他吗?
其实是有的。
卓梦不得不承认,她有故意在倪航面前拽英腔,为这次出差带上了最衬自己身材的一套泳衣,在飞机上还说什么“怕的话可以抓住我的手”。她确实有在刻意释放自己的魅力,去吸引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的目光。
现在他真的被吸引到了,除了隐隐的诧异、不安和苦恼以外,卓梦果然还感受到了别的情绪。
就是,爽。
半夜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满床打滚的那种爽。
*
因为在第一天傍晚和哈桑先生成功会晤,于是第二天上午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闲暇时光。
一价全包的酒店提供浮潜活动,于是一大早卓梦和倪航就顶着烈日,跟着快艇出发了。
其实倪航大致能听懂马代人的英语,但卓梦还是用中文跟他说了一遍:“这是潜水镜,这是呼吸管,这是脚蹼。快艇会带我们到一处风景好的下潜点,是潜水和深水的交界处——就是我们之前在飞机上看到的浅蓝和深蓝的交界处。这种地方既能看到大片珊瑚,又能欣赏深海风光,运气好的话还可能看到些大宝贝。”
在卓梦这么说着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倪航一直在盯着她看,于是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该稍微收敛一下自己的魅力了。
但这玩意哪是想收就能收得住的。
短暂地尴尬后,卓梦索性不去想了——等到了海底这小子要还能这样一直盯着她,那才算他本事。
果然,比起啥时候都能看的卓姨,还是难得一见的海底风光比较重要。
在海面上稍稍适应一下之后,卓梦便带着他潜了下去,那些在海面之上也能大致看到的彩色小鱼,在海面下看起来更加艳丽鲜明。
而且是一大群。
它们结伴游过,穿过石头的缝隙,闯入一大片珊瑚丛中。
这是真没工夫看别的了。
倪航的眼睛在潜水镜后,怔怔地看着这场面——像身处一个场面宏大、色彩分明的梦境,又像是穿进了小时候原始又鲜艳的电脑屏保中。
正发愣时,卓梦拽了拽他的手,向头顶方向指了指。
于是倪航眯起眼睛向头顶看去,阳光透过海面在海底投射下一道道刺眼的光线,有什么东西拖着尖尖的尾巴,成群结队地扇着“翅膀”飞过。
是一群大大小小的魔鬼鱼!
要不是在海底无法惊呼,倪航现在应该已经喊出来了。过多的快乐无法分享,他只能冲卓梦做着惊讶的表情,试图传递自己此刻喜悦的千分之一。
而此时的卓梦想的是——很烦,只有最常见的魔鬼鱼吗?海龟和鲨鱼都去哪里了!
*
这一趟玩得确实是挺拉跨的,如果是小顾的话可能会唧唧歪歪,说“不住那种出门就能游泳的小屋吗”“不去外面的餐厅吃饭吗”“感觉都没怎么玩到哎”“没关系啦只要和梦姐一起就已经很开心了”。
反正他总有本事逼卓梦给他更好的承诺,说下次带他去更好的地方。
但是倪航的话,就觉得这也新鲜那也新鲜,这也好玩那也好玩。
虽然拿他俩做比较多少有点侮辱人,但在退房时卓梦还是不得不感慨,倪航实在是太好糊弄了。
一如约定过的,卓梦提前一个小时出发去了钓鱼台。她给了酒店司机一点小费,要司机在坡道上略作等待,等到一个人之后就可以一同去往机场。
但是刚一上来,卓梦就忍不住笑出声:“哈,我都多余给小费了。”
待车停稳,她立刻便下车迎道:“您久等了,哈桑先生。”
而老人头戴一顶礼帽,穿着合身的西装,拄着拐杖缓缓转过身来。
就像他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酿酒师那样。!
第 38 章 尴尬
2023年10月,美人关葡萄酒厂第二批赤霞珠投入酿造流程。
胖子不是EnglishUser,没法和哈桑进行沟通,但在热情好客方面做得很是到位。至于沟通,主要是技术科的同事在做。
经哈桑判断,美人关采用的赤霞珠单宁含量较低,香气和酸度属于不支持陈酿的类型。这和卓梦最初的想法是一致的——使用8、9月份新采摘的葡萄进行酿造,11月就可以公开出售,适饮期不宜超过3个月。
同时之前的酒液之所以变绿,哈桑很确定地认为就是温度过低导致的,于是在技术科和哈桑进行严密的学习和对接的同时,胖子带人沿电线一路侦察。
还真给他揪出了被撅过的断点。
他打电话给卓梦:“喂,卓总,这个事儿还真不好说。咱们厂的电缆最初铺设时未经人家允许,从人家的田地里走了,也就是说人家老农是挖自家的地,挖断了咱的电。这要真论起来还是个安全隐患,找他赔偿估计是要不到,反而是咱的电路得重铺。”
“我的妈呀,还赔偿,你跟农民谈啥赔偿。”卓梦叉着腰来回鬼转,“你意思这纯是个意外?他挖地不小心给咱挖断电的?然后还在2小时内帮咱接上了?”
“是啊,我也寻思这不对啊。而且他那地早就不种了,就过电缆的那一小块挖得贼深。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样吧卓总,您给我点时间,我问问背后有没有主谋。”
“别别别。”卓梦急道,“恐吓是犯法的,别啥也没问出来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放心吧卓总,绝对通过合法途径,您就瞧好吧!”
然后就挂了。
卓梦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她百思不得其解,一开始拉电缆时怎么就不能绕开耕地,就差这几米吗难道。
几秒后,到底还是没忍住,拉开窗户朝天大骂:“倪斌,你个废物怎么不去死啊——!”
*
胖子之前毕竟是干合法催债的,他说他能用合法方式问出幕后主使,卓梦是信的。
至于方式,有可能是在老农家中长跪不起之类的。
他既然能撂下脸来,卓梦也懒得管他,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提前与哈桑说好,父亲患病的事是她自作主张外泄的,事实上父亲很好面子,不希望旁人可怜他英雄迟暮,如果被父亲知道老友是动了恻隐之心,以如此高龄来到异国,一定会格外难过挫败。
哈桑表示自己十分理解,不会在卓东面前聊起病情的事。
于是卓梦便去打通她爸那边了:“爸,因为酒厂的酿造过程不顺利,所以我请了位酿酒师过来……”
“你不用跟我说这么多。”卓东说话时喉咙中已经带着哮鸣音,“我的想法不会变——你太激进了。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先做小规模生产,你吃不了什么大亏。”
“是哈桑先生。”
卓东浑浊的眼睛骤然放大,他的手颤抖了两下,然后非常熟练地抄起茶杯向前砸去:“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你知道他都多大岁数了吗你就这么折腾他?!”
好在卓梦躲避的动作更加熟练,甚至飞快地蹲下捡起了瓷器碎片:“他想见您一面……”
“他在哪儿?”
“就在门外。”
“那快请啊!”
“等等爸,我先把地上的茶渍……”
“哎呀,你到底还有什么用!”卓东说着就已经起了身来,忙不迭地推门而出。
“Mr.Hasan!”“卓!”一胖一瘦两个老头彼此互换着拥抱在一起,神情从惊喜的笑,变成辛酸的撇嘴,然后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他们用力拍抚着对方的后背,孩子一样左右晃动着身体,仿佛坚定地认为这是他们此生的最后一次相见。
有眼力见的员工看到这场面,已经人精地鼓起掌来,卓氏的办公大厅内洋溢着欢快、感动又得体的气息。
相较之下,卓梦就像个真正的阴暗人。
她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员工们众星捧月她没感觉,因为她知道都是为了利益;卓太一生相伴她没感觉,因为明知道她也深受其害;姐姐弟弟或多或少得到了父爱她没感觉,那种畸形的爱她从来就不稀罕。
但是看到哈桑为他远赴重洋、与他相拥哭泣时,卓梦明确地感受到自己那毁天灭地的愤慨——他竟然是真正被人欣赏着、怜惜着的。
他是真正收获了一份“士为知己者死”的珍贵情感的。
*
那之后卓东热情邀请哈桑共进晚餐,哈桑也欣然接受,估计将会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叙旧。
人群散去后,卓梦把手上的碎瓷片扔进垃圾桶,然后吩咐保洁:“地上茶渍拖一下。”
再一转身看见她爸近在眼前,把她吓了一跳:“爸,您没跟哈桑先生一起出发啊?”
这时的卓东早已擦去眼泪,再不是刚才那“重情重义”的样子了:“你是不是很得意?”
卓梦也见怪不怪:“爸能高兴,就说明我这事儿做对了。”
“反过来了。你请了技术外援,我得去给你作陪。”
“爸要是不方便去,就由我来代劳吧。我会给哈桑先生一个合理的解释。”
卓东被气得胸口起伏,他用指头远远点了点她,继而又摇摇头:“既然请到了,就把资源利用好,在他回国前让你的人从他那里尽可能多学些东西,别费这一通事最后什么也没干成。”
“爸您放心。”
卓东听罢便要走了,但步子刚一迈出,忽然又转回头来:“他退休多年了,多少人叫他都叫不动,你是怎么让他愿意来的?”
卓梦心里咯噔一下,表面不动声色:“我说了我是您的女儿。”
卓东阴恻恻地看着她,冷笑一声:“三年前我曾亲自请他,都没能请得动呢。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卓梦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但是在她想到更加合理的借口之前,卓东便已经敲着拐杖离开了。
*
哈桑是有真本事的技术人员,他一辈子靠真才实学养活自己,从未做过坑蒙拐骗的事。他的感情是真挚的。
那爸呢?他的眼泪里面有几分真情?
卓梦拿不准,毕竟她也不是没有在生意场上一秒落泪的本事。
但可以确定的是,爸生命最后的心愿绝不会是见旧人一面,更不在乎什么“自君始,以君止”。他人生中的最后一件待办更可能是力挽狂澜,或者干死贺溪之类的。总之是一件让他觉得自己特别牛,可以惊呆众人、久久传唱的事儿。
所以像哈桑这样的人,他或许有感于卓东的知遇,但他注定也就只是卓氏的助力之一罢了。好在不论是卓东还是卓梦都足够能装,只要能让哈桑自己觉得自己是卓东的毕生知己,这就已经很好了。
至于实际上是不是,又有什么要紧呢。
值得一提的是,不知道吃饭时爸跟哈桑说了什么,那之后卓梦再接触哈桑时,隐约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有变化。
也许是知道了她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卓氏千金”,又或者是老登说了她更多的不好——算了随意了,卓梦也不在乎这个,只要能把酒酿出来就万事大吉。
比起哈桑的态度,当然还是家里那个的态度更让人着急。
*
打从马代回来之后,家里就总是弥漫着一丝丝尴尬。
虽然是冷处理了,但到底是亲都亲了,说完全当啥也没发生,也不太可能。
刚好卓梦最近厂里忙,便总是早出晚归,不怎么和倪航多话,最多就是吃夜宵时浅浅聊两句。
她觉得自己做得挺好的,完全是长辈该有的样子,所以问题应该出在对方那边。
她知道那个吻是出于少年人的一时冲动,所以选择淡化它的涵义,而在刚意识到她不会追究的时候,倪航分明也是松了口气的。包括在回来的路上、回来后的两三天内,倪航都十分配合地做着保姆的工作,甚至还有点刻意扮小孩来表达疏离感的意思。
卓梦就想着他应该也是满意这种处理方式的。
但是大概就是那两三天后,这孩子开始愈发地不对劲儿。
他变得有点蔫巴,时不时就叹口气,卓梦几乎要产生自我怀疑,她到底干了什么把家里破产都乐呵呵的孩子养成这样了。
难道是马代戒断后遗症?那也不该过了几天才开始啊。
“要不……给你点钱,你去找同学玩两天?”卓梦试探着问。
但倪航根本不领情,还是那副蔫巴样子,甚至有点拉长音:“别给了,你都给得够多了。”
妈呀,给钱都不要了:“那也……还是得出去走走,看你在家里闷得,都没什么活力了。”
“这根本就不是闷不闷在家里的事儿。”
“那是什么事儿?”
倪航放下抹布看向她,张了张嘴又合上,明显是换了句话:“要再来一碗吗?”
“不了我差不多……”
没等她说完,倪航就已经把剩下的杨枝甘露材料用保鲜膜封起来放冰箱了。
搞得卓梦一个头三个大:“不是你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一天天在厂里累得要死,你能不跟我搁这儿打哑谜吗?”
而倪航那张嘴一如既往的能说会道:“我又没干嘛,心情不好也不行吗?你自己说没拿我纯当保姆看的,那我也没必要完全跟上班似的吧?”
嘶,倒也有点道理。
卓梦试图安慰他:“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啊。你又不缺钱花,又不用日晒雨淋,还没什么业务压力。你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饭都吃不饱……”
把倪航烦得背对着她翻白眼:“姨你还是别说话了。”
“算了我挑明说了,我觉得你该谈恋爱了。”卓梦索性往椅背上一靠,“你都二十了还一次恋爱没谈过,我看你就是给憋的。之前不是有个同学老给你送饭吗?你谢过人家没?搞明白人家什么意思没?”
倪航索性把抹布扔进了水槽里,围裙也解了团在一旁,扭头就往走廊走。
气得卓梦抱臂:“你别跟我耍小孩子脾气,我那酒厂几百号人我都管得服服帖帖的,你在这跟我发什么癫呢?!”
倪航闷声道:“明天我就请我同学吃饭去。”
然后转身把保姆房的门关上了。!
第 39 章 520二合一章
“啥?还吃面?不吃面了,回回跟你吃饭都是面面面,你能换一家不?”军师崩溃道。
“那去吃Casse-noix。”
“这跨度是不是太大了点?!”
*
然后真的请军师去了Casse-noix。
军师用手挡着嘴向前探身:“所以我们吃饭时这人就一直站在旁边吗?”
倪航便唤侍者道:“可以先离开了,我们有事时会再叫你。”
“好的先生,那需要我时只要招手就好。”
“好的。”
待侍者离开,军师才放大音量说话:“你来真的啊,你哪来的钱请我吃这个,你不是卖屁股去了吧?”
“你真恶心。”倪航骂他,“我是正儿八经做家政赚的钱。”
“什么人家啊开这么高工资?”
“就是……我之前说喜欢的……那个姨。”
军师顿了三秒,抱臂:“你果然是卖屁股去了啊。”
*
“不是!!!”倪航大叫,“当时她说要资助我嘛,我就说我不想不劳而获,反正我就做家政这个本事,实在要给就当我的实习工资,她就同意了啊。”
“那她男朋友呢?”
“什么男朋友?”
“你不是说她之前有个同居男友嘛,就是上一个家政小哥。”
“那肯定就不是呗。难道因为我说想去她家做家政,她就会把自己男朋友弄走吗?”
军师撇嘴:“你心思也够歹毒的,当时你还以为那是她男朋友呢吧?然后还敢说要去给她做家政?”
“你要不还是别吃了吧。”
*
还是丝滑地接受了“自己的朋友动过翘人家墙角的心思”这件事。
军师吃着奶油冰激凌一样的樱桃鹅肝,继续推演:“所以你现在就是给你喜欢的那个姨做家政,她付你工资。”
“对。”
“家里就你俩?”
“不行吗?”
“行。”军师砸吧嘴,“就是担心你把持不住。”
“你真恶心,我才不会做出违背妇女意愿的事。”
“想啥呢,我知道你肯定不是那种人啊。”军师说,“只是说这样你不难受吗?跟喜欢的人住在同一屋檐下然后你只是个家政,要是我的话我宁愿离远点,省得老惦记。”
“惦记也没关系吧?”倪航搅着自己的蘑菇汤,“我很确定她现在单身,而且她根本就没有谈恋爱的心思,她只想赚钱。”
“那不还是吗?她要想谈恋爱你还有机会,她想要钱你能给吗?”军师耸耸肩,“而且你说你住都住人家里去了,真要能有进展这会早进展了,你们到现在还啥事儿没有,说明之后也没你啥事儿。”
倪航沉吟片刻:“其实……也不是啥事儿没有。”
“嗯?”
“之前我不是发说说去马代出差了嘛,然后当时在海边……我亲了她一下。”
“你果然是违背妇女意愿了啊!”
*
“可她真的没生气啊!”倪航忙着解释,“她问我干什么呢,我说做人工呼吸,之后她也没说什么,我们还一起去潜水了……但是一般人不可能相信那是人工呼吸吧?就是……连这种事都允许的话,有没有可能她对我也有点意思啊……”
“好家伙,你不光强吻,你还意|淫!”
“你小点声!”倪航在桌子底下踢他,“我这么想也很合理吧?她对我也太好了点,又资助我学费生活费,又对我没有过多要求,动不动就给我钱,去国外出差也带着我……甚至都不是因为喜欢我爸,那不就是喜欢我吗?”
“……她可能是挺喜欢你的,但有没有可能只是对小孩子的喜欢啊?”军师为难道,“我听说女人上了30岁会因为激素影响变得喜欢小孩子。”
“什么激素能让人喜欢20岁的小孩子啊!”
“就是打个比方嘛!可能就是很有同情心之类的。”军师说,“说实话你长得确实挺招长辈稀罕的,我奶奶要是见到你肯定也特别喜欢你。而且我记得你说过她还是个海归,那会不会接吻对她来说是个挺常见的礼节啊……一般女生确实不会被亲了之后还当作无事发生吧——话说她被亲了之后当作无事发生这一点,已经足够证明她就是不喜欢你了吧?!”
倪航被这话说得顿了顿,然后嚼着嘴里的食物低下头去。
当然军师说的这些他都明白,现在只是被点出来了而已。
军师看他这样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直接了:“……哎呀,也不用这么难过吧,这种结果不也是你一开始就想清楚的吗……”
“这就是我的报应。”倪航嘟囔着,“是我一开始没有果断拒绝她的报应。”
军师哪知道一开始是啥情况:“这也不至于,要能拿那么多钱我肯定也去了。那你现在什么打算?继续实习,还是辞职?”
“我没理由辞职吧?那么高的工资,给其他乱七八糟的人赚那还不如我赚。”倪航垮着个脸,“至少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她要是后面再雇其他男保姆在家里,万一伤害她怎么办?”
“噫,你会不会出格我现在也拿不准。”
倪航恍若未闻:“其实刚开始我还挺庆幸她没生气的,但她至少该给我个机会让我解释一下吧?没有,什么也没有,不生气也不放在心上,毫无波澜——就算对她来说是什么礼节,她总知道对我来说接吻的意义不一般吧?我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对她而言就什么都不算吗?这难道就不是吊着我吗?”
“不是你这也有点无理取闹了……”
“我没有——我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了,跟表白都没什么区别了,她呢?既不赶我走跟我断绝关系,又不接受我跟我有进一步的发展,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卡着我。每次我想跟她聊聊的时候她就岔开话题,要就是木着张脸说工作忙,一天天的喝两口咖啡就出门,天黑了才回家,吃了饭就睡觉根本不给我任何机会。”
“小航你没明白我意思,我觉得你俩是根本就没到说恋爱关系的那个范畴……”
“哼,她这就是冷暴力。”
“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啊!”
*
话是这么说,但在朋友这边发泄完了之后,回家还是得好好过日子。
今天倪航跟军师约的是晚上,故意没有做卓姨的晚饭,想的就是“反正是她自己让我约同学吃饭的,回来没饭吃是她自己的事”。
这对倪航来说也是个小小的报复,这样一来近几天快要压不住的怨气总算稍微平复了些,甚至开始想着要不回去之后还是给她做个夜宵吧。
出地铁站时看到有卖花的,是香槟金的玫瑰,倪航都走过去了到底还是折回来买了一把——毕竟昨晚惹卓姨生气了,待会回去气氛好的话就送给她赔罪,气氛不合适大不了说是女同学给的。
然后又琢磨着卓姨明明说过要教他开车来着,如果想增加点互动机会的话,是不是可以问问这车什么时候能开始学啊?
这样的小九九中止于他回到家的那一刻。
客厅的灯没开,四下里漆黑一片,唯一的光亮来自走廊,是卓姨那昏黄的床头夜灯。
是睡着了吗?怎么连门都没关好?
倪航轻手轻脚地关门走进走廊,果然卓姨的房门漏着条缝隙。
他正想上前去把门关起来,就清楚地听到了卓姨的声音——
“怎么抖成这个这样子,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啊。”
“你好可爱啊,洗完澡身上好滑啊,之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可爱呢?”
“来,到床上来——啧,你挣扎什么,你长这么可爱不就是给人摸的吗?”
“受不了了,真想把你给亲烂,么么么么么……”
倪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他大口喘着气,眼泪好像也要下来了。
他实在做不到帮他们关门然后悄无声息地滚回自己房间去。
花束往地上一摔,香槟金的花瓣在黑暗中散落一地,倪航直接推开了那扇欲盖弥彰的门:“卓梦!”
趴在床上衣着完好的卓梦,和一只瑟瑟发抖的狗,同时抬头看向他。
*
“对、对不起,我、我以为……”宽敞明亮的客厅内,倪航结巴着道歉。
卓梦摸着怀里的狗头,坐在沙发上看他:“你以为我在做些不可描述的事?”
“不是的,我、我只是……”
卓梦感到困惑:“你这走向也不对啊,就算是误会了,那你闯进来干嘛呢?你想加入我们?”
倪航大叫:“你别逗我了卓姨!这听起来太怪了!”
“不,还是你比较怪。”卓梦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把逗狗的动静当作那个事情,“你一天天脑子里都想啥呢?我就说你是没谈过恋爱给憋的,你现在这个生理和心理状态都是不健康的。”
倪航恨不能有个洞给自己钻进去:“那我能怎么办嘛……”
“你那花还挺好看的,女同学送的?”
“我自己买的。”
“那你可真有闲情逸致,自己给自己买玫瑰花。”
“不是的,我想买来给、给……给家里装饰装饰。”他一波三折,“而且我觉得卓姨你也很喜欢这个颜色,你的车和那个、那个,就是,泳衣,都是这个颜色的。”
不行了,真不能再逗了,这脸都快涨成红宝石了。
卓梦赶紧收一收:“好吧。话说,我不太明白你们这行,如果要多照顾一条狗的话,一般加钱吗?”
“不用了,不用了。”倪航忙道,“卓姨我实话说了,你给的价你让我当狗都成,别说照顾一条狗了。”卓梦一本正经的脸到底还是一秒破功:“噗——你真是要把我笑死。行了别在这憋憋屈屈的了,我回来路上买了窝和粮,你给它喂点吃的,然后带它去睡觉吧。”
然后卓梦这边一撒手,小狗就忙不迭地从她膝头跳下来,蜷缩到一边去了。
其实是一副不太想被养的样子。
倪航把视线从狗那里收回来:“是……之前咬到你的那条?”
“是啊。不是说十天狗没死就不用再打疫苗了吗?今天看它在厂里活蹦乱跳的,我就给捡回来了——还成,洗干净了剪剪毛也还能看。”
这话说得,谁能想到这是个几分钟前还抱着小狗“么么么”的人呢。
但倪航现在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连声附和:“对对对,确实挺可爱的——取名字了吗?”
“倒是还没。”
“取一个吧。”倪航过去把狗抱起来,“别取太大的,小动物取个贱名好养活。”
“贱名?那叫卓东算了。”
*
最后定名为“拖布”。
但是洗干净后的拖布其实已经很不像个拖布了,它像个被嗦过的芒果核。
看着年龄不大的样子,但又一脸的胡子,所以看起来又老又小的。
那之后的几天,倪航的注意力完全被这小家伙吸引了,算是花了不少心思琢磨它爱吃什么,怎么让它能尽快适应环境,定期带它去打针,每天早上起来也是先遛狗,然后再准备咖啡和早餐。
直到拖布在家里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能够毫不客气地在落地窗前打滚看风景了,倪航才重新开始琢磨——他不会是又上套了吧?
因为卓姨其实对拖布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所谓的“观察十日”在把拖布捡回来之前也已经过了,至少现在看起来,这狗竟像是为他养的。
好像就是那种看他太闲开始找事了,所以给他找点事情忙活的感觉。
有些过分。
家政打扫最难的是最初的开荒,只要一开始打扫到位了,后面其实就只需要保持。
所以在又一次笑脸相送地道别上班的卓姨之后,倪航的脸到底还是垮下来。
把杯子盘子放进洗碗机开始运作,自己也吃了早餐,又把拖布喂了,闲下来时看看时间,才上午九点。
怎么办呢,要不烤个小蛋糕吗?
倪航想了想,到底还是提不起劲儿来,于是去彩音室看了场电影。
看的是《这个杀手不太冷》,看得热泪盈眶。
“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这是我的初恋,你知道吗?”
“你未恋爱过,怎知道那叫爱情?”
“因为我能感觉得到。在我的胃里,感觉很温暖,我以前总觉得那里打结,现在不会了。”
荧幕的光打在倪航脸上,他抱着拖布不断地点头。
“那吻一下如何,像演电影一样。”
倪航便想起海边的那个吻,没有嘴唇的轻抿,没有舌头的勾弄,甚至连情欲都没有,只是那么迫不及待地一碰。
早知道那天就应该吻得更象样一些,不仅用力,而且深入,看她还会不会这样不当回事地敷衍人。
“有些爱,也许从未说出口,才愈加显得珍贵。”
倪航不断地摇头——Please!Speak,please!
看着马蒂尔德红着眼眶的模样,他的心都要碎了:“我希望你没有说谎,你最好是真的对我没有一丁点儿感觉。因为只要有那么一点点,你都将会后悔你什么都没有对我说。”
他趴在拖布背上,用拖布的尾巴呜呜地擦着眼泪。
然后彩音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吓了他一跳。
卓梦只是看了一眼,很快就边转身边道:“原来你们在这儿啊——别哭了,给我做点午饭吃,吃完我还想睡个午觉。”
倪航放下拖布追出来:“卓、卓姨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本来我也不用一天到晚在厂里啊,这段时间是哈桑先生在,我不在那陪着不像话。”卓梦痛痛快快灌下一杯冷水,“刚刚就是送他上飞机了,我爸派了专人陪同,我就直接回来了。”
“啊?他这么快就回去了吗?”
“不然呢?你以为发酵要多久?”卓梦摊手,“亏得时间不长呢——他一天的工资能顶十个你,再雇下去这钱花得就没数了。”
“所以酒酿出来了?”
“废话,费这么大劲要是还没酿出来,那我也可以去死了。”卓梦毫不在意地说着混蛋话,倪航这才明白她现在的状态就是“意气风发”。
她长舒一口气:“接下来就是灌装售卖了——卓氏的酒厂,哈桑的工艺,我倒要看看能把葡萄酒市场挤成什么样。”
倪航当然是为她高兴,但是却也实打实地证明了最让卓姨开心的事是酿造成功、酒品大卖。男人对她来说永远都只能是锦上添花,或者说得再难听一点,可能只是用来纾解情欲而已。
他永远也不可能让卓姨因他而感到与之同等的快乐的。
“恭喜啊。”倪航这话说得多少有些心酸了,但还是尽可能积极应和卓姨的情绪,“那要庆祝庆祝吗?晚上可以……”
“还没到庆祝的时候。”卓梦到底还是稳健的,“今年的新酒节定在11月2日到8日,也是美人关第一次公开售卖,等大赚一笔之后再庆祝不迟。”
“好,那……”
没等倪航说出话来,卓梦就已经继续道:“也没几天了,你可以先准备一下——到时候可能请胖子、李染他们几个来家里开party,就准备点火锅烤串什么的吧。”
倪航静了几秒,总算是一口气叹出来。
叹得卓梦一愣:“额……会很辛苦吗?满打满算不会超过十个人……其中绝大部分找你催过债倒是真的。”
卓梦才反应过来这个事儿是挺尴尬的:“抱歉啊,我一开始没考虑到——你会觉得不舒服吗?要不那天我找个临时的厨子过来,你回学校睡一天?”
好嘛,一开始只是叹气,这会儿直接成了生气:“我不。我凭什么要回学校睡。”
这个腔一出来,卓梦已经有些忐忑了:“那要不,你简单准备一下汤底和串儿,然后到时候你就先回屋休息,剩下的都我们自己来?”
“你们。”倪航不自觉地重复了一下,但是又分明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刻薄——确实,他们都是酒厂的员工,是为这次酿造成功出了力的,庆功卓姨肯定是想和他们一起。
相比之下他就只是个家政吧,参加庆功什么的,对他来说还是太奢侈了。
“没事,不用在意我,我会提前准备的,你们玩得高兴就好了。”倪航嘟囔着,酸劲儿冲天。
卓梦硬是没听出来,高兴之余习惯性地一把把他揽了过来:“哎呀,你太棒了小航,我就知道你大人有大量,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
她觉得是很寻常的一揽——不光是在会所,她现在对胖子都会这样。
但倪航被这么按着往她肩头一偎,似乎一下子愣住了。
卓梦也才反应过来,弹簧一样松手弹开。
此时一只小狗从他们之间路过。
卓梦挠挠自己耳后:“不是你这孩子老搞得气氛这么尴尬……”
“我不是孩子了,我早说了我不是孩子了!”倪航突然急了起来,步子疾向前两步,惊得卓梦也连着往后退了两步。
正好退到落地窗边。
背后是万丈悬崖的感觉到底有些惊悚,卓梦条件反射地向后瞥了一眼,然后腰就被一搂,往身前人身上一按。
这个姿势逼得她不得不抬头,然后一个吻就落了下来。
是真的在亲吻。
他动着嘴唇,舌头也探了过去,因为事发突然,卓梦根本没有防备。
她没有回应却也抗拒不了——这装空调装出的一身肌肉像钢铁一样,把她牢牢禁锢在方寸之地。
所以这能咋抗拒,总不能咬他舌头吧?
等到被放开时,嘴唇都已经有些发烫了。
腰上那只手还没有要移开的意思,少年的眼神居高临下,幽幽地盯着她。
卓梦只能心虚地把视线往一边瞟:“……放开,别胡闹了。”
“你明明就知道我喜欢你。”倪航的声音都有些不稳,“你太过分了。你仗着比我大几岁,所有事都用‘长辈’来解释,就一直这样撩拨我。”
卓梦现在完全不敢刺激他:“小航,你先放开我,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倪航却已经知道她的调性了:“我不想跟你聊,你嘴里没一句实话,做生意的都是骗子。”
察觉到倪航的手在自己背部往上爬,卓梦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不管你想干什么,现在我明确地拒绝你,你知道继续下去的后果。”
于是那只手顿一顿,又回落到腰际。
“我算是看明白了。”倪航还是那样低头看着,这次脸红到耳朵根的终于不是他了,“你什么都用长辈做借口的话,那我也可以用晚辈做借口吧?”
说着另一只手托起卓梦的下巴,连着亲了三下:“被小孩子亲几下没关系的吧,卓姨?”
然后他缓缓放开卓梦的腰,去厨房洗手做饭去了。!
第 40 章 521三合一章
论32岁那年被清爽帅气男大强吻是什么体验。
那之后,卓梦老老实实吃了午饭,又静静悄悄回房午睡。
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感觉人有点飘——事业小有所成就算了,这咋还来个投怀送抱的。
这反而让卓梦心里有些嘀嘀咕咕,总有种人生过于圆满,不知道什么时候生活就会给她一棒槌的感觉。
确实,冷静下来想想,她经营的不过是个分公司而已,盈利再多都是总公司的。她现在只是证明了自己能把这个事儿做好,她把厂子本身立起来了,而已。
至于倪航,毕竟是卓梦想了很久的人儿,暗戳戳的逗弄也不是一回两回,能有这样的接触和亲吻她肯定是乐意的。但接下来怎么办呢?这已经不是可以继续冷处理的程度了吧?
卓梦看着天花板琢磨,自己到底是哪里没控制好度了,怎么就把孩子搞得把持不住了。她这人明明还挺有道德的,对于心里喜欢但没可能的人,甚至还是个恋爱经历为零的孩子,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越界的打算。
也可能恰恰就因为他是个孩子吧——他哪里晓得什么叫身不由己,什么叫克制,什么叫深思熟虑。他就是会去做那一刻自己最想做的事,哪怕只是接收到了一点点微弱的信号。那股年轻的火不仅烧着他自己,连卓梦都要被燎冒烟了。
脸上红光未退,她忍不住用修长的腿夹住被子,脚踝在光滑的布料上反复磨蹭,连脚都绷了起来,像是要将自己的脚心藏起。
过了一会儿,撩开额角汗湿的头发,起身按开床头柜的指纹锁。
*
虽然送走了哈桑,但新酒节的筹备还是要卓梦亲自把关。
场地定在了虹都体育馆的一个大厅,摆个几十桌毫无压力。请的演出团队经过了严格把关,确保节目列表里没有低俗项目。宣传视频交给了总公司设计团队,但卓梦还琢磨着这一笔赚到后要拓展事业部,她想有自己的营销团队和人力部门。
邀请函大量印刷,雪片一样寄送给各路酒商酒行——卓梦知道要想销路宽广就不能仅靠卓氏,她要的是美人关声名四起。讲话稿改了又改,对着镜子练了又练,每一个词汇、每一个神情都有讲究。
同时还要操心种种细节。
比如当天用来试饮的葡萄酒绝对不能有问题,既然已经被人摆过一道这次就一定不能再马虎。各路宾客不仅她自己要认识,胖子、李染他们也得能一口叫上称呼来,还得按业内地位高低安排在合适的座位。不过待客方面卓梦倒不大担心,主要是宾客如果有合作意向、问起合作细节,胖子和李染能不能大方得体地解说应对。
于是加班加点地给他们培训话术。
那几天李染几乎要崩溃,因为疯狂加班培训并不是他升职加薪的充分条件,他始终就是觉得卓梦实在太能折腾——当初调他来酒厂时可没人跟他说任务这么艰巨。而卓梦一个劲儿地给他画大饼,跟他说这波结束一定向总公司申请给他调职级,还说只要能赚得大把钞票以后老婆孩子心情一不好就哐哐给钱,这不比陪伴来得实在?
相比之下胖子倒干劲十足,卓梦发现胖子跟李染相比最大的优点就是他很自信——李染在装腔作势的时候会紧张,总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常规状态;胖子就不是了,有100分的货他能晃荡成250分,大皮鞋一踩、小西装一穿,高脚杯拿得跟真事儿似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从小就浸淫名利场呢。
至于家里那个,卓梦算是看明白了,自己早出晚归的话他就以为是故意躲着他不回家,卓梦索性把自己那部分活留到回家做。
她现在没精力去处理少年维特之烦恼,每天一回家就开电脑干活,跟天南海北的老板们联系,拿着稿子对着全身镜一遍遍练习讲话。
倪航果然就没有再跟她发难,每天只是问她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有时候晚上想喝咖啡还会被拒绝,是孩子心疼她睡得太少了。
于是没有咖啡支撑的卓梦很快就对着电脑迷糊起来,磕头打盹地撑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趴在岛台上睡着了。
原本打算迷一会儿就起来继续,但倪航给她盖了条空调毯,于是睡得更香了。
又过了一会儿,可能是看她实在没法再继续工作,倪航便轻手轻脚地将她扶起来,一手托着脖子,一手抱着膝弯,轻巧巧地把她抱向卧室。
这时候卓梦其实已经有意识了,但又隐约觉得比起自己用腿走,还是被抱过去更舒服。
果然,躺在床上比趴着睡舒服多了。
她闭着眼动了动,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眼瞅着就要重新进入深睡眠状态,却觉得脸颊一痒。
臭小子,还亲上瘾了。
“我爱你。我好爱你。”然后脚步声便离开,并轻轻带上门。
当时卓梦困得都不知道这是不是做梦了,但她明白地知道自己抱住了被子,差点把自己给笑醒了。
*
11月初,新酒节。
体育场的大厅内放着激动人心的音乐,胖子满脸堆笑地站在门口,热情迎接各路老板;李染在厅内负责统筹各路人马,任何一个地方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他请求指示。
卓梦自己也没闲着。
她在厂子里是卓总,出了厂子就只是个分公司负责人,有外国宾客胖子沟通不来的她得顶上,同时还得用“卓东女儿”的身份与父亲的旧友们寒暄。
直到客人们差不多到齐,她才总算得空去后台喝口水,顺便再看一眼自己的开场稿。
这时候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凑到她身边:“卓总。”
卓梦瞄了一眼:“说。”
一秒后她意识到自己好像看到个小帅哥,遂重新扭过头去:“什么事……哟,这不黄毛吗?你染回来了?还换了发型?”
虽然打扮得人五人六的了,但眼睛里还是有那副看不上有钱人的倔劲儿,在卓梦看来就是个愣头青。
果然说话也还是没好气:“不你让我染黑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的?”卓梦早就忘了,“算了,反正剪得挺好的,比之前可像样多了。有什么事儿,说。”
黄毛还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说话也含糊不清跟含了个汤圆似的:“胖哥交代我找的那个姑娘,我找到了。”
“什么姑娘?”
“你不说让找调酒师大赛的视频,看有没有一个叫米凯拉·程的姑娘参赛吗?她昨天参加了‘DDL伏特加新人杯’第四大区的区域赛。”
“哦哦。”这事儿卓梦倒还记得,“对对,是我朋友的女儿——行啊,找着了就好,她看着怎么样?”
“漂亮。”
卓梦险些笑嘎过去:“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她精神状态怎么样!”
黄毛脸色通红,还强撑一张倔强脸:“挺好的。得了第三名,晋级全国赛了。”
“行行行。”卓梦且笑着,“一会儿把视频从卓木鸟发我,备注一下是什么比赛、得了第几。”
“我不都跟你说过了吗?”
“让你备注你备注就是了,你这孩子咋脑子不转圈儿啊。”卓梦教训道,“没事多跟你胖哥学着点,你看你胖哥做事多利索呢。”
“我不,我就看不惯他点头哈腰那样。”黄毛冷哼,“还有,关于酒厂断电的事……”
卓梦笑容敛了敛:“有进展吗?”
“之前那老农民不是说是个男的来找他的吗,帽子口罩手套裹得严严实实,而且还是打车去的。胖哥看他也是实在说不出什么有用的就没为难他,不过我记得他还说那人紧张的时候老挤眼睛、吸鼻子、习惯性舔上牙龈。”
黄毛说:“我刚才在大厅里看到个这样的。”
*
“就那个。”
卓梦循着黄毛指的方向看去——是贺溪的二儿子,贺汤的弟弟,贺玖。
“狗东西。”卓梦骂了一句。
这个时候黄毛以为这种有钱人间的恩怨,卓总会暗暗记在心里等着什么时候报复回去,但没想到她直接踩着高跟就往前冲。
他赶忙拦一把:“不是,卓总,我也不是很确定……”
“废话,我这不就是去确定去吗?”
说罢把黄毛扒拉到一边去,神情一换就堆着笑上前:“嘿呀,小贺总,今儿贺叔叔怎么没来啊?”
贺玖果不其然挤了下眼睛,但看得出在重要场合他其实有在控制自己的这些小习惯:“哦,小卓总,我爸今天本来也特别想来,但实在是……”
卓梦直接打断他:“不能是看我们卓氏酒厂办起来,心里不痛快了吧?”
“……小卓总这话说得,这哪能啊,我们……”
“那我姐夫贺汤又是为什么没来呢?”卓梦玩笑一样说着刻薄话,“是瞧不上我们卓氏,还是瞧不上今天这个场合啊?”
贺玖总算听出她是来找茬的了:“这不是听说卓伯伯本人都不到场吗?要是嫂子或者卓万姐在这儿,那我大哥肯定会来。像今天这个场合,倒真没必要贺家长子到场。”
“哎,今天五湖四海、家国内外的酒商,别说比你们贺家了,就是跟卓家比也不乏实力强劲的。这个场合长子没来,可是一大损失啊。”卓梦还是那样笑眯眯的,“其实谁不知道长子金贵呢,其实长子才适合抛头露面参加活动,次子就悄摸地做点背后的地下工作就行了,你说是吧?”
贺玖明显有点不稳当了,但还是冷笑一声,回嘴:“道理谁不明白呢,卓家也是实在没人了,不然谁不想把活动办得更得体些?不能上阵父子兵,至少也可以让我嫂子来嘛。”
“嗐,我大姐风流人物,最近绯闻缠身呢。”卓亿的脸面卓梦是一点儿不顾,“女人有钱就学坏,其实啊都一个样。让你大哥多忍忍,等我大姐玩够了这两年,不还是老老实实跟他过日子吗?”
贺玖到底是绷不住了:“你们卓家的女人都不要脸的吗?”
“我们卓家的女人要钱,要脸干嘛啊。”卓梦嗤笑一声,转身又往后台方向去了。
黄毛忙不迭地跟过来:“怎么样?”
“就是他。”
*
如果贺玖心里敞亮,在卓梦说“次子做背后的地下工作”时,他就该挑明了问是什么意思。
就是因为他不敢提酒厂断电的事,所以才把这句话马虎过去。
卓梦之前就是被她爸的病糊住脑子了,确实针对一个刚起步的酒厂,对家里的任何人都没什么好处,这酒厂的威胁性主要是在其他商家那。
尤其是在竞争者不知道卓东重病的情况下,他们会更加着急,生怕这厂子是卓东亲自把关,以后给做大做强了。
难为卓梦一个三十出头的总经理得面对卓东量级的难处。
但是照这么说的话,打从爸重病后,四太搞了大姐的公司,大姐忙得焦头烂额,卓梦忙于酒厂起步——卓万竟什么都没做吗?
太不像她的风格了,让卓梦不寒而栗。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新酒节办好了才是正事。
卓梦大大方方地站在台上用中文进行演说,现场有同声传译译作英文:“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大家来到‘卓氏美人关葡萄酒’的新酒节现场,我是美人关葡萄酒厂的总经理卓梦。”
“卓氏总裁卓东先生一生爱酒,为酒品行业呕心沥血,在白酒、啤酒、红酒、洋酒等各个销售领域多有建树。当然,卓东先生并未止步于此,他开创了属于自己的品牌‘美人关’,并邀请到‘长相思之父’哈桑先生为酒厂提供技术支持。”
“哈桑先生使用了二次发酵工艺,并采用二氧化碳法,使葡萄在厌氧环境下发酵。最终得到的葡萄酒充斥着酒香、果香,并有着独特的坚果风味。”
“卓东先生曾说,得见旧友哈桑,是他一生最大的幸事。而能够在有生之年从零开始,看着酒厂如婴孩般逐渐成长为如今成熟的模样,也让他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的年轻活力。”
“现在有请礼仪小姐直接从木桶中为各位宾客打上新酒,然后在各位享用美酒时,我将继续为大家详细介绍这款葡萄酒的风味与工艺。”
随着卓梦话音落下,背景音乐立刻变得活泼欢乐。几个身穿旗袍的礼仪小姐将载着木桶的香车推到场地中央,然后一如卓梦所说地拧开阀门,将酒液倒进高脚杯,逐一送给每一位宾客。
看着宾客摇动着杯子,饮入一口,然后惊讶地睁大眼睛缓缓点头,卓梦便知道这波成了。
*
至此李染总算不说她生产规模过大了。当为期七天的新酒节过去,合作单已经签到了下一批次。
他本身还焦虑着供货不足想要拒绝一些单子,为此差点惹怒一个想要代理权的老板,卓梦直接站出来说这单咱们签,只是要等下一批出货。她许诺12月底将会采摘更加新鲜优质的赤霞珠投入酿造,到时的新货会比这一批还要好。
于是单子继续刷刷签得飞起。
一般人,哪怕是普通富二代,都不会知道这种钱从四面八方来的感觉到底有多爽。最后一天结束时,李染已经快被钱砸懵了:“生意是这么做的吗?这事儿就这么办成了?”
胖子还没喝呢就醉了,仿佛那个吃了仙酒的猪八戒,追着礼仪小姐喊嫦娥妹妹。
卓梦一把把他拽住:“别在这发癫了,人家还是大学生呢——我给你们几个叫了车,一会儿早点回宿舍,这几天辛苦你们了,这是红包。”
妹妹们收了红包,有点不好意思地互相看看,然后齐刷刷一声:“谢~谢~卓~总~”
差点把卓梦酥到桌子底下去。
别说偶尔还真是有点能理解卓亿的取向捏。
那边李染刚收拾了包包想溜,就被卓梦叫住:“李染上哪去?”
李染佯作无事发生地扶一下眼镜:“啊,小卓总,我看这边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就先回……”
“回什么回,你想回家后面给你放一周假。今晚公司搞团建,走上我家喝酒去!”
“不了不了,年纪大了熬不住了,不像胖子他们还年轻……”
“不是你跟我同岁你搁这装什么呢?”卓梦不由分说把他包卸了丢给胖子,“之前我跟你说话让你找胖子给你分析,你找过没?”
“……找过了。”
“一句话,今晚跟不跟我走?”
李染长叹一口气,投降道:“走,卓总。”
*
其实卓梦还挺不放心的,因为这几天她光忙新酒节了,其实没再跟倪航提过庆祝party的事。到把李染、胖子和黄毛他们几个叫上了,才想起来给倪航打电话:“喂,小航啊。对对,我现在带人回家方便吗?哦哦你准备了是吧?行行行那就好,那我马上回来哦。”
然后松了口气:“就去我家,准备吃的了。”
胖子在副驾吐槽:“嚯,这什么保姆啊,怎么还跟哄媳妇似的?”
“别瞎说!”卓梦在后头斥他,“就是倪航。”
“啥倪航?”
“被你辇着催债那小伙子。”
胖子一下子坐直了:“啥玩意?我以为这波我是最佳MVP呢,他咋还傍到你家了都?”
“一会儿到我家你可收收这张嘴吧,把他惹生气了你就只能吃烤肉的那个签了。”卓梦搓搓脸,“而且你不觉得我本来就认识他吗?我当时不就是护着他才认识的你们吗?”
胖子这就晃晃小手指:“那你也没说他是你这个啊。”
卓梦惊呆:“他怎么是我这个了!我这是爱心资助男大学生!”
“好家伙,然后资助到自个儿家里去了,谁信啊。”胖子说着用大拇指指向正开车的黄毛,“不是我说啊卓总,你要好这口呢其实黄毛也不差啊,他就是之前头发整埋汰了,你看现在稍微一收拾这不也好样的吗?”
黄毛:“滚。”
*
还是人模人样地到了卓梦家。
“嚯,这就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啊!真气派!”胖子进门就吆喝,“瞧这大玻璃片子,瞧这长条大桌子,嚯,瞧瞧这菜色,再瞧瞧这……”
一抬头刚好看到倪航从隔间厨房出来,围着围裙,手上端着一碟老头油爆虾。
瞧瞧这小嫂子。
好在是没有说出来:“哎哟弟弟,我的亲弟弟呀!”
他忙不迭地搂上去:“还记得哥哥吧?之前的事儿呢,都是哥不对,这样,一会儿我先敬你三杯,权当赔罪!”
说实话胖子属于那种瘦了也不会好看的长相,再三培训还是会流露出一点三教九流的粗俗,尤其现在刚刚发家喘起来了,更不是倪航这样的大学生能瞧得上的类型。
看得出倪航被他搂得很不舒服,但因为这是卓梦的同事和朋友,还是好声好气道:“没关系,此一时彼一时——坐吧哥,尝尝菜怎么样。”
“你这菜我都不用尝,我就看这颜色、闻这香气,我跟你说黄鹤楼大厨都难有你这个水平!”
夸得倪航眉头紧皱,脚趾抠地,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在胖子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了视线:“呀!拖布哟,我的亲亲拖布哟!”
*
卓梦去酒室拿了几瓶酒,吩咐黄毛给开了,然后就去隔间厨房看倪航:“你还做菜了啊?”
“嗯。请人上门做客的话,吃吃菜不得比烤串火锅来得有诚意吗?而且也更方便聊天。”倪航说着拉开蒸箱,是清蒸大闸蟹,“端出去吧,我马上调几个料汁送过去。”
“辛苦了,真辛苦你了小航。”卓梦莫名忐忑,“我一开始没打算让你费这么大工夫来着……”
“没什么费工夫的,我本来也更擅长中餐。”倪航一边哒哒哒切菜一边避开她,“而且你别用在外面说话的那个调调跟我讲话,你现在听起来像那个胖子。”
懂了,生意味太重。
卓梦立马换了个腔:“那你一会儿怎么……”
“我吃过了。”倪航看了她一眼,“没事,你去陪客人吧。”
“好的好的。”卓梦说着端起大闸蟹要走,忽然又回过头来,“对了,我留了瓶好酒,大几十万的那种。等明天把那瓶酒开了,我们俩单独庆祝一下好吗?”
倪航的眼神肉眼可见的清澈了起来,至此卓梦才终于明白之前倪航都是在不高兴什么。
“好。”
*
乖乖,现在的男大真有意思,喜欢生气让人猜。
又一桩大事解决,卓梦如释重负。
而且倪航确实厨艺了得。其实卓梦老吃西餐日料是因为不爱吐刺吐骨头,也不喜欢菜里出现葱花、花椒一类的配菜,挑着麻烦。她也不知道倪航是怎么琢磨明白的,白切鸡都是去了骨头上的,鱼也是烧只有大刺的扁鲳,菜里葱味、花椒味是有的,但不见葱和花椒本体,估计是爆香后就捞出去了。
于是卓梦就觉得这也好吃那也好吃。
酒过三巡,杯盘狼藉,连李染喝醉了话都多了起来:“卓总,其实我还是很佩服你的,真的。你像个男人。”
“哕。”卓梦差点吐出来,“拍马屁别往马腿上拍——胖子你教教他。”
胖子张口就来:“卓总,你比男人强多了,你是女中豪杰!”
“学会没染?”
“学会了。”
“那你来一个?”
李染脑子都已经不转了,只是举起酒杯喊了一句:“卓总牛逼——”
众人皆应和着“哦——”,然后同时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又是一片畅快的笑声。
卓梦高脚杯一竖,唤着黄毛:“继续,倒酒倒酒。”
但黄毛其实也有点迷糊了,想扶着杯子往里倒酒,其实是扶住了卓梦的手。眼瞅着酒是往杯子里倒的,其实洒在了杯子外面。
“哎哎哎!”
卓梦连声惊叫,黄毛才如梦初醒,一抬头卓梦的真丝衬衫从交领处一直红到腰间。
“对不起卓总,我没注意,我没注意……”黄毛舌头还硬着,但是身体先反应过来,飞快地抽出几张抽纸就要按过去。
连卓梦都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却听倪航的声音喊道:“你干嘛!”
而黄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条件反射,一听到这个声音一下子眼神变了:“你干什么?”
那身西装之下,到底还是一个小地痞的灵魂。黄毛缓缓站起来,一根手指头醉醺醺地指着自己:“你吼老子?”
倪航索性把围裙摘了甩在地上,卷起的袖子下是明显在发力的肌肉:“你刚刚想干什么?!”
“你他妈的老子想干……唔唔。”被胖子捂着嘴压到肚皮底下。
胖子是真见怪不怪了:“没事啊卓总,哥儿几个都习惯了,这小子每回喝多都惹事,甭理他——倪弟弟你也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人就没脑子。”
确实,除了李染睡着了以外,在场的其他人都是笑呵呵的,没人因为这场争执感到紧张,只有被胖子压制着的黄毛怒到眼睛都红了,还唔唔叫着想爬起来干架。
倪航本来在收拾厨房的,这会儿也不想收拾了,把围裙捡起来放到一边,扭头就要回屋。
卓梦张嘴叫住他:“小航给我放个洗澡水,我这得……洗一下。”
*
喝醉了还泡澡,其实不是个好选择。
于是在卓梦泡在浴缸里时,倪航就留在了她的卧室,隔着一层磨砂门。
每隔一会儿倪航就唤一声:“卓姨。”
卓梦就应他:“活着。”
她把脑袋仰在浴缸边边,看见门那边倪航的身影缓缓地蹲了下来,最后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那里。
卓梦忍不住跟他搭话:“他不是有意的。”
“那也不行。”
过了一会儿,还是承认道:“我是有意的。”
他说:“从他进门开始我就不喜欢他,而且他看你的眼神也不对劲,我很嫉妒他能参加这场庆功……是我太没用了。”
“他也没什么用。”卓梦好笑道,“他跟你一样才20岁,都还在进步阶段。谁也不是天才,没必要着急变得多有用。”
“可你就是天才。”
“我只是把我最擅长的事变成了我的工作。你不是也一样吗?你以为几个人20岁能做出这样一桌菜来?”
倪航那边似乎吸了下鼻子:“我特别讨厌我最近的样子。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不过你最近的样子也很可爱。”
“可能我是该换个地方生活吧,我不想再继续内耗了。”倪航吸了口气,“不是说我完全放弃了,而是我想换个工作。如果我想追求你的话,在这种雇佣关系下实在太困难了,这样下去你永远会把我当作你庇护下的小孩子。”
浴室内没有声音,倪航顿了顿,索性便说了出来:“我……很抱歉之前对你做出那种事。我当时就是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海边那样之后你还当作相安无事,我太着急了……你、你……”
一句“你能原谅我吗”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倪航自己都觉得自己太不要脸了。
但是过了许久,浴室里都没有动静。
“卓姨,你在听吗?”
“卓姨?”
“卓姨!”
他已经喊得够大声了,里面却什么回应也没有。情急之下,倪航只能把门开了条小缝。
从浴缸面上根本看不出有人的迹象,她滑进去了!
“卓姨!”倪航叫喊着跑过去,脑子已经一片空白了。
他忙不迭地扶住卓梦的脑袋,却听卓梦在离开水面的那一刻“扑哧”一笑。
他本身腿就软了,卓梦却忽然抱住他,猛地把他拽进了浴缸里。
*
剧烈的动作让浴缸水飞溅而出,倪航撞得头昏眼花,再一抬头,卓梦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画面对他来说太过刺激,他猛地闭上了眼睛:“你、你干什么?”
“你不是很羞愧吗?不是觉得很对不起我吗?”卓梦低笑着,“我要做一些让你永远不用再为此道歉的事。”
意识到自己的扣子正在被一颗颗扭开,倪航终于睁开眼睛,一把把胸口捂住了。
他是真想跑的:“卓姨,你喝多了,这个事等你酒醒了我们再……”
卓梦太想笑了,但为了不破坏气氛只能憋着:“那怎么办,我现在想要。”
倪航吸进一口凉气——也可能是热气:“你知道我是谁吗?”
“倪航,倪斌的傻儿子。”
一般人很难想想在这种时候听到自己亲爹的名字是什么感觉。
反正倪航是直接挣扎起来:“不行,卓姨,外面都是人。”
“怕什么,隔音效果好着呢。”
“那也……唔。”
嘴巴被吻住时,倪航才知道原来这才是接吻。
嘴唇明明只是接触,却又带着勾魂的吸力,舌头明明只是搅动,却莫名使人战栗窒息。
等到被放开时,倪航已经喘不上气了:“不行,卓姨……”
“可以的。”卓梦开玩笑一样轻弹一下,“你已经准备得非常好了。”
倪航崩溃地捂住自己的脸:“我觉得你不清醒,你明天一定会不认账。”
“认的,认的。”卓梦连声哄着,此时她脸上的红晕也已经不是因为醉酒了,“本来说明天跟你开瓶酒庆祝就是打的这个主意,谁知道今晚就忍不了了。”
“我没有忍不了!”
“我是说我。”
倪航的衬衫已经湿透了,很方便卓梦找到颜色不一样的地方,她俯下身去用鼻尖磨蹭着,然后张开嘴巴。
倪航用力将脑袋撇向一边,不知道为什么有想哭的感觉。
他知道今晚跑不掉了:“为什么、为什么突然……”
“没有突然,我本来就看上你了。只是觉得你还小不该这样。”
“那现在为什么……”
“就是想明白了。”卓梦在水中拉开一处短短的拉链,然后缓缓压下,“感觉……嗯,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
他们同时发出一声轻叹。
倪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狭小的缝隙,好像一进去就出不来了那样。同时他的胸腔猛地打开,几乎是被动地吸入了身前人身上的香气。
卓梦倒没有那么多细腻的想法,唯一的感慨直接被她说出口了:“……真大啊。”
倪航着急地按住她:“先别动!”
但是只要卓梦想动,按是按不住的:“干嘛,难道你会痛?”
“不是……我怕我很快就会……”
“没事,第一次快一点很正常。”
“救命……你能不能在乎一点我的感受?!”
夺新鲜那,卓梦啥时候在意过别人的感受。
“嗯……”卓梦便停下来,“怎么在意?”
倪航到现在还不敢看卓梦,就她现在的样子,他觉得直视太过冒犯。
看的那么多视频教材好像一朝全忘光了,这根本就没法实操!
“去卧室或者说关灯,我、我……”倪航还是压着声音不敢大声说话,他都快急死了,“你就一定要这样吗?家里只有我们俩的时候你能忍,现在外面全是人你说你忍不了了?”
不知道哪里戳中卓梦的萌点,她再度情动:“那就亲着来吧,这样就不会有声音了——你不是很喜欢接吻来着?”
然后浴室内真的没有多余的声音了,只有水花剧烈地飞溅着,仿佛在这里养了一条多动症的活鱼。
然后随着鱼儿一个剧烈的挣动,一切归于沉寂。
卓梦总算神清气爽地放开他,酒好像也醒了大半:“呜呼,还不错。”
她好心情地想要撑起身子,却惊悚地感觉到有什么在飞快地膨起。
“天啊!”卓梦惊叫出声。
看来,事情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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