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品
餐厅里都是包子的香味。
盛清歌回复完公司消息, 抬头刚想说以后不和他一起吃饭了,就注意到陆斯则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她身边,既没看手机也没看文件,仿佛在出神发呆。
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直觉告诉她, 如果她现在提出这个想法, 无异于雪上加霜。
盛清歌盯着他侧脸看了一会儿,男人才察觉到她的目光, 扭头看向她, “怎么了?”
盛清歌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下去,摇摇头, “没什么, 看你好像心情不好。”
“竟然被你发现了,”陆斯则伸手, 往她面前的白瓷碟里添了些陈醋。
“谢谢。”盛清歌接着说,“我能问问原因吗?”
陆斯则拿过手机,打开和小曦的聊天对话框, “上次说谎骗她, 跟我生气了。”
上面是一段又一段语音。
陆斯则把手机推向她, “你可以自己听,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盛清歌点开最上面的一条。
小曦的声音细细的,带着哭腔:“哥哥骗人, 哥哥根本就没有女朋友!”
跳过陆斯则的回答,她点开下一条。
小女孩铿锵有力地争辩:“你骗人, 清歌姐姐明明嫁给那个男明星了!”
盛清歌:“……”
她想起来了, 上次小姑娘离别时特别舍不得, 心心念念地问什么时候能再次回国。
于是小姑娘妈妈说,等陆斯则结婚就回国。
现在发现陆斯则不仅没有快要结婚, 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难怪小女孩急的哭了。
她没继续点,对陆斯则说:“其实我小时候也很讨厌别人骗我,好像小孩子就能随便哄哄一样。”
结果,她长大后也变成了下意识就哄骗小孩子的大人。
刚想说她一会儿打视频和小曦道个歉,就听见陆斯则忽然出声道:“对不起。”
盛清歌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她说抱歉。
陆斯则接收到她疑惑的眼神,笑着解释:“我想起来,我也骗过你。”
盛清歌以为他是在说那次医院输液的事情,不禁无奈笑道:“那次是善意的谎言,和开玩笑一样,我也没有觉得你骗我。”
“所以这声对不起你还是快收回去吧。”
陆斯则看着她,问:“你有骗过人吗?”
盛清歌说:“有啊。”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主动提起江临,“之前江临问过我,是不是喜欢他,我都嘴硬说不喜欢。”
提到江临时,盛清歌的神色很平淡,语气也很平淡,平淡的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陆斯则轻笑:“为什么不说呢?”
盛清歌喝了一口绿豆粥,诚实道:“不敢说,而且还会有点不好意思。”
顿了顿,她叹了声气:“他之前真的挺好的,尤其是上高中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变了,”盛清歌抿抿唇,让自己振作起来,“其实你在酒店碰到我的那天,第二天就是我和他结婚一周年纪念日。”
“房间里的女生,是粉了他好几年的大粉。”盛清歌吃饭的动作停下,回忆起大学时候,“我和那个女生是大二认识的,因为在粉丝群抢票,她手速快,还帮我抢了一张。”
“从那之后,我们两个就经常约着一起去看江临演唱会。抢不到票我就管江临要,他就会给我几张,我再带给我的朋友们。”
陆斯则浅笑着,认真听她讲故事。
目光落在她眉心,有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疼情绪。
午后阳光照亮餐桌一角,盛清歌就盯着那处桌面,像极了高中时代落在课桌上的阳光。
可是当她把视野放大,就会发现,那是一张餐桌。
它撑起的不是青春与未来,而是柴米油盐与一日三餐。
就像,她从来都没有完完整整的认识江临。
她看见的,只是他最美好的那一面。
“男生是不是都会变啊。”盛清歌扭头。
陆斯则莫名就背了一口黑锅,不免为自己争辩:“单纯通过性别做划分,是不是不太合适?”
盛清歌点点头:“你说得对。”
“跑偏了,让我们说回骗人这个话题。”
陆斯则趁机试探,“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身边的人骗了你,你通常会怎么做?”
盛清歌不疑有他,思考片刻回答:“比如、这个人和我是什么关系?”
陆斯则说:“如果是一个你平时认为还不错的人。”
盛清歌食指在桌面上比划了一下、留下一道没有痕迹的界限,斩钉截铁:“那就是我平时看走眼了。如果我原本把他划分在了超级好朋友这一部分的话,那可能要降级、降成普通朋友。”
“那如果是你男朋友骗你?”
盛清歌半认真半玩笑地说:“直接贴上渣男标签,果断分手。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
说完,她把最后一口绿豆粥吃掉,然后往厨房收拾碗筷。
陆斯则:“……”
盛清歌没注意到陆斯则的异常,自顾自地把碗筷放到洗碗机里,然后轻车熟路回到餐桌这边。
她拿起手机:“我一会儿还得去陆氏找陆鸣舟一趟。”
老盛听说她主动接下了设计希望小学建筑图的工作,非常欣慰,特意打电话表扬她终于长大了,并不忘嘱咐、希望她务必再接再厉,用设计稿件的间隙完成和陆氏近期一项合作。
还说,两家关系深厚好说话,就当给她练手了。
就很资本家发言,发现劳动力仿佛饿狼看见绵羊,不生吞活剥都辜负本性。
陆斯则站起来,“鸣舟出国了。”
盛清歌愣住:“出国了?”
“嗯,今早走的,”陆斯则往沙发方向走,“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
他拿起茶几上的文件,转身看她,“这个项目是我来和你谈。”.
两天之后,盛清歌终于知道,为什么陆斯则说,他来和她谈合作案或许算不上一个好消息。
下午五点钟,盛清歌正在书房改策划案,手机屏幕一亮,收到来自甲方陆斯则的消息:【要不要一起去超市?】
盛清歌看电脑看的眼睛都要花了,带着情绪给他发消息:【如果我说我没有时间去超市,你猜猜是谁的原因?】
陆斯则:【我的原因。】
【但是无法避免,辛苦了。】
盛清歌也知道公事公办的原则,她不过是和陆斯则开玩笑。
明明借位接吻当晚已经决定及时止损,突如其来的合作案却又把两人捆绑在一起。
陆斯则每天按时按点上下班,最有时间的就是饭桌上。
所以那句及时止损,她始终没机会开口。
盛清歌回复:【不辛苦,我又改完一份,就等甲方爸爸回家来过目了。看看这次符不符合您要的、五彩斑斓的黑。】
陆斯则看着“五彩斑斓的黑”这几个字,还反思了一下,是不是真的是他太苛刻。
浅笑着,回复:【楼下见。】
盛清歌把文件保存,换衣服下楼。
十一月末,天气已经很冷了。
一出门,冷空气沿着衣领钻进去,盛清歌不禁打了个寒颤。
车暂停在楼前路边路灯下,陆斯则把车灯调近,随后开门从驾驶位出来,朝她挥手。
盛清歌小跑两步到他身边,听见他说:“不着急,下次不用跑。”
超市不远,两人经常步行去。
昏黄的光线把影子拉长,一高一矮,两道影子步伐同频,仿佛尚未坦白的有情人,把悸动藏在礼貌距离间、却被细微动作暴露了爱意。
陆斯则收回视线,忽然出声:“你母亲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盛清歌不免紧张:“……她和你说什么了?”
陆斯则看过来,“他说你是第一次谈公司合作,希望我能多担待照顾。”
盛清歌有点不相信,她那一贯严厉的老妈竟然会私下找陆斯则打点。
陆斯则轻笑,“可能是担心我因为婚约而公报私仇为难你吧。”
毕竟原本要和她谈合作的人是陆鸣舟。
盛清歌担心的是另一桩事情,“她没有对我和江临的事情产生怀疑吧?”
走进超市,陆斯则自然而然推好购物车,“旁敲侧击了,问你这两天来陆氏谈合作是不是总是自己来的。”
盛清歌:“……”
这两天她就没去过公司,每次都是陆斯则下班之后两人在家谈的。
“那你怎么回答的?”
“小白送你。”
盛清歌点点头。
正值下班时间,每个收银口都排着不短的队伍。
买完东西,挑了个人少的,两人推车过去。
结果前面有人在仔细询问超市赠品活动规则。
盛清歌无聊地看货架上的口香糖,这时手里手机一震,是江临的消息。
江临:【还不理我啊,盛同学?】
【天气预报说明天可能下雪,记得添衣服。】
从她生日到今天,江临每天都会给她发三到五条消息。
她不回复,对方就给她报备生活,图片录像文字,一应俱全。
要么在歌房录歌,要么在国外拍杂志,要么是进剧组拍戏。
比恋爱那阵报备的还仔细。
他到底想干嘛?
盛清歌有点烦躁,点进头像,手指在删除键上停了停,纠结半晌,最后还是没按下去。
“您好,今天超市有活动,您消费满三百,卡里积分可兑换今日赠品,不兑换的话可双倍积分,请问您是要积分还是要赠品?”
收银员的声音把盛清歌思绪拉回。
抬头,看见收银员正笑吟吟看着她。
盛清歌刚刚走神了,就听见赠品还是积分,于是随意说赠品。
陆斯则正在把东西往购物袋里装,此时动作一顿,抬眼看她。
视线是平静的,带着些许询问。
盛清歌正疑惑着,就见收银员弯腰又起身,从底下箱子拿出赠品,顺手塞进他们购物袋里。
购物袋大敞开,最上面的大盒子极其惹眼。
粉色包装。
包装上深蓝色字体写着
弋㦊
:超薄、零感、玻尿酸,50只/盒。
盛清歌:“……”
理性
后面排队的人把东西往前推了, 收银员再次拿起扫码枪。
旁边有大妈笑着聊天打趣,“小两口年轻害羞,这不一个月就能用完的嘛。”
盛清歌脸蹭的一下就热了。
陆斯则动作自然地拎过购物袋,低声对她说, “走吧。”
盛清歌轻嗯一声, 跟在他身侧,没再说话。
两人的氛围越来越微妙, 再不停止这种朝夕相处, 她迟早要陷进去。
盛清歌审视自己一番,最终决定继续当缩头乌龟。
接下来的一路, 两人默契地不提避孕套, 视线也没往袋子里飘。
从电梯出来,和往常一样, 把买的食材放在陆斯则家厨房。
他把今晚要用的食材放在案板边,其余放在冰箱里。最后,袋子里只剩那个粉色盒子。
不得不面对时, 陆斯则站起身, 把盒子从袋子里拿出来。
说没见过有些夸张, 但他的确是第一次拿这个东西,习惯性翻过盒子看说明书。
盛清歌从盥洗室洗完手出来时,看见的就是光风霁月陆医生, 身长玉立在厨房里,低头认真阅读说明书。
还是那个啥的说明书。
就, 又欲又纯情。
盛清歌停在原地, 转身往主卧方向看, 不想现在过去撞破他的好奇心。
直到有脚步声靠近,盛清歌才偏头, 看着陆斯则拿着那盒东西走进卧室。
路过她时还低声解释,“我去放东西。”
“……好。”
有门遮挡视线,盛清歌不知道他把盒子放哪了。
晚饭时,盛清歌把新做好的策划案发给陆斯则。
他每天很忙,本来医院已经事情很多,现在公司的事情又落到他头上。
“陆鸣舟什么时候回来呀?”盛清歌坐在他对面,能看见他眼睑下方有一层很浅的黑眼圈。
陆斯则放下策划书,“他和我保证最多一个月。”
顿了下,他似乎想到什么,缓声问:“和我谈合作,是不是有些累?”
盛清歌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工作太多了……有点辛苦。”
陆斯则怔了怔,把策划案合上放到一旁,温声道:“明白了,我好好吃饭。”
盛清歌笑笑,笑得并不情真意切,更像是对他听话吃饭的鼓励。
她夹了一筷子松鼠桂鱼,而后缓缓说道:“陆斯则。”
对面的男人抬头,“怎么了?”
盛清歌措辞完成,鼓起勇气开口:“从明天早上开始,我不和你一起吃饭了。”
陆斯则嘴角还挂着浅笑,只是拿筷子的手顿住,指尖动了动。
他下一秒就恢复从容,视线扫过面前三菜一汤,玩笑般道:“是这几天的菜不合胃口了吗?”
盛清歌心道,就是因为太合胃口了,她才害怕,害怕自己贪心地想吃一辈子。
可哪有人会心甘情愿为对方做一辈子饭啊。
还不如把美好都留在记忆里。
感慨自己现在真是胆小又悲观,表面依然淡定得体,她说:“不是不好吃,只是觉得不太方便,也不太合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在陆斯则这里没必要找任何借口。
实话实说,对两人都好。
陆斯则点点头,难得没直接答应她的要求,“我知道了,是因为缺少一起吃饭的理由。”
盛清歌盯着他双眼,轻声说:“陆斯则,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他一定明白,他们的关系应该止步于此。
陆斯则眸色微动,错开和她的对视。
他根本抵抗不住她那么热烈直白的目光。
视线下移,瞥到手机屏幕亮起来,弹出家庭群消息。
【父亲】:@陆斯则,周末去泡温泉。
【母亲】:你盛叔叔他们特意为你调整了行程,不准说工作忙!!!
默不作声把手机熄屏,陆斯则视线重新落回到她眉心,模样依旧温和:“我明白你的意思。”
“胃病很容易复发,你以后早上一定要记得吃早饭。”
“好。”盛清歌闷声答应了,接下来吃饭的速度都变慢。
莫名有点离别伤感,好像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一起吃饭.
离别的伤感只维持了一天。
周末,盛清歌就在温泉山庄遇到了“阔别一日之久”的陆斯则。
盛清歌是和父母一起来的,同行的还有陆斯则父母,五个人,两辆车自驾。
陆斯则是自己开车从公司过来的,因此姗姗来迟。
他走过来时,菜都上好一半了。
“抱歉,公司临时开会耽误了。”
陆斯则今天穿一身黑色大衣,里面是米色立领毛衣和黑色长裤,整个人更显温文尔雅。
陆家没那么多规矩,老陆抬头看他一眼就开玩笑说:“自己找地方坐,下不为例。”
陆斯则浅笑点头,又和桌上几位长辈打招呼,最后视线落到盛清歌身上。
以及她身侧的空位。
中式风餐厅,长方形桌子,每侧能坐三人。
两位女主人关系好,要坐一侧聊天,于是另一侧只剩下盛清歌和老盛。
全桌也只剩盛清歌旁边有空位。
两人对视一眼,很生疏地点点头当作打招呼,而后陆斯则就移开视线走过去,在她身旁落座。
老陆看出来两个年轻人气氛尴尬,开口缓解,“哎你俩这么不熟吗?上周不还一起谈成了个合作案?”
老盛也接话,呵呵笑两声,“是啊,我也奇怪,这俩孩子怎么和第一次见面似的。”
盛清歌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下意识偏头往陆斯则方向看。
恰巧,陆斯则也看过来。
两道平静地视线再次撞在一起。
陆斯则收回视线,刚要说话,就听见他母亲出声。
“两个慢热的人碰一起了,一个合作案你就指望他俩玩得好了?”陈女士慢声慢调,颇有揶揄的味道,“那必然是要朝夕相处,最好能住在隔壁,早饭都在一起吃,才能像清歌和鸣舟那样关系好吧。”
盛清歌:“……”总觉得陈阿姨话里有话。
她看过去,果然看见陈女士眼睛微眯,风韵犹存的眉眼里闪烁着八卦光芒。
完了。
……
吃过饭,两家长辈提议去小院走走。
盛清歌和陆斯则作为小辈,跟在四位长辈身后,距离他们五步远,并排走。
如果换作陆鸣舟,这时候早就拉她去房间打游戏了。
前面四位聊得热火朝天,老盛和老陆聊哪家老朋友抱孙子了,两位女士在聊年轻人里出现了哪几匹黑马。
陈女士感慨,“我前两天遇见个小姑娘不错,白手起家,性格好能力强,原本想介绍给斯则来着。”
李菱女士接茬:“结果?”
陈女士说到这里,缓缓回头,往两个小辈身上看。
盛清歌和陆斯则现在都严格遵循彼此不熟的设定,保持半步远礼貌距离,各自看风景。
忽然接收到前方视线,两人又都默契地对上长辈视线,礼貌微笑。
陈女士目光更为戏谑,甚至挑了下眉梢。
仿佛在下一秒就会把撞见盛清歌在陆斯则家吃早饭的八卦风风火火分享给老姐妹。
李菱也看向几乎同步的两人,心里莫名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盛清歌默不作声咽了咽口水,心里也紧张起来。
甚至想好了,如果陈女士真把那天的事情说出来,她就咬死是胃病发作,陆斯则心地善良罢了。
陈女士这时转回去继续说:“结果人家小姑娘早就有男朋友了。”
话题终于转过去。
盛清歌不太明显地呼出一口气。
转了个弯,四周变幽森,竹林之中是一池清澈温泉,冒着蒸蒸热气。
陈女士过去看一眼,满意点点头,对老陆说:“这次找的地方还不错。”
被老婆夸了,老陆那张平时严肃的脸上顿时绽放开憨厚笑容,“那你看看,活到老学到老。”
陈女士摆摆手示意他低调,随后转身看盛清歌,“清歌,我知道你换季容易感冒,外面冷的话你可以回房间泡私汤,等午后温度高点再出来泡。”意思是不用勉强自己陪长辈。
盛清歌微笑说好,然后看向李菱。后者笑着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
盛清歌这才准备走。
这时陈女士又开口了,“斯则你也自己找地方玩,别跟我们这群中年人混在一起了,我们聊不开。”
盛清歌:“……”总觉得陈女士是带着某种目的在说话。
离开长辈的视线,盛清歌整个人都变得轻松。
她放下乖乖女面具,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自由的感觉真好。”
陆斯则走在她身侧,低笑:“是啊,真好。”
她愿意在他面前展现真实的自己,真好。
走进民宿,盛清歌往自己房间去,“我回房间了。”
“今天天气不错,”陆斯则提议,“要不要去小熊猫馆看一看?”
小熊猫馆?
盛清歌站在原地,犹豫起来。
倒不是犹豫想不想看小熊猫,而是犹豫要不要和陆斯则单独出去。
目光落在男人侧颜上。
不知道是环境所致还是一日不见,她竟然再次被那张脸惊艳到。
他今天发型和往日不同,头发往后梳,露出额头,整张脸都展现出来,更能体现五官的优越。
联想到他今天是从公司来的。
所以今天不是温柔的陆医生了,是运筹帷幄的陆总。
理性告诉自己应该拒绝,心里却仿佛有只小鹿,挣扎着偏要往他的方向靠近。
直到,高耸篱笆寸寸坍塌,小鹿迫不及待一跃而出。
盛清歌放弃挣扎,默默宽慰自己,就当是给自己成功谈成合作的奖励。
她点点头:“好啊。”
孕妇
小熊猫馆在半山腰, 允许游客近距离接触。
不是旅游旺季,竹林间游客稀少,偶尔能听见几个小姐姐商量拍照的聊天声。
进来时买了两盒切好的苹果条。
小熊猫都不怕人,坐在竹子做成的爬架上, 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盯着盛清歌手里的苹果, 嘴里发出像小狗一样呵嗤呵嗤的声音。
盛清歌把水果盒打开,拿出一条苹果, 陆斯则就自然地把盒子接过去, 让她能够腾出手摸小熊猫。
小熊猫小心翼翼咬下苹果,咬得咔呲咔呲响, 一脸满足。
盛清歌轻轻摸它毛茸茸的脑袋, 忽然想起来家里也有一位毛茸茸的,她都一天没见过了。
“小九也喜欢吃苹果吗?”
“喜欢, ”陆斯则状似不在意轻声说,“这两天吃饭的时候,它总是盯着你之前习惯坐的位置。”
盛清歌沉默半晌, 听见陆斯则淡声陈述道:“它大概是想你了。”
“……”
盛清歌特别喜欢小动物, 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 满脑子全是那只爱撒娇的边牧。她问:“这次我们要在山庄玩几天,小九自己在家啊?”
陆斯则说:“嗯,给他备好了三天的水和狗粮。”
一盒苹果并不多, 很快就喂完了。
陆斯则把另外一盒打开递给她。
又在竹林里逛了二十分钟,陆斯则一直在帮她拍照。
盛清歌终于发现陆斯则有什么不擅长的东西了, 拍出来的照片简直没眼看。
他长得高, 只把手机往下拿, 把盛清歌一米六八的身高硬生生拍成一六零,头和脸也被放大了一圈。
整张照片全靠盛清歌的颜值和完美的身材比例在支撑。
旁边就有男生因为拍不好照片被女朋友教育了, 此时头点的像只鹌鹑。
所以,当盛清歌走过来要看照片时,陆斯则真的忐忑了几秒钟。
他把手机递给盛清歌,然后找补般,温声说:“你看看满不满意,不满意的话我重新拍。”
盛清歌拿过来一看,直接沉默了。
“这个……”盛清歌顿了顿,指腹在屏幕上把照片放大、放大完又缩小,措辞说,“没关系,已经很好了。”
陆斯则:“……”
他思索片刻,“等我几分钟,我找一下摄影教程。”
盛清歌笑出声:“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紧张?”
陆斯则也笑:“担心你说我。”
盛清歌看他,及时止住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其实她想调侃他一句,真看不出来、陆医生竟然有妻管严的潜质。
陆斯则看出来她欲言又止,问:“想说什么?”
盛清歌摇摇头:“我教你。”
陆斯则学东西很快,还会举一反三,一分钟不到就掌握男友拍照要领。
最后,两人站在竹制滑滑梯前面,和数只小熊猫拍了一张自拍合照。
盛清歌伸胳膊拿手机,陆斯则站在她身侧,膝盖弯曲以和她等高。
女生往他的方向微微倾斜,比了个耶的手势。
陆斯则很少拍照,也不会摆动作,在镜头里显得有些僵硬。
盛清歌教他,“左手可以做点动作,比如最简单的剪刀石头布三选一。”
陆斯则轻嗯一声,抬起左手,在她已经摆出剪刀的情况下、张开手掌,对镜头微笑。
盛清歌没注意到他幼稚的小浪漫,以为他是在摆挥手的姿势。
按下拍摄键,咔嚓一声,两人第一张合照完成。
她很满意这张照片,直接给陆鸣舟发过去。
时间接近中午,两人准备往回走。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有孕妇摔倒了!”
凉亭方向传来女生求救的喊声。
快步走到凉亭时,看见两个年轻女生就在凉亭出口。
呼救的女生慌得脸色惨白,她跪坐在台阶上,手掌垫在摔倒女生的后脑勺下面。
在盛清歌看清地上孕妇之前,陆斯则已经迈步走过去,半蹲在孕妇身边。
地上的孕妇发丝凌乱,但盛清歌依然觉得她眼熟。
来不及多想,她先拨通120,简短说了位置以及有孕妇摔倒可能会流产。
孕妇还有意识,腹部剧烈的疼痛让她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口半张着喘粗气。
陆斯则给她号脉,片刻后抬眼问坐在地上的女生:“怀孕三个月?”
女生愣愣的,缓过神来后重重点头,又把孕妇面上的发丝拨开。
盛清歌也走过去,这时才确定认出来躺在地上的孕妇,是曲蔓。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江临的吧。
盛清歌走到陆斯则身边蹲下,“她怎么样了?”
陆斯则低声说:“怀孕三个月,目前脉象来看有轻微流产迹象,需要尽快治疗。”
附近没有药店,他也只能等救护车赶来。
陆斯则站起来,把外套脱下来,盖住孕妇下半身。
脸色惨白的女生连忙道谢:“太感谢了太感谢了。”她都没考虑到天气太凉。
陆斯则轻声说:“没关系,你多和她说话,确认她意识清醒。”“她父母或者配偶都在哪里?可以和家人联络一下。”
女生开始和曲蔓说话,“曲蔓、蔓蔓,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你男朋友电话是多少?你这都这样子了,他都不来看看吗?”女生和曲蔓是同事关系,并不知道曲蔓一直隐瞒不说的男朋友其实是江临。
听见“曲蔓”这个名字,他不禁低头看盛清歌。
盛清歌也站起来,对上陆斯则的视线后,点点头。
她刚才也听见他说了,曲蔓已经怀孕三个月。这代表江临很早之前就出轨了。
陆斯则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盛清歌却弯了弯嘴角,只是眼底没有丝毫笑意,仿佛那强颜欢笑只是为了让他安心。
救护车来的很快,医生们把曲蔓抬上车,这时女生走来陆斯则面前,语气恳切:“您是医生对不对?”
陆斯则看盛清歌一眼,回答:“是。”
女生双手合十、也知道自己的请求唐突,声音又弱又卑微:“您医者父母心,陪我们一起去医院好不好?我和曲蔓只是同事,我现在联系不到她家里人了,不知道怎么办。”她担心自己负不起责任。
这份请求并非必需品,更何况医生已经来了。
如果不是曲蔓和江临的关系,陆斯则会直接拒绝。
眼下,他想问问盛清歌的意思。
女生这时也察觉到这位医生似乎更听女朋友的话,果断转身求盛清歌:“美女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
盛清歌说:“我陪你们去医院。”说完,她转头看陆斯则:“你先回去吧,帮我和我父母说一声。”
陆斯则:“我和你一起。”
……
救护车只能随行一名家属,盛清歌和陆斯则先回民宿开车。
车停在院外,院子里的四位长辈交谈正欢,没发现他们离开。
路上,盛清歌坐在副驾驶,说:“我想看看江临会怎么对待这个孩子。”
陆斯则:“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盛清歌冷静分析:“曲蔓家里是很平常的家庭,江临或许会喜欢她,但是一定不会娶她。”
正赶上一个红灯,陆斯则缓缓踩下刹车,扭头看她。
他想起陆鸣舟一年前说的话。
“小盛子就是被那张脸迷惑了,江临明显是看上她家世,想借着盛氏和私生子打擂台!”陆鸣舟当时义愤填膺,仿佛自家好白菜要被猪拱了,“哥你快回来啊,你暗恋八年的女生马上就要变成别人老婆了!”
其实那天陆斯则回来了。
他开车到盛家园区,刚准备下车和盛清歌见面,就看见盛清歌小跑着从大门悄悄出来。
那是冬季,树枝上覆一层白雪,风一吹,雪花就落在发梢上。
女生雀跃地往园区外小跑,却在即将到达停车区时,脚步放慢,而后坐进红色跑车副驾驶。
鬼使神差地,陆斯则平生第一次做并不正人君子的事情。
他跟踪了盛清歌,一路跟踪到民政局。
他就坐在车里,看着盛清歌和江临走进民政局,没多久两人就出来。
面对江临时,盛清歌始终表情淡定。
而当江临一转身,女生就控制不住笑起来,眉眼间全是嫁给心爱之人的欢喜。
他驱车离开,回到陆家老宅,赶在盛清歌对父母摊牌之前,说想将婚约取消。
红灯转绿,陆斯则收回思绪,盛清歌也在继续分析。
“他一向把感情和事业分得清清楚楚,也总有一套自己的逻辑。江家他一定要继承,而他父亲偏爱私生子。”
江临是有天赋的歌手演员,却不是一个优质的商人。盛清歌也见过他恶补金融知识,分析案例学习,但效果平平。这代表,他必须依仗妻子一方的权势。
陆斯则说:“这是他的个人选择问题,但是我依然认为忠诚是婚姻的底线之一。”
盛清歌赞成道:“你说得对,所以以后有机会我真的想找江临聊一聊,看看他怎么解释自己出轨这件事情。”
这句话说出来时,车子刚好转弯开进医院。
陆斯则玩笑般说道:“到时候可以叫着我吗?”
盛清歌:?
陆斯则回答:“我也好奇他的那一套对婚姻不忠诚的逻辑是什么。”
盛清歌打趣他:“你不会跟他学这些不好的东西吧?”
陆斯则:“不会。”
曲蔓的孩子并无大碍,医生说多亏救护车到的及时,否则真的很有可能流产。
盛清歌走进病房,曲蔓正在输液。
她比酒店那天看起来胖了一些,眼睛里也疲惫。尤其是看过来的目光,不似之前的活泼灵动。
看清是盛清歌,曲蔓顿时红了眼睛。
盛清歌神色很淡,可以说是面无表情。她走到病床边,淡声问:“他知道吗?”
曲蔓眼泪流出来,顺着眼角直接滑落到枕头上。右手打针没法动,她就用左手捂脸,想把眼泪擦干。
眼泪止不住的流,她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压抑不住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盛清歌就站在原地,不为所动,耐心等她哭完。
同事都慌了,这时候也看出来些什么,颤颤巍巍举手:“要不……那个我还是先出去吧。”
盛清歌抬头看一眼,确认病房有监控,浅笑着朝她点点头:“好。”
同事一出去,陆斯则就从门口进来。
曲蔓哭声慢慢变小,她缓缓把手臂拿下去,露出哭红肿的一双眼。
她抽噎着说:“清歌对不起。”
盛清歌好脾气地又问一遍:“江临知道吗?”
曲蔓摇摇头,迟疑片刻、又点头。
盛清歌都被气笑了,“曲蔓,生养孩子不是开玩笑。”
“他知道,他让我打掉。”曲蔓吸了吸鼻子,说:“我骗他说已经打掉了。”
盛清歌记得孕早期和孕晚期都是不适合同房的,她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她委婉问:“那这三个月,他都没有发现吗?”
曲蔓这次声音平静下来了,说:“我和他已经二十三天没有联系过了。”
她并不好意用“分手”两个字,因为她和江临连男女朋友都算不上。
盛清歌气得差点骂脏话。
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她盯着曲蔓,心一狠言辞犀利冷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把孩子生下来,用你那一个月扣完房租只剩两千的工资把他养大吗?”
“你是疯了吗?”
盛清歌真的不理解曲蔓,怎么因为一个男人就愿意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
曲蔓没想到盛清歌会说这么重的话。
从相识以来,盛清歌有教养懂分寸,从来不因为是盛氏继承人就高人一等,平时出行购物时也没有任何优越感。
她会和追星小姐妹一起吃路边摊,也会狂砸几万只为囤江临的杂志。
她们都知道,盛清歌几乎不穿商场打折几十块一件的衣服,但是盛清歌依然会在店里和她们一起试衣服,只因为她们是朋友,在一起逛街聊天。
等她回过神来,盛清歌已经准备离开了,只淡声留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如果这个孩子真的生下来,你能不能自己把他养大。”
曲蔓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眼泪再次滑落,这次她没发出任何声音。
走出病房,盛清歌把鸭舌帽帽檐往下压了压,和陆斯则一起上车。
她给江临打电话。
江临接电话很快,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清歌?”
盛清歌冷声说:“有人怀孕了,你知道吗?”
江临一滞,随后吊儿郎当的男声沿着听筒传过来:“怀孕?总不会是你怀孕了。”
他声音不大,但是车子里安静,盛清歌和陆斯则又距离不远,所以这句话也传进了陆斯则耳朵里。
陆斯则面上表情未变,只有搭在方向盘上的那只手、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性格
盛清歌语气严肃:“江临, 我能给你打电话,就代表这是我确定的事情。”
江临笑意收敛几分,声音依然平和,带着哄人和偏爱的意味, “她去找你了?你不用管她, 我过两天回去就和她讲明白,你放心。”
盛清歌丝毫没被撩拨到, 相反觉得他这副不负责任的嘴脸极其恶心。
“本来你们两个的事情我根本不想插手, 但是曲蔓之前也是我朋友,这就算是我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你好好劝她, 让她把孩子打掉。”顿了下, 她补充,“趁月份还小。”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才说:“行,我会去劝。”
江临叹了声气,无奈道:“清歌, 我以为你知道后会很生气。”她这么平静, 让他实在捉摸不透。
盛清歌不想和他多说, “没什么可生气的,左右你们两个以后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她把电话挂断。
车里突然安静下来, 盛清歌把手机静音,不想理会江临发过来的废话。
陆斯则问:“直接回去还是找地方发泄一下?”
“哪里有发泄的地方?”盛清歌往窗外看, 下一秒, 她反应过来, “没关系,我回去打两把游戏就好了。”
在阳台哭完那天盛清歌就告诉自己, 以后再也不要因为江临而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虽然现在还是不可避免的一点点说不出的负面情绪。
她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陆斯则未置可否,换了个说法:“想不想玩一会儿再回去?”
盛清歌心道陆医生果然很会和女孩子沟通,同时诚实回答:“想。”
……
二十分钟后,陆斯则带她来到距离最近的一家拳击馆。
拳击馆不大,门面新,看着是新开的店。
陆斯则也没来过,一路都跟着导航。推开玻璃门进店,玻璃门上的风铃摇了摇,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时,对面烧烤店冲出来一个青年,热情地笑着朝这边挥手:“哎竟然来人了。”
青年三十出头,一身运动装,身高一七五左右,底盘很稳,隔着衣服都能看出来身材练得结实。
他走过来,见顾客是一对情侣,便问:“咱需要教练吗?”
拳击馆面积不大,设备整洁,地板干净,站在大厅就能把拳击室一览无余。
陆斯则回答道:“不用教练。”
老板了然:“行,一小时三十,里面东西随便用,就是损坏赔款。有事叫我,我在对面烧烤店。”
老板说完又走了,心思根本不在店里。
盛清歌笑了笑,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你平时看着太斯文了,我都忘了你还有这项技能。”
“斯文?”陆斯则看她,讶异重复她的话。
盛清歌点点头,和他面对面站,目光在他面上打量:“难道不是吗?”
陆斯则垂眸,摇摇头,浅笑道:“还是不要对我有这种误会比较好。”
“为什么?”
“怕你以后发现我和你想象的样子不相符,会失望。”
陆斯则把拳击手套递给她。
盛清歌自己戴上一只,另一只只能由陆斯则帮忙。
男人走近,一手握住她手臂一只手拉扯带子把手套扣紧。
“你当时学的是什么拳啊?”
“综合格斗,”陆斯则带她到沙袋前,“你是来发泄的,不用想那么多,凭直觉打也可以。”
盛清歌说:“我觉得我学一学也好,可以防身。”
陆斯则看她一眼,淡淡道:“那需要从基础身体素质开始练习,比如跑步。”
盛清歌:“……”
陆斯则笑:“以后晨跑我喊你一起?”
盛清歌跟在他身侧,底气不足,“你让我想想。”
陆斯则知道跑步对她而言无异于酷刑,她愿意每天傍晚去公园对面里散步已经很不错了。
他把站姿和注意事项强调好,然后就给她做示范。
陆斯则早就把毛衣脱掉,里面是白色短袖打底。他胳膊用力,手臂肌肉绷紧,线条非常漂亮。
“砰砰砰”连续几声,在空旷人少的场子里尤其明显。
盛清歌震惊地嘴巴都半张开。
陆斯则看起来没有明显肌肉,身材是很养眼的匀称,竟然也这么能打啊……
盛清歌开始尝试。
起初还有点放不开,动作总收着一股力气。
陆斯则很耐心地指导,最后看起来终于有点模样了。
基础知识教完,陆斯则提出要和她对打。
盛清歌刚看过他对着沙袋有多么凶残,自然不愿意。后退半步连连摇头:“不用了,我真没生气,而且现在心情非常好,我看沙袋就很好。”
陆斯则被她逗笑:“我不会欺负你,让你单方面打我。”
盛清歌有点心动,变本加厉地问:“那如果我真的打伤你了,你会生气吗?”
“不会。”他把眼镜摘掉,往远走几步弯腰放在地上,之后重新戴上拳击手套,站在女生面前。
盛清歌微微抬头,看准他手套位置,用力打过去。
陆斯则就给她当靶子,格挡掉她的每一次进攻,慢慢往后退。
体内细胞像是苏醒了一般,愉悦地叫嚣,盛清歌第一次体会到运动的快乐。
与之而来的还有和江临的过往。
每一次偷看和怦然心动,每一次因为喜欢而产生的自卑。
最后想起曲蔓肚子里的孩子。
她不愿意想象那些淫.靡的画面,也不愿意脑补曲蔓在床上是怎样被江临诱哄着不做措施。
她额头渐渐渗出汗珠,鬓边发丝被打湿成一缕一缕的。
盛清歌总是对自己的身体没有直观把握,经常因为各种事情就透支身体。眼前的打拳也是。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沉思很久时,身体累的有些撑不住,眼前都发黑。
盛清歌穿着粗气,停下,弯腰休息。
陆斯则立刻摘掉手套扶住她肩膀,俯身看她脸色,“身体不舒服?”
盛清歌摆摆手,转身往旁边走,“没事……”
话音还没落地,脚下就传来咔嚓一声。
盛清歌这下彻底清醒了,连忙抬起脚,然后僵硬地把视线移到脚下。
是陆斯则的眼镜。
被她踩扁了。
盛清歌一拍额头,“对不起对不起。”
她没敢看陆斯则脸色,担心看见他满脸黑线。
会生气的吧……
“没关系,重新配一个就好。”陆斯则却用很不在意地语气说,随后弯腰把眼镜捡起来。
镜片没碎,只是镜架被踩变形。
他一边用手机搜索附近眼镜店,同时抬眼看盛清歌一眼。
女生满脸愧疚,双手合十跟他诚恳道歉。
陆斯则浅笑,“我双眼都是两百度,不戴眼镜影响并不大。别自责了。”
盛清歌感慨:“希望有一天我能有机会帮助你,这样我心里会好受点。”
把她的外套递给她,“现在就有机会。”
“嗯?”
陆斯则:“帮我选眼镜。”
……
盛清歌真的没想到,陆斯则也有选择困难症。
她以为这种大佬都是目标明确、做事毫不拖泥带水的高效率人设。
听她说完自己的想法,陆斯则笑着说:“其实我是个很少主动争取的人。”
盛清歌看他:“但是你读到了博士。”这么上进,与佛系不符。
陆斯则:“我读书期间只有看文献做实验,没有申请过任何奖项,几乎没参加过活动。”除了刚出国的时候,他有目的地改变自己,逼迫自己加入到人群当中,磨炼出一身在任何场合都能保持的游刃有余。
“那在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上呢?”盛清歌问:“如果你遇到了喜欢的女生,也不会主动追求吗?”
陆斯则点点头:“这个我可企恶裙八八三〇妻柒勿三溜更新本文以用事实举例回答。我遇到过喜欢的女生,并没有主动追求。”
盛清歌八卦地问:“然后呢?”
陆斯则说:“她结婚了。”
盛清歌神色稍顿:“……抱歉啊。”
“没关系,”陆斯则把她选出来的几个眼镜框拿过来,试戴一番,问盛清歌:“你认为哪个比较好?”
盛清歌客观评价:“我看第一个比较顺眼,可能因为他和你原来的眼镜最像。”
陆斯则点头,把镜框递给老板。
老板去做眼镜了,话题又转回来。
盛清歌好奇地问:“你喜欢的女生是你同学吗?”
“是。”
他一副已经放下的淡然表情,让盛清歌敢继续发问了。
“我好奇你为什么没有主动追求她,是因为性格吗?”
陆斯则平静地说:“因为她有喜欢的男生。”
“这个意思是,如果她没有喜欢的人,你是会去追求的?”
陆斯则思考片刻,回答:“可能吧,但是会顺其自然,在安定下来之后再去见她。”
盛清歌点点头,心道陆斯则单身这么多年,果然是有原因的。
所以,他那晚对她借位吻,以及问她愿不愿意当他女朋友,到底是因为什么?
酒后冲动?一时兴起?还是已经放下过去想要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陆斯则不记得那晚的事情,盛清歌也找不到合适时机问他。
正想着,手机铃声打乱思绪。
陆斯则接起电话,“爸。”
老陆在那边问,“你在哪儿呢?还有清歌也不在,别告诉我你俩是一起出门的!”
盛清歌无意偷听,只是两人距离太近。
她在心里叹了声气。
果然,尚且不说她忘不掉上一段阴影、无法相信男人对恋爱关系的忠诚,就是眼前最直观的外界矛盾也无法解决。
陆叔叔和陈阿姨一定不会同意她和陆斯则在一起。
她的及时止损相当明智。
结果下一秒,她听见老陆说:“你妈都告诉我了,你这小子……”
后面的话盛清歌没听清,因为陆斯则及时站起身,往店外走。
老陆在电话那边喋喋不休:“你这小子还真是像极了你爹我年轻时候,心里憋那么多事儿也不怕把自己憋着!”
“我就说你怎么可能同意联姻?合着惦记人家小姑娘好几年了!”
陆斯则说:“是,你们同意吗?”
老陆无奈:“如果我们说不同意,有用吗?”
陆斯则回答干脆:“没有。”
老陆:“……”
啜泣
回到民宿时, 四位长辈已经更换了聊天地点,从泡温泉变成下围棋。
刚刚听见电话里老陆语气不太好,盛清歌下意识就和陆斯则保持距离,离他两步远。
只是二人这幅模样, 实在没人相信他们什么也没发生。
陆斯则的外套变得皱皱巴巴, 眼镜换成新的,头发也比早上凌乱几分。
盛清歌面上的淡妆没有了, 因为她打完拳出汗, 她便直接洗了把脸。
陈女士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几个来回,强行压下嘴角姨母笑, 挑眉打趣:“去打架了?”
李菱女士就严肃很多, 她往盛清歌脸上看一眼,没说话, 倒是把盛清歌看的一阵紧张。
陆斯则上前半步,温声说:“去山下走了一圈。”
陈女士:“哦,然后一时兴起就去配了副眼镜。”
“是。”
盛清歌在长辈面前非常拘谨, 无论陆斯则说什么她都点头。
陈女士和李菱对视一眼, 然后说:“快回去休息吧, 你看把清歌累的。”
李菱眉心微蹙,看向盛清歌:“下午好好休息,就在房间里。”
盛清歌心里一颤, “好。”
回房间泡了一会儿温泉,这时候身上还没什么累的感觉。
而等她午睡一觉醒过来, 身上肌肉酸痛, 让她联想到学生时代跑完八百米之后的第二天清晨。
午后阳光照进来, 暖洋洋的。盛清歌躺在床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手臂肩颈都酸软无力。
手机震动, 笔友消息弹出来:【今天天气很好。】
盛清歌:【我这边天气也不错~】
【就是我现在手臂好酸】
“咚咚咚”
盛清歌退出软件,翻身下床,把手机顺手揣进睡袍口袋里。
“爸爸。”看清门外的人,她侧身,让老盛进来。
老盛一如既往地肃穆,走到沙发坐下。
盛清歌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就乖巧站在原地。
“坐吧。”老盛看她一眼,而后端起茶杯。
盛清歌坐在沙发侧面,腰背挺直,坐姿很端庄。
老盛直接开门见山:“你和江临的感情是不是出现问题了?”
盛清歌一怔,模糊地回答:“还好。”
老盛把手里文件啪一下拍在茶几上,上面赫然是那天他们在酒店里的照片。
江临和曲蔓的开房记录都被一一调出来了。
盛清歌不敢和老盛对视,视线落在那一沓文件上,屏住呼吸。
老盛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随后叹了声气,语重心长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连爸爸妈妈都要瞒着啊?”
盛清歌低头,闷声说:“对不起。”
老盛是个暴脾气,当下急得嗓音变大:“你对不起的只是我吗?一年前任性的是你,现在维系不好一段婚姻的还是你!”
盛清歌垂着脑袋,一副任他教育的顺从模样。
老盛强行压下脾气,“趁这件事情还没闹大,过一段我找个由头让你们俩离婚,别闹的让外人看笑话。”
别让外人看笑话……
盛清歌点点头,心里竟然变得平静。
赌气一般,她说:“我知道了,我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不牵连您的面子和外界舆论。”
声音不大,但清晰、冷静,比之前的每一次硬气太多。
老盛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觉得她这幅态度是在不服气。
他顿时疾言厉色道:“你现在这是什么样子?这次回去就搬回家来住!”
“在外面呆久了连规矩都忘了!”
盛清歌抬头,神色平静:“我不回去。”
老盛深吸一口气,站起来,音量又提高,近乎训斥:“你不回来你去哪?你衣食住行哪一个不是我给你的?你要是不姓盛,你现在能有地方住?”
盛清歌也站起来,掷地有声地说:“我有。”
老盛满身气势在这一刻僵住,看着面前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学会顶嘴的女儿,又气又恼。
盛清歌一字一句说:“我大学时候用奖学金和参加设计比赛的奖金,在不太好的地段买了一套面积很小的单身公寓。”
“没用您的钱,也没用拍戏的钱。”
“那是我自己赚的。”
在老盛越来越愤怒的目光下,盛清歌继续说:“我早就把这些年您在我身上花过的钱一笔一笔算出来,我会慢慢换给您,盛董事长。”
老盛只觉怒气在往头上冲,手像不受控制一样,直接抽到盛清歌脸上。
啪的一声,盛清歌被打的身子往一边偏,咬牙没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脸颊火辣的疼,原本白皙的脸颊当即就红起来,上面的巴掌印非常明显。
老盛愣在原地,手在发颤,盯着女儿倔强的样子,终究是说不出口道歉的话。
盛清歌闭了闭眼睛,没顾及凌乱的长发,往茶几方向走两步,弯腰拿起桌面上的照片和文件,“盛董事长,我和江临已经离婚,考虑到舆论影响才没有对外公布。”
“至于没有向您和母亲说明,是因为不想听到您刚刚说的那句话。”
老盛每次都控制不住脾气,说完的话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盛清歌很了解他,提醒道:“男人出轨从来都不是女人的错。”
“一年前是我任性,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认为这段婚姻是因为我而失败的。”
“只是您下意识的想法,真的很让我失望。”
老盛眼睛瞪圆,“你什么意思?”
他紧紧盯着盛清歌,唯恐自己的出轨被女儿知道。
盛清歌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眼神有些茫然,“我什么意思?”
老盛松了一口气,厉声道:“我不管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一点教养都没有了。我也不管你房子是怎么买的,这周末前如果不搬回家,你以后都不用再回来了。”
说完,他气冲冲离开,门都没关严。
盛清歌站在原地,双臂垂落在身体两侧,一瞬间浑身的力气都被卸掉。
她想往床边走,却怎么都挪不开步子,两条腿像是发麻了,又仿佛是失去了知觉,她控制不了自己的两条腿。
盛清歌只能缓缓蹲下,抱住自己肩膀、越抱越紧,指腹用力扣住肩头,同时把低头,把脸埋在臂弯里。
就保持这样蜷缩的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盛清歌。”
盛清歌缓缓抬头,余光先是看见黑色长裤、随后是灰色衬衫。视线再向上,她看清是陆斯则。
他刚洗过澡,头发干净柔顺,碎发扫在额前。
眼镜后的眉眼仿佛被描摹过,浓墨重彩黑白分明。
盛清歌鼻子忽然酸了,刚刚在和老盛吵架时她都没想哭的。
“陆斯则……”一开口,声音不受控制带着哭腔。
陆斯则注意到她脸颊上的巴掌印,抬手把她散在面前的头发往后理,用手背小心翼翼轻碰她脸颊,“是谁打的?”
他的手背比较凉,至少比盛清歌此时脸颊的温度低。
“陆斯则。”盛清歌只是唤他,然后吸吸鼻子,控制不住地啜泣。
她低下头,想抑制住哭声,肩膀却不受控制地抖。
“清歌,”陆斯则单膝跪在地上,慢慢把她揽到怀里,手掌在她后背轻拍,温声说:“难过就哭出来。”
男人怀里是盛清歌熟悉的清冽苦涩气息。
安静了一会儿,盛清歌乱成一团的情绪终于透过些许光亮,理智也回归。
她缓缓从他怀里出来,抬头看了眼门口,低声说:“先帮我把门关上。”被双方父母中的任意一个看到都会造成一场闹剧。
陆斯则揉揉她发顶,然后松开她,“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拿个冰袋。”
“嗯。”盛清歌又恢复把自己蜷缩起来的样子。
陆斯则再回来时直接把门反锁,他俯身握住盛清歌手臂,把她从地面拖起来,“蹲了很久了吧。”
盛清歌腿都麻了,挪动了下步子,却只挪动小半步。
她问:“你怎么知道?”
陆斯则把冰袋放在茶几上,随后在她面前半蹲下,掌心覆在她小腿上轻揉。
盛清歌下意识就要躲开,却被他固定地纹丝不动。
“别动,”陆斯则低声说,“我刚刚路过,看见你蹲在地上。”
他敲门敲了两遍,盛清歌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走到她身边,在喊第二次时她才抬头。
隔着一层布料,盛清歌依然不太自在。
但是陆斯则力道不轻手法专业,表情也一丝不苟,总给人一种他在行医的错觉。
揉捏完,两条腿变得比刚睡醒时还轻松。
陆斯则站起来,目光落在她脸上,“要不要喝水?”
盛清歌点点头。
陆斯则先是倒一杯温水给她,然后又泡了一壶玫瑰花茶。
盛清歌走到落地窗外,每个房间的私汤就在这里,是露天的。
她蹲在池边,捧着水杯喝了两口,然后把水杯放在木架上,指尖垂落在水面上,有意无意地拨弄水玩。
陆斯则也过来,半蹲在她面前帮她敷冰袋。
冷气丝丝靠近,盛清歌不受控制地往后躲,陆斯则就用另一只手覆到她后脑勺、固定住。
两人之间不过二十公分的距离。
盛清歌视线躲闪开,“我自己来吧。”
“我是医生,还是我来吧。”陆斯则和她拉开一些距离,手却没松开。
盛清歌无法反驳这个理由,只能把身体前倾一些,想让陆斯则省些力气。
“我和我爸吵架了。”盛清歌深吸一口气,“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我为什么住在那间单身公寓里?”
陆斯则注视着她,“为什么?”
“因为只有那个公寓是用我自己的钱买的。”盛清歌抿抿唇,说:“他每次教育我的时候都会强调,我的一切都是他给我的,所以我应该乖乖听话,不可以拒绝他们的任何安排。”
一旦有人给予她善意与帮助,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愉悦,而是思考如何才能够报答他、或是有什么机会能够还给他同样的帮助。
盛清歌小时候只知道自己很累,甚至以为所有的小朋友都和她一样累,人生的意义就是要让身边人满意。
如果能够得到夸赞,便是对她最大的肯定。她终其一生,是为了要活成父母所期待的模样。
她对身边的一切都很好,除了她自己。包容与忍让一向是能让她自己心安理得的最简单方法。
直到后来有一次偶然在一本书里得知,她这是讨好型人格。
人夫
今天天气很好, 天空是纯粹的蓝,万里无云,空气带着深秋独有的味道。
陆斯则把冰袋拿开一些,仔细看了看, 然后把冰袋换了一面, 再次轻轻覆上。
“法律规定父母有责任抚养子女成年。”
安慰人的方式有很多,盛清歌第一次见有人用法律安慰的。
她牵了牵嘴角, 看着他, 轻声说:“有时候我会觉得他说的对,因为他带给我的物质基础的确超过了平均水平。”超出的那一部分, 也就是老盛让她偿还的。
和偌大的盛氏相比, 她又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于是只能用婚姻偿还。
陆斯则未置可否, 眸光从她脸颊移开,和她对视。
两人坐的距离很近,盛清歌双臂环膝, 一瞬不瞬盯着他看。
陆斯则眸色深沉, 鲜少有情绪能透过那副长年累月的温和而流露出来。
他说:“即便是现在, 我依然赞成你一年前逃婚的决定。”
盛清歌迟疑片刻,眨了下眼睛。
陆斯则继续说:“每个人想要的东西不一样,这些东西也没有统一的标准来进行衡量。”
“没有人理应把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强行施加到别人身上, 即使是顶着为她好的名义。”
“你做的是对的。”
盛清歌忽然眼眶发热,眼睛也变红。
陆斯则温柔地弯起眼尾, “我给你讲个有趣的事情, 想不想听?”
她吸吸鼻子, 点头。
“前几年陆鸣舟不想接手公司时候也找我闹过几次,说我白拿股份不干活。”
盛清歌记得这件事, 那时候陆鸣舟才大一,正和她在网吧打游戏,被老陆一个电话通知一周后进公司。他当即跑出去打电话鬼哭狼嚎大半天。
没想到是在给陆斯则打电话。
盛清歌笑:“然后呢?”
陆斯则说:“我没同意,他就趁暑假来国外找我理论,还要替我向学校递交退学申请。”
“再然后?”
“被我打了一顿。”
盛清歌笑出声:“真的假的啊?”
陆斯则点点头:“真的,因为都闹到我导师那里了,几乎整个实验室都知道这件事。”
盛清歌打趣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暴力的,我以后会记得不得罪你的。”
陆斯则很自然地说:“没关系,我又不会和你生气。”
这句话说的太轻飘飘,轻的仿佛一根羽毛,缓缓落在小鹿鼻尖上,痒痒的。
盛清歌定定看了他眼睛几秒钟,对方注意力都在她脸上伤痕上,没和她对视。
她视线下移,沿着高挺鼻梁落到嘴角,又继续往下,看见他的喉结、以及衬衫衣领后的锁骨。
“陆斯则。”
“嗯?”
盛清歌移开视线,“盛董事长说,江临出轨是因为我没能维系好一段婚姻。”
陆斯则似乎想到了什么,指尖动了动,面上神色未变,“出轨是个人道德问题,不应该把过错归因到伴侣身上。这是我的观点。”
盛清歌看他:“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啊?”
陆斯则看她的眼睛,“是。”
盛清歌思考片刻,问:“你介意我和你讨论一些限制级话题吗?”
陆斯则:“不介意,当然,前提是你不会感觉到被我冒犯。”
盛清歌措辞半晌,道:“其实算是一个采访吧,想听一听男生的观点。但是身边能让我问出来这个问题的男生,除了陆鸣舟,就只有你了。”
“嗯。”
盛清歌缓缓说道:“江临之前对我说,他说对于男人来说,爱和性是可以分开的。”
陆斯则表情很认真,不会给人带来任何不适,仿佛只是在讨论很平常的话题。“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是在我这里,这二者没办法分开。”
盛清歌追问:“那如果一直没办法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呢?男生可以接受一直没有性.生活吗?”
“可以。女生不是也可以接受?”
盛清歌说:“但是江临还说,男性的先天欲望大于女性。”
这两天她偶尔无聊就会思考江临出轨的心路历程,难免想到半年前他某次的酒后吐真言。
当时她都没在意,在床边照顾了一整夜,只以为江临是喝醉说胡话。
陆斯则没否认这一点,轻笑:“这个我没办法比较。不过人和动物的区别之一就在于人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欲望,行为不会被繁殖本能所操控。”
盛清歌没再说话,陆斯则也把冰袋拿下来。
她的脸还红肿着,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被打了。
“我们回家吧。”陆斯则转身收拾,忽然来一句。
盛清歌都没反应过来,抬眼看他:“什么?”
陆斯则浅笑,声音半分玩笑半分认真:“我说,我带你私奔。”
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盛清歌心跳还是快了一拍。
她配合道:“好啊,那我去收拾东西。”
陆斯则拉她站起来,“那说好了。十分钟后我来找你。”那姿态好像真的要收拾东西十分钟之后就走人。
盛清歌都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了,仰头看他,“你认真的?”
双方父母都还在山庄,即使是她和老盛发生了冲突,在此时提前离开也于礼不合,更何况还有另外三位长辈,他们又没和她发生冲突。
陆斯则微微俯身,直勾勾看着她,一本正经询问:“你是指私奔、还是说今天回家?”
盛清歌脸颊发热,勉强压下羞赧,“当然是说今天回去!”
陆斯则:“真的,十分钟之后我们就走。”
盛清歌:“那有正当理由吗?”
陆斯则略一思索,道:“就说陆鸣舟被人打伤住院了。”
盛清歌:?
十分钟后,老陆和陈女士送二人上车。
老陆还怪不好意思的,“麻烦清歌了,还折腾你去看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老二。”打架就打架,竟然还打输了!
盛清歌满头雾水,都搞不清楚陆斯则到底是不是在说谎了,只能出声附和说不麻烦。
这时陈女士姗姗来迟,一把推开老陆,挽住盛清歌胳膊,悄声说:“别跟你爸一般见识,他更年期,回头我和你妈教育他。”
她没说,李菱和老盛已经在房间吵翻了。
盛清歌弯弯嘴角,实在笑不出来。
陈女士亲昵地说:“怕你误会,我先跟你说一句。”
盛清歌:“您请讲。”
陈女士看了眼陆斯则方向,又看她:“你觉得我大儿子怎么样?”
盛清歌礼貌笑笑:“陆医生人很好。”
陈女士叹了声气,悔不当初,“一年前也是我考虑不周,应该先算计好给你俩制造几场偶遇的。”
盛清歌:“……”
在快要走到车边时,陈女士又说:“不过现在也不晚。”
盛清歌扭头看她。
陈女士对她眨眨眼:“你是个聪明孩子,阿姨相信你听明白了。”她拍拍盛清歌手臂,说:“也别有压力,顺其自然。当然,我和你陆叔叔也没有当棒槌的爱好,你俩尽管自己思量。”
陆斯则把副驾驶车门拉开。
陈女士声音恢复正常音量:“行了,你们快走吧,到了跟我说一声鸣舟活得怎么样了就行。”
“……”
车子驶出一段路,盛清歌脑海里还是陈女士那句话。
意思太容易理解了。
无非是,如果她和陆斯则想在一起,他们不会反对,让她放心。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忽然提起这件事情,但是盛清歌总觉得,陆斯则父母的态度与他本人关系密切。
思绪收回,导航提示即将到达高速收费路口。
盛清歌看了眼手机屏,目的地是医院。
“陆鸣舟真被揍了啊?”
陆斯则轻嗯一声,“真的在医院,半小时前给我发的消息。”
盛清歌:“……”
他也是沉得住气,亲弟弟被揍了,还能坐在温泉池边陪她聊那么久。
“严重吗?被谁揍的啊?”
陆斯则:“医院医生说没什么事了。左胳膊脱臼,身上有几处淤青。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到医院时太阳已经在往山头落,夕阳落在走廊地砖上,反射出刺眼光线。
住院部六楼vip病房,陆鸣舟正站在窗户前思考人生。
陆斯则走进去,公事公办道:“身体怎么样了?没事的话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回家养病。”
陆鸣舟转过身,一秒从冷漠脸切换到撒娇模式,“哥你怎么这么心狠啊!我是不是你最爱的弟弟了? ”都不知道关心一句疼不疼!
陆鸣舟这才看见盛清歌也跟来了。
见她帽子口罩穿戴严实,陆鸣舟揶揄说:“行了行了,病房没狗仔,女明星不用戴口罩了。”
盛清歌戴口罩本来也不是为了防狗仔,只是脸上肿的严重,实在没法见人。没摘口罩,目光落在他左臂上,“胳膊不疼啦?”
陆鸣舟左臂被悬吊起来,用白色绷带包裹着。
他顿时感慨长嫂如母,戏精地吸吸鼻子走过来,委屈巴巴道:“还得是我家小盛子,来了第一件事情就是关心我。”
盛清歌笑笑,抬手,小心翼翼用一根手指戳了戳他左臂,“你这是被谁打的啊?”
陆鸣舟顿时蔫了,长长叹了声气,缓慢摇摇头:“算了,往事不堪回首。”
陆斯则侧身看他,目光平静。
陆鸣舟铁了心不说出凶手是谁,脑袋往旁边一撇,“你们俩回去吧,我没事了,不用担心我。”
陆斯则和盛清歌对视一眼,然后看陆鸣舟:“行,你好好休息,一会儿自己下楼把医药费交了。”
陆鸣舟:……
盛清歌没想到陆斯则这就要走了,以她对他的了解,这男人完全有能力从陆鸣舟嘴里套出来话。
走出病房,盛清歌问:“你不好奇凶手是谁吗?”
陆斯则云淡风轻:“好奇。”
“你很容易就能套话成功吧?”
两人一起上扶梯,陆斯则低头,“但是他长大了,我们要尊重他的隐私。”
盛清歌:“……”分明是他不想问,或者他已经猜到是谁,不告诉她。
她跟在陆斯则身后,发现陆斯则去把住院费和医药费都交了。
单手捏着一沓缴费清单,陆斯则先把副驾驶打开让她坐进去,然后自己绕到驾驶位。
经过今天一整天的波折和车程,陆斯则精致的眉宇间有淡淡疲惫。但是他一言一行依然云淡风轻,做事有条不紊不慌不忙。
盛清歌看他沉稳的神色和举止,莫名顿悟什么叫“人夫感”。
“怎么了?”陆斯则感受到她的视线,扭头看过来。
盛清歌浅笑:“没事,我只是在想,陆鸣舟下楼之后发现你已经付过钱了,会不会原地炸毛。”
陆斯则认真思考,点点头:“应该会。”
盛清歌突然发现这男人好像还有捉弄人的毛病。
莫名有点同情陆鸣舟,估计这么多年经常被他哥当猴儿逗着玩。
“这么轻车熟路的,你该不会总捉弄他吧?”
陆斯则谦虚道:“偶尔。”
“……”
好像是第一次目睹他满脸正色捉弄人,盛清歌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譬如她到现在都想不通,那晚陆斯则怎么会想吻她,还忽然告白。
如果不是他当时喊了她的名字,盛清歌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认错了人。
她突然有些想问一句。
他喝醉之后真的会断片吗?
听话
盛清歌想了一路, 在车子开进车库时,她委婉试探道:“你是不是也捉弄过我?”
刚好停进停车位。
陆斯则解开安全带,很大方地承认:“有过。”
盛清歌一噎,心脏却像是忽然悬起来, 扭头看他:“所以那晚你记得?”
陆斯则却平静地看过来, 没回答,目光和她对视一瞬后就往旁边看, 仿佛是对“那晚”这两个字很迷茫。
盛清歌顿时尬住。
说不定他认为在医院输液那次也算捉弄……
“下车吧。”她低头要解安全带, 双手却被陆斯则按住。
“等等。”陆斯则倾身压过来,松开她的手、转而从她背后扣住她肩头。
两人距离极近, 盛清歌被他禁锢住, 看着他慢慢向她靠近,连他浓密眉毛和长长的睫毛都看得根根分明, 皮肤毛孔都能看清。
最后,她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清冽味道。
和那晚的场景很像,却又比那晚清晰。
与心跳加速同时出现的是理智。
他这是做什么?又是一时兴起?
盛清歌突然来了火气, 抬手刚要用力推他, 就听见陆斯则在她耳边说:“没事, 别害怕。”
下一秒,他坐回到自己位置上,同时松开她。
身前的热量和压迫消失, 盛清歌一股火气堵在胸腔里不上不下,此时除了懵还是懵。
陆斯则抬手, 把抓住的东西给她看:“蜘蛛, 应该是之前在山庄爬到衣服上的。”
一个小拇指指甲大小的蜘蛛被陆斯则捏在指尖, 此时吓得缩成一团,像个乱七八糟的黑毛线球。
盛清歌怕虫子, 顿时往后躲了躲。一想到这小家伙跟了她一路,她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陆斯则开车窗,把蜘蛛放生。
他再次看回来,问:“对了,你刚刚说什么?哪天晚上?”
神情不似作假。
“……”盛清歌大脑飞速旋转,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还记不记得那晚看的恐怖电影,不记得的话可以找机会二刷。”.
吃过晚饭,坐在陆斯则家客厅里,看着男人把投影仪调好走回来,盛清歌才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
都说人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真实想法。
在那种尴尬情况之下,她下意识地想法、竟然是想和陆斯则一起看电影吗?
手边传来塑料包装袋的声音。
盛清歌回过神来,低头看清是陆斯则递过来一包蜂蜜味薯条。
他还记得她喜欢吃这个味道。
盛清歌接过,心不在焉地慢慢吃起来。
余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陆斯则身上。
男人在专注看电影,偶尔拿过茶几上的温水轻抿两口,模样相当惬意。
不像她,因为一个借位吻纠结这么多天。
她越想越难受,恨不得今晚就把一切挑明,不再给自己留有任何余地。
这时边牧摇着尾巴走过来,眼巴巴盯着薯条。
盛清歌不敢乱喂,扭头向陆斯则求助。
陆斯则看过来:“少喂几个没关系。”
边牧着急地嘤嘤嘤,盛清歌抱住它脑袋揉了几下,随后才一根一根把薯条喂给它。
陆斯则就坐在沙发上眸光温和地看着他们。
盛清歌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余光也都落在他身上。
两人都是洗漱完才坐过来看电影。
陆斯则换了一件休闲衬衫,浅灰色,袖子挽起几公分、露出一截白皙骨感的手腕。
在只有投影仪光亮的昏暗光线下,盛清歌甚至能看清他此时右手单手拉开一罐可乐。
喂了十几根,盛清歌负责任地停下,“行了小九,今天不能再吃了。”
小九开始撒娇,盛清歌就无情地把薯片举高。
边牧不做无用功,没一会儿就跑去喝水了。
陆斯则说:“往常这种时候我都会再喂给它一些。”
盛清歌回忆起他对小曦的溺爱,坐回到沙发上,“你如果以后有孩子了,很容易溺爱孩子。”
陆斯则看她:“那到时候可能需要我妻子提醒我一些。”
盛清歌像是抓到了一个头绪,扭头看他:“所以你在找女朋友的时候是不是会偏好原则性强的女孩子啊?”
如果他只是看中了她身上的某些特质,那么她就可以说服自己,他喜欢的只是一类人。
陆斯则几乎没思考,说道:“不会。我找女朋友不是为了养孩子,所以我不会考虑这些。”
“那你考虑什么啊?”
陆斯则说:“最开始是心动吧,先确定对方是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伴侣,确定关系之后就多了责任。”
盛清歌追问:“你一旦谈恋爱就一定会结婚?”
陆斯则:“不一定,但是最开始肯定是持有结婚的想法,我才会靠近对方。”
“然后呢?”
“你是说恋爱过程吗?”
盛清歌点头:“嗯。”
陆斯则认真回答:“我觉得恋爱的过程中应该多聊天,在聊到各个话题时对彼此坦白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进一步确定是否愿意以及是否适合和对方继续生活在一起。”
盛清歌点点头,默默坐正。
没救了,这些观点也是她赞同的,甚至是借陆斯则说出了她一直对恋爱关系的期许。
盛清歌发现自己现在真的很病态。
她急于在陆斯则身上找到一个雷点、以便她迅速结束对他不受控制的心动。
这实在是太自私了。
盛清歌不免在心理唾弃自己,下决心在今晚结束这种局面。
她往厨房去,再回来时抱了五罐啤酒。
正赶上电影播到第一个小高潮,画面忽明忽暗,声音也诡异刺激。
陆斯则抬头看了看她怀里的酒,又看看她,视线追随她,直到她坐在沙发上。
盛清歌打开一罐,看他,玩笑般道:“我喝点,你保护好你自己。”
陆斯则盯着她眉眼:“心情不好吗?”
盛清歌想了想,垂眸:“有一点。”说完,她又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微笑:“不过就只有一点点,没关系。”
陆斯则看着她,没说话。
光线太昏暗,把人感性的一面放大。
盛清歌错开视线,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她仰头,咕咚咕咚往下喝,眉眼皱的越来越紧,喝到一半时她眼睛都闭上了,也喝不下去了,这才停下。
陆斯则起身,从纸抽抽出两张纸塞到她手里,然后就在她身边落座。
距离她不超过五公分。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便只能靠近她、确保她的安全。
盛清歌拎着易拉罐,身体前倾,胳膊肘关节搭在膝盖上。
腰背弯下去,她咳嗽了两声。
“慢点喝。”陆斯则手掌覆到她后背,轻轻拍了几下。
盛清歌点点头,然后慢慢把剩下的半罐喝了。
许是最近总喝酒的缘故,她觉得自己酒量提升了一些。
一罐啤酒喝下去,她觉得自己依然清醒。
转头就看见男人随意搭在他膝盖上的那只手、手腕露出来半截,在昏暗光线下白的醒目。
盛清歌试探着伸手,轻轻握住那只手腕。
陆斯则覆在她后背上帮她顺气的那只手僵住。
到底是没有经验,盛清歌先是站起来,居高临下看陆斯则坐在沙发上,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演出借位接吻的姿势。
陆斯则以为她是要拉他起来,于是准备起身。
却被盛清歌双手搭在肩膀上往下按。
“坐下。”盛清歌抿抿唇,轻声说。
陆斯则很听话,坐回去。
盛清歌站在原地思索半晌、脱了鞋坐在沙发上、膝盖作为支撑点、往陆斯则方向靠。
目光所及,是男人过分淡定平静、近乎石化的面庞。
盛清歌回忆他上次的姿势,试探地用手探上他嘴角。
她很轻地碰,不敢压实,因此更像青涩地撩拨。
陆斯则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色微深,抬手护在她腰间,却没搭上去。
盛清歌垂眸,仔细盘算一会儿怎么以嘴还嘴以牙还牙。
旧景复现,她不相信陆斯则一点都想不起来。
他的五官是真精致。
此时男人微仰着头,明明是死亡角度,却依然找不出任何缺点。
盛清歌把大拇指覆在他嘴唇上,一狠心、慢慢朝他靠近。
陆斯则迟疑了,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推开她。
他知道她也许醉了,他此刻的默许无异于趁人之危。
也有可能,她没喝醉,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提醒他那晚发生的事情。
陆斯则犹豫间,盛清歌停下了,两只手臂撑在沙发上。
她低头,距离他很近,长发轻轻扫到他侧脸,带来淡淡的清香。
“盛清歌。”
男人的声音贴在她耳边,低沉清晰。
这声音让盛清歌清醒过来,她眼前的是个成年男性,她现在的行为简直是在作死。
抿抿唇,打起退堂鼓,她慢慢坐回到沙发上。
陆斯则掌心牢牢扶住她的腰,禁锢住,没给她后退的机会。
他看着她眼眸,温声说道:“那晚的事情我记得。”
盛清歌缓缓抬眼,对上他视线,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是没有火气的。
“你那天醉了吗?”她轻声问。
陆斯则神情认真:“对不起。酒精的确对我有影响,但是那晚的事情都是在我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做的。”
他再次说:“对不起。”
“但是。”
盛清歌刚想说没关系,就听见男人得寸进尺地请求。
“我想吻你,可以吗?”
像是有什么弦忽然断了。
盛清歌比刚刚清醒了许多。她理智回归,知道自己应该立刻离开,但是她也清楚地知道她喜欢他。
而且是一种非常规喜欢——
想和他聊天拥抱甚至接吻,却不敢和他成为男女朋友关系。
这和渣女有什么区别?
盛清歌想,区别大概只在于,一个是不想、一个是不敢。
最大的共同点在于,给陆斯则带来的感受没有什么区别。
盛清歌没回答,眸光却在他脸上打转。
陆斯则那双沉静的眼睛始终关注她表情,手中动作很慢,似乎是在给她留有后悔和拒绝的余地。
他先是帮她把鬓边发丝往耳后理了理,温热指腹不经意地在她耳廓擦过。
盛清歌指尖动了动,定定看着他。
男人忽然笑了下,右手覆上她后脑勺,另一只手覆上她背部,将两人距离渐渐拉近。
盛清歌仿佛被蛊惑了,无法抗拒,只能缓缓闭上眼睛。
就这一次,她就任性这一次。
然后,她感受到、陆斯则吻上了她额头。
拒绝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像拉开五彩斑斓的窗帘, 却看见一副纯白无瑕的雪国童话;
像在充满欲望与荷尔蒙的酒吧里,少年小心翼翼递过来一支玫瑰花。
所有人都置身于快节奏与浮躁的洪流之中,只有他偏要逆流独行,拿出满腔真诚、不知疲倦地为她处理累累伤痕。
盛清歌缓缓睁开眼, 陆斯则和她拉开距离, 然后低头看她。
电影画面倏然变暗,突如其来发出砰的巨响。
盛清歌吓得浑身一抖, 下意识往他怀里钻, 额头抵在他肩头。
陆斯则双臂收紧,掌心在她后背轻轻顺毛, 过了一会儿问道:“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盛清歌从他怀里出来, 后退回沙发上坐着,双臂环膝, 闷声问:“什么请求?”
“当我女朋友。”
盛清歌斩钉截铁:“不行。”
陆斯则低笑一声,“那我们刚刚算什么?”
安静了不知道多久,盛清歌声音很低地说:“算我对不起你。”
陆斯则默了默, 垂下眼睫, 眼尾弯起浅浅弧度。神情让人捉摸不透。
他刚要说些什么, 盛清歌就穿鞋站起来,小声说:“晚安,我先回家了。”
陆斯则站起来拉住她手腕, 深邃眼眸含着笑,定定看她, 仿佛要看透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盛清歌低头看地面, 铁了心要做个逃兵。
陆斯则就那样端详她半晌, 终于缓缓松开她,走到她身边说:“我送你回去。”
盛清歌没拒绝, “嗯。”
回到卧室之后只觉全身都是无力感。
她把自己扔到床上,大脑循环播放刚刚沙发上发生的事情。
拉过被子盖过头顶,盛清歌深呼吸了几次,依然平复不掉心动。
她蹭的一下坐起来,开始给自己讲道理。
为什么谈恋爱一定要在乎结果呢?
如果她不抱着白头偕老的目的和陆斯则好好谈一场恋爱,又能如何?
左右她能保证自己的道德底线,确定自己一定不会出轨。
那么之后陆斯则是否会变,是否会成为第二个江临,都是她无法预料的事情。
归根究底是,眼前的陆斯则太有吸引力了。
盛清歌关灯,平躺下,盯着天花板。
如果她说她现在有些后悔了,还来得及吗?
……
纠结的情绪一直伴随盛清歌到凌晨。
第二天一早,她醒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看陆斯则有没有给她发消息。
微信界面空空如也,再也没有每天早上的早餐报菜名环节。
盛清歌叹了声气,把手机放到枕边。
伤心倒是不至于,顶多有点失落。
毕竟不再和他一起吃早饭是她亲口说的,昨晚拒绝的话也是她亲口告诉他的。
难道她在希望陆斯则对她胡搅蛮缠吗?
他那么绅士有分寸的一个人,已经被她拒绝过两次了。
盛清歌很快振作起来,简单洗漱,自己下楼在早餐店吃早饭,随后就回家赶图纸。
希望小学的工程还在继续,老师那边又给她介绍了一个大学校医院设计图。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没碰到陆斯则。
三天后的傍晚,她终于听见楼道里传来小九的叫声。
那声音好像是在她家门外,因此格外清晰。
盛清歌正在厨房喝水,侧耳听着,半晌也没等到敲门声。
她端起水杯往书房走,这时门外的人按响了门铃。
盛清歌脚步一顿,抬手理了理头发,走过去开门。
门外,陆斯则一身西装,外面套一件长外套,看起来是要去参加什么重要场合。
陆斯则语气自然,“我晚上有点事情不回来住了,你方便不方便帮我陪小九玩一会儿?”
像是担心她误会,陆斯则又补充:“上次去山庄是实在找不到人照看小九。”企恶裙八八三〇妻柒勿三溜更新本文盛清歌点点头,牵过牵引绳,“行。”
陆斯则刚要道谢,他手机响了。
“谢谢,”接通电话前,他说,然后把手机放在耳边。
电话那边是女孩子的声音:“师兄你走到哪里了?位置我已经订好了!”
盛清歌:“……”
她偏过脸,装作没听到,把边牧往屋子里牵。
小九对新环境好奇,摇着尾巴跟在她腿边。
陆斯则淡声回道:“二十分钟左右能到,你先点菜就好。”
他放下电话,刚要和盛清歌解释,就见女生已经要关门,“拜拜。”
下一秒,门被砰地一下推上。
陆斯则神色稍顿,看着拒他于门外的门板半晌,若有所思。
……
与此同时,盛清歌解开边牧脖套上的扣子,放它在客厅里跑着玩。
她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玻璃杯,自言自语小声道:“跟别人吃饭穿得西装革履,和我吃饭就白T黑裤。”
盛清歌回忆陆斯则刚刚那一身笔挺西装,刚平复三日的心思又活跃起来。
小九摇着尾巴跳上沙发,撒娇地往她怀里靠。
盛清歌一边摸狗一边说:“你爸爸他难道不知道,我也很喜欢看他穿西装吗?”
想到这里,她叹了声气,开始掰着手指头给自己讲道理。
“盛清歌同学,你已经拒绝他了。”
“所以,接下来无论他是和别人吃饭还是和别人发展关系,都和你没有关系了。”
“自己做的选择,自己就要承担。”
“成年人了,天天想爱情做什么?男人哪有事业可靠?当然没有。”
给自己猛灌一碗鸡汤,盛清歌精神抖擞。
小九也配合地叫:“汪!”
盛清歌摸摸它毛茸茸地脑袋,拿过纸笔,开始起稿新的设计图。
……
另一边,陆斯则走进包厢。
秦筝对他挥手打招呼:“师兄,好久不见。”
陆斯则在她对面落座,礼貌浅笑:“好久不见。”
秦筝早就习惯自家师兄礼貌但疏离的行事风格,也不在意,而且她今天有求于他。
“师兄,”秦筝让服务生把新上的菜放在陆斯则面前,讨好地双手合十,“不,哥,亲哥,请您务必告诉我陆鸣舟怎么样了。”
陆斯则给自己添茶,没正面回答,淡声问:“你们怎么了?”
秦筝叹了声气,插起一块哈密瓜,“我上次真没用多大力气,都没有我在社团练手时候用的力气大。”
她奇怪的很,怎么就把人揍得当场叫了救护车?
陆斯则轻抿一口茶,声线平静:“鸣舟这两年身体不太好。”
秦筝一个头两个大,还在怀疑人生,“不可能啊,我好歹也是个学医的,虽然学医没你精……但是我当时看他根本就没多大事儿,当然没有仪器检查我也不敢说一定没事,毕竟他当场鬼哭狼嚎说自己头晕眼花耳鸣想吐。”
陆斯则想了想,说:“我这两天有些忙,还没去医院看他。你没给他打电话?”
秦筝单手托腮,恹恹道:“打了,有气无力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脑死亡。”
这时陆斯则手机弹出微信消息。
陆鸣舟:【咋样咋样?她是不是担心死小爷了!】
陆斯则低头打字:【她说你仿佛下一秒就会脑死亡。】
哪里是担心死他了,分明是担心他死了。
陆鸣舟却很得意:【我就说我演技精湛!哥你要是有我这两下子,早就把小盛子娶回家了!】
陆斯则收起手机,抬眼看秦筝:“师妹你还有其他事情要问吗?我还有个饭局要参加。”
秦筝回过神来:“你不吃啦?我特意要请你吃饭的!”
陆斯则起身,把茶杯拿起来喝两口,对她说:“这里茶不错,谢谢。”
秦筝站起来送他:“那师兄,你这两天一定要去医院帮我看看陆鸣舟啊,我可不想满心愧疚地回去做实验。”
提起实验,陆斯则多问一句:“你实验怎么样了?”
秦筝苦笑:“已经下载了退学申请书模板。”
陆斯则轻笑:“不至于。”
秦筝摆摆手:“那是师兄你不至于,我说认真的。”
已经走到门口,陆斯则说:“回去吧,不用送了,外面冷。”
秦筝笑笑:“拜拜师兄。”
“嗯,再见。”手机铃响,陆斯则接通放在耳边,“爸。”
老陆在电话那头问:“出发了吗?多久能到?”他总担心陆斯则一时不习惯公司事务,奈何陆鸣舟这一段时间太不靠谱,三天两头不是出国就是住院。
陆斯则:“出发了。十五分钟左右。”
老陆欣慰地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回公司发展?”
陆斯则淡声说:“近两年不考虑。”
老陆很开心地说:“好。”那就是过两年有可能的意思!
……
已经十一点五十,盛清歌还没听见隔壁有什么声响。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往自己嘴里送一片薯片。
客厅灯关了,投影仪开着,她在N刷《肖申克的救赎》。
但是她特意没有关玄关处的灯,书房灯也大亮着,陆斯则如果回来了,一定能注意到她还没睡。
“他今晚真的不回来住了啊。”盛清歌把最后一片薯片喂给小九,然后走去门外看了眼。
走廊安静的吓人,盛清歌缩缩脖子就把门关上反锁。
刚好电影结束,她刷牙回卧室。躺下时,刚好十二点。
手机弹出日程提醒:【今天是陆斯则生日,别忘了明早的长寿面(如果学会了)和礼物。】
“……”
盛清歌举起手机,盯着括弧里的说明,感慨她还真是了解自己。
她果然还没学会长寿面的做法。
上次陆斯则可是给她做的手工长寿面……
盛清歌迅速搜索几个长寿面简单做法,加入收藏夹,又定好早上五点的闹钟,然后才放下手机睡觉。
那个晚上,盛清歌做了一整夜的梦。
她梦到陆斯则结婚了。
而她只能站在无人的角落里、注视他温柔亲吻他的新娘。
生日
因为一晚上都没睡好, 盛清歌第二天成功错过闹钟。
醒来拿过手机一看,已经九点十分。
梦里的空虚感还未消散,她好像刚从陆斯则婚礼回来一样,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
更确切点说, 和失恋一个德行。
陆小九难得睡了个懒觉, 趴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
估计跟着陆斯则的时候从来没有熬过大夜。
盛清歌洗漱之后走进客厅,被边牧的睡姿逗笑。
谁家好狗这么睡觉啊?
她走到门口套上外套, 对陆小九说:“小九起床啦, 送你回家。”
陆小九动了动耳朵,一个激灵抬起脑袋, 然后跳下沙发, 抖了抖身上,摇着尾巴跟在她身边。
隔壁房门半开, 盛清歌在门口敲敲门,边牧先她一步进去。
走到客厅,难得没有任何早餐的味道。
也对, 他今早应该是在外面吃完早饭回来的。
陆斯则从卧室走出来, 身上的西装已经换下去, 穿着款式简单的休闲装。
小九迫不及待扑到他身上,陆斯则俯身摸摸它脑袋,同时看盛清歌:“谢谢你了。”
盛清歌说没关系, 同时犹豫要不要对他说生日快乐。
如果现在就把生日快乐说了,那她送长寿面时候怎么说啊?
想着, 盛清歌问:“你吃过早饭了吗?”
陆斯则走过来, 仿佛那晚的事情没发生过, 温声道:“吃过了,在老宅吃的。你吃了吗?”
“没, 我一会儿去楼下吃馄饨,”盛清歌顿了下,才反应过来:“你昨晚是回家了啊?”
陆斯则点点头:“是,回家住的。”
盛清歌等了几秒钟,也没听见他提起电话里的女生。
她不好意思开口问,于是换了个话题:“你今天中午在家里吃饭吗?”如果他中午在家吃饭,那么她可以有一个上午的时间准备长寿面。
陆斯则走到餐桌旁,拿过一袋车厘子递给她,“中午在家里,晚上打算出去。”
只说晚上出去,没说出去干什么,也没说和谁出去。
出去过生日吗?和他朋友?还是师妹?
盛清歌脑子里顿时飘过一堆问号,表面却像没听到后面那句,自然地接过水果,“这是?”
陆斯则回答:“前两天我父母从山庄大棚摘回来的。”
“那你帮我谢谢叔叔阿姨。”
“好。”
话题到此结束,两人面对面站,谁都没有要走的意思,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盛清歌在期待他主动解释电话里的女生,而陆斯则是在等一句生日快乐。
半晌,他见盛清歌还没说话,心道她大概是忘记了。
而盛清歌觉得陆斯则大概是不想提起和女生的关系,她也没有合适的立场询问。
“陆斯则……”
“清歌……”
两道声音叠在一起,两人都停下。
盛清歌抬头看他,弯起嘴角:“你先说吧。”
陆斯则温声道:“抱歉,这两次都是我唐突了。”
盛清歌想抬手摸额头,胳膊抬到一半就被她及时压下去。她不在意地笑笑:“昨晚明明是我唐突,那我们就算是扯平了?”
对于“扯平了”这三个字,陆斯则未置可否。
他问:“你刚刚要说什么?”
盛清歌原本是想问,午饭能不能等她一起。
现在看陆斯则这一副想把之前事情都说清楚的样子,她之前准备的问句就不合适了。
她换了个问法:“你中午打算几点吃饭?”
陆斯则说:“十二点开始做饭,要一起吃吗?”
盛清歌摇摇头:“不了,我就随口问问。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好。”
回到房间,盛清歌先在网上订了生日蛋糕,然后走进书房,打开笔记本写下:
1、一碗长寿面
2、一份生日礼物
3、平时的关照也太多了……慢慢还吧
她合上本子,带着查好的一堆长寿面教程,一脸坚定走进厨房。
……
三个小时后,盛清歌成功做出来一锅疙瘩汤。
或者说,这锅食物介于面条与疙瘩汤之间。
盛清歌站在灶台前,非常疑惑。
她按照教程说切面擀面、下到锅里时还是连在一起的长面条——虽然直径比理想中的粗了一圈。
但是,那时候至少也是面条!
结果等她再捞出来时,原本的粗长面条碎成一段一段的,卖相相当感人。
盛清歌看着那一锅东西都觉得没有食欲。
十二点多了,重新做一碗肯定来不及。
嫌弃地盖上锅盖,盛清歌摘掉围裙,外卖电话刚好打进来。
盛清歌接起电话放在耳边,报了陆斯则家门牌号,让外卖小哥直接送过去。
她自己则是去书房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和蛋糕同时到达隔壁。
外卖小哥还站在门外,正在把蛋糕递给陆斯则。
陆斯则接过,礼貌地说谢谢,随后就看见盛清歌。
盛清歌双手背在身后,挡住礼物不让他看。
她走到他面前,抬头笑着看他:“生日快乐。”
陆斯则轻笑:“我还以为你忘记了。”
盛清歌笑:“我哪有那么没良心?”
陆斯则侧过身体,“一起吃饭吧。”
盛清歌惊讶:“你给我带了饭?”她早上明明说不和他一起吃了。
陆斯则眼尾弯起好看的弧度,学着她的语气,还故意把尾音拖长,“我哪有那么没良心?”
盛清歌赧然道:“不许学我说话。”
陆斯则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回头看她,心情不错的样子:“今天我过生日,可以让让我吗?”
他朝她摊开手,意思是要生日礼物。
盛清歌这时才把手从身后拿出来,盒子啪的一声拍到他手掌上,“好啊,陆斯则小朋友,今天你过生日你最大。”
陆斯则笑着接过礼盒,打开,里面是一条领带。
黑色,同色系的暗格花纹,低调沉稳的风格。
抬眼就看见盛清歌正满脸期待望着他。
盛清歌问:“喜欢吗?”
陆斯则把领带拿出来认真看了看,然后说:“喜欢。”
盛清歌满意了,“你喜欢就好,我之前都没买过男士领带,还去征求了陆鸣舟的意见。”
陆斯则迟疑半秒,还是问出心中疑问,“没买过男士领带?”
她从来没给江临买过领带?
盛清歌反应两秒钟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又觉得现在提起江临很奇怪。
她点点头:“我也是挑领带的时候才发现的,我竟然真的从来没买过。”
陆斯则没再问,仔细地把领带放回到包装盒里,说:“先吃饭吧。”
盛清歌早就注意到桌子上的一桌菜了,色香味俱全,非常丰盛。
没把那锅面条端过来煞风景果然是极其正确的决定。
陆斯则把蛋糕拆开,拿过刀和盘子就要切。
盛清歌连忙喊住他:“等等!这是生日蛋糕,要许愿的。”
陆斯则笑笑,把刀放下,“好。”他自己在国外都不过生日,更不用说买生日蛋糕了。
盛清歌把蜡烛插好,又把生日帽叠好。
见陆斯则盯着她,盛清歌举起晃晃生日帽,颇有激将法的意味,“你不会是不想戴吧?”
陆斯则想了想,说:“没有。”
盛清歌把生日帽递给他。
陆斯则接过,不太自然地松松垮垮放在自己头发上。生日帽是纸质的,本来就轻,他脑袋稍微一动,生日帽就要掉下去。
盛清歌坐在他旁边,眼疾手快抓住生日帽,然后站起来。
她把帽子压在他发顶,“这个要这样戴才不会掉。”
两人距离在一瞬间拉近。
帮他戴好帽子,盛清歌若无其事地后退一步,把蜡烛点亮,“许愿吧陆同学。”
他许愿的样子很生疏,看着蜡烛,好像在心里默念愿望。
盛清歌给他做示范,双手交叉闭上眼睛,然后睁开一只眼看他:“陆斯则,电视剧里都是这样许愿的。”
陆斯则笑了笑,很诚实地说:“从来没这样做过,有些放不开。”
他说这话时很放松,仿佛只是在阐述什么事实。
盛清歌却联想到他十六岁之前都在乡下生活,父母不在身边,和外婆相依为命。
心脏像被人揪起来一块,盛清歌喉咙突然干涩了,平复两秒钟后,她整理好表情,对他扬起笑脸:“没关系啊,我第一次许愿时候也放不开,感觉像在过家家。”
“我和你一起,你闭上眼睛,在心里许愿就好。”
“好。”
陆斯则学着她的动作,缓缓闭上眼睛,面对烛光。
盛清歌慢慢扭头,不知不觉就被他神情认真的侧颜吸引。
他鼻梁高挺,眼尾弧度完美,唇边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此时他闭着眼睛,本就长的睫毛扫在眼睑下方,又黑又密,睫毛末端自然上翘起极小的弧度。
两点烛光映在镜片上,随着他呼吸的气息微微摇曳。
所以,他在许愿些什么呢?
大概过了半分钟,陆斯则缓缓睁开眼,看过来。
盛清歌还在注视着他,猝不及防和他视线撞在一起。
像是指尖触碰到烛火那样,她目光不受控制地错开。
陆斯则垂眸,“是不是该吹蜡烛了?”
盛清歌平复心情,点点头,假装淡定地说:“对,吹蜡烛吧。”
蜡烛吹灭,陆斯则拿过盘子开始切蛋糕。
盛清歌小声说:“我想要一块带草莓的。”
陆斯则轻笑:“你说好今天要让着我。”
盛清歌撇嘴:“好吧那草莓让给你。”
陆斯则把切下一块有草莓的蛋糕,又从其它地方叉下来一块草莓,连同那支叉子放到盛清歌面前。
“谢谢!”
“慢慢吃。”陆斯则也给自己切了一块带草莓的,然后拿过手机对着蛋糕拍了几张照片,又看盛清歌,“要不要自拍?”
盛清歌手里还拿着叉子吃蛋糕,笑道:“好啊。”
陆斯则把镜头转换到自拍,刚把手机举起来,电话打进来。
他手机就放在两人面前,因此盛清歌看见了来电显示:秦筝。
是女孩子的名字。
手机屏幕里,盛清歌看见自己笑得很懂事,很平淡地说:“你先接电话吧。”
吃醋
陆斯则放下叉子, 接起电话,“师妹。”
秦筝也不想大周末给他打电话,很不好意思地说:“师兄好,听说你今天过生日啊, 生日快乐。”
盛清歌吃蛋糕的动作变慢, 余光落在陆斯则身上,控制不住地竖起耳朵。
女生说话声音不大, 她什么都听不到。
陆斯则似乎想到了什么, 轻笑道:“谢谢。不过你是听谁说的?”
秦筝:“陆鸣舟啊。”
陆斯则:“他好些了?”
秦筝嗯了一声:“听声音好多了,过两天我也要回学校了。”
陆斯则淡声应道:“行, 注意安全。”
秦筝这才说出真实目的:“是这样师兄, 我可能有个事情需要麻烦你。”
“什么事?”
秦筝说:“昨晚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之前有个实验是你做的, 有些细节他不太清楚。他说正好我这两天回国,让我去找你问问。”
陆斯则答应地很爽快:“行,你什么时候的飞机?”
秦筝:“后天早上, 但是我明天想回家一趟。”
陆斯则听明白她是想在今天把事情做完, “那就今天下午吧, 你来医院找我,三点钟左右,你时间方便吗?”
“方便, 谢谢师兄。”
“没事。”
挂断电话。
陆斯则放下手机,看向盛清歌, 很自然地解释:“同组师妹, 有些实验上的问题。”
盛清歌点点头, 表情淡然:“听出来了。”
陆斯则给她夹菜,温声说:“晚上打算和几个朋友出去过生日, 你有时间一起吗?”
盛清歌:“陆鸣舟也去吧?”
陆斯则想了想,说:“他应该会来一段时间,但是不会全程都在。”
盛清歌点点头,“还有谁在啊?”
陆斯则说:“周淮序和陈楠会来,还有两个是我大学同学,大概会带着他们的爱人一起来。”
“爱人”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盛清歌瞬间被苏到。
她刚要说好,又听见陆斯则说:“我师妹也许会和我一起过去,但是她待不了多长时间。”
盛清歌:“……”说师妹这两个字的时候也挺好听的。
她思考片刻,觉得还是别跑去妨碍陆斯则发展下一段感情了。
“我不去了,我还有个设计稿没画完。”盛清歌找了个理由,“晚上小九可以继续和我住,你放心玩就好。”
陆斯则还想再劝劝,他想让她和他的朋友们认识。
“今天不会太晚,就一起吃个饭。如果你那边来得及的话,我下午聊完实验之后回来接你?”
盛清歌浅笑着说:“不用了,我真的有些忙,下次一定和你一起去。”
陆斯则不再勉强她,嘱咐道晚上记得好好吃饭。
……
天色暗下来时,盛清歌走进厨房,把“长寿面”倒进空碗里,腾出来锅煮了一袋方便面。
香辣牛肉面,小九一闻就躲开,还用爪子扒拉了一下它自己的鼻子,然后就从凳子跳下去。
盛清歌端碗在餐桌旁坐下,笑它,“你还挺养生的。”
把平板调好综艺,低头吃了几口面。
房间里明明还比平时多了一只狗,盛清歌却觉得冷清。
她慢慢吃了几口泡面,觉得这泡面味道实在是太一般了。
这一顿饭吃的如同嚼蜡,盛清歌勉强把泡面吃完,然后就去书房画稿子。好在她画画时投入,虽然画的内容和工作无关,但总算是静下心来。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铅笔顿住,在白纸上留下一个黑点。
抬头看了眼墙上时钟,才九点半。
陆斯则回来了?
边牧雀跃地朝门口奔去,更加坐实盛清歌的猜想。
她推开门,见到男人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两个打包盒、以及一个小蛋糕。
盛清歌侧身给他腾出过道:“怎么回来这么早?”
陆斯则淡声说:“都是有家室的人,着急回家。”
盛清歌以为他是在说那两位已婚的朋友,没多想,弯腰控制住陆小九。
它已经跃跃欲试要去抢陆斯则手里的烧烤。
“你们去吃的烧烤啊?”盛清歌问。
陆斯则走去厨房,“没有,这是路过烧烤店我买的。”他把另一个保温盒打开,“我们吃的海鲜。”
“记得你之前说你喜欢吃小龙虾,打包了麻辣和蒜蓉两种口味,也不知道这家店合不合你胃口。”
“要是不喜欢的话,这家烧烤是你上次说过好吃的那家店。”
“看着就很好吃。”盛清歌迫不及待去厨房拿筷子和碗。
陆斯则跟在她身后,注意到厨房垃圾桶里的方便面包装袋。
“你晚上吃的方便面?”
盛清歌转过来,原本被她挡住的那碗长寿面也露出来。
陆斯则的视线落在那碗疙瘩汤上,若有所思。
盛清歌心虚地往旁边迈半步,把面挡住,回答道:“对,晚上懒得下楼了,就随便煮了袋泡面吃。”
她转身拿起长寿面打算去倒掉,自言自语,“厨房还没来得及收拾,我现在收拾……”
陆斯则上前一步握住她手臂,阻止她把那碗疙瘩汤倒掉的动作。
拿碗的手一晃,陶瓷面碗险些掉下去。
陆斯则迅速扶住她拿碗那只手,温热掌心和她的微凉的手背接触短暂几秒就分开,而后接过面碗、放在台面上。
“先去吃东西,这些一会儿我和你一起收拾。”
盛清歌很小幅度地动了动刚刚被他抓住的那只手,点头说好,跟着他回到餐厅。
烧烤和小龙虾色香味俱全,盛清歌吃的满手都是油,桌上的纸巾都被她抽光了。
陆斯则把手里的小龙虾剥好、放在她面前的白瓷盘里,用手边纸巾擦了擦手,起身问她:“餐巾纸收在哪里了?”
盛清歌抬头,“谢谢,进门左手边第二个柜子。”
陆斯则走进厨房,没着急拿餐巾纸,而是走到那碗疙瘩汤面前。
他拿过一双筷子,把里面的东西夹出来一块,盯着看了一会儿。
盛清歌对做饭没兴趣,只会煮泡面和蛋炒饭,根本不可能挑战手擀面这种复杂食物。
陆斯则想起来她今天上午问他,中午是否在家吃午饭。
两件事情仿佛空白纸上间隔一定距离两个原点,中间可以用其他事情串联出逻辑链。
原来是用一上午的时间学习制作手擀面了。
但是结果不理想,于是只带了礼物和蛋糕去找他。
想到女生查教程忙碌做长寿面的模样,陆斯则顿时心软到一塌糊涂。
他拿着手里那双筷子、端起碗,吃了一块面条。
……
盛清歌真的低估了陆斯则的联想能力,也低估了他对她的了解。
她坐在位子上等了两分钟,也没等到陆斯则回来。
纸巾就放在门口,一大包,进门就能看到,半分钟都用不到。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他在厨房看到了其他东西。
这个想法一产生,盛清歌擦擦手就往厨房去,果然走到门口就看见陆斯则在尝那碗长寿面。
听见她的脚步声,陆斯则把面碗放下,转身看过来,“怎么了?”
盛清歌走过去,有些感动的同时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抿抿唇,觉得说煽情的话太肉麻,不如直接问他:“是不是很难吃?”
陆斯则笑了笑,“味道还不错,刚做完的时候应该会比现在更好吃。”
盛清歌趁机去拿碗想要倒掉:“我改天重新做一碗,这碗都凉了,放了一天没法吃了。”
“我拿去热一下就好,”陆斯则握住她手腕,“你还记不记得白天答应过我什么?”
盛清歌抬头看他,有些茫然。
她白天答应他什么了吗?
陆斯则提醒道:“今天我过生日,你要让着我。”
盛清歌和他打商量:“那我再给你做两次手擀面,这碗就不要吃了,怎么样?”
陆斯则弯起眼尾,笑道:“这碗我要吃,除此之外再有两次手擀面。成交。”
盛清歌哭笑不得,“你现在怎么还学会耍赖了?”
哪有人单方面宣布成交的?
陆斯则似乎打算将耍赖进行到底,越过她、把那碗长寿面端高、放进微波炉,“你答应我了,不能反悔。”
“两次。”他还朝她比了个反向剪刀手。
盛清歌:“……”
她站在原地,半晌憋出两个字评价道:“幼稚。”
陆斯则温和地笑:“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夸我年轻吗?”
盛清歌走过去,脑子一抽说道:“当然年轻,毕竟和年轻师妹聊了一下午,心态自然变年轻了。”
说完,她才意识到这话有些奇怪,十分像是在吃醋。
抬起头,果然接收到陆斯则的注视。
那双漂亮含笑的眼睛里带着意味深长。
盛清歌慢慢移开视线,转身走去一边,不再看他。
下一刻,身后传来陆斯则带着笑意的低沉声音,尾音拖长半拍,似揶揄又似宠溺:“盛清歌同学啊。”
盛清歌感觉到自己脸热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当即踩着拖鞋火速逃离厨房,“我去看看小九。”
陆斯则目光追随她,嘴角也慢慢弯起来,眉梢眼角都绽开笑意。
微波炉时间到了,他才端着碗走去餐厅。
盛清歌脸颊还有些红,此时正低头吃小龙虾。
陆斯则坐在她身侧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吃着那碗形状奇怪的长寿面。
两人安静地吃饭。
过了一会儿,陆斯则突然温声说:“陆鸣舟喜欢秦筝。”
盛清歌停下剥虾壳的动作。
陆斯则继续说道:“但是秦筝还没想清楚自己对陆鸣舟的感情,一直在逃避。”
“两人前几天约在拳馆练拳,鸣舟假装被打伤住院,想以此来博得秦筝的关心和关注。”
盛清歌嘴角都要翘起来,又被她自己强行控制住,假装淡定:“哦。”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