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价
酒会现场通明, 服务生训练有素,双手端托盘,干练地从一众应酬人群中穿过。
盛清歌四人站在一起,从远看就是在寒暄, 于是服务生端着托盘过来, 上面有四杯酒和两杯果汁。
窒息的无形空气罩终于被人闯入,盛清歌松了一口气。
她拿过一杯果汁, 朝陆鸣舟虚敬一下, 趁机转移话题:“准备果汁了,五星好评。”
陆鸣舟一被夸就高兴, 仿佛傲娇的狸花猫昂首挺胸竖起尾巴, “那是当然,不过这也有你的功劳。”
盛清歌不懂他葫芦里又要卖什么药, “我有什么功劳?”
陆鸣舟微微一笑,拖腔拿调地问:“我哥后背是什么伤啊?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答案。”
盛清歌:“……”
好不容易转移开的话题, 又被他转回来。
“烫伤, ”盛清歌如实回答, “昨天出去玩,遇到有人咖啡洒了……”
陆鸣舟很会抓重点,故意瞥江临一眼, 对方果然一脸吃翔的表情。
他暗爽勾唇,往前迈半步, “出去玩?你和我哥约会啊?”
盛清歌往周围看了看, 幸好他们四周没什么人。
“您造谣时候能不能小点声?昨天是小曦来了, 我帮忙打个下手照顾孩子。”
陆鸣舟差点笑喷。
他忍住笑意,把轻抿的酒咽下去, 嘴角咧开,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牙齿,“照顾孩子?你跟去,确定不是让我哥一起照顾两个小孩子?”
盛清歌要被他气死了!
陆鸣舟这个人每次都人身攻击她,偏偏她还无法反驳。
陆斯则这时往前迈一步,“清歌帮了我不少忙。”
“行吧,”陆鸣舟这才老实点,同时想起来关心亲哥伤势,“哥你后背有伤还穿西装来帮我撑场子,这也太爱我了吧!”
盛清歌:“……”
陆斯则早就习惯了他这个弟弟,表情没变半分,从托盘拿下另外那杯果汁,平静地视线从江临面上扫过,“抱歉,身体原因,今晚没办法饮酒。”
江临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让自己失了风度,单手拿酒杯敬他,“陆先生客气了。”
陆斯则以果汁代酒回敬,而后视线就落回到盛清歌身上。
眸光在扫过她手腕时,顿了一下。
她手腕上戴着昨天买的那条手链。
铂金材质,仿凤尾花的设计、灵巧生动,称得她本就精致白皙的手腕更甚几分。
盛清歌没注意到他的视线,此时在侧身问陆鸣舟,“你刚刚说准备果汁和我有关,是什么意思?”
陆鸣舟挑眉,意味深长地眯眯眼睛,抬眼看她,“你确定要我说?”
盛清歌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果断及时止损,“算了,一会儿咱俩私聊。”
“那你一会儿得问我哥了,我刚和他说过。小爷今晚忙着呢。”陆鸣舟把酒杯递给服务生就转身离开,看方向是要上台发言。
盛清歌:“……”她今晚格外想揍他。
话题已经到这里,盛清歌看向左侧男人,“他真告诉你了?”
陆斯则点头,“他是说了一些事情,杂七杂八都有。”
盛清歌了然,“以你弟弟的嘴碎程度,应该说的不少。”她还挺好奇的。
可惜现在人多口杂,她不能和江临太生疏,至少不能像分家了一样,更不能把陆斯则拉到一旁问悄悄话。
江临也知道这个道理,此时去甜品区拿了一块甜点端过来,站在盛清歌身边。他一手递给她甜点,另一只手拿过她手里的高脚杯,样子很体贴,“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谢谢。”盛清歌接过甜点,却没把杯子给他,而是伸手放在一旁摆桌花的桌沿。
江临注意到她的动作,勾勾嘴角,走到她身边,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 鹅裙叭八散令七企雾弎六侧身对着她,身子微微向女生方向倾斜:“我下周没有工作安排,你有没有时间,把上次答应你的爬山完成。”
“我下周要开始工作了。”盛清歌淡声说。
江临笑着看她,“这工作该不会是你临时安排的?”
“你有病。”盛清歌闷闷说了一句,然后用小叉子叉蛋糕吃了一小块。
江临被骂了,却更加开心。他真是难得看见盛清歌这么鲜活的一面。
他语调拖长散漫:“行,我有病,但是这病不传染,也不耽误做面条给你吃。”
旁人都以为盛清歌和江临是在打情骂俏。
但是他们很奇怪,为什么陆斯则会和他们站在一起。
大家一时看不懂这个局面,只能腾出三分注意力慢慢八卦。
盛清歌站在原地,能听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大多都是在说陆斯则。
“陆医生心态是好,被逃婚了还能和人家站在一起。”
“你小点声!”
“他自己都不介意,生意人嘛,利益面前哪管其他。”
“也是,盛家在这事儿上心虚,他又争不过他弟弟,自然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盛清歌眉心微蹙,往窃窃私语方向看了一眼。
被看的两人心虚挪开视线,假装继续交谈。
她又看陆斯则。
他们俩站的近,既然她能听到,陆斯则一定也能。
男人身长玉立,今天穿着平时很少穿的裁剪西装,在温和之上又添几分矜贵。
他一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拿高脚杯,掌心向上、修长的手指自然放松,杯挺被夹于两根修长手指之间。
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偶尔有人来和他说话,他就礼貌浅笑着回两句。
仿佛根本没听到那些冷嘲热讽。
这时,会场前方传来试话筒的声音,大家纷纷扭头看过去。
陆鸣舟一身黑色西装站在超大LED屏幕前,上面正在播放陆氏进军人工智能行业的广告。
等广告播放完,会场里响起雷鸣般掌声。
陆鸣舟耐心待掌声停下,而后微微一笑,桀骜的眉宇间不乏郑重,“大家好,欢迎各位今晚莅临……”
盛清歌把甜品放下,也把刚刚心里的火气压下去,看向陆鸣舟的方向。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斯则站到她身侧,感慨道:“鸣舟真是长大了。”
那语气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和欣慰。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比陆鸣舟大了十几岁。
盛清歌差点笑出声,声音压低,身体往他方向偏了偏,“温馨提示,陆鸣舟和我同岁,都二十四了。”
陆斯则嗯了一声,垂眸看她:“但是你好像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盛清歌拿酒杯的动作一滞。
自从结婚以来,所有人对她说过最多的话是——
你都已经是成家的人了,理应成熟点。
她忽然想听听陆斯则的看法。
“我都是结过婚的人了,你说我没长大?”她说的是问句,但是声音极轻,轻到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觉得和这个没什么关系。”陆斯则偏头看她,突然来一句:“酒会结束之后有安排吗?”
“什么?”盛清歌一愣。
陆斯则避开后方江临,低声道:“如果你不和江临出去吃饭,我等你一起回家。”
盛清歌觉得这逻辑怪怪的,仔细一想却察觉不到问题。
她的确不想再单独和江临出去,尤其是今晚。
先是提起奶奶,后来又听见有人对陆斯则那样评价……
“陆医生,你能陪我去喝酒吗?”盛清歌小声问。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叫上陆鸣舟一起。”
……
陆鸣舟今晚很忙,没时间去喝酒。
盛清歌给他发消息问,他秒回:【你还不放心我哥?他多正人君子你没体会到?】
【放心,我帮你看着。他要是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分分钟自宫谢罪!】
“……”大可不必。
不禁看了眼陆斯则,男人刚坐进驾驶位。
她不是不相信陆斯则,而是两人认识时间有点短,难免不合适。不像她和陆鸣舟,从小玩到大,连避嫌的必要都没有。
“陆鸣舟说他没时间。”
陆斯则看她,询问:“那要不要改天?”
盛清歌玩笑道:“不用,这次不带他一起了,我们孤立他!”
陆斯则轻笑,车子行驶上高架桥。
盛清歌看着车窗外景色并不熟悉,疑惑地问,“我们不是回家吗?”
她是打算在园区超市随便买点酒喝。
陆斯则说:“我家里有几瓶酒,朋友送的。”
“你家?”盛清歌喃喃,“陆家老宅?”
陆斯则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如果不想下车,可以在车里等我。”
盛清歌还真是没来过陆家老宅。
车在大门外缓缓停下。
和盛家差不多的装修风格,大气典雅中式庭院。
园区人少,大门外最是冷清。
盛清歌还在透过车窗看外面,就听见手机铃声响了。
来电显示陆斯则。
她不解地扭头看他,后者说:“这里有些黑,担心你害怕。有事情直接电话告诉我,我马上回来。”
盛清歌脑子里浮现出陆鸣舟那一句吐槽。
——“你跟去,确定不是让我哥一起照顾两个小孩子?”
盛清歌觉得陆斯则真是把她和小曦放在了同一个位置上,虽然她并不知道到他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
是陆鸣舟总添油加醋说她生活不能自理吗?
小孩子这个话题又让她想到江临奶奶。
老太太总是一脸护短,慈爱地摸摸她头发,“我们清歌就是个小女孩,哪能像大人那样面面俱到?”
在全世界都要求她必须游刃有余时,只有在那个老人面前,她能当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
回忆间,陆斯则已经回来。
他把酒放后备箱,快步走回驾驶位打开车门,一上车就看见盛清歌正低头对着手链发呆,她右手握着左手腕。
陆斯则记得,在酒店见她的当天,她左手手腕戴着的是一个玉镯。那次在饭店包间外碰见,玉镯也还被她戴在手上。
再后来,他便没再见过她戴玉镯。
看来那玉镯于她而言不止是一件首饰那么简单。
陆斯则收回视线,温声问:“直接回家吗?”
盛清歌摇头,“我想先去墓园看一眼。”
“好。”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墓园外。
道路两旁是高耸粗壮的杨树,秋风一吹过,马路上树影摇曳,树叶沙沙的响。
盛清歌说:“墓园里是江临奶奶。”
“所以你在这里等我吧。”
陆斯则没多想,只觉得现在天色彻底黑下来,她自己一个人他不放心。
下意识地,他说:“太晚了,我和你一起去。”
盛清歌却摇头,默了默,抬眼看他,说:“陆斯则,我……”她不能带着有好感的男人去看江临奶奶。
真实的原因卡在喉咙里,陆斯则能听出她有难言之隐。
他反应过来,“你怕老人家误会?”
盛清歌点点头,“嗯,我十五分钟就出来,她的位置很近,不用走太远。”
“好,我等你。”陆斯则看着她双眼,温和说道,语气里有着不易察觉的坚定。
也不知道是在说今晚他等她,还是在指更遥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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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清歌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
拉开副驾驶车门时, 刚好十五分钟。
“走吧,”她看着比刚才轻松不少,眉梢眼角浅笑,就像和知心长辈诉完全部心事的青春期小女生。
陆斯则浅笑:“这次直接回家?”
“嗯。”
进门时已经接近十二点。
陆斯则把酒放到餐桌上, 转身要去厨房拿酒杯。
盛清歌快走几步进到厨房里, 从上面柜子里拿出两个玻璃杯。
她转身,面对陆斯则, 表情很庄重。
陆斯则注意到她的举动, 便面对她而立,“怎么了?”
盛清歌抬头看他, 一本正经道:“我今晚可能有些话要对你讲, 但是不喝点我讲不出来。”
男人定定看着她,能大致猜到对方要说些什么。
他沉默片刻, 语气温柔几分:“好。实在说不出口也不要勉强自己。”
盛清歌拿着酒杯往餐厅去,“没事。陆鸣舟应该和你说过,我这个人, 酒量很不好的。”
“嗯。”陆斯则没接话。
毕竟陆鸣舟还和他说, 盛清歌醉酒后会断片。
……
盛清歌对自己的酒量一向有清晰认知。
开了一瓶红酒, 见底时,她面色有些绯红。
其中有一半还是陆斯则喝掉的。
男人却连面色都没变,金属眼镜后的一双眼眸依旧清亮。他们挨着坐, 却连手臂都没有碰到分毫。
因为是在家里,盛清歌就怎么开心怎么喝。
她此时两个胳膊肘关节拄在桌子上, 身体前倾, 玻璃杯被她双手捧在手里, 小口小口抿酒。
餐厅安静了许久,都能听见窗外呼啸的风声。
她突然出声, “陆斯则。”
被唤的男人看向她。
盛清歌缓缓低头,双手把酒杯放到桌面上,声音落寞:“对不起啊。”
她垂下脑袋,整个人都是歉意。
陆斯则失笑,把另一瓶酒打开,给自己杯子倒上。
“怎么忽然说这个?”
盛清歌叹了声气,轻声缓缓道:“对不起啊,都是我任性逃婚。”都是她任性逃婚,才害的他被外界议论纷纷。
甚至有人猜测他身患隐疾,才会身为长子能力出众却没继承公司,被推出去联姻又被女方嫌弃。
而事实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不该凭白遭受这些恶意与嘲笑的。
盛清歌想着想着,眼眶不受控制发热了。
一股情绪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陆斯则轻笑着摇摇头,“没关系,这也不是什么值得说抱歉的事情。”
盛清歌吸吸鼻子,声音闷闷的,“我当时只是觉得,结婚是一件很亲密的事情。”
“两个人要经年累月都在一起,每天睁眼就要看见,晚上睡前也要看到。”
“要一起吃饭,一起生活,朝夕相处。”
陆斯则看过去,入目是女生发红的眼睛、和泛红的鼻尖。
他伸胳膊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
他的手闯入盛清歌视线,后者吸吸鼻子,把纸巾拿走,低头处理完情绪,才抬眼看他。
那双清丽的眼眸眼底泛红,有泪光闪烁。
陆斯则眸色微动,拿纸巾的那只手还顿在她身前。
手指动了动,他眼睫低垂,眼底有隐隐自责。拿过酒瓶往自己杯中添酒,“我和你想法一样。”
听见他肯定她的说法,盛清歌自嘲地笑了笑,弯起嘴角。
语调有着醉酒后的慵懒散漫,声音又轻又缓:“陆医生啊,你可是我这个想法的受害者……”
说完,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用词似乎有些自恋,连忙找补:“不对,你也不一定想和我结婚。所以你也可能是受益者。”
陆斯则沉默了一会儿,弯唇,“不用怀疑,我的确是受害者。”
盛清歌手停在杯壁上,顿住。
红酒液面在灯光下潋滟着蛊惑。
缓了几秒才听出那句话的潜台词。
他的意思是,他是想和她结婚的?
也是,他爸妈那么开明,如果不是陆斯则先点头,估计对方也不会提出联姻。
盛清歌虽然有点醉了,但智商在线,很快就发现矛盾点。
她缓缓扭头,对上男人双眼,笑意收敛住,问道:“那你当时为什么同意和我联姻啊?”
画面像是被定格。
盛清歌看着那双深邃眼眸,总觉得像有什么吸力一样,让她移不开眼睛。
良久,陆斯则才出声:“因为我是真的想和你结婚。”
盛清歌这才收回思绪,缓慢坐正,又双手捧起酒杯,下唇虚抵着杯沿,喃喃道:“我知道的。”
陆斯则轻笑:“知道什么?”
盛清歌闭上眼睛,睫毛就像两把小刷子一样,纤长浓密,根根分明。
她用很平静的语气说:“我知道的,因为我很适合结婚。”长辈都这么说。
从家世到脾性,她是很多家长辈都给自己儿子看好的结婚对象。
这看似是个褒义形容,盛清歌说出口时却满是失望。
陆斯则默了默,温声说道,“我从来不认为‘适合结婚’这四个字应该被用来评价女生。”
盛清歌睁开眼睛,视线落在餐桌桌面上。
“那你……”为什么想和我结婚?
没由来的,大脑忽然清醒,竟然及时遏制住险些脱口而出的问话。
她停住所有动作,思绪却慢半拍,仓促间找不到合适说辞,也担心遮掩不住被她按捺在心底的、无法与人言说的、甚至不确定是否认真的悸动。
她不确定,自己对陆斯则的心动究竟是因为他这个人,还是只是因为他出现在她对江临失望的时间点。
余光能感受到陆斯则在注视她,似乎在等待她的下文。
盛清歌闭了下眼睛,抬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
“咳咳……”
这酒慢喝时只觉清甜适口,酗下时才让人想起它的度数并不低。
盛清歌低头轻咳几声,眉心紧皱。
陆斯则自然没料到她会忽然这样,下意识起身站在她身侧,手掌覆上后背轻拍,“慢点喝。”
待她咳嗽缓过来一些,陆斯则快步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回来,放到她手边,掌心一下一下在她后背顺着,“喝点温水。”
近在咫尺的距离,来自他的阴影投下来。
盛清歌目光落在温水上,没抬头。
等陆斯则坐回到位置上,盛清歌才慢慢拿过那杯水,握在手里,没着急喝。
她想了想,说:“是不是喜欢这件事情,就是做不到长长久久啊?”
陆斯则说:“做得到的。”
盛清歌默了默,垂眸:“可是我自己也没做到。”
陆斯则看她,“你会永远喜欢高中时期的江临,对吗?”
盛清歌抬眼,仿佛心事被看穿,对上男人那双仿若能够洞悉一切的眼睛。
陆斯则笑了笑,没继续说。
女生现在已经很醉了,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迷离。
盛清歌抬手按按眉心,脑子转不过来。
耳边只剩下他问的那句。
她会一直喜欢十七岁的江临,对吗?
答案是肯定的。
那么未来呢?
如果喜欢都是阶段性的,那么是不是代表,强求一个喜欢一生的人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奢望?
盛清歌只觉一阵心烦意乱。
她皱起眉头,抬手用了按了按太阳穴,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 鹅裙叭八散令七企雾弎六然后晃晃悠悠站起来。
陆斯则起身护在她身侧,“怎么了?”
盛清歌摇摇头,强制自己清醒,手掌撑住餐桌边缘,已经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了,“热,想吃冰激凌。”
“……”陆斯则看着她身上穿的长款外套,默了默。
她是真的醉了,连外套都想不起来脱。
陆斯则和她站得近,能闻到女生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
盛清歌只觉得前面的路被挡住,这阻挡物还散发热量。她定睛看了看,才看明白,站在她面前的是她的好邻居。
她的好邻居此时握了下她衣袖,委婉提醒,“是外套太厚了。”
盛清歌觉得他说得对,抬手开始解衣扣。结果这衣服没有衣扣,只有腰带。她扯来扯去,不知怎么就扯成了死结。
盛清歌:“……”
低头,呆呆看着衣带半晌,她像陈述事实一样、用一本正经地语气说:“我醉了。到量了。”
陆斯则低笑出声。
盛清歌被他的低笑声吸引。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见陆斯则笑出声音,仿佛是从胸腔里发出的,温润动听,像春天第一缕扑面而来的微风。
她仰头看他,才发现两人现在距离很近,不过一个小臂的距离。
在她盯着他眉眼的同时,陆斯则垂眸,抬手帮她一点一点把外套衣带解开。
心跳在一瞬间加速,盛清歌甚至恍惚两人是什么关系。
陆斯则很绅士,帮她解衣服时神色敛着,不会让人联想到半分旖旎。
衣服一敞开,盛清歌就把外套脱掉,还原地打转、想把外套挂到进门处的衣架上。
这是自小被严格管教所形成的条件反射。
小到一双袜子的摆放位置和方向,大到入学升学工作甚至结婚,盛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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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都对她有着完美规划。
她仿佛是他们两人合作制造出来的艺术品,因为是唯一一件,所以容不得任何瑕疵。
陆斯则不是不知道这些,因此在他一年前得知盛清歌逃婚时,他心情百感交集到没办法用文字形容。
他欣赏她的勇敢,高兴她终于为自己争取,却不确定江临于她而言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他没有以笔友的身份劝阻她,也没有在现实中紧抓着不放。
他希望她是自由的。
只是这自由并没有让她开心,甚至变得再也不敢全身心投入的热烈去爱一个人。
女生醉的分不清方向,陆斯则从她手里拿过外套,“给我吧。坐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男人的语气太温柔,几乎是在哄人。
盛清歌烦躁的心情就这样安定下来,乖乖松手,任由他把衣服拿走放在一旁。
思绪放空,今晚喝酒的最初目的又被她想起。
陆斯则再次走回来时,盛清歌坐在椅子上,仰头,再次小声说:“对不起。”
陆斯则笑了笑,俯身、手撑住桌缘,将两人距离拉近。
“不要再对我道歉了,好不好?”
“他们不重要。”
女生定定看着他,神情疑惑,似是在不解,怎么可能不重要。
“别人的看法从来都不重要。”陆斯则缓缓说,“不过我的确希望你能答应我两件事情。”
终于找到弥补他的方法,盛清歌很期待地问:“什么事情?”
“接受已发生的一切,永远都不要对自己曾经做过的决定感到后悔。”
盛清歌想了想,点点头,就是同意了。
“那另一件事情是什么?”
陆斯则笑了笑,直起身,指了下墙上钟表。
“凌晨一点钟,你应该睡觉了。”
盛清歌:“……”
她站起来,慢慢走回卧室,自言自语:“这件事情好简单啊,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陆斯则站在卧室门口,看见她从衣帽间换了睡衣出来,而后躺进被子里,和他挥手说晚安。
“晚安”,他温和地笑笑,随后关上卧室的门,把客厅留灯、房门锁好,回到自己房间。
站在落地窗前,眼前是繁华夜景,脑海里却浮现女生哭红了眼睛、问他喜欢是不是就是不能长长久久。
陆斯则眸色沉了沉。
他走进书房,从抽屉拿出一本笔记本。
笔记本陈旧但整洁,被用掉的部分占了一大半。
他坐下,翻过崭新一页,和以往的几年一样,把没有合适时机对她说的话、写下来。
桌角点亮一盏台灯,钢笔在泛黄纸张上划过,留下行云流水的黑色字迹。
【亲爱的盛清歌同学:
其实另一件事情是,我希望你还愿意有勇气相信——
在这个世界上,依然存在最真诚的长久爱意。】
习惯
商业酒会, 必然有媒体在场。
而盛清歌和江临的存在,无疑让原本在娱乐圈吃瓜的网友们把目光扩展到更广阔的瓜田。
次日中午,#陆氏商业酒会#词条被顶上文娱热搜第三。
第一眼:陆氏?陆鸣舟办的?进去看看。
第二眼:!!!
传说中的陆总他哥竟然这么帅!
盛清歌微博评论区一片鬼哭狼嚎:
【呜呜呜呜女儿糊涂啊,这个比江临帅呜呜呜】
【这个一看就是能过日子的, 非贬义, 谁懂?】
江临唯粉从来不去盛清歌评论区发言,但不代表他们不看。
看完回自家超话发疯:【那就离婚呗, 谁离不开谁?】
同样的, 盛清歌唯粉在自家超话隔空骂架:【离就离!有些人真是分不清谁更有钱!】
陆斯则的出现,让沉寂许久的双方粉丝一夜之间回到一年前的状态。
网上打的热火朝天, 当事人兼5G吃瓜选手盛清歌却并不知道这些。
因为她被“临危受命”、要在三天内完成一个项目效果图, 建筑设计在半山腰上。
接到老师电话时,盛清歌还没睡醒。
昨晚喝的不少, 睡的又晚,一觉醒来盛清歌觉得头重脚轻,连连恍惚。
她恍惚的以为自己在大学通宵准备参加建筑设计竞赛。
手背搭在自己额头上, 冰凉触感强迫自己清醒, 她才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卧室天花板,而不是大学寝室。
盛清歌摸过手机接通电话,“陈老师。”
陈老师是带她本科毕业论文的老师, 当时还鼓励她考她的研究生。
当时盛清歌一心都扑在江临身上,舍不得放弃任何一个可能产生的交集。
建筑这专业, 本科已经足够忙碌, 如果读了研究生, 她估计一年到头也就能见江临一面。
所以盛清歌果断拒绝。
盛清歌有时还挺愧疚。
她大学时参加过不少比赛,全国比赛也拿过一等奖。从建筑专业来说, 她的履历相当漂亮。
每次比赛自然少不了院里老师尽心尽力的耐心辅导。
一群老师满眼希望培养出一个建筑学家来光辉学院,结果却迎来建筑系专业第一在毕业就投身娱乐圈的消息。
气的院长在毕业聚餐时实在忍不住,明里暗里说她浪费学院老师良苦用心、浪费学校教育资源,言语间全是恨铁不成钢。
盛清歌只能低头默默听着,却也没改变她的孤注一掷。
后来陈老师给她发消息安慰她,说她的奖项都是她自己凭本事拿的,毕业吃饭时候院长说的都是气话,让她别往心里去。
思绪收回。
盛清歌坐在书房书桌前,铅笔被她夹在指间,转的飞快。
江临已经成为过去式,进娱乐圈的初衷也消失。
她是不是应该宣布退圈了?
电脑是CAD界面,手下放着绘画本。
盛清歌能感受到、她已经对自己的专业变得陌生。
用小半天的时间复习回忆,午后阳光从窗户洒进来时,她用一张建筑手稿来对自己一天的复习进行测试。
很简单的设计,一家医院。
把铅笔放下,往后靠在椅背上,她转了转工作椅、把画举在眼前、正对窗户,端详片刻。
还算满意。
脚一蹬地,盛清歌坐回到书桌前,切换出CAD界面。
打开陈老师发来的设计任务书,大致浏览。
任务书非常详细规整,仿佛学生时代的数学大题。
实话实说,三天完成,是很有挑战性的。
拿过手机,她给陈老师发,【收到老师,三天后给您成品!】
陈老师:【[大拇指]我们的专业第一回来了】
盛清歌谦虚地发了个表情包,就放下手机,按部就班开始设计前期准备工作。
她工作和学习时都特别投入,手机静音,一下午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
整整一下午,陆斯则都没有等到盛清歌回消息。
起初他想,或许是她还没起床。
直到下午做完一台手术出来,还没看到她的消息。
陆斯则提前下班。
……
“咚咚咚”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结束,停顿几秒,又是三声。
盛清歌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即使在工作时响起敲门声,她也不会产生任何不满情绪。只觉得,她既然选择交朋友,就要接受朋友随时来找她的可能性。
只是今天这位朋友未免太执着又着急了。
“来了来了,稍等!”盛清歌放下尺子和铅笔,踩着棉拖鞋往门口去。
“谁?”敲门声很反常,所以在开门前,她不忘警惕地问。
“清歌,是我。”熟悉的男声透过门板传进来,因此显得有些闷。
盛清歌下意识就给他开门,一抬头就对上他沉静的双眼。
男人风尘仆仆,仿佛是跑着来找她的。
盛清歌抬头看他,然后又转身看时间,“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陆斯则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太草木皆兵。
只是上次盛清歌自己疼晕在家里,真的是让他难免一阵又一阵后怕。
“给你发消息一下午都没回复,电话也没打通。”陆斯则说,“担心你是不是胃病复发了。”
说起电话,盛清歌摸了摸衣兜。
她在家居服外套了一件宽大睡袍,睡袍前面是两个深深的口袋。
因为不贴身感受不到手机,手机又没有声音,她几乎忘了它的存在。
拿出手机,看见好几个未接来电,以及陆斯则的微信消息。
她抱歉地弯弯嘴角,“不好意思啊,忘了关静音。”
陆斯则凝视着她,镜片后的那双眼眸情绪复杂,因此显得比平时严肃几分。
盛清歌以为他生气了,习惯性地小心翼翼解释,“我这几天在做一个项目,时间太紧张了,所以就没看到你的消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就好像很多个曾经,在江临忽然笑意收敛时,她小心翼翼向他道歉。
陆斯则原本只是担心她身体,此刻却看见她如此谨小慎微的模样。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
盛清歌为什么这么习惯道歉,遇到事情第一反应就是责怪她自己?
这是陆斯则第一次产生后悔的情绪。
他想,或许他一年前就不该让步。
安静了许久,男人才出声:“盛清歌。”
他鲜少称呼她名字,平时家里没旁人,两人说话也不怎么带称谓。
男人此时声音低沉,盛清歌觉得他大概是有些生气了。
她叹叹气,低下头,保证道:“我下次不会再把手机静音了。对不起。”
说到这里,她很浅地笑了笑,迫切想将两人之间不愉快的事情翻篇,“对了,我今天画了个医院设计图,给你看看。”
陆斯则似乎有话要说,此时对上女生故作愉悦的笑脸,他收声,神色恢复温和:“嗯。”
盛清歌松了一口气,带他去书房。
像是小孩子邀功一样,她把设计图纸递给他。递过去之后才有点不好意思。
这张线稿比她大学时候的水平还是有所退步的。
陆斯则接过线稿,视线落在设计图上,看起来很认真,却久久没说话。
墙上钟表在一格一格走过,盛清歌不禁抬眼看他侧脸。
这时,陆斯则忽然说:“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呢?”
盛清歌神色稍顿,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陆斯则手里还拿着线稿,视线也落在线稿上,似乎是担心让她有被说教的感受。
他像是陈述观点一样,侧身看过来:“人应该多在意自己的感受。”
盛清歌想起他对小曦说的话。
——“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考虑,首先爱你自己,这是很好的事情。”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这样告诉过她。她听到最多的是,要懂事、要优秀,要让家族以她为荣光。
耳边萦绕着他向来温和低沉的声音。
盛清歌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酸楚委屈。
站在他身前,距离只有半步远。
皮囊尚能维系淡定,情绪却不受控制。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叫嚣着问,他能不能抱一抱她。
陆斯则的怀抱,应该很温暖吧。
谢谢
盛清歌没有问出心里的想法。
她是二十四岁, 不是四岁。
大人的世界,就是即使上一秒难过的泣不成声,下一秒依然要抖擞精神为生活奔波。
更不能因为一时心理脆弱,就让她的好邻居抱她。
不合礼数, 不合道德, 甚至有些不正常和轻浮。
她担心他会认为她居心不良。
虽然她的居心不良就是事实。
正在不知道怎样回答时,陆斯则提起眼前的线稿:“之前就听说你专业能力很出色。”
话题转变太快, 盛清歌虽然已经整理好情绪, 但是依然反应了几秒钟。
她失笑,“陆鸣舟的话信不得。”
陆斯则轻笑着摇摇头, 视线落在她面庞上。
女生把黑发简单别在耳后, 整张脸未施粉黛,白净红润。
五官都不是惊艳的类型, 偏淡颜系,是一种岁月静好、大气温婉的知性美。
她的眼尾生的好看,此时愉悦地弯起弧度, 带着谦逊内敛。
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自然微翘。
落日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 在她身后,仿佛给她镀上一层边缘羽化的金光。
那是他许久没见过的意气风发,和他记忆中十几岁、每天梳着高马尾的盛清歌一样。
她就应该自由肆意, 在擅长的领域做她最喜欢的事情。
而不是始终追逐在别人身后,追的连她心里那些热忱和自信都要被消磨殆尽。
陆斯则很温柔地弯弯嘴角, “那下一步有什么安排吗?”
盛清歌说:“我想先宣布退圈。”
……
知道她想退圈的消息后, 小白直接原地跳起三尺高!
盛清歌:“……”
她坐在家里沙发上, 看着小白在客厅原地团团转,嘴里念念有词。
“你要退圈了?我要失业了!啊?!”小白抬起两只手揪自己头发, 模样很头疼,“完犊子了,我刚给你接了个综艺啊!”
盛清歌神色稍顿。
这小子现在都敢背着她给她接活了?
像是读懂了盛清歌内心的想法,小白开始解释:“就是我看你一直被说是花瓶啃老族嘛,刚好有个综艺和你本专业相关,说建筑的,缺个领队嘉宾。”
盛清歌:“……”
在她平静的目光下,小白讪讪道:“我就想借这个机会搬回一局……关键是我想这机会太好了,当时不答应我怕就没了。”
说到这里,大男孩又有了自信,双手背后昂首挺胸,“我知道您当年是川杭大学建筑系第一,川杭大学可是985,建筑更是王牌专业,这含金量!”
他竖起大拇指,“你出镜,我助理,咱俩直接乱杀!”
盛清歌平静的目光没变,动作从容地添一杯温水,往小白方向推了推。
小白嘿嘿笑两下,以为是自己的主意得到了肯定,双手端起水杯低头喝水。
下一秒,就听见盛清歌淡声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小白:“……”
忘了他家清歌姐一向公私分明。
小白缓缓抬头,对上她的视线,扯出一个一言难尽的笑:“清歌姐,要不我原地出道顶替您去参加综艺?”
盛清歌不在意地单手拿过水杯喝水,“没事,最后一次上综艺,然后我就退圈。”
说完,她起身,往书房去,同时打了个响指,“你自己找地方吃饭吧,我去赶图了。”.
综艺录制很顺利,甚至有意料之外的惊喜。
第一期综艺播出时已经是一周后,盛清歌生日的当天。
像是为了让她心情好,这是连日阴霾天之后的第一个大晴天。
明亮曦光透过白色窗帘、落在粉色被子上。
盛清歌已经习惯每天早上打开手机点进微信,看陆斯则给她的留言。
虽然每天都是一样的话——睡醒记得来吃早餐。
但是今天没有。
她仔细举着手机看了看,又下划刷新,依然没有陆斯则的消息。
今天是周末。
难道他有其他安排,早饭不在家里吃了?
洗漱完,她直接去隔壁开门。
门刚被推开,边牧就摇着尾巴缓缓走过来。
大狗狗昂首挺胸,嘴里叼一个藕粉色礼品袋。
现在是早上八点,秋天的八点钟,太阳还没有升起很高,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仿佛带着清晨的微凉。
客厅还是原本的瓷砖地,阳光落在白色瓷砖地面上,亮得晃眼。
就是在反射出的那道刺眼光线之后,陆斯则围着围裙站在厨房里,背对客厅,低头把刚做好的手擀面下到煮沸的水里。
边牧见盛清歌一直往厨房看,它嘤嘤嘤起来,又抬起前爪按到盛清歌裤脚上,聪明的眼睛里满是邀功。
盛清歌这才把视线从陆斯则身上移开,注意力回到眼前的礼品盒上。
她半蹲下,边牧便松嘴,礼品盒掉在她手里。
男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生日快乐。看看生日礼物喜不喜欢。”
盛清歌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见到陆斯则正在摘围裙,围裙后是难得的衬衫长裤穿着。
而他平时在家习惯穿基础款T恤。
盛清歌很喜欢看他穿西装的样子,有一种说不出的性张力。
上次见他穿西装还是陆氏商业酒会那晚。
盛清歌没压制住眼底的惊艳,露出情真意切的笑,“谢谢。”
也没客气,她站起来,把礼盒拆开。
里面是一条锁骨链,通体银白,只在中间缀有一颗小巧精致的钻石。
“陆斯则你……”这款锁骨链她知道,某国际大牌限量款,早就卖断货了,一链难求。
她抬头,笑着说,“这生日礼物会不会太用心了一些?”
男人谦逊笑笑,“我对珠宝不了解,只是看到的时候觉得和你很合适。”
盛清歌把礼盒放在沙发上,然后想去厨房帮忙。
这时,她手机铃声响起。
显示外卖号码。
“您好,您订的花到了,请您有时间签收一下。”
盛清歌下意识就往厨房方向看,“花?”
是陆斯则订的?
“对,玫瑰花。”
盛清歌一愣。
还是玫瑰花?
心情忽然愉悦,仿佛绿叶上晶莹露珠被晨曦光芒穿透注满的一刹那、无尽明朗。
下一秒,理智上升,只剩慌乱和加速的心跳。
又是项链又是玫瑰花,以及比平日正式许多的穿着……
如果她认为陆斯则是要和她表白,是不是太自恋了一些?
内心的过山车已经翻越几个来回,时间不过才过去两秒钟。
盛清歌语气淡定,“好,稍等。”
推开房门,门外并没有外卖小哥。
盛清歌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看,才看见,抱有一束火红玫瑰花的黄衣服外卖小哥正站在她家门外。
小哥听见开门声,随意往这边方向瞧。
视线对上,她看见,小哥眼里闪起了八卦的光芒。
职业道德让外卖小哥没表现得太过,他走过来,“盛小姐,这是江先生送您的花,他说祝您生日快乐。”
转述完,小哥下楼,在转身的同时余光往客厅里瞥一眼。
当天,某乎多出一条匿名爆料贴。
【真大小姐女星出轨实锤,已经和男方同居,两人养了一条边牧。】
……
盛清歌并不知道一条隐患已经产生。
她现在只想解决掉眼前的麻烦。
红玫瑰很新鲜,热烈鲜艳。
一张卡片被夹在花束中间,祝福的话很短,只有“生日快乐”这四个字,右下角署名江临。
自从和江临相识,她每年都会收到江临的生日礼物,从学生时代便是如此。
如果他在附近,他就会亲自把礼物交给她。
如果碰巧出差,他也会邮寄。
也是这份长久的用心,让盛清歌一度认为,在他众多朋友之中,她是有些不一样的。
一些校园回忆涌上脑海,盛清歌不禁唏嘘,又感叹时移世变,如果她没有一路追着江临直到看清他本质,那个意气风发的十七岁少年大概会成为她心中白月光般的存在。
与此同时,陆斯则已经把早餐放到餐桌上。
他走过来,仿佛没看到她手中的花束,只说,“来吃饭吧。”
感官被骤然拉回到现实,脑海里的恣意少年也被眼前沉稳温和的男人取代。
盛清歌怀里抱着花,抬头对他笑笑:“好,我把这个先送回去。”
“嗯。”
……
盛清歌在吃饭时习惯看综艺。
今天是周末,两人都不上班,早饭可以慢慢吃。
她把平板架好,“这周该你选综艺啦。”
陆斯则在首页看了看,点进盛清歌前几天去录制的那个综艺。
“……”盛清歌点暂停键,“我现在补充规则还来得及吗?”忘了说,她上的综艺要排除在外。
陆斯则轻笑,“来不及了。”
盛清歌退让一步,“那就把弹幕关了吧。”她怕吓到陆斯则。
还没等她手指点到屏幕,第一条弹幕飘出来。
【第一!占位蹲盛清歌是怎么立学霸人设失败的!】
盛清歌:“……”
突然就不想关弹幕了。
她手指换了个方向、截屏。
顺便还给那条弹幕点了个赞。
等到把这一切做完,她才发现,陆斯则的表情有些凝重。
她伸手拍拍他肩膀,等他看过来,她对他笑笑,“没事,给我们陆医生安排一个精彩剧情抢先看!”
说着,她退出全屏,往下滑、找到粉丝做的剪辑片段。
两分钟的短视频,前半段全是嘲讽盛清歌的弹幕。
【花瓶装古董,膈应人】
【有些女明星能不能不要再立学霸人设了?】
bgm转换,一张设计图呈现。
弹幕又变成:
【盛清歌说话呀,看看能说出来什么】
下一秒,主持人连线川杭大学建筑系教授。
教授姓陈,语气温和,“这是我们学院的一位优秀毕业生独自一人完成的,仅耗时三天。”
画面切换,盛清歌的简历俨然被放在节目大屏幕上。
正是盛清歌前几天做的那份任务书。
也是在录制综艺当天,她才知道,那份过分规整的任务书果然只是一道题目。
收回视线,她轻咳两声,看向陆斯则,学着他平时一本正经的语气,“我知道你要夸我,我已经准备好了。”
陆斯则看着她双眸中的灵动,仿佛回到了高一年级的某个午后。
她从紫藤花架方向小跑过来,马尾辫随着奔跑的动作小幅度摆动。
这里是一处树荫,树荫下有花坛,经常有学生坐在花坛边,抬头就是学校篮球场。
女生拎着一袋饮料,踮起脚偷看江临赛前候场。
那天是她和江临吵架了,但是又不想错过任何一场球赛,这才跑到花坛这边躲着偷偷看。
当时有微风吹过,带来茉莉花的香味。
陆斯则感受到有人过来,也只是沉默,视线依然落在手里课本上。
塑料袋哗啦哗啦的声音响起一阵,女生把一瓶橘子汽水递进他视线里。
夏季炎热,冰镇汽水瓶外有细密水珠。
陆斯则缓缓扭头看她,对上女生温和的浅笑。
盛清歌举起袋子给他瞧:“我买了很多,够喝的。”
说完,她直接把汽水瓶塞进他掌心。
陆斯则不善交谈,想在喜欢的女生面前说些什么,却依然找不到除去谢谢二字以外、能和她展开话题的词语。
因为思考,而显得比平时还要沉默。
下一秒,女生平和带笑意的声音响起:“我知道陆同学你要谢谢我,所以我先回答你,不用客气。”
她在避免他尴尬,所以体贴地连回答都提前帮他说了。
这不是陆斯则第一次注意到盛清歌,只是当时的少年不善言辞、自卑沉默,于是只能将那些年少心事尘封在心底,连坦然和她对视都做不到。
盛清歌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到篮球场,大概也不在意他的沉默。
甚至于,时隔多年,她早就不记得那个午后,也不记得和他曾有过的一次次短暂交集。
眼前,是成年后的他们,坐在同一张餐桌旁。
当年的孤僻少年已经变得无论在何时都能做到游刃有余,却依然想补上当时那句没能说出口的感谢。
陆斯则看她,“谢谢你,盛同学。”
感谢在他最孤僻自卑的那段时间里、躲在阴霾之中时——
是她无意中带来了阳光。
房间
长寿面还冒着热气。
面条盛在白瓷碗里, 最上面被人用胡萝卜精雕细琢四个字,‘生日快乐’。
明亮餐桌旁,和每一个清晨一样,是很平淡温馨的烟火氛围。
盛清歌被他那一句感谢搞得一头雾水。
今天这情景, 明明是她应该谢谢他才对。
心里疑惑, 她就直接问出来:“谢我什么?”
陆斯则温声说:“你真的不记得了?”
盛清歌:“……”
她应该记得什么啊?
难道是那天喝醉之后做了什么?
看陆斯则表情,她大概也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吧……
正思考着, 一双筷子被递到她手边。
陆斯则说:“不记得也没关系。”当时的他并不好, 她不记得、也是人之常情。
说完,他把话题拉回到综艺本身, 夸道:“你的专业很优秀。”
“一般一般。”盛清歌谦虚一笑, “不过我这下真的要开始忙我专业的事情了,以后不会有现在这么清闲了。”
比如她今天傍晚就要出发去山区, 为一处希望小学的建设实地考察。
这是盛氏今年的公益项目。
盛清歌提出要参与公司的项目,父母自然开心,还夸她终于懂事了。
手机震动一声, 弹出消息。
妈妈:【山区温度低, 记得带厚衣服。】
手机就放在两人之间, 盛清歌无意避开陆斯则,后者虽然不是有意窥探,但还是看到了消息。
盛清歌跟他解释:“今晚和明天都不用给我带饭了, 我出差。”
“去哪里出差?”他状似不经意问。
盛清歌点开地图给他看,“鹤水乡。开车走高速大概三个多小时。”.
鹤水乡位于川杭市东北方, 城镇在夏季是避暑胜地, 当地人也多靠旅游业旺季挣足一年生活费, 旅游淡季就外出打工。
只是盛清歌要去的地方不在城镇,而是更往山里面走的山区。
开过旅游区, 走上盘山路,山路崎岖狭窄。
小白当司机,盛清歌和陆斯则坐在越野车后排。
坐在副驾驶的是董事长秘书,一位气质干练的大姐姐,今年四十岁,保养的像刚刚三十出头。
她面上戴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目视前方,仿佛听不见后排两位的交谈。
盛清歌此时身体往陆斯则方向靠,低声说:“你周末在家里休息不好吗?”
车子突然一颠,盛清歌身体不平衡往右侧靠,手掌按在他大腿上。
因为是来山区,两人都穿的冲锋衣牛仔裤,布料厚实。
但是依然无法忽略掉肌肉结实的手感。
盛清歌:“……”
她瞬间把手掌弹开,正色坐好。
仿佛刚刚的意外情况没有发生,陆斯则表情未变,声音压低,“我不知道你父亲的秘书会半路上车。”
盛清歌抬手捏捏眉心:“……我也不知道。”
坐在副驾驶的秘书扭头看过来,微微一笑,“清歌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笑容得体亲切,但就是让人感到疏离和不舒适。
仿佛一条毒蛇收起信子、咧嘴微笑。
那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惊悚。
盛清歌也不知道这种联想和感受从何而来。
面上维系该有的礼貌,她轻声说:“谢谢。”
说完,扭头看陆斯则,却发现后者目光落在秘书身上,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车子里灯光暗,如果不是距离近,盛清歌都看不清他表情。
察觉到女生的视线,陆斯则才收回目光,“困了?”
盛清歌摇摇头,摸出手机,给他发消息:【你认识我父亲的秘书?】
陆斯则打开手机:【没有过交集。】
盛清歌:【那你刚刚盯着她看是……?】
陆斯则指尖动作一滞,抬眼,眸光在她脸上停顿片刻,那眼神深沉的仿佛能把人看穿。
看得盛清歌一阵莫名其妙。
下一秒,手中手机一震,她看见陆斯则发过来的消息:【是我误会了吗?】
盯着那句话,足足一分钟,盛清歌才读懂陆斯则的脑回路。
她又生气又想笑。
这男人什么时候变这样了?
当然,盛清歌也反思了一下。
那句质问,似乎是有点像吃醋的。
盛清歌:【是你误会了!我怎么发现你现在变得有点不正经了?】
陆斯则:【有吗?】
盛清歌:【一点点】
盛清歌坐车时看手机会晕车。
刚发这么两条消息,她就觉得有些恶心。
从衣兜里翻出耳机插上,她说:“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好。”
陆斯则应下,扭头看她,眸色沉了沉。
他把手机拿在车窗以下,避开车窗反光和盛清歌,打开和陆鸣舟的聊天界面,日期定位到几个月前。
陆鸣舟:【我好像偶遇盛清歌她爸出轨了。】
陆鸣舟:【图片.jpg】
照片中的女人一改平日职业装,穿贴身红色包臀裙,勾勒出完美身形。
异国街头,她挽着盛董事长手臂,旁若无人在他鬓边亲昵。
正是此时坐在副驾驶的秘书.
到达村子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盛清歌并没有睡熟,一路半睡半醒,还能听见车里的音乐。
下车,当地村长在村门口等着。
山里气温低,村长穿着臃肿棉袄,两只手插兜。
看见有车过来,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点头哈腰和盛清歌打招呼。
盛清歌走过去自我介绍,“您好,我们是盛氏集团的工作人员,负责村里希望小学建设的前期调查工作。”
村长把他那有老茧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憨厚地轻握盛清歌指尖,“您好您好。”他笑着对另外几人也点点头打招呼,然后就热络说,“几位吃晚饭了吗?”
盛清歌说:“吃过了。”
现在都晚上九点多了,他们路过镇上时吃了晚饭。
寒暄几句,村长上车,给他们指路。
他靠门坐,挨着陆斯则。
村长带点歉意地说:“我们村子也没有宾馆,只能让你们在村民家里凑合一晚了。”
住的地方分两户人家,其中一户提供一个房间,另一户提供两间房间。两户人家距离不远,前后院。
村子里路窄,岔路口多,又没有路灯,车子开的像自行车一样慢。
小白一边盯着前方、警惕有什么小猫小狗穿行过路,一边说:“还要分两个地方住啊?”
盛清歌看了眼副驾驶的女人,随后就把视线移到窗外。
秘书这时开口,“要不我和清歌住一间吧。”
小白不知道盛氏公司,当即就说:“不行,清歌姐睡眠不好,陌生人在她睡不好。”
“我和陆医生可以挤一间,对吧陆医生?”
陆斯则余光看了眼盛清歌,随后淡声说,“我和清歌一间吧。”
小白:“对,我就说咱俩正好……”
小白:?!.
盛清歌现在对陆斯则有一种盲目信任。
这份信任具体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陆医生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到房间后又和村长客套几句,等他离开,陆斯则把门关好。
盛清歌这时才找到机会发问,“为什么?”
“不太放心。”他不放心让盛清歌和秘书在一间房子里,虽然对方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
陆斯则声音很淡,语句里没什么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也没说不放心什么,如果非要理解,大概是,他不放心盛清歌位于他的视野范围之外。
盛清歌站在原地,看着男人走向衣柜方向的背影。
房间是白炽灯,瓦数不大,光线羸弱,仿佛置身于有年代感的录像带中。
男人穿黑色冲锋衣,气质却和江临穿冲锋衣时截然不同。他背脊挺拔,每一步都走的沉稳。
十分符合网友对他的评价。
“一看就是个适合过日子的男人。”
早上误会他要表白的自恋一幕还在脑海中。
这一份误会与陆斯则无关,却将盛清歌内心的真实想法翻腾出来、而后大喇喇地在她眼前铺展开、并提醒她——
她对陆斯则,很可能已经不再局限于好感。
而男人的态度很微妙,说他暧昧,又分寸有边界;说他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却又在那么几个瞬间、眼神或言语超脱朋友该有的距离。
她无奈叹气。
陆斯则啊,你总是这么体贴,我真的会很容易多想。
房间并不大,一张陈旧木制双人床,一张可折叠方形桌,一个同样陈旧的老式衣柜。地面是水泥地面,所以两人都没有换鞋。
陆斯则打开衣柜,里面有凉席和多余的被子。
盛清歌注意到他的动作,走过去问,“你干什么?”
陆斯则把凉席拿出来,理所应当道:“总不能和你睡一张床。”
盛清歌打开手机天气预报、举起来给他看,“陆医生,这房间没有地暖,你确定你不会感冒?”
虽然她的确不想和秘书产生交集,但也不至于让陆斯则睡在水泥地面上。
尤其是,她对秘书的讨厌来的莫名其妙,连她自己都觉得像是在闹小孩子脾气,难免有些矫情。
“一晚而已,”陆斯则说,“我小时候在这个季节打过地铺。”
盛清歌突然想起来他在高中还因为入学晚两年而遭受过学生排挤,被嘲笑说年纪大。
她好像和他有过几次交集,却也回忆不起什么,甚至不记得他高中时候是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他这些年独自一人在国外都经历了什么,才能成长为今天这幅坦坦荡荡光风霁月的模样。
鼻子忽然有点酸,盛清歌又听到他宽慰道:“当时的水泥地面还不如现在。”
盛清歌跟在他身后,声音很低,“你把被子放到床上,垒起一个楚河汉界,其实也可以。”
陆斯则却已经半蹲,把凉席铺到地上,打算在凉席之上再铺被子。
盛清歌走到他身边蹲下,用手指戳戳他肩膀,“陆斯则。”
陆斯则动作顿住,扭头看她。
女生蹲在地上,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膝盖上。
黑发梳成高马尾,面上没有一点妆容,仿佛还是高中时的模样。
她此时垂着眼眸,鼻尖微红,仿佛在压抑什么情绪。
然后,他听见她声音很轻地说:“可是你曾经吃过苦,也不代表你应该习惯吃苦啊。”
白炽灯下,男人眼里一贯的笑意终于缓缓沉下去。
像羽毛落到平静湖面的那一刻,涟漪渐起、水波掠过,被吸附着沉没。
直至再也无法挣脱。
怀抱
盛清歌之前听到过一个说法。
喜欢一个人时, 最先产生的情绪是心疼。
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忽然就红了眼眶,明明不是什么特别感性的人。
总之不可能只是因为心疼陆斯则,但是她也的确对陆斯则产生了心疼情绪。
陆斯则明显很少遇到女生哭的情况,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眼底的笑意变淡, 动作依旧温柔。放下凉席, 右膝盖直接跪在地面上,身体往女生方向倾。
胳膊绕过她肩膀, 掌心在她后背轻拍, 温声问:“怎么忽然这样了?”
盛清歌吸吸鼻子,摇摇头, 眼泪却控制不住往外流。
陆斯则拿出纸巾帮她擦眼泪, 盛清歌就接过纸巾,一边哭一边说:“我就是觉得, 如果我当时不表现出来我不喜欢她,你就不会一直坚持打地铺了。”
陆斯则听明白她是在自责,才松了一口气。
笑着揉揉她脑袋, “就因为这件小事啊?”
盛清歌摇头。
其实不止是这一件。
还有酒会听见他被旁人说坏话, 通宵看电影时听他提起外婆, 以及这段时间以来每一次麻烦他。
这些麻烦让盛清歌觉得,她实在是亏欠他太多了。
“盛清歌。”陆斯则慢慢起身,同时握着她手腕, 把她从地面拖起来。
两人相对而立,陆斯则低声说,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一个学生时代的故事, ”陆斯则走到桌子旁、坐在塑料凳子上, 缓缓开口,“有一个男生, 他因为自卑而从来不主动融入到同学之中。”
“后来他遇到了一个人,才发觉自己不能一辈子都那样下去。”
盛清歌慢慢调整好情绪,抬头,一瞬不变盯着他眼睛。
陆斯则眼尾弯起不易察觉的弧度,目光柔柔地落在她眉心。
房间安静半晌。
盛清歌动了动嘴唇,没出声,随后缓缓低下头,转身要逃避,“我去洗漱。”
陆斯则侧身,面对她身侧,没给她逃离的机会,挡住她逃跑的方向,说:“那个人是你。”
……
盛清歌再回到房间时,陆斯则已经按照她说的,在双人床中间、用被子垒起一道分界线。
只住一晚,两人都默契地没换睡衣,脱掉外套,和衣而眠。
熄灯后,满室月光。
窗帘很薄,演皮影戏似的,盛清歌还能看清月亮的轮廓。
她偏头,只能看见高高垒起的被子。
不知道陆斯则睡没睡着。
也不知道,他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盛清歌动动腿,安静的房间里就出现布料摩挲的声音。
她侧躺,面向陆斯则方向,小心翼翼地听他的呼吸声。
盛清歌私心是希望他睡着的,这样她就能以此为理由,把晚上的那瞬间暧昧翻篇。
她太清楚她自己了,即使确定陆斯则对她也有好感,甚至是喜欢,现在的她也只会拒绝。
拒绝之后呢?自然是连朋友都做不了。
她会消失在他面前,再也不和他一起吃早餐,更不用提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看电影。
她的理智告诉她,此时此刻应该及时止损。
可她舍不得。
盛清歌忍不住谴责自己,现在真像个不主动不拒绝的渣女。
现实难得遵守童话故事定律,这条定律叫、坏人往往不能如愿以偿。
下一秒,有渣女潜质的盛同学,就听见陆斯则说——
“盛清歌。”
像是有一根绒毛落在心尖上。
盛清歌听见自己心跳越来越快,咚咚咚的声音仿佛和他低沉的话语声一样大。
她抿抿唇,“怎么了?”
陆斯则淡淡道:“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在和你有关的事情上,我从来都不会觉得麻烦。”
他声音太清浅了,让人分不清,这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慌乱之余的伪装淡定。
盛清歌睁开眼睛。
她侧躺,耳朵贴在枕头上。
男人的声音是沿着枕头传过来,极其清晰。
这话说得暧昧,暧昧得近乎是情话。如果不是他的语气过分冷静,盛清歌甚至会误以为他正在告白。
盛清歌很担心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尤其是面对自己没有把握的境地时,第一反应往往就是逃离。
对于盛清歌来说,这个境地就是一段全新的感情。
危机感迫使盛清歌把事情往与爱情相反的方面考虑,带着点自欺欺人的意味。
况且陆斯则的话更多是在榜样或是友谊层面,更未提到爱情或是青春悸动。
她轻声试探问:“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对我的耐心和关照,是一种变相报恩吗?”
夜里本就安静,房间一旦无人交谈,便变得针落地可闻。
耳边寂静下来,才感受到空气是冷的,温暖只在被子之下。
盛清歌把手收进被子里,不自觉覆上自己心脏的位置。
那地方跳得太欢快,像擂战鼓一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期待对方怎样的答复。
期待他说的确如此,又希冀他说对她不止于此。
而陆斯则明显也对这个问题纠结且慎重,沉默了许久,才回答道:“可以。”
仿佛紧绷的琴弦突然断掉,只留下一声极轻的嗡鸣。
心跳渐渐平静下来。
盛清歌说不清这一刻的感受,大概是,失落与如释重负难分伯仲。
原来他给她讲高中时候的事情,只是为了告诉她。
他曾因她而改变,所以,她此刻也不必担心自己麻烦到他。
原来那么好的陆斯则,在感情上、是等价交换的。
……
盛清歌听到回答,沉默片刻,选择对他说晚安。
陆斯则了然,她是想结束话题。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因此不知道他那时的紧张和心跳不比她少半分。
陆斯则担心直接说出喜欢会把她推远,所以选择只用两个字回答她眼下的问题。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慢慢摆脱上一段感情的阴影。
等她呼吸声渐渐规律,陆斯则才慢慢支起来上半身,隔着一摞被子,看清她在月光下的睡颜.
盛清歌后半夜才睡过去。
迷迷糊糊间,不知是不是做梦。
她好像看到陆斯则撑起身体,视线在她面上凝视许久,整个人却始终保持在界限以外。
最后帮她把被子往上盖了盖。
然后声音很低、好像是在学她之前说的那句话,又好像和她的情况不同。
他说:“你让我好好想想。”.
窗帘单薄,根本挡不住阳光。
一大早,盛清歌自然醒。
她睡觉时很安静,睡醒时和前一晚睡前基本会保持一模一样的姿势。
睁开眼,发现外面还没有大亮。
比她醒这么早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陆斯则竟然还没醒。
她动作顿住,维持掌心撑在被子上的动作,目光落在男人脸上。
眼镜被摘下,鼻梁两侧有浅浅的压痕。
他的睫毛又密又长,根根扫在眼睑下方,留下一片阴影。
这时盛清歌注意到,他眼睑下方有一层很浅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昨晚很晚才睡。
难怪这时候还没醒。
盛清歌收回视线,轻手轻脚往床边挪动,没想到还是把他吵醒了。
陆斯则缓缓睁开眼。
那双眼睛清醒得可以,只是眼球上有红血丝,眼底略显疲惫。
完全不像刚睡醒的模样。
倒像是一夜未眠。
“早上好。”他坐起来,眼尾弯起好看的弧度。
盛清歌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偷看可能被他发现了,脸颊发热的同时错开视线,强装淡定和他说早安,“早,你多睡儿一会儿吧,我吃完早饭之后开始工作了。”
陆斯则下床收拾,“我和你一起。”
盛清歌忍不住揶揄他:“当年白娘子报恩也没这么寸步不离。”
陆斯则把她的外套递给她,没头没尾地淡声道:“故事是白娘子得偿所愿和许仙成亲了。”
盛清歌抬头,眨了眨眼。
大脑里警铃轰响。
结合昨晚,过往的经验告诉她,眼前的人很可能又在把她当风筝。
她心脏一点一点沉下去。
一双眼睛无畏地和他对视,想看看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她声音没什么感情地说:“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陆斯则转身,站在她面前。
他不像平时那样眼底含笑,而是郑重的、沉稳的,好像在认真思索些什么。
如果陆斯则真的在放风筝,那么盛清歌可以下定论。
他的放风筝手法并不熟练,或者说,他在感情上的确青涩的毫无经验可言。
没正面回答,抬手在她发顶企恶裙八八三〇妻柒勿三溜更新本文揉了揉,陆斯则说:“我知道。但是有些事情,你让我好好想想。”
“我先去外面打水。”说完,他拿过脸盆出门。
盛清歌呆愣在原地,头顶上方好像还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让他好好想想……
男人的声音,和昨夜耳边那句慢慢低于重叠。
想什么?
想是否只是报恩、还是想两人的关系怎么就发展成眼下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所以。
昨晚他给她盖被子,以及那句喃喃低语。
都不是梦.
连小白都发现,盛清歌和陆斯则之间的氛围改变了。
站位距离变疏远,每次两人对视时,总有一个人会闪躲开,而这个人往往是盛清歌。
这样一来二去几次,盛清歌才变回淡定的模样,和陆斯则说起话来多了客套。
期间,小白凑到盛清歌身边小声问:“清歌姐,你和陆医生昨晚吵架啦?”
盛清歌这才回过神来。
他们今天的状态,貌似真的有点像情侣冷战。
但是她知道,他们两个的确都应该冷静一下。
因为起得早,一上午时间就完成了基本工作。
下午,盛清歌正在准备建设希望小学的空地上散步,就听见远处有女孩子的哭声,哭得撕心裂肺。
散步是因为她心里很乱,所以她没让陆斯则跟来。
现在听见这种声音,她第一反应难免想到他,紧接着就给小白发消息:【空地南边发生争执了,你马上往这边走,我先去看看。】
与此同时,小白正窝在房间打游戏。
正打到激烈的时候,他手指一划,根本没注意是谁的消息。
……
沿泥土路往上走,两百米后一转弯,盛清歌找到了发生争执的地点。
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正在被家长强制往身上套婚纱。
她挣扎着大声喊,“我不嫁人!我要上学!”
旁边一妇女狠狠给她一巴掌,“别叫!丢不丢人!”
女孩子不停,依然哇哇的哭喊着大叫。
盛清歌走到大门外,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
她躲在墙角,想取证之后报警。
结果刚录制不到一分钟,站在院子里的男人突然看过来,满脸横肉,眼神更凶狠。
他眼睛一横,抬起胳膊指盛清歌,一边快步走过来一边喊:“哎你这婊子他妈的干什么呢?!”
盛清歌下意识转身就跑,但是脚下泥土地难行,又是下坡路,她担心摔倒,根本提不起速度。
男人走习惯泥土路,和在平地上速度没什么区别。
在盛清歌好不容易跑到坡下,距离路口转角只剩三步远时,她胳膊被人一把拽住。
被拽住的胳膊正是拿手机的那只手。
男人居高临下,伸手就去夺手机。
电光火石间,盛清歌在把手机扔远还是直接把手机给他之间选择了后者。
她担心激怒对方。
男人眼睛瞪得溜圆,里面是压不住的恶狠戾气。
“手机给你,你直接删除。”盛清歌注意力集中在他手上动作,尽量让自己声音冷静。
男人瞪了她几秒钟,鼻尖哼出一声粗气,而后用另一只手拿过她手里手机,确认视频能删除,才胳膊一甩放开她。
盛清歌连忙后退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男人想把电话挂断掉,却因为手机品牌不同,一时不得要领。
皮肤粗糙的眉心越皱越深。
见他又要动怒,盛清歌也顾不得手机,立刻转身往身后转角跑。
村部就在那个方向,他们的车也停在那边。
这时,地面率先映出几个人影。
那人影也步履匆忙,下一秒就走过来。
几个人同时出现,盛清歌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陆斯则。
他几乎是跑过来的,单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神色凝重。
她朝他跑去,在即将到达他面前时放慢脚步。
只是还没等她停下脚步,陆斯则就把她揽到怀里,紧紧抱住。
耳边是男人因为焦急而压抑不住的呼吸声。
盛清歌闭眼,额头抵在他肩膀上,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
身体不由自主放松下来。
那一刻,盛清歌想。
陆斯则的怀抱,真的很温暖。
距离
一夜没睡, 陆斯则中午本想小憩片刻。
他把车椅放平,躺下,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盛清歌。
女生的性格与她学生时代有所变化, 为人处世也换了风格。
那份最开始吸引住他目光的意气风发和勇敢无畏、也变得只能被偶然窥见。
陆斯则也曾认认真真审视过自己。
他执着的、究竟是青春的悸动, 还是真的喜欢她。
直到回国,住进她隔壁, 与她朝夕相处, 陆斯则才确定答案。
他喜欢盛清歌,喜欢的永远是此时此刻、站在他眼前的她。
脑海中相处的点滴日常, 也早就多于学生时代偶然的几次交集。
他不禁弯起嘴角, 回忆起那个一起通宵看电影的夜晚。
意识渐沉,在刚要睡着的时候, 突然心悸惊醒。
陆斯则打开盛清歌的聊天对话框,又担心打扰到她,于是直接给小白打了电话。
小白用流量打游戏, 电话进来, 信号被迫切断。
他接起电话。
陆斯则问:“清歌回来了吗?”
小白说没有。
说到这里, 他突然一拍脑门,“等等,清歌姐好像刚给我发消息了。”
陆斯则立刻开门下车。
这时小白看完消息, 匆匆忙忙从屋子出来,再也顾不上游戏了, “快快快, 我特么太罪孽深重了!”
陆斯则也没说什么, 直接提出解决方案,语调冷淡, “先去看看。”
他没想到,一来就看见盛清歌仓皇逃跑的身影。
也没想到,女生会直奔他而来。
他把她拥抱在怀里,心里只有庆幸。
幸好他没睡过去,幸好他及时过来了。
“没事了,别怕。”
再抬头,一脸凶相的男人愣在原地,手里拿着盛清歌的手机。他慌乱的都忘记自己手里有手机,盯着这边,连连后退。
盛清歌很快就冷静下来,拉开些距离,仰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手机在他手里,里面有一段录像。”
陆斯则了然,神色未变,抬手在她后脑勺发丝上揉了揉、示意她心安。
这时小白一个箭步冲出去,想戴罪立功。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还是能唬住人的。他走到男人面前,略低头,掌心摊平, “手机。”
男人欺软怕硬,立时颤颤巍巍把手机递给小白。给完,他扯出一个生硬又讨好的笑脸,往陆斯则方向看,“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啊。”
陆斯则面无表情,点头,让人一时看不出他心思。
连盛清歌也没看懂他要做什么,只觉得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任男人离开。
待男人一步三回头地忐忑离开,陆斯则才恢复平日里的温和模样,“有没有受伤?”
盛清歌往后退一步,从他怀里出来,摇摇头,“抱歉啊,我是不该自己一个人出来。”
陆斯则深深看着她,“一个人出来看风景没有任何错,别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
“犯错的不是受害者。”
盛清歌怔愣半晌。
是啊,为什么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自责?
在心里叹了声气,盛清歌弯唇,抬头,感激地对他笑笑,“感谢人生导师。对了,我给你看个东西。”
她管小白要手机,随后在‘最近删除’里翻出来刚刚被删掉的视频。
她身体微侧,肩膀快要压在他胳膊上。
小白也凑过来,三人把视频看完。
小白义愤填膺:“清歌姐咱不往这里投资了!”
盛清歌摇头,“不是,是不止要投资了。”
这个村子重男轻女,女孩子在十四五岁的年纪就要嫁人。
如果他们不投资建设学校,女孩子就更没有机会读书了,便只能祖祖辈辈过这种为他人而生的生活。
“我猜,之前捐助的很多东西很可能都没有被分配到女孩子手里。”她们的那一份大概率被哥哥弟弟占用了。
陆斯则:“你说的没错,这种现象的确存在。”
送往贫困山区的物资很多会被男生占用,甚至是卫生巾、也会被重男轻女的家长给男孩子当吸汗鞋垫用。
“眼下的女孩子要救,”盛清歌说,“我们报警。”
小白抬手拦下她:“等等清歌姐,但是这个现象不止发生在这里,你就算今天救了这里的女孩子,其他地方的呢?同样能救吗?”而且还会被村民记恨,他担心刚刚的男人报复盛清歌。
盛清歌已经在手机上按下报警电话,“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
警察赶到后,对女孩子父母进行了言语教育。
中年男女点头哈腰赔笑,保证说一定不会逼迫女儿结婚了。
盛清歌没有受到伤害,中年男人对她道歉,就是这件事情的解决方案。
道歉时,中年男人盯着她,那眼神让盛清歌联想到毒蛇。
返程途中,盛清歌还忘不掉那双恶毒的眼睛。
山路颠簸,太阳落到山头以下,天际泛着夕阳余晖。
小白也看到了,他一边开车一边说:“卧槽你们是没看见啊,那也太吓人了,我都怕他下一秒就把我杀了。”
盛清歌整个人往后靠,她很累,很想睡一会儿。
但是刚要睡着,就能到那个男人站在她面前,恶狠狠瞪着她。
打了个激灵,她骤然把眼睛睁开。右手抓住自己左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陆斯则坐在她身侧,偏头看过来,同时指尖探上她脉搏。
冰凉的手腕忽然被温热触感覆盖,盛清歌深呼吸一口气。
这时她发现,外面的景色变开阔了。
车子终于从盘旋山路驶出,在平地上一路顺畅。
现在不是旅游旺季,车少,偶有几次停车也是因为红灯。
车里在放舒缓的音乐,老歌旋律,很适合天边的夕阳。
陆斯则松开她,低声问:“晚上要不要通宵看电影?”
有音乐做掩护,前排两位听不到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盛清歌知道他的意思,大概是担心她自己不敢睡,才提议陪她。
如果是之前,她一定一口答应。
但是现在不一样。
盛清歌抿抿唇,“不了,我晚上想早点睡觉。下次吧。”
陆斯则垂眸,浅笑说:“好。”
接下来一路,盛清歌都安安静静听音乐,再无半点困意。
回到家里时已经接近十点钟,她洗漱完成,躺在被窝里,给笔友发消息。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1107秒回:【发生了什么?】
SQG:【我对我的前相亲对象动心了!!!】为了不掉马,特意把联姻对象换成相亲对象。
聊天对话框沉默了很久,对方才发来:【或许可以试试。】
盛清歌看着这六个字,叹气:【不太行。】
【原因?】
举着手机胳膊酸,盛清歌坐起来打字:【首先,我之前没给他父母面子。】
【其次,我现在对男女关系极度不信任,总怀疑对方像渣男……这个状态没办法开始一段新感情。】
与此同时,另一边,陆斯则被陆鸣舟约在楼下咖啡厅。
灯光不充足的角落里,兄弟俩面对面坐。
陆鸣舟一脸苦相,两只胳膊放在桌子上,整个人要匍匐在桌子上,“哥,你能回公司干几个月不?”
咖啡杯边缘已经递到唇边,陆斯则及时止住动作,把咖啡放下,然后淡声说:“不想。”
这咖啡是陆鸣舟买的。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陆鸣舟:“……”
陆鸣舟坐起来,举起一根食指,“就一个月,关键期的一个月就行!你要是不江湖救急,你弟妹都要跑了!”
陆斯则浅笑:“你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
陆鸣舟理直气壮,“就你那个小师妹啊,我对她一见钟情!”
这时陆斯则手机响了,是匿名软件里的消息。
陆鸣舟来了精神,“快快快,让我看看小盛子说啥了!”
陆斯则低头回复消息,几条之后,他看着手机屏幕,思考几秒钟。
抬头,他问:“我很像渣男?”
陆鸣舟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像。”
下一秒,陆鸣舟又说:“但是的确不像好人,有句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摇摇头,感慨:“小盛子经历过江临,现在非常警惕了。”
说到这里,陆鸣舟忽然看他,“哥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陆斯则把手机屏幕给他看。
陆鸣舟瞪大眼睛,竖起大拇指,语气兴奋:“不愧是我哥,就是快!”竟然这么快就让盛清歌心动了!
陆斯则抬眼看他,眼神平静。
陆鸣舟连忙赔笑:“不快不快,咱那方面要自信,肯定不会输给江临那小子!”
“……”陆斯则原本真没往那方面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这表情被陆鸣舟看在眼里,他小心翼翼问:“哥你不会老古董吧?你在意这个?”
盛清歌当初那么喜欢江临,两人又领了结婚证。
旁人自然会默认,他们有过夫妻生活。
陆斯则不想和他讨论这些,把话题拉回来,“我还是需要用时间,让她慢慢相信我。”
“那今晚不就是个很好的机会?你刚不是说你们在山区遇到事情,她害怕了,这种时候你就不应该让她自己一个人啊!”
陆斯则垂眸,看着聊天对话框,说:“她在有意和我保持距离。”
陆鸣舟拿起咖啡喝两口,思考后说道:“那我约!”
放下咖啡杯,他给盛清歌打电话。
电话瞬间就被接通。
陆鸣舟问:“小盛子,出来玩不?”他给陆斯则递眼神,示意他噤声。
盛清歌看了眼时间,她今晚的确睡不着,“去哪玩?”
陆鸣舟说:“酒吧,和几个朋友一起。”
盛清歌果断说:“我不喝酒。”
陆鸣舟一听就知道有戏,挑眉,“给你点罐牛奶,行不?”
盛清歌想了想,问:“都有谁呀?”
陆鸣舟:“陈楠回国了,还有她新交的男朋友,想带过来让咱看看。”
盛清歌和陈楠高中时就关系不错,直接答应,“行,地址发我。”
陆鸣舟给陆斯则比了个OK的手势,勾唇道:“我去接你呗,到了给你打电话。”
“OK。”
陆鸣舟大功告成,一挂断电话就立刻邀功,像只想吃冻干的大金毛,尾巴都要摇成大风车,“哥,我是不是你最爱的弟弟?”
陆斯则端起咖啡,淡声说:“一个月。”
“哥,我爱你!”陆鸣舟补充,“迟早有一天,我会让小盛子对你说她爱你!”
陆斯则看向落地窗外、被路灯点缀的街景。
眼尾弯起漂亮的弧度,像是许愿一样,他轻声说,“但愿会有这一天。”
酒吧
盛清歌很少去酒吧, 偶尔几次也是给陆鸣舟江湖救急。
走进酒吧时刚过十二点,夜生活刚刚开始。
音乐直击耳鼓膜,舞池里男男女女贴近热舞,荷尔蒙和酒精无一不在把人往快节奏欢愉里拉拽。
盛清歌不知道卡座在哪, 索性跟在陆鸣舟身边。
温度比外面高, 大衣很快就穿不住了。在人少的地方,她脱掉大衣, 搭在自己臂弯上。
陆鸣舟注意到她动作, 偏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很干净, 只仿佛是给什么打分一样。
上下打量一眼, 他打了个响指,“穿着有进步。”
盛清歌:“……”
她好像知道陆鸣舟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了。
她今天的确有心往来酒吧的穿着上打扮, 黑色紧身吊带外面套一件米色镂空毛衣,衣服下摆和高腰牛仔裤接壤,露出一截若隐若现的白皙腰肢。
两条腿又长又直, 体态偏瘦却匀称, 在平日淡雅文气的书香气质里又添几分性感与野性。
一路走过来, 盛清歌没少接受注目礼,男男女女都有。有几位男士跃跃欲试想搭讪,都在看了眼陆鸣舟之后老老实实站回去。
盛清歌拽他衣袖一下, 大声问:“你订的位置在哪呢?”都要走出来一个对角线了。
陆鸣舟身子半歪听她说完,咂舌, “别着急, 马上。”
盛清歌只好跟着他。
激光灯晃得人眼花缭乱, 明一瞬暗一瞬。
莫名联想到,陆斯则大概从来都不会来酒吧玩。
这时灯光突然亮起来一瞬, 满场被银白色光照亮,宛若白昼。盛清歌不经意抬眼、看见一穿西装的男人从他们前面走过。
那是boss卡的方向。
怎么有点像陆斯则?
她抬头看陆鸣舟,后者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惬意地跟着音乐打节拍,仿佛回到了他的主战场。
是她看错了吧……
盛清歌拿出手机,微信和来电显示都没有任何红点点。
那个作息规律的男人,大概已经睡了。
陆鸣舟订的卡座在商务区最里面,空间大,半弧形沙发,很适合盛清歌这种想放松、却又融入不进嗨歌劲舞的半吊子选手。
陈楠和她男朋友还没到,盛清歌就随意找位置坐下,服务生端来果盘和小食。
盛清歌吃了一会儿,陆鸣舟开始无聊地左顾右看。
他说:“去舞池玩会儿不?”
盛清歌抱着一袋薯片,摇头:“你去吧,我自己在这儿吃零食。”
陆鸣舟笑她:“下次约你就不该来酒吧,对面肯爷爷更适合你。”
盛清歌作势踢他,陆鸣舟往后躲,然后就大步潇洒地往舞池那边去。
走远几步,给陆斯则发消息:【哥,她不去舞池,要不您两位三好学生还是等会儿洗手间偶遇吧。我先去浪会儿~】
陆斯则:【嗯。】
把手机放到桌面上,他伸胳膊倒了两杯酒,往右手边推一杯。
坐在右边的是陆斯则小时候的邻居,有强迫症的那位,现在在南大任教。
他来川杭讲座,晚上刚到酒店准备睡觉,就被陆斯则一通电话叫下楼,说在楼下等他。
也不说干什么,就说有事。
他还以为陆斯则找他要探讨学术上的事情。
结果他上车刚系好安全带,陆斯则直接踩油门,再停下就是酒吧门口。
总有种上了贼船的既视感。
一直到两人走到卡座,陆斯则都是一副今天既不谈生意也不谈学术,拉他出来纯喝酒的架势。
周淮序坐在沙发上,不太适应周围环境,左顾右盼半晌。
而后,冷不丁地出声:“你是疯了么?”
陆斯则轻笑,“帮个忙,谢谢。”
两人认识多年,周淮序不是不知道陆斯则这个人有过两段性格极端时期。
一个是他高中时代,沉默寡言,自卑孤僻。
一个是他刚到国外那两年,疯了一样参加各种活动,把前些年落下的人情世故全都磨炼补全;压力大时的放松方式也极端地不像正常人——拳馆学格斗。
此时,周淮序又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种状态。
温润平和、沉稳绅士,处于先前两个状态的中间值。
周淮序把桌面上摆放无规律的酒瓶摆成分毫不差的整齐一排,十二瓶,然后才舒展开眉心,看向陆斯则,表情凝重:“所以,你是真的打算让我装失恋?”
陆斯则轻抿一口酒,在他不常去的地方也能从容自在,仿若老手。
“或许你还有更好的借口?”
周淮序无语地扯扯嘴角,“爱情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斯则垂眸,漂亮的眼睛盛满温柔与和煦,和他碰杯,“我很期待周教授遇到爱情的那一天。”
周淮序十分抵触谈恋爱,顿时抬手叫停,“你要是想让我帮忙就别说这个。”
陆斯则好脾气地点头,给他安排剧本,“你因为失恋郁郁寡欢,让我陪你来喝酒放松。”
周淮序:“……行。”
两人刚达成共识,就听见头顶传来一道洪亮女声。
“陆斯则?”
那陌生声音不属于盛清歌,陆斯则疏离地抬眼,定睛几秒才认出来人。
是陈楠,盛清歌高中同桌。
陈楠此时很兴奋,“你今晚也在!这就是缘分啊!清歌也在你知不知道?”
她直接走到陆斯则身边坐下,上下打量他,然后竖起大拇指:“帅!咱今晚惊艳她,走。”
说完就要拉他去见人。
陈楠沉浸在当红娘的乐趣中,后知后觉感受到,有一道目光死死锁定着她。
陆斯则没动,她才缓缓扭头,对上周淮序的视线,一愣,“师兄?您怎么在这儿?”
周淮序推了下眼镜,不太自然地说:“我记得你今天下午学术报告请的是病假。”
陈楠:“……”
她向陆斯则投去求助目光。
陆斯则波澜不惊,把话题转移到和陈楠一起过来的男生身上。
他问:“这是你男朋友?”
周淮序下意识抬眼,盯着陈楠。
那眼神太冷,冷到没有任何情绪。
陈楠吓得吞了吞口水,讪讪回答:“租的。一小时两百……”
说到这里,她还比划了个剪刀手。
在周淮序的压迫目光下,陈楠硬着头皮继续没话找话:“帅不帅?”
陆斯则:“……”.
陈楠不是个能守口如瓶的人,所以陆鸣舟没告诉她,今晚这个局,就是为了给陆斯则和盛清歌缓和氛围。
她兴冲冲地带陆斯则走到商务卡座,盛清歌正一个人低头打游戏。
陈楠大迈一步站到她面前,一片阴影投下。
游戏画面更清晰了。
盛清歌手指漂亮操作,拿下五杀,然后抬头。
四个人,三男一女,齐刷刷站在她面前。
她最先对上陆斯则的视线,怔愣两秒钟,疑惑问道:“什么情况?”
陈楠以为她和陆斯则不认识,拉起她的手、热络介绍:“这是陆斯则啊,你高中后桌,忘啦?”
陆斯则看向盛清歌,解释:“我刚刚遇到的陈楠。”
陈楠:?
怎么感觉这两人好像很熟的样子?
盛清歌不想瞒着陈楠,毕竟这姑娘当初知道她的联姻对象是陆斯则之后,就一直劝她听从家里安排。
“其实,我现在和陆斯则是邻居。”
陈楠啊了一声,欲言又止,脑子突然转不过来。
盛清歌要跟她说话,陈楠抬手喊停,“先别跟我说话,你让我捋捋,你俩先聊。”
盛清歌只好看向陆斯则,寒暄道:“我还以为你已经休息了。”
“没有,陪我朋友出来一趟。”他侧身,给她介绍:“我之前说过的,在南大任教,周淮序。”
盛清歌脱口就要喊强迫症教授,但是理智让她止住声音,伸手礼貌道:“您好,陆斯则和我讲过你们之前的故事,我很佩服你。”
周淮序不善交际,更不擅长和女孩子交际。
他看着盛清歌那只递过来的手,无措地看了眼陆斯则,又发觉晾着人家女生不礼貌。
轻握上指尖一瞬,周淮序就松开她,有点生硬地认真走剧本:“你好。今晚是我失恋了,让陆斯则陪我喝酒。”
提起对方伤心事,盛清歌抱歉地笑笑,然后就招呼几人坐下。
只有陈楠,蹭的一下抬头,目瞪口呆:“师兄?你?失恋?!”
满脸兴奋。
周淮序冷着一张脸,像个没有感情的雕塑,“对,我失恋。”
陈楠立刻凑到他身边,打听失恋细节。
于是盛清歌和陆斯则坐在一起。
两人挨着坐,中间只隔几公分。
盛清歌不知道说什么,就拿过牛奶咬着吸管慢吞吞喝。
四周是冲击力十足的音乐,盛清歌却觉得这氛围有些死寂。
她把牛奶放下,起身,这时陆斯则终于抬头看她。
被他注视,盛清歌下意识低头和他解释,“我去趟洗手间。”
陆斯则站起来,“我和你一起。”
盛清歌摆摆手:“不用,我自己去就好。”说完,没给陆斯则跟上的机会,她快步往洗手间去。
洗手间距离卡座还有一段路,经过舞池。
盛清歌一路走的飞快,连上前搭讪的人都追不上她风一样的脚步。
在洗手间洗了把手,盛清歌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才从洗手间出来。
一过转角就看见被三个女生搭讪的陆斯则。
男人神色比平时严肃几分,但依然能看出来礼貌和教养。
盛清歌也没多看,自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更不知道他是在聊天还是在拒绝。
顿住脚步,低头转身,假装玩手机。
动作一气呵成。
脑海却回忆起一年前刚得知联姻消息时,陆鸣舟跑来她这边做思想工作。
男生当时的表情又夸张又骄傲。
——“我哥在国外留学那几年,追他的妹子白皮肤黑皮肤黄皮肤的都有,能绕大学城两圈!前两天还有个跑我这来旁敲侧击,意思是哪怕能有个一夜风流也不错。”
“啧啧啧你是不知道那妹子多漂亮,我看了我都心动!”
听到这里,盛清歌不冷不热地瞥他一眼。
陆鸣舟讨好地笑笑:“当然,你看了你也心动,那是真漂亮。”
“但是我哥不心动啊!”他压低声音,凑到她身边,说悄悄话一般,“告诉你个秘密,我哥到现在还是处男。”
“……”
盛清歌之前还对陆鸣舟说的话半信半疑,毕竟这人满嘴跑火车,说出来的话也不能全听。
但是今天来看,陆斯则似乎是很受女生欢迎的。
尤其是穿个西装来这种娱乐场所什么的,禁欲反差太迷人。
上次他说一直没谈恋爱是因为学业繁忙,现在毕业了,大概有时间了。
盛清歌不想耽误他的桃花,打算等他加完妹子微信再过去。
结果没等到陆斯则过来,先遇到来加她微信的人。
“美女你好,有兴趣认识一下吗?”
男生的声音倒是清澈干净,并不让人反感。
盛清歌闻声抬头,看见面前站了个一米八的小奶狗,笑得漂亮又勾人,露出一颗小虎牙。
男生长得是很可爱,但是盛清歌没兴趣。
她客套地浅笑:“不好意思啊,不用了。”
拒绝完,她转身,打算还是先回卡座。
大不了就装作没看到陆斯则。
小奶狗却不复先前那么好说话,胳膊一抬挡住她去路,步子也迈过来,“认识一下呗。”
盛清歌从小到大也被搭讪过几次,她很不喜欢这种纠缠。
精致的眉皱了皱,往后退半步,躲开。
男生微微俯身,眼里是志在必得,勾起嘴角,仿佛盛清歌只是欲擒故纵。
盛清歌笑意收敛,一本正经道:“抱歉我有男朋友了。”
男生自然不信,嘴角笑意更甚,“没关系啊他又不在,我们就交个朋友。”
他凑上前一步,抬手就要去拉盛清歌。
盛清歌往后偏身躲,却直接撞到一个宽厚怀中。
“抱歉……”她转身说对不起,抬头看清来人就收住声音。
陆斯则揽过她肩膀,低头看她,和她视线相对。
小奶狗一看来的人就知道比他有钱,顿时觉得今晚会是他的把妹滑铁卢。
他啧了啧:“不是哥,这位姐姐是我先……”勾搭的。
陆斯则难得打断别人说话,抬眼,语气平静、但是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沉声道:“她是我女朋友。”
小奶狗觉得失了面子,还在做最后一丝挣扎,看向盛清歌:“他是你男朋友么?”他怎么看这位美女被他抱着时并不自然?
身后贴在男人怀里,肩头覆着他温热的手掌。
她今晚穿的清凉,原本也不觉得冷,对比之下温暖在此刻却更明显。
解决方法有很多,陆斯则也没必要假装是她男朋友。
盛清歌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来这一出。
面对外人疑问,她却也只能配合着陆斯则,点点头说:“是啊,他是我男朋友。”
初吻
上一秒还在心里打趣陆斯则总被搭讪, 下一秒就要靠他摆脱不健康的搭讪纠缠。
盛清歌有点心虚,也没八卦他和那三个搭讪美女的后续。
小奶狗灰头土脸回舞池了,盛清歌一路被陆斯则揽着,也没拒绝。
因为与其说是抱着她, 不如说是在用手臂护着她。
在快走到他们卡座时, 陆斯则才松开她,解释道:“刚刚几个女生不相信我有女朋友, 我是想去找你帮我解围的。”
盛清歌抬头看他, “那还挺巧的。”
顿了下,她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才不显得敷衍:“是搭讪的女生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陆斯则没回答, 直勾勾盯着她看, 眼尾缓缓弯起些许弧度。
和他对视半晌,盛清歌才发觉这问题好像是在打探他喜欢的类型是什么。
两人之间本就暧昧, 这种试探性语句更是敏感。
不太自然地抬手整理了下头发,指指陈楠那边,“我去找楠楠聊天。”
陆鸣舟浪了一圈回来时, 盛清歌正在和陈楠的“男朋友”聊天。
她总觉得这小伙子鬼鬼祟祟的, 不像个合格的对象。
倒像个骗子。
陈楠很维护她这个小男朋友, 挽着他手臂,挡下盛清歌问过来的所有问题。
盛清歌狐疑看她:“你俩是在正规场合认识的吗?”
陈楠:“……”
心里说的确正规不到哪里去,表面用黄色废料岔开话题:“这破路也能开?!”
盛清歌下意识往陆斯则方向看一眼, 见男人在和陆鸣舟说话,注意力并不在她们这边, 她才松一口气。
及时捂住陈楠的嘴, 她说:“这不是咱俩私聊, 注意言辞。”
陈楠狂点头,盛清歌才松开。
这时陆鸣舟看过来, 喊:“真心话大冒险,玩不玩?”
游戏规则简单,六个人,一副牌。
抽到最大牌的人可以要求抽到最小牌的做一件事情、或回答一个问题。
第一轮陆斯则就抽到最小牌,大王在陆鸣舟那里。
“哥,真心话大冒险?”
陆斯则说:“真心话。”
陆鸣舟眉梢一挑:“咳咳,作为弟弟,我问个不过分的哈。初吻还在不在?”
盛清歌不禁看陆斯则。
男人神色淡定,回答:“在。”
陆鸣舟起哄:“二十六了诶!”
陆斯则抬眸,平静反问:“你初吻不在?”
陆鸣舟蔫了:“……也在。”
陈楠伸出五根手指,评价他俩:“Five。”
谐音“废物”。
陆鸣舟不服气,啧了啧,“小爷这叫洁身自好!贞洁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你懂不懂?”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卧槽我白白浪费一个问题!”
盛清歌笑起来。
陆斯则洗牌。
他手指修长,洗牌的动作也熟练,很快就把牌分发好。
盛清歌把牌翻过来,笑意还没收敛住,就发现自己的牌小得可怜。
3。
陆斯则坐她右边,把牌翻开,是大王。
另外四人陆续翻开牌面,最小也是5。
陆斯则抬眼看她,公事公办的语气:“真心话大冒险?”
盛清歌:“真心话。”
陆斯则有分寸,真心话的问题也一定足够绅士。
陆斯则对她的回答一点不意外,看向她双眸,意有所指:“那个问题。”
其余几人一头雾水,只有盛清歌,莫名就知道他是在说哪个问题。
思绪回溯到两人刚开始认识的时候,那间病房。
为了分散她注意力,他在打针时问她——
“如果我当时回来了,和你有一段相处时间,你会不会同意和我结婚?”
盛清歌看着他的眼睛,想说不会同意,但是实在心虚。
挣扎几秒钟,她承认道:“会。”
陆斯则只轻嗯一声,没表达出更多情绪。
盛清歌也神色淡定开始洗牌。
看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淡定,陆鸣舟不乐意了:“你俩什么意思?玩个游戏还打哑谜?”
盛清歌把牌分发到他手里,“乖,公共场合不要大喊大叫。”
陆鸣舟嘿了一声,像个告状的小学生,语调拖长:“哥……”
陆斯则温声说:“听她的。”
陆鸣舟石化在原地。
这妇唱夫随的,他以后日子怎么过?
悲催地默默坐回去,悲催地强行压下好奇心,然后、更悲催地发现,他是这场牌最小的。
盛清歌一副暴发户的嘴脸,把红色大王亮给他看:“真心话大冒险?”
陆鸣舟破罐子破摔:“大冒险!”
盛清歌思考片刻,微微一笑:“去厕所门口,对下一个进去的人说、祝您用餐愉快。”
陈楠噗嗤一下笑出声:“卧槽盛清歌你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肚子里怎么这么多坏水啊!”
陆鸣舟顿时耍赖:“哥你看她……”
结果陆斯则也在笑。
他后背靠在沙发上,目光落在盛清歌背后,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温柔。
陆鸣舟:“……”
陈楠起哄,揶揄道:“堂堂陆总,该不会玩不起吧?”
“谁玩不起了?!”陆鸣舟最受不了激将法,当即站起来往厕所去。
盛清歌秉持着最后的良心,从包包里掏出口罩和墨镜递给他。
再回来后,陆鸣舟决定大干一场。
他在玩牌上有点手法,基本可以控场。
为了不被发现,接下来他输输赢赢,关注点在盛清歌和陆斯则之间的氛围上,盘算做点什么能让这两人暧昧加剧。
时间接近凌晨三点,几人都困了,周淮序甚至断片睡了几觉。
只有陆鸣舟神采奕奕,宣布道:“最后一局,我们玩把大的,只能选大冒险。”
大家都同意。
陈楠煽风点火:“那就玩的更大点,先把大冒险事项说了!”
陆鸣舟和她眼神一交换,就知道彼此心里打的算盘一模一样。
陆斯则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抬眼看陆鸣舟,想制止他动手脚。
后者却嘴角一勾,无视亲哥的眼神,大大咧咧宣布:“大家都是成年人,咱玩点成年人的。”
“下一个抽到最小牌的,要找个人接吻,是不是咱桌的都行,是不是异性也都行。”
盛清歌举手:“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而且他们这一桌都不是能玩的很开的人。
陆鸣舟扬扬眉:“这不是不好意思直接灌你们酒嘛,找个借口。”
他思考片刻,比了个OK的手势,“当然,最后一轮了,我得加码。这个要是想喝酒了事,三大杯。”
江淮序都困懵了,只想早结束早回家,点头:“行。”
盛清歌也点头,期待陆鸣舟自食恶果。
陆斯则没说话,表情依旧平和,接过陆鸣舟递来的牌。
果然是几个人中最小的。
陆鸣舟激动地搓搓手,“哟,这不是我那二十六岁初吻还在的亲哥哥吗?”
他贱兮兮地:“今晚要交代在这儿了?”
陆斯则单手把玩那张牌,眸光依然是温柔的,却给人一种看不透的深邃感。
他往盛清歌那边看一眼,女生正盯着眼前的酒瓶看,似乎生怕和他对视上。
盛清歌的确是在紧张。
紧张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她在犹豫。
她竟然在思考,如果陆斯则真的提出和她接吻,她要不要同意……
这个想法让盛清歌自己都震惊了。下一秒,她就听见男人的声音。
“盛清歌。”
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漏了一拍,盛清歌僵硬地缓缓扭过头,看陆斯则。
别告诉她,他真的要向她索吻。
镜片后的那双眼睛依旧清亮,看向她的目光里没有任何暧昧。
羸弱光线下,男人立体的五官更显深邃,精致的仿若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盛清歌诚实地想,如果他真的开口,她大概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这是游戏,她对他也有好感。
活了二十四年,她不介意以此为借口体验一下接吻的感受。
陆斯则却往较远方向指了指,温声说:“麻烦帮我把那瓶酒递过来。”
盛清歌回过神来,照做。
紧绷的弦放松下来,心里却覆上一层描述不出的微妙感。像如释重负,又带半分失落。
陆鸣舟颇为惋惜:“哥,这酒度数可不低,你喝完三杯别想神志清醒了。”
陆斯则不经常喝酒,酒量比不上常年泡吧的陆鸣舟,只能称得上还可以。
他接过酒瓶,把面前三个空酒杯满上。
“不会醉的太严重,”陆斯则看盛清歌一眼,说,“没事。”
暗紫色灯光透过玻璃杯,折射出带着蛊惑的光芒。
陆斯则闷不做声,把三杯酒依次饮尽。
他眉间浅浅蹙起,带着看不清楚的情绪。
盛清歌盯着他侧颜看了一会儿,而后缓缓扭头,视线对上陆鸣舟。
小陆总此时盯着自家亲哥愈发认真的表情,突然后知后觉。
他好像是有些玩脱了.
陆斯则似乎是醉了。
只是正如他所说,醉的不严重,上车时还绅士地帮盛清歌开车门。
陆鸣舟提前叫了车,盛清歌和陆斯则住一起,两人就一起回。
出租车后排,三个人的位置,盛清歌坐最左边,陆斯则在最右边落座。
一路上,他都没和她说话,只闭目小憩。
盛清歌偷偷观察他侧颜,发现他没有在笑,表情比平时严肃不少。
是不是陆鸣舟玩笑开大了,触碰到了陆斯则的底线?
这男人初恋初吻都还在,大概在感情方面是容不得半分将就的,也不喜欢随便找个人接吻这种玩笑。
进楼后,陆斯则和她一前一后进电梯。
盛清歌一直关注他,怕他醉酒走不稳。
男人酒品不错,言行举止和他平时一样绅士有礼,护她进电梯时手掌虚扶在她肩头,只在眼眸中有些朦胧醉意。
电梯上行,盛清歌转身,抬头看他:“你今晚是不是生气了?”
陆斯则不解:“没有生气。”停顿片刻,他才反应过来盛清歌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温和地笑了笑,解释,“没坐在你身边是担心酒气熏到你。”
这时,电梯门开,盛清歌率先迈步走出去。
陆斯则跟在她身侧。
他本该回家,却跟着她走到她家门前。
盛清歌指纹解锁开房门,才发现他还站在她身后。
“怎么了?”
陆斯则定定看着她,眼眸深邃如同深秋夜晚静谧的湖水。
半晌,他轻声问道,“如果我当时向你索吻,你会同意吗?”
盛清歌看着他双眼,大脑忽然空白,出神地站在原地,立于他身前。
两人都没有动作,时间仿佛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口不择言地小声说道:“你醉了。”
清醒的陆医生根本不会问出这句话。
不过,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一个她怀疑很久、又总是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的答案在脑海里盘旋。
气氛在升温。
盛清歌感受到自己脸颊发热了。
她脚步动了动,没抬头看他,只盯着地面,抬手整理了下头发。
口中喃喃道:“我、我先回家了。”
刚转身,陆斯则就抬手握住她手腕。
心脏像是悬空了一秒钟,盛清歌缓缓抬头,视线顺着他的手臂往上,在掠过他嘴唇时却不受控制地多停顿半秒钟。
陆斯则注意到她的微表情,眸色深了深。
两人视线刚对视上,盛清歌就被他握着手腕带进屋子里。
门被他推上,绅士地留有一个缝隙,仿佛是在让她放心,今晚并不会发生什么出格的事情。
盛清歌后腰抵在玄关柜子边缘,惊讶于他这一连串的举动。
陆斯则把眼镜摘掉,顺手放在柜台面上,又用那只手覆在她后背上。
没开灯,唯一光源来自走廊。
他认真注视她,手背贴上她脸颊,而后换了个方向,温热的掌心托在下颌线处,大拇指轻轻落在唇边慢慢摩挲。
仿若有一根羽毛,在轻轻撩拨。
盛清歌垂眸,睫毛轻颤,目光落在他喉结上。
半明半暗间,盛清歌看着他缓缓倾身,像是要把刚刚在酒吧没做到的事情在此刻完成。
她双手捏着身后边沿,指腹收紧,指尖都泛白。
属于男人的温度扑面而来,在能够闻到他身上清列味道混杂了些许红酒气息时,盛清歌慢慢闭上眼睛。
原本覆在她后背的那只手握住她紧抓边缘的手,心安感遍布全身。
盛清歌感受到他鼻尖在她鼻梁上轻触一瞬,唇上却没有任何预想中的柔软或温热。
这是一个借位吻,却带来了同样的心跳加速。
咚咚的心跳声沿着骨骼直击到耳膜上,一下一下,如同擂鼓。
盛清歌睫毛轻轻颤了颤,眼睛缓缓睁开。
陆斯则慢慢起身,和她重新拉开距离,只是握着她的那只手并没有松开。
外面灯光灭了。
满室漆黑。
她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那不容忽略的目光、正落在她眉眼间。
攀着边沿的手指渐渐放松,任由他和她十指相扣。
盛清歌闭了下眼睛。
压抑不住地心动、想和他贴近的冲动、以及下意识地畏惧与逃避,在心底交织成无比复杂的情绪,让她呆愣在原地。
理智又无比清晰地把一个事实递送到她脑海里。
她并不排斥陆斯则的亲密举动。
她喜欢他。
互演
深夜, 楼道安静空旷,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感应灯已经灭了,视野一片漆黑,感官因此被放大。
盛清歌闻到他身上的清冽夹杂苦涩的味道, 混着极淡的酒气。
就像此刻的陆斯则, 在往日平和之上,多出几分强势和欲望。
“盛清歌。”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低沉又清晰。
盛清歌还在呆愣, 只能感受到面前的热量远离开一些,唇边被他用指腹轻轻摩挲。
她脚下不小心踢到柜子, 感应灯亮起, 有丝丝灯光只从门缝倾泻进来分毫,可惜不足矣看清那双没有镜片遮挡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黑夜带来的错觉, 她觉得男人此刻注视着她的目光很炙热,仿佛隆冬腊月里的燃燃火炉。
“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陆斯则轻声问。
盛清歌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眼前的陆斯则让她心动,随之而来的还有陌生和害怕。
她一点都不想重蹈覆辙。
她这两年想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事业上, 感情的事情全部往后推。
而且, 理智告诉她, 她应该及时止损了。
即使她现在可以确认,陆斯则对她也是有好感的。
盛清歌躲开他覆在她脸颊上的那只手,让自己声音尽可能冷静:“你喝醉了。”
她推他肩膀, 走过去把灯打开。
白光突如其来,亮得晃眼。
适应光线几秒钟, 盛清歌才抬头看他。
男人面上没什么醉意, 只是那双眼睛不复一贯清醒, 眼底有极浅的朦胧,再加上没有镜片打掩护, 更显温柔深情,周身也多了一份蛊惑与性张力。
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盛清歌直接下逐客令,“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她开门走出去。
陆斯则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说:“抱歉,是我失态。”
盛清歌摇摇头,不在意般、语气很轻松:“你不用和我道歉,我大概也有点醉了。”
陆斯则眸色黯淡几分,沉默片刻,说:“你早点休息,记得把门反锁。”
盛清歌点点头,目送他出去。
陆斯则帮她把门推上。
房间里安静下来,咚咚咚的心跳声愈发明显,一下一下,下一秒就会撞出来似的。
盛清歌站在原地,抬手,指尖轻碰嘴唇上刚刚被他按压过的位置。
仿佛还能感受到男人指腹的温热。
认真审视自己半晌,盛清歌沉默了。
她竟然还在为刚刚那一幕借位吻心动.
另一边,陆斯则回到家里,眼底那点醉意也彻底消散。
依然是他平日里光风霁月清醒从容的绅士模样。
除了耳朵不受控制的红。
他根本没醉。
陆小九匍匐在垫子上,听见声音,耳朵就竖起来。
睁开眼看见是陆斯则,它一个激灵站起来,随后欢快地摇着尾巴跑到他脚边。
陆斯则半蹲在地上,揉边牧毛茸茸的脑袋。
他习惯和小九说话,“我今晚是不是有些心急了?”
只是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合适的时机,让她知道、他喜欢她。
盛清歌总是会把两人的关系往友谊或好朋友方向想,这是她出于保护她自己而强迫自己形成的心理暗示。
边牧坐在他面前,疑惑地歪了歪头,然后跳起来、鼻子往他鼻梁上顶。
“汪!”它低声叫了一下。
陆斯则这才反应过来。
他把眼镜落在盛清歌那里了。
这时手机响起提示音,昵称显示SQG。
SQG:【啊啊啊啊啊啊】
SQG:【!!!!!!】
看到两条充满生动情绪的消息,陆斯则不禁笑起来,点进去回复:【我在。】
盛清歌本来只是给笔友发消息宣泄一下情绪,没想到凌晨三点半,对方竟然在线。
推浴室门的动作顿住,她站在原地打字:【你怎么还没睡啊?】
1107:【晚上有点事情,刚到家。】
盛清歌:【那你快休息吧】
1107:【不是有事想和我说?】
盛清歌:【那我不客气了?困了你就睡,明早再回我就行~】
1107:【嗯。】
得到答案,盛清歌没了半分心理负担。
她走回卧室坐在床边,打字速度飞快,言简意赅:【我今晚和我前相亲对象借位接吻了。】
1107:【借位?】
盛清歌:【对!你也觉得奇怪是吧!】
【问题是我们晚上玩真心话大冒险,他输了,被要求找人接吻。他明明可以当时就选择借位啊,但是他当场认罚喝了三大杯酒】
【喝完,我俩一起回来,他可能是醉了吧,然后就跟我借位接吻了。】
盛清歌打字动作顿住,思考要不要把后续的事情也说出去。
1107却发来消息询问:【然后呢?】
盛清歌一咬牙,决定把后续也讲给对方。
反正隔着一个屏幕,又是匿名,人海茫茫的,对方不可能知道她是谁。
【他问我,愿不愿意当他女朋友。】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回道:【你愿意吗?】
盛清歌:【……】
【我好像是喜欢他的。而且我最开始不知道是借位吻。】
也就是说,即使当时陆斯则真的亲过来,盛清歌也不会拒绝。
他喝多了记不清事情,明早她不认账就是。
1107又回:【你同意了吗?】
盛清歌叹气:【没同意啊,我说他喝醉了,就相当于婉拒。】
1107:【是因为不够喜欢?】
盛清歌思考片刻,说:【也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奇奇怪怪的。】
【这个人,他突然出现在我身边,莫名其妙就变成朝夕相处。】
偏偏对方又是一副纯情的模样。
身体骗不了人,耳朵变红也不是演出来的。
1107:【或许他早就喜欢你了?】
盛清歌觉得她这个笔友在幻想偶像剧:【不可能吧,我这天天碌碌无为,人家挺优秀的】
1107:【不要妄自菲薄吧。】
盛清歌回复:【如果非要说原因,大概是,我担心即使走到最后,他也会出轨变心】
【所以,现在真的很尴尬】
【要是他明天一觉醒来忘了就好了,否则我连搬家的心思都有了TvT】
她和江临一起长大,不也没看透他?
陆斯则半路出现,又是一副十全十美的绅士模样,完美的像别有图谋。
她真的没有勇气,用满腔热血和真诚、去热烈地爱着某一个人了。
或许有一天她会真的真的很喜欢陆斯则,喜欢到认为哪怕和他只能有一段过程也是好的。
在那时,她才会选择和他试一试.
第二天是周末,盛清歌睡到自然醒。
睁眼时,整个房间被暖阳笼罩。窗帘一拉开,刺眼阳光就落了满床。
盛清歌从枕头边摸过手机。
公司助理问她明天有没有时间,想开一个简短会议,关于希望小学的。
她回复有时间,然后就退出界面。
陆斯则也给她发了消息。
和每一个清晨一样,他给她发消息:【早餐是小笼包和绿豆粥,睡醒就可以过来吃,我一整天都在家。】
看到他的名字,昨晚的一幕又浮现在脑海里。
盛清歌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开始做心理建设。
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会儿在饭桌上,她找个理由,就说以后不和他一起吃饭了。
况且,万一他断片了呢?
对啊,万一他喝醉也会断片……
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盛清歌直接给陆鸣舟发消息问:【你哥喝醉之后什么样子?】
陆鸣舟正在办公室摸鱼,秒回:【睡觉】
也就是说,神志不会很清醒?
盛清歌进一步试探:【是像我一样容易断片吗?】
这次对方没有立刻回复。
隔了很久,盛清歌都下床走进浴室了,消息才再次弹出来:【对,容易断片】
【我刚刚是助理叫我有事,可不是不回你消息嗷,下次见面别拿这个揶揄我!】
盛清歌:“……”
她哪有那么不讲道理?
不管陆鸣舟发神经了,盛清歌终于松了一口气,企恶裙八八三〇妻柒勿三溜更新本文愉快地洗漱换衣服,和每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一样,和她的邻居一起吃早餐。
她走进客厅时,陆斯则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
以往他总是随身携带医学方面书籍,看文件还是第一次见。
这时陆斯则抬头看过来,弯唇道:“中午好。”
他没戴眼镜,盛清歌还有点不习惯。
“中午好。”她说。
陆斯则笑了笑,把报表放在茶几上,然后起身往厨房走,动作自然地把包子放进微波炉。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盛清歌主动说话:“你今天怎么没戴眼镜啊?”
陆斯则站在厨房里,转身,淡淡道:“早上起床时没找到,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忘在酒吧里了。”
顿了下,补充:“打算下午去眼镜店重新配一个。”
盛清歌:“……”
她忽然想起来,昨晚陆斯则吻下来之前,是先摘了眼镜的。
那么眼镜现在大概率在她家玄关柜子上。
加热常温包子很快,还没等盛清歌想到合适的措辞,陆斯则已经把包子和粥端过来。
盛清歌目光跟随他,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
她缓缓开口:“陆斯则。”
男人抬眼,“怎么了?”
盛清歌盯着他眼睛,试探地问:“你还记不记得,你昨晚回家之前,是先把我送回家了。”
陆斯则想了想,说:“似乎是这样。”
盛清歌心想他果然不记得了,压下心底的开心,淡定说道:“那一会儿我回去看看,说不定眼镜在我家。”
陆斯则点点头,浅笑,“好。”
顿了下,他像是在回忆,问:“我在你家摘眼镜了吗?”
盛清歌保持淡定浅笑,回答:“我也不确定,就是也许在吧。”
“嗯。”
成功蒙混过关,盛清歌立刻低头吃饭,一边用手机回复公司消息一边沉浸在尴尬解除的愉悦中。
丝毫没注意到,陆斯则深深看着她,若有所思。
思绪倒退回五分钟前,陆斯则收到陆鸣舟风风火火的消息:【哥!你昨晚究竟干嘛了!!!】
陆斯则没立刻回答,反问:【怎么了?】
陆鸣舟:【小盛子竟然问我,你喝醉之后会不会断片!】
陆斯则沉默片刻,回忆起女生昨晚发过来的消息。
——所以,现在真的很尴尬。
——要是他明天一觉醒来忘了就好了,否则我连搬家的心思都有了。
陆斯则回复:【你说,我醉酒后有时会记不清事情。】
陆鸣舟坐在办公室里都笑出声了:【所以,哥你昨晚真的醉了吗?】
陆斯则:【没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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