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哥儿,在做什么?怎么把门关的这么严实?”
还没进屋,褚玲珑的鼻翼间就闻到了浓烈的药气。这一大早的,夫君就喝上了药。
有些个念头从脑子里跑出来。
莫非是,昨夜里使了太多力气?褚玲珑把昨夜里的事来回想一遍。老夫人和外头的人总说夫君身子不大好,他却顶的她现在还发疼。她脚尖点着脚尖,拉了一把香雪色的梅花襦裙,大家伙可是低估了这个病秧子呐!
但这种闺房里的事,她也不愿和他人分享。
老夫人还在和那小厮问话,没注意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神色,唠叨起来,“关着门对身子也不好,去把门打开。”
小雀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江璟琛往身上甩锅,“老夫人教训的是!少爷自来爱惜身子,都是嘱咐下人们要多多开门通风。还不是,璟哥儿来了,要和少爷说话。”
话说到这里,已经是把关门不关门的已经不重要了。就是要让老夫人知道江璟琛在少爷面前摆谱!
“璟哥儿,他也来了?”老夫人询问道。
“是呢!就在里头,和少爷说话。”小雀抑扬顿挫又提了一遍。
他不是举人么,不是自以为很厉害么?等到了老夫人跟前,连少爷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江璟琛,什么个东西。
等了一会儿,老夫人还没发作,倒像是点了哑炮,“璟哥儿好读书,因着徽哥儿成婚的事功课落下了几天,他今日该去校馆。这时候回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
雷声大雨点小,这就没了?小雀不确定的问,“那小的去里头喊一声?”
却落了老夫人一顿教训,“你先前的嗓门不是就挺大的。想想你来徽哥儿身边都好些年了,还毛手毛脚的,再不长进些,外头看门房的都比你有眼力见!”
“……老夫人,教训的是。”小雀哪里听不出来,他连和江璟琛的头发丝比都不够格!
褚玲珑就是想见夫君一面,巴巴的跟着老夫人过来。没有想到,便见着老夫人教训人。
可见呢,老夫人对人的要求是很高的,她有心逐字逐句的记着些。
目光瞥过去,这外头低头听训的小厮,她也是没见过面儿的。老夫人想起褚玲珑来,对着她一指,道,“这是徽哥儿身边的小雀,你以后有事找人寻他便是了。”
里头的,就有人把门给轻手轻脚的打开。
可真巧,一天两次见着这位。天青色的直裰,衬托的的人骨架修长,再看还是觉得让人惊艳。
“老夫人,少奶奶里头请。”
视线之中,眉目里还是积雪不化的深冬,只让人挑不出的规规矩矩。
“璟哥儿,这些天你辛苦了。”老夫人说,牵着褚玲珑的手就往里头进,没再同江璟琛说话。
她是第一次进夫君的房间,到处都觉得新鲜。坐南朝北的房子,本该是太阳正好的时候。
却有些黑。
老夫人便有些不大高兴,道,“徽哥儿,你在忙些什么。我们人都到了,你怎么也不出声?”
江璟琛退到边上去,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他的手指紧并着,像是竭力的压抑克制什么。
老夫人下了这个局,又让罗徽当面给他难堪。可是算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让他千万别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老夫人溺爱徽哥儿,这也实属正常。可为何,却要他让趟这浑水,煎熬得如同在刀山火海之中。
可遇到了,却还得小心应对和礼数周到。这位少奶奶还什么都被瞒在骨子里。
老夫人,罗徽,以及他,都是这一场阴谋里的囚犯。
“璟哥儿。”当着老夫人和少奶奶都不打招呼,罗徽却压着嗓子叫了一声,“你过来。”
江璟琛他似乎能见到内室床上的罗徽对着他一笑,惊恐,难以置信。
的确是该笑的!罗徽见着江璟琛惧怕的眼,心里崩提是有多得意。这多年来不如人的自卑在这一刻得到成全。或许是,太过高兴了!那份欢喜都压抑不住,嘴上叨叨的自言自语起来。
一会儿是,“这婚成的好!”
一会儿又是,“烦人的东西。”
喜怒无常,好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就不在意屋子里头的几个人。
褚玲珑瞳孔惊动,下意识的去找身边的人,“祖母,我怎么一个字没听懂?”
“徽哥儿!”老夫人扬着声音,不假辞色训,“正经些。”
这一声让江璟琛心里一惊!这么多年来,少爷不管做了什么事,老夫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日却摆起脸来。
但他却是明白了。能让老夫人维护的,也只有这位新进门的少奶奶。
难怪罗徽非要把他留下来说话,江璟琛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少爷就是少爷,少奶奶就是少奶奶。他就是个随意摆动的物件,罗府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想着独善其身,更别想着只自己充个无辜人。
都是该的!
可若真是算起来,少奶奶她最可怜。
江璟琛的目光垂下来,落到褚玲珑那香雪色的襦裙上,她的腰是细的,不盈一握。
他又追着那梅花花瓣数,落到了修长的腿。是昨夜里盘着他,如同一人般的亲近。
深呼吸一口气。
像是终于被迫接受了就这样的事实。
避不过去,那就不避了。这事做的隐秘,没一个人会说去,他更是会把嘴闭紧了。
江璟琛心里头的那些个声音才慢慢停止了。
罗徽歪靠在枕上,那张脸上萦绕着成年累月的病气,见了人进来没有半分要起来的意思。眼珠子也同时在打量着她,像是看着某一件货物,“孙儿身子不便,就不起来给祖母问安了。”
老夫人却不应声,拍了拍褚玲珑的手背,“宝贝肉,你不就是想见见徽哥儿?”
因为,昨夜里洞房的时候,夫君给她留了个好印象。
黑灯瞎火,什么都见不着。褚玲珑却也觉得夫君是个小心敏感的。
但今日见,他和她想象中的样子,却不大一样。具体哪里不大一样,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有那么可怕?褚玲珑都不敢上前了。老夫人抿了抿嘴,又开始教训,“徽哥儿你身边的小雀顶不中用。”
小雀忽然被点了,忙上前来磕头,“少爷!都是小的错!”
罗徽要说话,却止不住的咳嗽起来。老夫人,“外头的人都是死的,还不给徽哥儿顺顺气!”
小雀向外头喊了一声,便有丫鬟就三三两两进来。少爷长,少爷短。
闹的,鸡飞狗跳的。
却也是把方才的事,掀过去了。屋子里头,被挡着的窗帘也给扯开了,有日光落紧来,这屋子也不再显得闷了。
那被众人围着的夫君,虽说面色憔悴,却也是个好看的年轻人。
和以前在医馆里见过的,是一样的。
她也是多心了,怎么开始嫌弃起夫君来了。褚玲珑忙压住心中的思虑,上前去问了安,“给夫君,请安。”
罗徽本先是想看江璟琛不自在,可听到褚玲珑叫的这声夫君,这心里却发起了堵。一个给他戴绿帽子的女人,算那么子的少奶奶,她也不害臊。抿紧了嘴,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越发觉得这张脸是个水性杨花不安分的主儿。
“夫君,可是哪里不舒服?”褚玲珑又问。
罗徽可担待不起这一声夫君,只想着眼不见为净,“祖母,孙儿累了。”
累了,总比到处说错话好!老夫人可是不想让他们三个人这么见面,对着褚玲珑道,“宝贝肉,这一大早的你来回奔波也是辛苦。这处既然见过了,我们就回罢。”
罗徽是巴不得人快走,背过身去,就当自己睡下。
“璟哥儿,你和我们一块走吧。”
江璟琛拱手应是,对这罗徽,“少爷,我改日再来看你。”
罗徽听了,嘴边又笑了,长长的哦了一声,“那璟哥儿可是要说话算话哦!”
江璟琛听了,眉头淡淡的拧着。
老夫人见了,扶着着头,她是知道徽哥儿爱捉弄璟哥儿的,都是些小事,可别耽误了她要孙子。
兹事体大,更要小心些。嘱咐了身边的使唤婆子,“以后,还是别让少奶奶一个人来这处了。”
使唤婆子又问,“那少奶奶和少爷,还去那处圆房?”此处的少爷,是意有所指。
生孩子,自然是不能耽误啊!老夫人点点头,默认了。
至于褚玲珑怎么出的阁楼,她都想不起来。她只记得,昨夜里的洞房什么都不算,哪怕她小心翼翼的,夫君也照样很是不喜欢她。本以为,她就是冲着罗府的富贵来的可以不在乎。
若是,夫君讨厌她。那以后,就不会来她这里过夜了?
不过夜,那孩子,还怎么来呢?
不得不在乎。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慌张的拉着采莲的手,“这今后,我可怎么办?”
“少奶奶。”男人冷冽的嗓音,像是一盆冷水浇在褚玲珑身上。
她才抬起眸。
看着江璟琛那一双如深冬寒雪般的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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