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餐厅收拾好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陆斯则和她一起把厨房战场收拾整洁, 然后带着陆小九回隔壁。在走到门口时，陆斯则问她：“明早想吃什么早餐？”
玄关处的灯光是暖色调的，从上方照下来，总给人一种在外奔波一天、终于回到家里的温馨感。
陆斯则穿着长款大衣, 身材比例被完美衬托出来, 此时仿佛刚从外面工作回来的新婚丈夫。
盛清歌看着他，犹豫了半分钟, 也没能给出答案, “对不起啊。”
陆斯则温柔地笑了笑，“没关系, 我每顿饭都会给你带份, 你想吃的时候随时可以过来。”
说完，他带陆小九离开, 帮她把门关上。
盛清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是时候找笔友倾诉心事了。
洗完澡躺进被窝，她打开和1107的聊天对话框。
盛清歌：【啊啊啊啊我！完！了！】
1107：【发生了什么？】
盛清歌叹了声气, 嘴角却依然控制不住在往上扬。挣扎两秒钟, 她放弃, 以一副很复杂地表情打字：【说爱有点夸张，我现在只能说，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1107：【这很好啊。】
盛清歌：【但是他太完美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回复：【或许是因为你喜欢他，才会觉得完美。】
盛清歌不赞同：【没有, 我很客观的, 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会做家务、有礼貌懂分寸、学历高人品好、为人处世稳重可靠, 而且还长得很好看】
1107沉默了，盛清歌自顾自陈述自己的观点。
【最可怕的是, 我和他认识还不到三个月，我竟然已经控制不住对他的喜欢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完美适配的异性大概率存在未知炸弹！需谨慎！】
而这也是盛清歌一直在担心的。
陆斯则这个人太完美了，完美得仿佛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就带有某种目的性。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地方，这种思想也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也不相信天上会掉完美男友。
过了几分钟，1107回复：【所以你是觉得他在伪装吗？】
盛清歌想了想，不想用这两个字评价陆斯则。
可是她又找不到更好的替换词语，于是解释：【可以这么理解，但是这么说他，我还是有点心虚。】
1107：【警惕一些是好事，你的分析有道理。】
盛清歌：【所以我现在真的很纠结】
【他已经跟我表白过两次了，我都拒绝了】
【可是他好像依然很坚定，而我也是真的很喜欢他】
1107建议：【要不要试试？我觉得不是每一对恋人都会走到结婚，恋爱也是了解对方的过程。】
【如果觉得不合适，分手也是很正常的。】
盛清歌有她的顾虑：【分手之后会很尴尬吧……】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我怎么变得前怕狼后怕虎的，太怂了吧！】
1107安慰道：【是上一段婚姻的问题，你不要有自责心理。】
盛清歌开玩笑道：【如果你是个男生好了，那我就不用纠结了，我直接追你！】
1107：【我觉得你也不用急于一时做决定，可以再相处一段时间感受一下。】
盛清歌：【好，我也是这么想的[抱住狂亲.jpg]】
1107：【礼貌拥抱.jpg】
……
第二天一早，盛清歌是被微信消息轰炸醒的。
陆鸣舟那个话痨给她连发十几条，可惜她一条都没回复，最新一条就是：【你还活着吗？你别想不开啊！】
盛清歌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把陆鸣舟的十几条消息往上翻。
【你听说了吗？】
【你一定知道了吧。】
【难受别憋在心理哈，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不对，我和我哥还有我爸除外！】
盛清歌：“……”
她抹了把脸，觉得自己好像睡了三个月那么久，怎么一觉醒来连人话都看不明白了。
点进和陆鸣舟的聊天对话框，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陆鸣舟：【你刚醒？】
盛清歌打了个哈欠，眼睛浮上一层水汽，【如果不是你的消息，我还没醒。】昨晚忘记静音了。
陆鸣舟：【哦。】
盛清歌急死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陆鸣舟：【……你自己去微博热搜看吧】
【看完别哭鼻子哈】
盛清歌莫名其妙，点进微博热搜，一眼锁定住#盛槐出轨#这个词条。
第一条微博是某大V的科普，简单明了：【盛槐=盛氏集团现任董事长=盛清歌父亲】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盛清歌瞬间清醒。
她爸，出轨？
再往下一条微博是娱记的爆料，九宫格照片，盛槐被一个穿包臀裙头发大波浪的妖娆女人挽着手臂，二人举止亲昵。
那女人越看越眼熟，点开照片，用指尖拉着放大。
定睛看了几秒钟，盛清歌才看出来，这不是上次和她一起去希望小学的秘书吗？
她把照片发给陆斯则，想确认一下。
【你看这女人是不是那天和我们一起去希望小学的秘书？】
发完消息，盛清歌点开李菱女士的聊天对话框，犹豫着要不要发消息问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过了十几分钟，她还是退出了聊天对话框，担心打扰到她工作。
盛清歌上初中那会儿，很流行守零点给朋友过生日。
于是那年李菱女士过生日的时候，她也守着零点给母亲发了一句生日快乐，以及很长一段从网络上精心找到的祝福语。
结果李菱直接打电话过来，冷声质问她为什么半夜还不睡觉，是不是在学校总是熬夜，说如果她没有自制力、下个月就搬回家继续走读上学。
盛清歌当时就委屈的不行，因为那是她少有的熬夜。
只是因为上次放假回家发现李菱心情不好，才想着借生日让她开心开心。
自那之后，盛清歌再也不敢制造惊喜，每次面对父母都守着最条条框框的规矩。
一大早就给自己泼了一盆冷水，盛清歌叹了声气，又看了眼微信。
陆斯则还没有回消息。
盛清歌点进他们医院的小程序，查到陆斯则今天有门诊坐班。
盛清歌洗漱完走进衣帽间时，她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
快步走到床边，拿起手机。
妈妈：【清歌，这么多年一直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是我太固执又死板，一直不知道怎么和你沟通】
【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想和你说一说。】
【你能回家来陪妈妈说说话吗？】
盛清歌感受到自己眼眶瞬间发热，鼻子也酸，眼泪控制不住一样含在眼眶边缘，仿佛下一秒就会流出来。
模糊的视线里，陆斯则的消息弹出来：【是。我今天有门诊，刚午休。】
【十分钟到家。】
盛清歌擦掉眼泪，给他发：【我中午想回家一趟】
陆斯则：【我送你回去。】
盛清歌视线落在那个斩钉截铁的“是”上面。
结合那天陆斯则盯着秘书的行为……
所以，那天在温泉池边，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了吧。
盛清歌也没心思护肤了，把脸擦干就换上衣服。
走到门口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陆斯则没用十分钟就到家了。
推开门，盛清歌抬头看他：“你早就知道了吧。”
“是。”
盛清歌走出去，锁门，没看他，声线平静，和日常聊天没有区别，“那天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在她问起他为什么盯着秘书看时，他明明可以回答实情。
在那天她提到老盛的婚姻观时，他也可以说明这件事。
可是他却选择用一句玩笑话错开了。
这让盛清歌觉得，陆斯则是在逃避问题，打着为她好的名义、用开玩笑的方式模糊掉她原本都已经问到的信息。
而这一向是她最讨厌的。
气氛瞬间冷下去。
“抱歉。”陆斯则沉默半晌，说道。
两人已经走进电梯。
电梯向下，有极细微的失重感。
听到他连解释都没有，只是轻描淡写的两个字，盛清歌忽然压不住脾气。
她知道这份情绪不止是因为陆斯则隐瞒她，而陆斯则也的确没有主动把事情告诉她的义务。
道理就明明白白的放在脑子里，心里却还是忍不住生气。
跟控制不住似的。
其实她脾气一点都不好，只是因为在乎的事情越来越少，平时生气也都憋在心里，大家才都说她性格温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盛清歌低着头，胸腔里的翻涌情绪被她的理智强行压制住，语气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冰冷，“你不要送我了，回去休息吧。”
这时，电梯门开，盛清歌快步走出去，没回头看一眼，也没有之前那些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的礼貌与客套。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展现出不礼貌、不冷静和不懂事，把情绪宣泄出来，即使这件事情她并没有完全占理。
陆斯则脚步一滞，一时没反应过来。
电梯门险些关上，他及时按住开门键，迈步跟出去。
看着越来越远女生的背影，陆斯则终于后知后觉。
盛清歌刚刚，是在对他发脾气吗？
下雪
盛清歌动作很快, 几乎是小跑到路边，那里正停有一辆出租车。
她坐进后排，没给陆斯则
依誮
任何机会。
陆斯则只能开车跟上去，一路跟到盛家, 目送她走进大门, 他才给她发消息。
【有时间我们谈谈。】
……
是在和李菱谈心之后，盛清歌才看见陆斯则的消息。
立冬已过, 昼短夜长, 现在外面天色都有些暗了。
李菱女士真的累了，几十年从来没睡过午觉的她, 这个下午却沉沉睡过去, 在睡梦中依然眉头紧锁。
她走到落地窗前，低头打字：【有时间了, 但是我今晚不回去住。内容多就打电话，内容少就打字吧。】
陆斯则：【想不想出去吃饭？】
盛清歌：【我想陪我妈妈，你要是觉得不当面说不清楚, 我们就改天再聊。】
下一秒, 陆斯则电话打进来。
盛清歌把电话放在耳边。
两人鲜少打电话。
声音经过听筒, 莫名更低沉。
“阿姨还好吗？”
盛清歌嗯了一声，“还好，她说她早就知道盛董事长出轨了……在我初中的时候。”
就在她零点祝她生日快乐那段时间里。
李菱这一辈子活的太懂事了。
年轻时为了家族联姻, 中年时为了表面的风平浪静忍气吞声、对丈夫的出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母女俩今天下午进行了二十多年来的第一次谈心。
彼时夕阳斜斜照进书房，盛清歌亲昵地抱住李菱手臂, 脑袋轻轻枕在她肩头, 说：“我们似乎应该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考虑, 首先爱自己。”
李菱没有反驳她，只是不相信这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这是你一年前拒绝联姻时候的想法吗？”
盛清歌说：“当然不是啊，我当时只是不想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哪怕能够做到相敬如宾。”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和陆斯则相敬如宾已经是她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结果了。可是那不是她想要的婚姻。
李菱看着她，饱经风霜的眼睛里有太多东西，“那现在呢？”
盛清歌笑了笑，声音压低：“现在有点后悔一年前逃婚了。”
李菱笑起来，笑容里却透着隐隐苦涩。
一年前是她没有变通，没考虑过盛清歌的想法，也没想到向来乖巧的女儿会在婚姻大事上自作主张。
她是看盛清歌无心商场，才想早点为她找个合适的丈夫，帮她一起坐稳继承人的位置。
没想到兜兜转转，她竟然真的喜欢上了曾经为她安排的联姻对象。
可惜是在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之后。
但凡一年前母女俩有一人愿意退让一步，也不至于……
李菱叹了声气，这次没有破坏女儿的好心情，只明知故问地打趣道：“为什么后悔？”
盛清歌笑了笑，撒娇一样：“妈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刚刚那句话，就是我喜欢的男生告诉我的。”
思绪收回时，电话已经安静了很久。
盛清歌忽然说：“对不起。”
陆斯则此时坐在车里，车子停在盛家大门外，中间只隔了一条马路，路两旁种着红枫树。
他不禁抬头往别墅方向看一眼，语气温柔：“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盛清歌还是生气的，不过也不至于不讲道理，“你当然应该说对不起，但是我中午的确不该对你发脾气。”
陆斯则轻笑：“你当时真的是在发脾气啊？”
盛清歌差点原地跺脚：“我当时真的很生气，你竟然没看出来？”
陆斯则温声说：“说实话，我是后来才反应过来。毕竟你发起脾气来和我想象中发脾气的人很不一样。”
盛清歌看着落地窗里映射出的自己，意识到她现在微表情太丰富。
管理了一下表情，语气也平静下来，“别转移话题，我现在还是有点生气的。”
陆斯则好脾气地说：“好，那我们现在来解决问题。”
盛清歌被他的态度取悦到，心里火气也消散一些，“嗯。”
陆斯则分析道：“你不喜欢我有事情瞒着你，即使是善意的谎言，对吗？”
盛清歌想了想，觉得不太准确：“也不是全部吧，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的确没必要分条列点一桩一桩交代清楚，这样也很累。”
他们又不是从小一起长大，过去的事情太多了，难免有彼此不知道的。
想着想着，盛清歌忽然发现，她和陆斯则现在在做的、很像是情侣吵架之后的复盘磨合。
她犹豫要不要喊停，陆斯则已经在认真保证了，“好的那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刻意转移话题。”
盛清歌有点不自在，抬手理了理头发，“你别弄得这么正式，我会觉得是我有些苛刻。”
陆斯则说：“道歉自然是要正式一点。”
他像是哄人一样，温和问道：“现在还生气吗？”
盛清歌本来就没多大火气，最后那半分脾气早就在他刚刚道歉时就磨没了。
“不生气了。好了，你下班回家就好好休息吧，我去让保姆阿姨做饭了。”
陆斯则笑了笑：“盛同学，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生没生气？”
盛清歌一噎。
是啊，她下午忽然就把坏情绪扔给他，是个人都会不高兴吧。
她气势弱下来，问：“哦……那你生气了吗？”
“没生气。”陆斯则不紧不慢地淡声回答，低缓嗓音里隐隐有温柔笑意。
盛清歌：“……”又耍她！
……
吃过晚饭，盛清歌回房间，开始着手学习管理公司的知识。
学了半小时，脑袋一团空，眼皮也控制不住打架。
实在学不进去了，她摸过手机给陆斯则发消息：【我比较好奇，你是医学专业出身，怎么做到能够直接接手公司事务的？】
她是建筑设计专业，现在完全不知道应该学习些什么知识。
陆斯则很快就回消息：【公司涉及领域比较多，较大的信息量应该由各个部门工作人员分析总结，管理者最重要的是决策能力，这需要大量案例练习以及多方面考虑，慢慢来。】
盛清歌懂了：【也就是说，临时抱佛脚是没有用的？】
【可以这么说。】
盛清歌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公司的呀？】他不是一直在泡实验室？
陆斯则：【鸣舟刚进公司那两年，事无巨细都要给我打电话。】
当时的陆斯则也一点都不了解企业管理。
架不住陆鸣舟死皮赖脸地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便只能白天忙科研晚上和陆鸣舟讨论公司里的事情。这种情况大概维持了两年，陆鸣舟才渐渐能够独当一面。
这次盛清歌彻底懂了。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她整个人往后靠，伸了个懒腰。手机这时震动，弹出新消息。
陆斯则：【下雪了。】
盛清歌起身走去落地窗前，居高临下，才注意到大门外停有一辆黑色辉腾，在冷白色路灯光亮里面。
那是陆斯则的车。
像是感受到她的视线一般，车灯从近光灯调成远光灯、停了几秒钟后又调回近光灯。
盛清歌不能否认自己是惊喜的，本 文由企鹅 裙死二而而五九一似七整 理上 传不禁弯起嘴角，低头在手机上打字：【你在我家大门外？】
陆斯则：【嗯，不要告诉阿姨。】
【你悄悄出来，给你带了小零食。】
盛清歌笑：【什么零食需要你亲自开车送来啊？】
陆斯则没直接回答，卖关子说：【要不要猜一猜？外面冷，多穿点。】
盛清歌身上穿着家居服，珊瑚绒的，她觉得还是挺厚的。
去衣帽间找出一件长至脚踝的羽绒服穿上，盛清歌出门。
路灯下，雪花纷飞，黑夜成为背景板。
副驾驶打开，陆斯则从车里下来。
盛清歌走到他面前，两只手都插在衣服前面的口袋里，抬头，一点不客气地问：“小零食呢？”
说完，她才注意到，陆斯则穿的很单薄，和他中午穿的是同一件风衣。
“你晚上出来怎么没有多穿一些？”
女生站在雪景之中，黑夜里她那双眼睛亮晶晶地，仰头看他的模样灵动又可爱。
陆斯则低头看着她，半晌后才温和道：“因为我不是晚上出来的。”
盛清歌愣住。
陆斯则笑了笑，往副驾驶走，为她打开车门，“先上车吧。”
车子开了暖风，很温暖。
羽绒服像是一个热源，没一会儿就热的她脸颊有一层薄红。
盛清歌开始为刚刚的懒惰后悔。
没穿内衣，她现在根本没办法把外套脱下去。
陆斯则把刚刚在外面买的草莓糖葫芦递给她，也注意到她面色不对，“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抬手去碰她额头。
车子里空间小，盛清歌躲不开。
陆斯则摸到了一层薄汗。
盛清歌不好意思地解释：“没感冒，我就是穿的有些多。”
陆斯则很自然地说：“可以把外套脱掉，一身汗出去吹到冷风很容易感冒。”
盛清歌摇摇头，无声拒绝。
陆斯则扭头看她，目光在她泛红的侧脸上停顿一会儿，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他把温度调低一档，说：“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暂时穿我的外套。”
他说着就要把风衣脱下来。
盛清歌阻止他的动作，“别，不是外套的原因。”
家居服很正常。
问题在于她没穿内衣。
在没穿内衣的情况下穿陆斯则的外套，她总觉得过分暧昧。
陆斯则显然想不到这一层，外套也已经脱下来，“那是什么原因？”
盛清歌咬着草莓，目视前方，含糊地小声说：“是没穿内衣。”
“……”陆斯则神色稍顿，随后沉默着把衣服穿好。
质问
安静的车内, 温度好像比刚刚还高。
陆斯则把暖风关掉。
盛清歌看他：“你不会冷吗？”
“不会。”
盛清歌也不和他客气，提出解决方案，“那我快点吃。”
陆斯则轻笑：“不用，我真的不冷, 你慢慢吃。”
盛清歌还惦记着进公司的事儿。
陈女士说, 盛董事长一直惦记着让秘书给他生个儿子，只可惜这么多年都没能如愿。
原来她还对公司可有可无, 想着大不了以后父母干不动了, 她雇一个CEO就好。但是自从知道了这个消息，她整个人都燃起了斗志, 必须接手这个公司, 亲力亲为！
她对陆斯则说：“从明天开始，我要忙起来了。”
“嗯, 但是也要注意身体。”陆斯则想了想，说：“欢迎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
盛清歌的本质是个工作狂。
自那天告知陆斯则她要开始忙起来之后，她就开始了三点一线的生活。
家里吃饭, 公司学习, 老宅陪妈。
周六下午五点半, 陆斯则去公司接她，两人约好今晚一起吃晚餐。
一楼大厅，员工站起来, 微笑道：“您好。”
陆斯则礼貌说：“您好，我找盛清歌。”
小姐姐问：“请问您有预约吗？”
陆斯则说没有, 随后拿出手机, “我给她打个电话。”
走到一旁, 电话一直没打通。
他只好走到休息区坐下，有员工送来咖啡和茶, 他接过咖啡，“谢谢。”
没过多久，一个戴着墨镜和鸭舌帽的男人从大门进来，怀里抱一小束包装精致的红玫瑰。
他直奔服务台，把证件亮给员工看。
小姐姐便热情地带他去公司内部电梯。
陆斯则看着男人的背影，把咖啡缓缓放下。
他认出来了，那个男人是江临.
盛清歌从中午就开始开会，手机一直静音。
回到办公室，项目组员工在聊天，说明天周日，一定要出去好好玩玩。
盛清歌助理是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穿搭带着学生气，性格也活泼。
她看见盛清歌进来，站起来跟她打招呼：“清歌姐。”
盛清歌手里拿着文件，停下脚步，对她温柔笑笑：“都到下班时间了，怎么还没走？”
助理甜甜地笑：“在等男朋友来接我。”
公司的人都不知道盛清歌和江临离婚了，小助理还是江临的路人粉。她期待地问：“清歌姐你下班怎么走呀？”
盛清歌说：“我自己开车走。”
小助理：“江临哥不来接您呀？”
许久没想起过这个名字，盛清歌恍惚了几秒钟。
回过神来，她浅笑着摇摇头：“他在外地拍戏呢。”
小助理手机响了，盛清歌立刻示意道：“快接电话吧，周末愉快。”
小助理很喜欢盛清歌，“您就是神仙老板！”
盛清歌笑了笑，走进里面她的独立办公区。
把文件和手机放在办公桌上，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热水，随后走回办公椅坐下，拿过手机。
这才看见陆斯则的未接来电。
刚要打电话，办公室门口有人敲门。
盛清歌放下电话，抬头看门口，说：“请进。”
刚刚的小助理笑吟吟探出头来，往她身后指了指，“清歌姐，今天有人来接您哟~周末愉快！”
陆斯则直接上楼来找她了？
盛清歌拿着手机起身，走到门口后在她发顶揉了一把：“行了，看把你八卦的，办公室都走空了。”
小助理：“拜拜，不打扰您啦。”
她背着双肩包快步跑出去，像只小鸭子一样可爱。
盛清歌慢步走到外面，待看清来人是谁，笑意僵在嘴角。
江临摘下口罩和墨镜，往她方向迈一步，无奈地勾唇：“看到是我就收住笑意，这也太让人伤心了。”
盛清歌往左右看一眼，也没看见陆斯则。
她转身走回办公室，“你怎么来了？”
江临跟在她身后，把花递到她眼前，“太想见你了，下飞机就过来了。”
盛清歌把花推还回去，淡声说：“以我们两个人的关系，这束花不该出现。”
江临垂眸看她，语气意有所指，“有人和我说，你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家里。”
因为陆斯则搬去了盛清歌隔壁，江临原本想推掉这部戏。
结果他助理跟他说，盛清歌回老宅住了，没住公寓。
那几天也是刚好盛清歌回家几趟，江临确定后才出发去剧组，一去就是两个多月，封闭拍摄。
等再回来，朋友说他绿帽子都戴了七八层。
江临第一件事就是把助理开除了。
盛清歌觉得他这话莫名其妙：“不在家里我难道去睡桥洞吗？”
都没避开他，她直接给陆斯则发消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稍等我二十分钟】
陆斯则秒回：【好。】
江临自然看见了她和陆斯则熟稔的聊天记录，包括上面一条是陆斯则今天上午问她，晚上想吃什么菜。
明显这两人始终保持邻居关系，甚至不排除住在一起的可能性。
他耐着性子解释：“那天出差走之后，我就让小赵帮我照看你，如果你身体有不舒服就让他告诉我。”
小赵是江临的生活助理。
盛清歌不可置信地看他：“你疯了吗？”这和派人监视她有什么区别？
江临也觉得自己快疯了，“但是小赵和我说，你早就从公寓搬走了，这段时间一直住在盛家老宅。”
“他说，你和陆斯则一直没有交集。”他意有所指，意思是陆斯则故意收买小赵、让小赵对他说谎。
盛清歌也想到了这一层，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江临叹了声气：“盛清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会害你吗？”
不能不说，江临作为朋友时的确是一个讲义气的可靠朋友，只是在情感上管不住自己下半身。
盛清歌思考片刻，存心不想让他太好受，撇嘴道：“不一定。”
江临一噎，给她讲道理：“陆斯则突然出现在你身边，没有任何缘由就对你那么好，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这也是盛清歌一直没想通的点，她随意回答：“可能是他人好吧。”
江临压低声音，眉心微微蹙起：“我从来没有向你隐瞒过我的真实想法，包括我想借和你的婚姻在公司站稳脚步。但是他陆斯则是吗？他能做到像我这样坦诚吗？”
盛清歌看向他，淡声问：“你什么意思？”
江临语重心长，“盛清歌，我今天不是站在你追求者的角度上说的，而是站在你朋友的角度上。”
“你家里只有你自己，多少人在想着吃绝户，我们都心知肚明。”
“陆斯则争不过陆鸣舟，陆氏集团最后一定会被交到陆鸣舟手里，这件事情大家有目共睹。”
“在这种情况下，他这么体贴的追求你，你觉得还能是为了什么？”
盛清歌很不喜欢陆斯则被人这样说，下意识反驳：“他不进公司是因为他不想进公司，不是争不过。”
江临笑：“他当然不会承认啊，盛同学。你的火眼金睛呢，你当初和我斩钉截铁说分手时候的冷静理智呢？”
盛清歌沉默片刻，“我还是觉得陆斯则没有必要这么做。”
江临摇摇头，在她身边踱步半晌，勾起嘴角，缓缓开口：“让我猜猜，他是怎么追求你的，短短两个月就把你迷成这样。”
“他是不是和你说，自己之前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但是你却觉得他很会和女生相处。”
盛清歌：“……”
“他是不是很绅士，即使和你距离很近，都会保持绅士距离，这让你觉得他不是一个好色的人？”
盛清歌：“……”
“看来我说对了，”江临叹了声气，继续说：“他是不是经常能够说出一些让你共鸣的言论，甚至你会觉得，他是你的知音？”
盛清歌闭了闭眼睛，想反驳他，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江临摇摇头，“盛清歌，你从小到大接触的男生太少了，你也不清楚我们在想什么。”
“但是现在我认真地告诉你，”江临看着她眼睛，说：“我之前在酒吧接触过一个男人，每次追女孩子都是这个套路。”
“他永远说他是初恋，但是，”江临打开手机，点进一个聊天对话框，里面是别人转给他的视频。
他随便点开一个，视频开始加载。网速比较快，手机里很快就传出来不可描述的声音。
陌生而有冲击力的昏暗画面让盛清歌心跳加速，她还是坚持着看完。
江临收起手机，“这就是那个纯情男录的。”
盛清歌皱眉：“你总看这些东西？”
江临笑了笑：“没有男生不看这个，只是没有几个人能像我一样对你坦诚。”
“是个人都会有欲望，不过男女生在先天生理上有差异，男生在床上伪装第一次很难被发现。”
“陆斯则今年二十六岁了，又在国外那么久。你就那么确信，他真的一个女人都没有过吗？”
“如果他在这件事情上骗了你，是不是就说明、我之前的猜测都是有道理的。”
盛清歌脑子很乱。
她的理性告诉她江临说的话不无道理，陆斯则的完美适配也是她一直以来所担忧的最直接原因。
她的心里却在叫嚣着说、她应该相信陆斯则。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会儿，盛清歌下结论道：“即使我不和陆斯则在一起，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江临点点头，“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今天说的话也不是为了让你和我在一起。”“至少你还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盛清歌背对办公室的门，因此没看到，磨砂玻璃外有一个人影。
江临余光瞥见那个人影，轻笑，音量提高一些：“但是你扪心自问，你真的相信陆斯则吗？”
“如果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你更相信谁说的话？”
盛清歌盯着斜对面工位上的电脑黑屏，没说话。
办公室沉默许久。
隔着磨砂玻璃墙，身形欣长的男人站在原地，停下敲门的动作。
陆斯则眼睫微垂，耳边回荡江临质问的那句话。
而盛清歌没能给出答案。
她依然不相信他。
转账
就像漫画主角遇到人生节点时、被定格放大的静止画面。
耳边只余墙上钟表的咔哒咔哒声。
盛清歌正在努力回忆和陆斯则两个月的相处细节, 希冀用具体事件说服江临、陆斯则并非外人想的那样不堪。
抢先涌入脑海的却是一幕很模糊的记忆，就像老电影的回忆镜头，画质做旧微微晃动。
那是在陆斯则家客厅里，她喝醉了, 不停地给陆斯则道歉。
男人却平静又认真地告诉她, 别人的看法从来都不重要。
是啊，不重要。
江临的看法也不重要。
她也应该学着, 尊重不重要的人的那些并不重要的看法, 在非必须的情况下不浪费时间与之争辩。
抬头看向江临，盛清歌扬起一个释怀般的浅笑, 回答他先前的问题：“我承认我现在还做不到百分之百相信他, 但是我也做不到完全信任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 拉开门。
陆斯则就站在门外。
盛清歌和他视线骤然对上，动作停下，手还握着门把手。
男人依旧很温和, 眸光落在盛清歌眉眼间, 仿佛是刚刚才到的, “位置已经订好了。”
盛清歌有点心虚，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她最后说的那句话。
陆斯则对江临点点头，作为打招呼。
他今天的穿着乍一看很普通, 但是男生最懂男生，在江临眼里, 陆斯则就是个用色相勾引盛清歌的绿茶。
衬衫扣到第二颗扣子, 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
头发打理成自然地凌乱感, 也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
看着简单的衣服，从袖扣到皮带, 没有一处不是经过精心搭配，说不定还找了专门的造型师。
要不是陆斯则那张脸已经没有可发挥的余地，他大概会画个伪素颜妆再来。
江临最生气的还是陆斯则暗中给他使绊子，他直接走过来挑明：“你给了小赵什么好处？”小赵给他当了四年助理，这次竟然反水帮陆斯则！
陆斯则没回答，垂眸半晌，随后看向盛清歌。
江临气不打一处来，走到他面前，咬牙切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如果知道你们两个朝夕相处两个月，我违约都不会拍那部戏。”
陆斯则并不在意，只侧身对盛清歌说：“再添一件外套吧，今天降温了。”
盛清歌点点头，回办公室拿外套。
陆斯则的目光落回到江临面上，神色平和，语气却强势。
他浅笑，“如果有如果，一年前我会阻止你们结婚。”
……
盛清歌回办公室穿衣服，动作很慢。
江临那句话什么意思？
这两个月，陆斯则故意把江临支走，从而创造和她朝夕相处的机会？
如果是真的，盛清歌真的想感谢陆斯则。
否则这几个月还不知道得过的怎样鸡飞狗跳。
出来时，陆斯则和江临并排站在门外。
距离就像答题纸上的A选项和B选项。
盛清歌在两人面前停下脚步、位置刚好在中间。她左右各看一眼，发问：“这是什么意思？”
江临说：“我早就订好餐厅了，晚上给你补过生日。”
盛清歌委婉拒绝道：“但是我先和陆斯则约好了。”
江临退让一步，“行，那我和你们一起去。”
盛清歌觉得他脑子有病，“你不怕上热搜我可害怕，还是算了。”江临一路从机场过来，身后肯定跟了狗仔。
江临还要说些什么，盛清歌已经走到陆斯则身侧，有点生疏地挽过他胳膊，抬头对他笑笑：“走啦。”
男人怔愣片刻，才回过神来，跟她一起往电梯方向走。
江临直接石化在原地，满脑子都是盛清歌刚刚抬头刹那的笑靥如花。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
走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
不算宽敞的密闭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盛清歌慢慢抽出胳膊。
她心虚地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啊，先斩后奏利用你了。”
陆斯则眸光在她面上停了停，而后垂眸，长长的睫毛遮挡住眼底情绪，温声说：“没关系。”
之后就没再说话。
盛清歌原本就忐忑，现在看他偏冷峻的侧脸，她更确定了。
陆斯则一定听见了，听见她说、她并不相信他。
他对她那么好，她却如此没良心。
这份沉默一直保持到晚饭结束。
一周不见，原本能聊的应该很多才对，此刻却只剩下相顾无言。
从西餐厅出来，坐进副驾驶，盛清歌总觉得应该找个时机把事情说明白。
但是她要怎么说呢？
说她的确做不到相信陆斯则，但是她知道这样不好、辜负他一直以来的照顾，所以请他不要生气？
这和火上浇油没什么区别。
车里安静的仿若在搭顺风车。
盛清歌想起来下午没接到他电话的事情，主动提起，“今天下午我一直在开会，手机静音了，所以没接到你的电话。”
“猜到了。”陆斯则声音温润，听不到任何负面情绪。
但盛清歌总觉得他心事重重。
她轻声解释：“后来我刚要给你打电话，江临就来了。”
听着她小心翼翼的语气，陆斯则眸色黯了黯，瞳孔倒映出车水马龙的烟火气。
声音更温柔几分，“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盛清歌扭头看他：“那你后来是怎么找到我办公室的？”
陆斯则弯唇，“我给小白打的电话。”
小白现在成为盛清歌的司机了，每天很清闲。
盛清歌沉默半晌，又问：“那你大概等了我多久啊？”
车子拐了个弯，行驶上另一条街道。
盛清歌一点都不会绕弯子，陆斯则当即就听出她的潜台词。
“抱歉，不是故意偷听你们对话的。”他没立刻回答。
盛清歌说没关系，而后车里就安静下来。
就在她以为陆斯则不会回答她的问题时，后者倏地轻笑。
语气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沉：“所以我是回答我五点半到公司、五点四十左右上楼，还是回答、我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哪句？”
盛清歌：“……”
他说话时明明带着笑，盛清歌却能感受到他现在心情不好。
可是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什么，她不得而知。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那个……你现在是不是有点不开心？”
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没否认，片刻后轻嗯一声：“有一些。”
盛清歌小心翼翼地试探：“那我能问问，你的不开心和我有关系吗？”
赶上一个红灯，车辆缓缓停下，陆斯则看过来，“有关系。”
“什么关系啊？”
四目相对。
这个时间，这个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成群结队的年轻人从斑马线匆匆走过，有说有笑。
交警咬着哨子，在十字路口疏导交通，指挥车辆与行人。
昏黄的路灯照进车里，陆斯则却隐在阴影之中。
他语气很认真，看着女生，说：“在我面前，你真的不需要小心翼翼。”
盛清歌眨了下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
所以，是因为她刚刚没有直接问他是否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陆斯则才有些不开心的？
下一秒，交警吹响哨子，红灯转绿。
车头齐刷刷的向前行驶。
他们的车子也已经开过斑马线。
然后，她听见陆斯则又说：“以及，我从来没有和其他女人在心理或身体上发生过任何关系。”
盛清歌：“……”
这下知道他是从哪一句开始听到的了。
所以，他也听到了她说的、她不相信他。
刚刚的话还是要接的。
盛清歌看着车窗外，慢慢道：“对于你说的这件事情，我一直都是相信的。”
“其他的，我也从来没有那样想过你。”
她说的很含糊，但是她就是莫名自信，自信陆斯则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车子开进园区，光线变暗了一些。
树影在前挡风玻璃上略过，留下斑驳阴影。
前面再转一个路口就到单元楼了，陆斯则却忽然把车子往路旁开，最后慢慢停靠下来。
位置刚好在两个路灯之间，枯枝落下的树影里。
车子没熄火，能听见车辆启动的声音。
盛清歌往前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怎么了？”
她的位置靠右，是视觉死角。
陆斯则解释：“园区有记者进来了。”
盛清歌买房子时手里钱并不多，自然买不到什么高档小区。
现在住的小区也不过是普通的新小区，设施和环境自然没的说，只是这安保工作着实是欠些火候。
“这小区，除了我大概也没有别的明星住了。”
“算了，随便找个酒店住吧。”话音刚落，盛清歌想到了另一件事情，缓缓扭头看他，小声说：“但是我今早出门没带证件。”
陆斯则发动车子，掉头往反方向走，定位最近的陆氏集团旗下酒店。
“没事，试试看能不能刷脸入住。”
这为盛清歌提供了一个新思路，打开地图定位：“那也可以去我家酒店，刷我的脸试试。”
陆斯则浅笑：“这样的话，大概明天一早阿姨就会知道，你今晚带我去酒店了。”
盛清歌默默收起手机，“所以你也没带证件啊。”
陆斯则声音平静：“带了，但是一个证件只能开一间。”
手机地图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十三分钟。
盛清歌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刷脸有些张扬，也不保险。万一有员工在网上匿名发帖说她和陆斯则去酒店开房了，吃瓜群众估计也会观望一波。
“还是开一间吧，”担心他误会，盛清歌把原因说明，“我就是担心刷脸太张扬了。”
陆斯则看她一眼，弯唇，没说话。
没多久就到了酒店，泊车员引着他们把车停好。
下车走进大厅，侍应生专业地为二人引路。
盛清歌是第一次和异性来酒店开房，刚刚在车里还挺放松，现在走在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她有些不自在，只沉默地跟在陆斯则身侧。
两人手臂挨在一起，没有亲密举动。
她戴着墨镜口罩，陆斯则倒是没有任何遮挡的必要，拿身份证办理入住。
侍应生每天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单从衣着气质就能看出来眼前两位一定是潜在贵宾客户。她直接热情地介绍豪华江景套房。
陆斯则微微侧身问盛清歌：“这个可以吗？”
盛清歌只想赶快上楼休息：“都可以，反正就住一晚上。”
侍应生微笑着确认问：“请问是一间房吗？”
陆斯则点头，打算调出付款码付款。
盛清歌早就准备好付款码了，但是眼下这情景，抢着付房钱好像有些不给男人面子。
手机屏幕朝自己身体方向拿，屏幕发出的绿光晃在她的白色羽绒服上。
正犹豫着，听到陆斯则喊她。
只见，对方把即将打开付款码的手机息屏，手拿妻管严剧本也淡定从容：“来付钱吧，上个月工资昨天都交给你了，现在手里只剩十块钱早饭钱了。”
一身低调名牌的年轻男人坦然说自己工资上交，手里只剩一顿早饭钱，还是十分接地气的数额。
两名侍应生全靠职业素养才憋住笑意。
盛清歌差点笑场，走过去把房钱付了。
侍应生引路，两人跟着进电梯。
陆斯则低头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盛清歌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
她拿起手机看，发现是陆斯则把房钱转给她了。
担心她不收，对方直接用的支付宝转账。
盛清歌笑了笑，抬头看他，声音压低揶揄道：“哦，刚刚不是说工资都上交了吗？”
某些人看着一本正经，没想到私下里竟然是个喜欢玩Cosplay的。
陆斯则很入戏，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这是之前攒的私房钱。”
选购
主卧落地窗二百七十度, 江面夜景就在脚下，江对面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繁华的霓虹灯让人连星空都看不见了。
盛清歌路过落地窗，往浴室去，发现她忽略了一个问题。
她没带换洗的内衣。
酒店旁边就有一家小商场, 盛清歌穿好衣服打算出门, 在客厅和陆斯则碰上。
他也是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盛清歌走过去，“你要出去吗？”
“是, ”陆斯则含糊着说, “买些东西。”
盛清歌弯腰穿鞋，“我也出去买东西, 那我们就买完回来再见。”
陆斯则不可能大晚上让她自己一个人出去买东西, 虽然他要买的东西的确比较隐私。
“还是一起吧，我看附近就有一家商场。”
盛清歌无法推脱, 只能点点头，“好。”
二十分钟后，两人在商场二楼找到一家内衣店。
盛清歌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都是成年人了, 买个内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抬头看陆斯则, 说：“我先进去买了。”
陆斯则看着她，犹豫片刻，还是诚实说道：“我也买。”
盛清歌：“……”
如果两人刚刚分开走, 怕不是最后还会在内衣店偶遇。
与此同时，导购阿姨见一对年轻人站在门口, 两眼放光地热络过来, “进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呀, 女生买还是男生买呀。”
盛清歌看了身侧男人一眼，指了指女士区, 说：“我去那边看看，买完门口汇合。”
陆斯则说好。
导购阿姨却一脸姨母笑：“哎呦小伙子别不好意思啊，内衣又不是你女朋友一个人看，你也得跟着一起选选。”
“……”
盛清歌又尴尬又想笑，她下意识看向陆斯则，见到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红色。
“我……”陆斯则一向善于言谈，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结巴。
“来来来一起选，给你女朋友选完再让你女朋友给你选。”阿姨的热情根本拒绝不了，她簇拥着盛清歌往内衣那边去，还自言自语地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一点情趣都没有。”
射灯下是一排排内衣裤，有成套的也有单件的，五颜六色各种款式。
盛清歌低头，抬手捂脸。
阿姨转身就拿过一套黑色的给她看，“你瘦，身材好，这个穿着肯定好看。”
盛清歌自认表情管理能力仅次于女团水平，即使现在很尴尬，她也还是能直视那套内衣。
只是不能直视陆斯则罢了。
她摸了摸布料，舒适柔软。
她刚要点头说好，阿姨又拿过来两套，“这套也是黑色，这个有蕾丝边，你们小年轻穿好看。”
“还有这个，藕粉色，你皮肤白，穿着也能好看。”边说着，她把黑色蕾丝那套往陆斯则方向一递，“小伙子你摸摸，这一分价钱一分货，你女朋友穿着也舒服。”
陆斯则缓缓抬起胳膊，手指动了动，却始终距离那套衣服有几公分距离。
销售阿姨笑了笑，把衣服往他手上一搭，陆斯则下意识抓住。
“……”
他不太自然地拎起衣挂最上面，一套衣服就自然的垂着。
再看销售阿姨，正一脸鼓励的表情。
陆斯则无法，只能缓慢把手放到衣服旁边，在内衣后背的单薄布料上装模作样摸了摸，然后递还给阿姨，“谢谢。”
“小伙子还怪有礼貌，”销售阿姨终于不再难为他，转而看盛清歌：“这几套怎么样？没有喜欢的阿姨再给你挑。”
盛清歌想尽快结束，“这三套我都要了，不用再挑了。”
销售阿姨更开心了，“好，你告诉阿姨你罩杯多大，阿姨给你找码。”
盛清歌余光落在陆斯则身上，看见男人此时身体往另一边侧了侧，视线也往店外看。
盛清歌声音降低几分，“38D码就好。”
阿姨一副“我懂”的过来人表情，也悄悄的，手掌抵在嘴边，说悄悄话一般：“看着瘦，胸不小，你男朋友好福气哟。”
可惜声音一点都不小，足够陆斯则听到。
盛清歌脸热的不行，只能扬起嘴角陪着笑。
趁阿姨去找码数，陆斯则迈步走到她身边，声音压得极低：“我买就换一家店吧。”
盛清歌很赞成，给他竖起大拇指。
结果销售阿姨像是有顺风耳一样，蹭的一下看过来，“小伙子也要买呀，我们店也有男士的，内裤背心都有哈。”
……
最后，两人拎着三套女士内衣和三条男士内裤走出了内衣店。
销售阿姨是一路送他们出来的，还说欢迎他们下次再来。
盛清歌想，这地方大概是没有勇气再来第二次了。
这时他们听见店里有女生抱怨的声音：“妈你怎么又趁我不在对顾客强买强卖啊！”
然后“销售阿姨”回去哄女儿了。
盛清歌：“……”
陆斯则：“……”
面面相觑几秒钟，盛清歌噗嗤一下笑出声，陆斯则也弯起嘴角笑着无奈摇摇头。
算了，也是挺可爱一阿姨。
迈上扶梯，盛清歌犹豫再三，还是建议道：“那条黑色的你回去洗洗再穿，今天要穿的话还是优先另外两条吧。”
陆斯则垂眸看她。
盛清歌抿抿唇，站好，目视前方、没和他视线撞上。
垂在身侧的手不禁动了动，仿佛指腹间还在摩挲那条内裤的裆部布料。
她安慰自己，就是布料而已，又不是穿过的。
电梯已经到一楼，盛清歌去就近的专柜迅速买好她用过的护肤品，然后跟他一起往外走。
陆斯则这时才出声，“这没什么，毕竟你那件衣服……”
说到这里，他忽然噤声。
好像今晚格外容易结巴。
盛清歌难得看见他不淡定的样子，心情也一整晚都是愉悦状态。
她眨了下眼睛，抬头看他，明知故问：“衣服怎么了？”
陆斯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倏然笑了笑，抬手揉她发顶，温声说：“别欺负我了。”
在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他不想对她说一些超过应有尺度范围的话。他作为男生，理应有分寸和考量。
盛清歌诧异地眼睛缓缓睁大，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她抬手捂嘴，笑意又从眼睛里跑出来。
真是要了命了，她有生之年竟然能看见陆斯则撒娇！
虽然语气依然平淡。
“好好好，不欺负你。”盛清歌笑着往外走。
旋转玻璃门缓慢转着，上面映照出两人挨在一起的身影。
走到户外，冷空气扑面而来，盛清歌打了个寒颤。
陆斯则左手拎东西，右手把她帽子往上戴。
毛茸茸的毛领从耳廓擦过，盛清歌抬手拉了拉帽子，然后回头看他：“你怎么不戴帽子啊？不冷吗？”
陆斯则说：“在等你礼尚往来。”
盛清歌懂了，走过去，抬胳膊把他的帽子往上扯。
陆斯则微微俯身配合她。
盛清歌全神贯注、把帽子完完全全扣住他脑袋，视线也集中在他发顶。
大功告成时，她收回视线，才发现陆斯则正在注视着她。
两人之间只余几公分的距离，近的她都仿佛能感受到他脖颈间的热量。
盛清歌没躲，视线从他眼镜慢慢挪到鼻梁、鼻尖、最后是嘴唇。
颜色红润，看起来很柔软。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盛清歌后退半步，摇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戴好了，你自己整理一下帽子。”
陆斯则轻笑：“谢谢。”
商场距离酒店不远，两人回去之后就分别进浴室洗澡。穿衣服时，盛清歌选了那套粉色的，然后穿上酒店的白色睡袍。
脑海里在循环播放陆斯则的那句“别欺负我了”，以致于，陈楠的视频电话打进来时，她嘴角还是笑意。
陈楠一眼就发现她不对劲，“怎么了你？谈恋爱了啊？”
盛清歌揉揉自己的脸，又看看手机屏幕里的自己，“我怎么了？”
陈楠一脸没眼看的嫌弃表情：“你别故意控制脸部肌肉，放松，你看看你那笑得不值钱的样子！”
盛清歌把手机架到一旁，然后开始护肤，“我一直都这么笑的，是你太久没看见我了，想我了吧。”
陈楠呕了一下，“你绝对是恋爱了，这骚话说的一套一套的。”
盛清歌纠正：“我这叫情话，谢谢。”
陈楠机智抓住重点：“喂喂喂，你可没否认你恋爱了。”
盛清歌摇摇头：“真的没谈，我们这算……”
“咚咚咚”
说话敲门声打断，紧接着，男人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清歌。”
陈楠大呼卧槽，“你和陆斯则出去开房了？！”
她这才注意到酒店装修，“你俩出去开房，这得开豪华总统套房吧！多少钱一晚？说出来让我涨涨姿势。”
盛清歌把乳液抹到脸上，拿过手机边走边说，“我要开门了，你说话注意尺度。”
陈楠乖巧点头，像只听话的小鹌鹑。
盛清歌对着镜头笑了笑，然后打开房门。
陆斯则手里拿着一杯牛奶，“热牛奶，有助于睡眠。”
盛清歌刚要说谢谢，手机里就传来戏精的感叹声：“好贴心哟，热牛奶~有助于睡眠~”
“……”盛清歌给陆斯则看屏幕，“是陈楠，我在和她视频。”
陆斯则和陈楠打了声招呼，然后抬眸道：“你们慢慢聊，有事给我发消息。”
“嗯。”
陈楠刚要说话，盛清歌眼疾手快把耳机插上。
所以，两人都没有听见她在电话那头情真意切地喊：“我退出！你俩该干嘛干嘛！该干就干！”
把门关好，盛清歌才把耳机拔掉，问她：“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插耳机了。”
陈楠气死了，“你们两个都开一间房了，为什么不能在一个房间里睡？”
“今晚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给你打视频，那你们刚刚可能就不会分开了，不会分开就会在一个房间里，在一个房间里就会看对眼，看对眼就免不了抱一起，抱一起就会忍不住亲一亲，亲一亲就难免擦枪走火，擦枪走火就一定会擦到床上去，擦到床上去说不定就会忍不住完成生命大和谐！！！”
盛清歌一脸淡定地看她演戏。
没办法，研究生压力大，总要给她发疯的机会。
最后，陈楠痛心下结论：“不，我对不起的不止是你们两个。”
她捂住心脏：“我也对不起我那还没来得及形成受精卵的干儿子或者干女儿！姨姨对不起你们！”
盛清歌：“……”够了。
暗示
“所以, 你现在和陆斯则是什么关系啊？”
安静的卧室里，盛清歌靠坐在床头，手机被她扔在床上。
只给陈楠留了个天花板视角。
电话对面的女生顿时不乐意了，批判道：“盛清歌你怎么回事儿！速速把小爷供起来！”
盛清歌拉过毛毯盖在腿上之后才重新举起手机, 回答她的问题：“我不知道。”
陈楠挑眉：“不知道？那你喜欢他吗？”
盛清歌迟疑了下, 说：“喜欢吧。”
“什么叫喜、欢、吧？”陈楠反问，“那我换个问法。”
“你说。”
“你想不想和他有身体接触？”
“……”盛清歌蹙眉, 思考片刻后说道, “想有身体接触就一定是喜欢吗？”就不能是单纯垂涎他的美色？
陈楠啊了一声，“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换成旁人的话, 用生理感觉测试是否喜欢可能还有点说服力。
但对方是陆斯则。
那张脸那身材, 就算没感情也不是下不去手。
转念一想，陈楠发生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语气都兴奋起来：“也就是说，你是想和他有肢体接触的？！”
盛清歌：“……”
默了默，她承认, “我不反感, 但是也有一定范围。”
陈楠嘴角勾起姨母笑：“拥抱可以接受？”
“嗯。”
“接吻呢？”
盛清歌点头。
陈楠笑得眉眼弯弯：“那, 生命大和谐呢？”
“……”
盛清歌沉默住。
陈楠惊呼地直拍手，“你竟然没第一反应是抗拒！盛清歌你变了！”
而且，这还有范围？这哪有范围！
盛清歌无奈笑笑, 整个人往后靠，淡定地说大话：“都是成年人了, 我不出轨不乱来, 有点生理需求不是很正常？”
陈楠继续煽风点火：“哦, 那你隔壁那个大帅哥也单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今晚真不试试？”
盛清歌说：“他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陈楠笑嘻嘻地：“那他如果同意呢？”
见她两眼放光，盛清歌心里咯噔一声，生怕她又闹什么幺蛾子。及时止住口嗨，她说：“哎你别乱来，我就说一说，我可没打算无名无分就对陆斯则做什么。”
陈楠很会抓重点：“所以你是打算先给他一个名分，然后再对他做什么吗？”
房间安静了一会儿。
盛清歌叹了声气，“惨了，我有一点点，想追求他了。”其实上次拒绝完陆斯则表白之后她就有点后悔，最近放任自己和他靠近也不过是在自我麻痹。
她太贪恋他的温柔了，总是控制不住就想和他黏在一起。
而两人的关系明明还没发展成这种可以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程度。
这样很不好。
陈楠不理解：“你想和他在一起，直接通知他不就可以了吗？”
盛清歌诚实说道：“我会不好意思。”
陈楠：“……”
沉默片刻，她为盛清歌指明道路：“那你那个不叫追求他。”
倘若陆斯则不喜欢盛清歌，那才叫追求。
盛清歌问：“那我这个叫什么？”
陈楠打了个响指：“叫、暗示他。”
挂断电话，盛清歌隐隐觉得陈楠说的有道理。
如果陆斯则依然喜欢她，那么她就可以传递出信号，信号的大意是，她想和他在一起。
可是信号要怎么发出去呢？
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盛清歌点进陆斯则微信朋友圈开始一条一条浏览。
上一条朋友圈还是在一年前，他刚回国，和父母一起吃团圆饭。
照片里的一家四口其乐融融，那条边牧也在合照里。
再往前，是他转发的一些顶刊论文科研成果，以及一些风景照片。
唯独没有他自己的自拍或者他拍。
盛清歌还挺想看看他大学时期是什么样子的。
想了想，盛清歌给他的每一条朋友圈、都点了个赞。
点完赞，盛清歌一时还有点紧张。关了灯，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心跳加速，有点忐忑地想。
这会不会太明显太主动了一些？
是不是点赞一条就够用了？
……
与此同时，另一边，陆斯则刚刚结束工作。
他习惯性在睡前看一眼社交软件是否有重要信息，然后就看见朋友圈显示的红点。
他很少发朋友圈，很少刷朋友圈，也很少给别人点赞评论。
记得自己已经有几个月没给别人点过赞了，理论上不应该有这么多未读消息。
他点进去，看见消息全都来自盛清歌。
女生给他的每一条朋友圈都点了赞。
他的交友圈和盛清歌重叠度不算高，共同好友是他父母还有陆鸣舟。
他每次发朋友圈陆鸣舟都会点赞，现在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没过两分钟，陆鸣舟的电话就打进来，“哥哥哥什么情况？清歌怎么大晚上给你朋友圈点了那么多赞？”八爪鱼也不至于手滑十几次啊！
陆斯则也没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陆鸣舟啊了一声，“她就算是手滑，也不能手滑十几次吧？肯定不简单！”女生的心思啊，深不可测。
陆斯则沉默片刻，“她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陆鸣舟觉得有道理。
他思考片刻，说：“我知道了。”
陆斯则：“什么？”
陆鸣舟自信满满：“她肯定是想通过朋友圈了解你的过往！”
“试问，哪个女生在和男人确定关系之前之前不想了解他的过往？”
陆斯则想了想，说：“如果是这样，她没有必要点赞。”
陆鸣舟啧了啧，觉得亲哥说得对。
“那她是什么意思？觉得你发朋友圈太少了？或者说是没看到她想看的东西，所以用点赞给你个提示？”
陆斯则盯着一竖列消息，每条消息都顶着盛清歌的头像。
她的头像是一只小猫，网上找的网图，很可爱。
陆鸣舟还在喋喋不休，猜测也越来越离谱，“你说她是不是被盗号了啊？”
陆斯则看了眼时间，十一点。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睡觉。
他点进头像发消息：【睡了吗？】
……
收到消息的前一秒，盛清歌刚把床头小夜灯打开。
心跳太快，她睡不着，正犹豫要不要直接坐起来玩手机，就收到了陆斯则的消息。
这男人怎么还开始打直球了？
盛清歌眼睛瞪大，下意识拿过手机就打字。刚打两个字就反应过来，她似乎不该这么快就打字的。
上方消息框会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她现在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能了。
一拍额头，盛清歌把刚刚打的一行字都删除掉，然后敲下两个字：【没睡】
过了十几秒钟，对方发过来几张照片。
盛清歌一一点开，发现是陆斯则在德国留学时候的照片。没有单人照，都是和他朋友的合照。
如他所说，他的朋友都是男生。
一群人或滑雪或爬山，满满的青春活力。也有在温泉池边拍照，身后是白色雾气。
那几年大概流行黑框眼镜，陆斯则也带着方方正正的黑框眼镜，再加上面庞比现在青涩几分，因此看起来有点点呆。
但是依然是帅的。
把照片逐一看完已经是五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最后一张照片划不动，盛清歌才反应过来，他发现了她的点赞，并且把原因归到她在找他大学时期的照片上。
“……”
虽然她的确想看他大学是什么样子，但是她的出发点不是这个！
事已至此，“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对盛清歌来说又格外烫嘴，也只能顺着照片找个话题聊下去，【这个温泉看起来不错】上次都没泡到温泉，盛清歌还惦记着。
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在垂涎陆斯则的身材，这次想仔细看看。
陆斯则很快回复：【酒店里也有温泉，还有药浴，明天可以试试】
盛清歌看着那行字，弯弯嘴角。
两人又能相约一起出去玩一次了，这样对他暗示的机会也自然增多一些。
【好，那明天上午吃过早饭就去试试？】
陆斯则回复：【好】
盛清歌着急向陈楠请教经验，于是结束话题：【没什么事情的话…晚安？】
聊天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如此反复几次，才弹出来他的回复：【晚安。】
切换出界面，盛清歌给陈楠发：【我和陆斯则明天一起去泡温泉！！！】
陈楠：【？尺度这么大】
【你主动约的？】她什么时候有这出息了？
盛清歌把聊天记录发给她看，就从陆斯则给她发照片开始。
聊天对话框沉默了一会儿。
下一秒，手机一震，弹出来陈楠的消息：【你难道不该和他继续聊吗？为什么要说晚安啊？！！！】
盛清歌：……
【因为我有点着急，想问问你，我明天还有没有什么暗示的方法】
陈楠无语半晌：【首先，我很感动。】
【其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算了，你还是别暗示了，】陈楠觉得盛清歌把握不好暗示的方法，【你就直接追吧】
盛清歌：……
陈楠：【至少，你还被人追过。你就按照陆斯则追你的方式，反过去追他】
【那个男人应该会懂的】
【所以，盛同学，请问你懂了吗？】
盛清歌认真想了想，犹豫片刻，总结说：【似懂非懂】
陈楠还躺在寝室床上，此时蹭的一下坐起来，【这样，你把陆斯则为你做过的事情列个单子我看看，我挑一些你能用的，明天你就打卡一样照着做】
【泡温泉这种时机最容易暧昧了，你千万不能错过机会！】
就这样，陈楠帮她筛选出来了几个盛清歌能做的事情，又按照时间表大致安排好、发给她。
第一项：喊陆斯则起床吃早餐。
温泉
第二天是周日, 因为相约泡温泉，所以起床时间不会很晚。
参照以上标准，盛清歌给自己定了六点钟的闹钟，并且成功起床。
套房内自带餐厅, 餐桌放有早中晚三餐菜单。
可惜菜单只有文字, 没有图片。
这是她第一次准备早餐，想尽力完美一些。
想着, 去书房桌子撕下来一张便利贴留言写下：【我去餐厅看看菜品, 醒了给我打电话】
把便利贴贴在餐厅门口，盛清歌出门进电梯下楼。
餐厅在三楼, 电梯往下, 在五楼停下。
门一开，盛清歌往旁边挪一步, 再抬头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江临似乎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她，脚步顿了下，才迈进电梯。
封闭的电梯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气氛有些尴尬诡异。
好在两层楼的距离并不远, 在电梯门开的瞬间, 盛清歌就逃也似的迈步走出去，有服务生在电梯口为客人引导餐厅方向。
江临快走两步赶上她，跟在她身侧, “你自己？”他心情愉悦起来。
餐厅这个时间人没有很多，零零散散有几桌人在安静用餐。
盛清歌步速不快不慢, 视线在菜品上掠过, 随意和他搭话：“不是。”
“那他人呢？”江临觉得她在撒谎。
“在楼上。”盛清歌头都没抬, 问服务生要了一份纸质早餐菜单，把看好的菜品勾上, 想着一会儿让服务生送两份上楼。
江临跟在她身侧，牵牵嘴角，“我每次和你出来住，什么时候让你下楼看过早饭？”虽然两人都是开两间房住，但是盛清歌赖床起不来，每次都是江临让人把早餐送到她房间去。
她也从来没给他带过早餐，顶多关心一句他吃没吃，说不吃早饭胃不好。
和某些男人画饼一个德行。
江临原本以为盛清歌就是不会追人，她可以对一个人好，但是这是在她能想到的前提下。
就像她想不起来给他买早餐，却在他在公司站不稳脚步时答应他提出的结婚。结婚之前，盛清歌也动用过自己的人脉帮他拉生意。
现在倒好，她竟然能六点多就下楼来，只为看看有没有陆斯则喜欢的早点！
她这表现哪里像是暗恋了他十年，说是暗恋了陆斯则十年还差不多！
越这么想，江临心里越不平衡。
盛清歌对他的态度一下从云端落入尘土，他一时也说不清他究竟是在吃醋还是在嫉妒。
盛清歌还在煽风点火，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气他。
女生声音很轻，轻到几乎没有情绪：“我想让陆斯则多睡一会儿。”
江临眸光黯了黯，却冷冷呵出一口气：“真虚。”
“……”
没理他，盛清歌把菜单交给服务生。
这时，也不知他从哪拿了一盘小香肠，插起一小块喂到盛清歌嘴边。
视线顺着叉子往上，对上男人那双轻佻的眼睛，盛清歌往后躲了下。
浓密的眉毛微蹙，江临啧了啧，“新叉子，我没用过。”
“高二那年欠你根烤肠，今天还你。”
盛清歌：“……”谁还记得高二烤肠不烤肠的？
他勾着唇，看不出是真是假，“也不知道是谁说和我合约结束两不相欠的。舍不得啊？”
无语片刻，盛清歌还是中了他的激将法，从他手里接过叉子，把小烤肠咬进嘴里。
浓香而不腻，这酒店餐厅还是不错的。
正盘算着点一盘带上楼，身侧又响起江临那吊儿郎当的声音，“哟，你要不要也来一块？”
盛清歌往江临方向看，对方一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拿叉子，视线越过她、看向她身后。
“谢谢。”身后响起温润低沉的的男声。
盛清歌当即转身。
陆斯则刚起床，头发未经打理微微凌乱，比平时沉稳气质看起来多几分慵懒。
盛清歌抬头看他：“你怎么醒了？”
陆斯则浅笑，“你起床时我就听见了。”
这时服务生来问盛清歌：“请问您的早餐现在帮您送上楼吗？”
盛清歌原本是想等给他发完消息再让人送餐，现在人已经下楼了，倒是也没有再回去的必要。
她询问陆斯则意见：“在餐厅还是上楼吃？”
“听你的。”
盛清歌看向服务生：“帮我们找一个靠窗的餐位，谢谢。”
服务生态度友好：“好的，您请这边来。”
在餐厅吃的结果是，江临和他们坐了邻桌。
落地窗外是晨曦江景，朝阳升起，江面波光粼粼。
盛清歌咬了一口金黄虾饺，然后就听见江临和陆斯则搭话。
“清歌不喜欢早起，”江临说，“但是每次为了看我演出，前一天有课的时候，她都大清早就从学校出发。”
盛清歌抬头瞪他一眼。
她在认真追陆斯则，江临这狗最好不要坏事！
陆斯则只是浅浅一笑，“嗯，她今早也瞒着我早起来看早饭。”
说完，他盛了半碗海鲜粥放到她手边，“下次不用这样，还是多睡一会儿好好休息。”
盛清歌点点头，闷头喝粥。
江临开始追忆往昔：“你都不知道吧，高三时候文艺汇演，清歌演女主角，你猜男主角是谁？”
陆斯则没立刻回答，只垂眸看女生，问：“文艺汇演好玩吗？”
盛清歌说：“还不错，就是男主角死的比较早，都活在女主回忆里。然后女主角大结局和别人在一起了。”
江临：“……”
陆斯则面色表情未变，回答江临的问题：“男主角是你吗？”
江临：他妈的。
……
一顿早饭就在江临的找茬和陆斯则四两拨千斤的对答中过去。
中途，盛清歌去了趟洗手间，餐位就留给陆斯则和江临。
女生一离开，两名男士纷纷摘掉面具，桀骜不逊和温和有礼都变成冰冷且针锋相对。
江临语气不太友善地说：“你要是为了盛清歌在盛家的股份，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李菱女士在这方面谨慎的很，你还不如趁早换一家好算计的，”顿了下，他说：“我和清歌一起长大，虽然现在闹了点小矛盾，但是二十几年的感情不是说没就能没的。”
陆斯则也不解释，淡声反问：“你现在的表现，是因为喜欢她，还是因为不甘心？”
江临一愣。
陆斯则摘掉温和伪装，气质和他父亲严肃时很像，无形之中给人一种上位者的压迫。
偏偏眉目温和眸色坚定，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人捉摸不透。
江临和他对视片刻，只觉周围餐厅仿佛变成谈判桌。
他身体往后靠，眼睛微微眯起。
这陆斯则，果然不像他表现的这样人畜无害。一个在国外留学几年的医学生，出国时候还是内向自卑到不敢说话，再回国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也不知道在国外几年都干了些什么。
他得想办法查查。
这时盛清歌回来，陆斯则周身冰冷尽数褪去，温柔的眸光一路追随女生至她走到餐桌这边。
他起身，自然而然地帮女生拿起外套，然后和江临打招呼：“我们先走了，江先生自便。”
江临看着一男一女亲昵离开的背影。
也不知道陆斯则和盛清歌说了句什么，后者笑了笑，抬头看向男人，漂亮的眼睛里亮晶晶，仿佛盛满细碎星光。
就像她曾经每一次注视他那样。
江临烦躁地皱起眉毛，心脏不受控制地抽疼了下。
……
在房间稍作休息，两人就去了温泉池，选了室内私汤。
房间不算大，风格偏中式复古，光线偏暗，泡在温热泉水里让人神经都放松下来。
盛清歌直接在酒店里买泳衣，酒红色，外搭一个白色镂空披肩。
长发扎成丸子头，只有几缕碎发因为动作而自然垂落在鬓边。
整理了下披肩，确认自己没有很暴露，就不时往入口方向看。
她没想到，自己已经在池子里泡了一会儿，陆斯则还没换好衣服。
白皙手臂搭在木制边沿，她拿过手机给陈楠发消息：【你说我和他聊些什么好？】
陈楠白天在学校忙着做实验，没能立刻回复。就在等消息的这段时间里，陆斯则走过来，端着两杯果汁和两杯红酒。
听见脚步声，盛清歌抬头，却看见男人穿着白色短袖和黑色半裤，模样很居家保守。
她早该料到，在这种只有二人独处的空间里，他一定会掌握好分寸。
两人视线对上，陆斯则淡声问：“水温怎么样？”
盛清歌肩膀以下都没在水里，“挺舒服的。”
“那就好。”他垂着眼睫，长而密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一样，在眼睑下方留下阴影。
把托盘放在一旁，然后迈进温泉池里。
视线始终没有落在她身上。
盛清歌往上坐了坐，和他并排。
两人中间间隔一人远。
泉水不停地涌入，安静室内只有水声。
盛清歌还记得陈楠昨晚千叮咛万嘱咐的，要用陆斯则对待她的方式来追求他。
可是刚刚陆斯则过来时已经考虑周全的带了红酒和果汁，完全没有给她留用武之地。
盛清歌惆怅起来，不禁叹了声气。
这声叹气却把宁静打破。
陆斯则轻笑，侧身看她：“是有什么发愁的事情吗？”
盛清歌抬眸看向他，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慢吞吞说：“感情问题。”
陆斯则眸色微动。
盛清歌看他这反应就知道暗示失败，条件反射地圆话。
她慢慢转头坐正，抿抿唇，视线也落在水面上，“也没什么，我就是今早突然反应过来，我好像从来不敢对人表白。”
温泉水滔滔不绝砸进水池，带动水面泛起轻微涟漪。
女生两条腿自然交叠在一起，白皙细直，红色裙摆在水下微动。
陆斯则克制地收回视线，“担心被拒绝，还是其他？”
盛清歌：“不知道，可能因为从小被灌输早恋不好吧，总会觉得说喜欢这件事情有些羞耻。”
陆斯则想起今早他刚走到餐厅门口，就看见盛清歌和江临有说有笑，后者还亲昵地把餐食喂到她嘴边。
她会接过他递过去的香肠，也会生动地瞪他怼他。
这是鲜活的盛清歌，陆斯则是在认识她很久之后才见到的。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于她而言，江临总是不一样的。
只是一个清晨相遇，就让她想起了曾经不敢和江临告白，并烦心到此刻。
陆斯则眸色黯了黯。
这时，他听见女生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水果？我去拿。”
“你想吃什么，我去吧。”陆斯则刚要起身，女生已经先他一步蹭的一下站起来，生怕他和她抢活一样。
脚下滑，盛清歌也低估了水的浮力。
身边没有扶手，她一踉跄就要摔下去。
不知所措间，却被人接住、牢牢抱进怀里。
两人衣服早已湿透，贴着身体。衣服又贴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彼此肌肤的温度。
泳衣，上衣自然保守不到哪里去。
偏偏身前撞在他坚实手臂上，盛清歌尴尬的头皮发麻。
陆斯则扶着她一点一点站直，不动声色地把手臂从她身前移走。
盛清歌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只听见男人问：“有没有扭到脚腕？”
“没有。”摇摇头，把即将掉下去的披肩收了收，然后说：“我去拿水果了。”
从半封闭房间逃离后，盛清歌终于能够喘口气。
制造交集好难，制造话题好难。
追人真难！
也不知道陆斯则之前是怎么制造了那么多交集。
她去拿水果没带手机。
因此也不知道，她的手机放在池边，屏幕亮起。
是陈楠回复她：【温泉！请你务必直接摔到他怀里！】
“……”
恰好瞥见手机屏幕的陆斯则，沉默了。
资料
盛清歌拿水果回来之后, 就觉得陆斯则不太对劲。
温和含笑的目光总是和她对视，仿佛是在探究什么答案。
看的盛清歌有些发毛。
坐回到温泉池里，她摸过手机屏照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不小心按到开机键，她看见陈楠的那条消息赫然就在锁屏上！
“……”
因为泡温泉, 她面色本来就有些红, 此刻刚好能掩饰因羞赧而产生的绯红。但是盛清歌自己知道，她的脸已经热的发烫。
所以, 陆斯则看见这条消息了？
他该不会以为, 她刚刚是故意摔到他怀里的吧！
这也太丢人了。
余光落在男人身上，他正拿着红酒慢慢细品。玻璃杯是冰川纹的, 盛着暗红色液体, 被他那只手拿着，精致地仿佛一件艺术品。
“我……”盛清歌觉得自己急需说些什么证明她刚刚不是故意摔倒的, 无论陆斯则是否看到了那条消息。
听见她说话，男人放下杯子看过来。
两人视线再次对上，盛清歌第一次对他说谎, “我脚腕有些疼, 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总不会有人假装摔倒把自己摔伤。
陆斯则微微蹙眉, 低头，透过水面看向她白皙纤细的脚腕。
“敢动吗现在？”他走到她面前。
距离再次拉近，盛清歌抓着边缘的手用力, 指尖有些泛白。
她垂着脑袋，紧张地吞了下口水, 不太熟练地撒谎：“不严重的, 也能走, 就是有一点点不舒服，我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去那边坐着, 我看看。”陆斯则把她扶起来。
被他扶着坐在藤椅上，盛清歌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究竟是谁给她的勇气、在一名医生面前装病？
慢慢坐在椅子上，陆斯则半蹲在她身前，“哪只脚？”
“右脚。”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把谎话编完。
陆斯则握住她右脚脚腕，另一只手的指腹在女生脚腕周围不同位置轻按，“这里疼吗？”
“不疼。”
“这里？”他换了个位置，抬头看她。
盛清歌抿抿唇，“有一点。”
低下头，他力道加重几分，“这样会很疼吗？”
盛清歌说：“……和刚刚也差不多。”
陆斯则垂眸，温热掌心还握着她脚腕，一时没说话。
盛清歌也看不清他脸色。
发现她说谎了？
下一秒，陆斯则松开她，走去一旁拿过干爽睡袍。
盛清歌抬头看他。
男人神色温和，淡声道：“问题不大，休息半天就能好。”
盛清歌松了口气，缓慢站起来，“那就好。”
陆斯则往前一步，把浴袍披到她身上。
折腾了这么久，盛清歌丸子头都蓬松了，碎发缕缕垂落。
她顺从地让他为她穿好浴袍，盛清歌低头自己系腰带。
男人却夺过腰带，站在她面前，垂眸，修长手指一点一点、将腰带系好。
盛清歌仰头看他。
男人黑发发梢湿了，额前碎发微微遮过眉毛，眉眼敛着，神色很认真，仿佛在做的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心跳忽然加速，她感受到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然后，她听见陆斯则说：“我抱你回去。”
绅士如他，此时该是询问才对。
用的却是陈述语气。
外面不说人来人往，但是也有遇到其他宾客的可能性。
她躲开陆斯则已经快要环上她的手臂，脚步利索地不像崴伤脚的人，“不用了。”
陆斯则也没坚持，转身帮女生拿上因为说谎慌乱、而遗忘在藤椅上的手机。
……
盛清歌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暗示成功了。
毕竟那天，如果不是她躲开，陆斯则大概会把她抱回房间。
结果时间过去接近一周，陆斯则也没和她告白。二人相处模式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依然是有些暧昧的饭友。
她问陈楠：【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陈楠这个自诩恋爱大师的军师、也有点看不懂陆斯则这一系列做法，【他之前没抱过你吗？】
盛清歌：【……抱过】两人刚认识不久就在一起看过电影，那晚她就是被陆斯则抱着送去的客房。
陈楠：【这说明在陆斯则心里，拥抱这种事情没有很亲密。】
盛清歌觉得不对：【可是他当时已经说我脚伤不严重，说明完全没必要把我抱回去啊】
陈楠：【也有点道理】
【那你说，他是不是后悔了，不想表白了？】
盛清歌：……
【那还挺让我悲伤的】
……
另一边，陆斯则刚从门诊下班回到独立办公室，就看见陆鸣舟坐在他的位置上等他。
陆斯则一身白大褂，气质温和亲切。
他面色平静地走到办公桌旁，把保温杯和笔记本放下，随口问：“你怎么来了？”
“我新提了辆跑车，给你看看！”陆鸣舟眉飞色舞：“顺便来看看你和清歌怎么样了！”
陆斯则动作一顿。
那天他看出来女生是装病，却没有拆穿。
他认识的盛清歌不会做出故意摔进他怀里这种事情，更何况那条消息在她摔倒之后才出现。
他没那样想过她，女生却觉得尴尬，用装病来解释她不是故意摔倒。
所以，陈楠为什么要给她发那条消息？
两次表白都使两人关系降到冰点，陆斯则知道，如果下次告白时盛清歌还没有做好和他在一起的准备，对方大概会彻底离开。
收回思绪，陆斯则说：“清歌说下班之后来医院找我，我得等着她。改天再坐你的新跑车。”
陆鸣舟挑眉：“这么有情趣啊，她来接你下班？”
“不过距离下班还有一会儿，你跟我出去兜一圈呗。”
陆斯则忽然想到，前两天盛清歌提起过二中校门口的糖炒板栗很好吃，还说有时间要问问陆鸣舟知不知道那个摊位现在搬去哪里了。
“你知道二中校门口那家糖炒板栗吗？”
陆鸣舟懂了：“小盛子说的吧，她高中时候总买。我带你去。”
陆斯则看了眼时间，来得及。
……
盛清歌提前二十分钟下班，打算去医院接陆斯则。
她告诉陈楠一声，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公司距离医院不算太远，这个时间正是晚高峰，高架桥下面堵得水泄不通。
车子里只有她自己，马路上偶有几声喇叭声。
放眼望去，红色尾灯此起彼伏，几辆摩托车贴着路边才能够扬长而去。
盛清歌把空调温度调低，这时扔在副驾驶位子上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江临。
盛清歌伸胳膊拿过手机，单手上滑接通，然后把手机放到架子上。
她不说话，对面也没立刻出声。
前面的车往前挪动几分，盛清歌和前车保持安全距离，也往前挪动了一点。
车辆再次堵住，电话那边也依然没有任何声音。
盛清歌感觉不太对，把耳机音量调大，连系统提示音量过高都没顾。
对面依然没有任何声音，沉寂的像是在真空里。
盛清歌试探着用小气音喊：“江临？”
“江临？”
她心里咯噔一声，表情严肃，声音压低，“江临你怎么了？”
对面却忽然笑了一声，然后拖腔拿调地熟悉声音响起：“担心我啦？”
因为音量调到最大，盛清歌都被震的耳鸣了。
她顿时满脸黑线。
她就是多余担心他！
又忍不住对比地想，陆斯则就不会开这么没有营养的玩笑。
盛清歌淡声说，“你是不是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
江临正躺坐在保姆车里。
这条路往盛氏集团去，刚到高架桥就堵在这里。
他就身体往后一靠躺在椅子上，迫不及待地想把下午刚查到的东西分享给某人。
他没回答，吊儿郎当地问：“你刚刚是担心我被绑架了吗？”
盛清歌觉得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我养条狗十几年，被绑架了我也挺伤心。”
“更何况你还算个人。”
江临嘶了一声。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盛清歌这张嘴这么毒？
没生气，反而坐起来，嘴角勾起笑意，本 文由企鹅 裙死二而而五九一似七整 理上 传语气哄人一样：“好好好，我勉强算个人，我这个人今天真有正事要跟你说。”
盛清歌没搭话。
江临自顾自地问：“你在公司还是公寓？”
盛清歌面无表情地往车窗外扫一眼，如实道：“在大街上。”
“大街上？”江临喃喃片刻，“下班回家啦？”
盛清歌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含糊答：“不是。”
这时车流忽然变得通畅起来，像积水池的闸门被缓缓放开那样。
江临哼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跟陆斯则约会？”
盛清歌没回答。
江临扯扯嘴角，胳膊一伸，从旁边车座拿过来一沓文件。
文件封皮是纯白色A4纸，翻开是一张张复印在纸张上的黑白照片。
照片来源一看就不是正规途径，是手机拍摄出来的图片，边缘有些倾斜。
其中有一页是病历，德文。
江临单手拿手机，切换到相机，把病历那一页拍下来给盛清歌发过去。
盛清歌正在开车，没点他发的图片，“我在开车，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江临挑挑眉，“小白下班了？”他还以为她有司机。
“对，下班了。”
“那你开车注意安全，”江临措辞几秒钟，好像是担心说的事情会让她分神，于是选择沉默。
可这种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更气人！
盛清歌气的深吸一口气，声线很冷：“没事的话我挂了。”
这时江临忽然说：“我看见你的车了，我们行驶的方向相反。”
盛清歌下意识往左看。
保姆车在一众小轿车里很容易被找到。
是啊，他们行驶的方向相反。
分手的理由有那么多，为什么性观念不同就不能成为合理理由了？
他这又是在做什么？
盛清歌刚要抬手按断电话，江临继续说：“我最近查到一些关于陆斯则的资料，我希望你能看一看。”
盛清歌迟疑了，即将点到挂断键的手指也顿住。
江临语气难得一本正经，“陆斯则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也没有他所表现出的那样人畜无害。”
“你才和他认识几个月，你知道他在国外那几年都经历过什么吗？”
盛清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只觉身边的空气好像在一瞬间都冷了下来。
把温度调回到出发时的温度，她默了会儿，轻声问：“你在哪？”
江临说：“沐轩小馆就在你那条街右转，我记得你喜欢那里的中餐。”
盛清歌并不想和他吃饭，“我记得这边有个咖啡厅，我给你发定位。”
说着，她右转行驶上另一条没那么宽阔的路，然后把车停进路边停车位。
江临无奈地笑笑，阴阳怪气地揶揄道：“行，你要是想在车里说也行。”
盛清歌来了脾气：“那就在车里说。”
江临：“……”什么时候脾气也变这么差了？
盛清歌也不管电话对面怎么想，她拿过手机、点进他刚才发过来的图片。
盛清歌没学过德语，小时候去旅游时全程用英语交流，因此一眼扫过去和看天书没什么区别。
她用翻译软件查了几个单词，大致读明白病历上写病人背后有大面积刀伤瘢痕，需要激光治疗。
这是陆斯则的病历？
盛清歌不是没看过陆斯则的身材，男人后背皮肤冷白，有健身痕迹但是肌肉并不明显。的确有几道很浅的痕迹，可不贴近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后视镜里，一辆保姆车在她后方停车位缓缓停下。
退出图片，给江临发消息：【副驾驶门没锁。】
江临：【来我车里吧，我这张脸吸引到镜头的几率比较大】
盛清歌：“……”
无法反驳，她回复行，然后就开车门下车。
把车门锁好，从车前绕过去，一抬头，看见江临正站在保姆车外往她这边看。
没戴帽子也没戴口罩，就那样站在保姆车灌木花坛之间，好看的仿佛与周围并不处在一个次元里。
男人黑衣黑发，发梢做深蓝漂染，下巴微抬，眉宇间是一贯的桀骜，嘴角噙着笑。
他手臂垂在身侧，手里还捏着一支红玫瑰。玫瑰花梗被他随意夹在手指间、花冠朝下，一抹红色点缀的他整个人更为精致，往那一站就像一张精修壁纸。
江临的脸和他的业务能力一样能打，盛清歌喜欢他那么多年也不是眼瞎。
但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面对这幅足够让路人都多看几眼的画面，盛清歌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
她只有客观的审美，现在依然认为江临长得的确不错。
盛清歌一脸淡然地快步走过去，对方却笑着迎过来。
俨然一对许久未见的热恋情侣。
江临刚把玫瑰花举起来，盛清歌就一阵风一样往侧面走、快速奔着车去，“我不想出现在营销号配图里。”
江临胳膊还悬在搬空，手掌在空气中虚无地抓了抓，身体微侧，视线却在扫过某一个点时顿了一下。
他扯着嘴角笑了下，就像被女朋友捉弄的小男生那样。
盛清歌已经走到保姆车侧面，偏头看他，“怎么了？”
江临摇摇头，原本尴尬半悬的胳膊直接打弯、在身前比了个心。
盛清歌：“……”
她已经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了，“请你正常点，谢谢。”
“行。”
江临看着她上车，走了两步，脚步一顿再次看向马路对面、站在糖炒板栗摊位前扫码付款的男人。
他挑衅地勾勾唇，然后才坐进保姆车里。
与此同时，陆斯则和陆鸣舟在马路对面，板栗摊位前。
卖栗子的是个老爷爷，头发花白，个子不高，身形偏瘦，露在外面的手有老年斑。
他笑起来很和蔼，“你们是二中毕业的学生吧？”
陆斯则此时视线落在马路对面保姆车上。
保姆车车窗贴着防偷窥膜，他只知道盛清歌上了江临的车。几分钟过去了，她还没有下来。
陆鸣舟没注意马路对面，他在和老爷爷聊天，“对啊，您怎么知道？”
老爷爷笑着指了下路边那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崭新跑车，“有钱人太少跑到这小摊位来买板栗了，买的都是回忆哟。”
“我在二中门前摆摊摆了十多年，前几年那片整改我才搬过来的。”
“你们学校还出了个大明星嘞，我孙女儿房间贴的都是那小伙子海报。”
一听大明星就知道是江临。
陆鸣舟笑笑，没搭话，侧身看亲哥。
然后他就发现陆斯则面对马路发呆。
“哥你看啥呢？”陆鸣舟好奇地顺着陆斯则的视线看过去，终于知道他在看什么了。
他在看盛清歌的车。
陆鸣舟嘿了一声，“她咋跑这儿来了，你们公寓不是在那边儿？”说着就拿出手机要给她打电话，“我打电话问问，正好你俩一起回家。”
陆斯则却按住陆鸣舟去拿手机的那只胳膊，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板栗，淡声说：“上车。”
坐进车里，陆鸣舟把车往后倒、掉头。他一边看后视镜一边说：“为什么不给小盛子打电话啊？她看见你绕一圈过来买板栗估计会挺开心的。”
“男人啊，做了什么还是得让女生知道，不然她都不知道你上了一天班特意绕过来买板栗，就因为她随口一句话。”
车头正对马路，前面一直有车辆驶过，没找到交汇进去的机会。
陆鸣舟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方向盘，目光不时往马路对面的白色福特车看一眼。
陆斯则一直没说话。
下一秒，他看见盛清歌和江临一前一后从保姆车出来，走马路内侧绕回到前面车的驾驶位。
盛清歌打开车门要上车，江临就站在她身边，面对驾驶位站，两人始终在说些什么。
这时有一辆大货车从马路上驶过，带起一片灰尘。
等到大货车行驶开、灰尘散尽，陆斯则看见，盛清歌后背靠着车门，微微仰头，所有注意力都在眼前的男人的身上。
而江临就站在她身前。
两人距离极近。
只要江临俯身，就能吻到她。
陆鸣舟眼睛都瞪大了，立时扭头看亲哥，后者一脸淡然，只是嘴角绷紧没有平时的弧度。
陆鸣舟手都有点抖，“哥你先别着急，清歌她不是脚踏两条船的人啊！”
还以为这二人距离在一起只差临门一脚了，没想到盛清歌竟然去吃回头草！
这还不如断情绝爱不相信爱情了！
后方传来按喇叭的催促声。
陆斯则声音淡淡地，视线却还停在马路对面一男一女身上没移开，“走吧。”
堵在路口总不是办法，陆鸣舟只能踩油门，叹气，“你晚上回去问问她吧。”
陆斯则沉默了很久，久到陆鸣舟都担忧地看过去。
这时陆斯则才说话，既像是在问别人，又更像是在问他自己：“我要用什么身份去问她这种私人问题，才不会让她感到被冒犯？”
邻居？朋友？亦或是暧昧对象？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可以用努力实现，有些事情却不可以。
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明显属于后者。
她不喜欢他，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板栗
盛清歌一坐进保姆车, 就看到椅子上放的一沓资料。
还没坐稳，她就迫不及待地翻开。
东西不多，几页病历，几张照片, 只能看出来病人在做去除疤痕的治疗。
病人照片没露脸, 肩颈位置有一颗比较小的黑痣。
盛清歌不禁用手指覆上那枚黑痣。
她在给陆斯则上药的时候看到过，位置和图片一模一样。
这个后背布满刀伤的患者, 真的是陆斯则？
江临注意到盛清歌的动作, 眉间泛起几分戾气。
照片不是他假造的，现在看盛清歌表情, 那颗黑痣大概也是真的在陆斯则肩颈处。
在什么情况下, 陆斯则会在盛清歌面前□□上半身、甚至不止是上半身？
很难不联想她已经和陆斯则发生过什么。
江临想起和盛清歌结婚那天晚上，他原本是打算和她行夫妻义务的。
他洗完澡进到婚房, 就看见盛清歌安安静静躺在被子下，模样十分拘谨。
他走过去，发现女生只睡在很靠外的一侧。乱动就会掉下去的那种。
面上的紧张和抗拒不是欲擒故纵。
江临掀开被子躺进去, 盛清歌更是直接转身背对他, 整个人都没有安全感的缩成一团。
那时江临才意识到, 盛清歌在性.事方面比较传统。即使他早就感受到女生对他强烈的喜欢与爱慕。
于是他没去拿准备在床头柜里的避孕套，只用朋友间说话的语气故作轻松说：“协议婚姻，我对兄弟没兴趣, 你这幅要掉下去的样子有点浪费体能了。”
盛清歌身体放松一些，往里面挪了挪, 和他拌嘴, “哦, 我还以为你今天会把我当女生。”
江临煞有其事地支起身子，目光落在她脸上, 认真端详她一会儿，然后笑了笑：“我平时还真的没注意，你这女生，长得还真是挺漂亮的。”
盛清歌看着他，一双眼眸不自知地被他占据着，视线炙热的仿若寒冬炉火。
江临看出了女生的犹豫，目光也从她双眸顺着鼻梁落在红唇上。
又想了想，觉得她可能会后悔。
他勾唇，手指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行了，累了一天，睡觉。”说着，他动作滑稽地把睡衣衣摆扎进裤腰里，“我替我的千万粉丝建议你，不要趁半夜对我这个当红顶流动手动脚。”
盛清歌嘴上怼他：“我对你也没兴趣。去关灯。”
江临就听话地下床，语调懒洋洋的：“行，给我们女生关灯。”
第二天，江临就搬去一楼客房住了。
因为他这人在这方面欲望很强，盛清歌也是长得真好看。
他担心自己自制力不够。
江临也认真想过，如果新婚之夜那晚他真的想和盛清歌发生什么，女生会不会同意。
大概会吧。
她当时那么喜欢他。
他也不知道那晚没碰她是因为什么。
后来想了很久，直到在她家门外看见她和陆斯则同时出来的那天清晨，江临心里醋意翻涌，并且后知后觉。
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盛清歌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非常独特的位置。
可惜，还没来得及等他看清内心，女生望向他的眼睛里已经不再是亮晶晶的欢喜了。
取而代之的全是防备和怀疑。
思绪收回，江临对上盛清歌的眼睛。
盛清歌看完那些照片，很平静地抬头说：“谢谢你。”
她过于不在乎的反应显然在江临意料之外。
江临情绪未明地扯扯嘴角：“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个毛病？”
盛清歌：“什么毛病？”
江临长长叹了一声气：“喜欢一个人就只能看见他优点，其他都不在意。”
可惜人都是有缺点的，你现在喜欢的那个陆斯则，也不例外。这是他的潜台词。
如果听不出来他的阴阳怪气，盛清歌就白认识他这么多年了。
不想和他多说话，下车走人。
江临没拦她，只跟在她身后，语调有几分落寞：“一起吃顿晚饭吧，好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
已经走到车头的地方。
盛清歌脚步没停，径自打开驾驶位车门，“不用，我回家吃。”
江临一直跟在她身边，脚步也落在安全线以外，“但是我想和你说说话，之前没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不也经常打电话么？”
盛清歌转身、定定看着他：“我当时为什么半夜担心吵到室友、冬天躲在公共洗手间里也要接你的电话和你聊两个小时，你不知道吗？”
江临怔住。
他当时经常有演出，压力大，想找人聊天排解。
却从来没有考虑过，盛清歌住在大学宿舍，半夜是不方便和他聊天的。
可是盛清歌从来没和他提过，他也就从来没想到这些。
“我知道我们问题出在哪里了，”江临走到她面前，抬手握住她手臂，“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告诉你，高中时候课间我总去你座位找你，坐在你前桌的位置回头和你聊天，不是因为我无聊，我也不是随便找个人就想和他聊天。”
盛清歌看着他。
江临坦白道：“我当时对你也有好感，只是我自己不知道。”
盛清歌闭了闭眼睛。
“你都不知道，新婚之夜你睡着之后，我去浴室冲了多久冷水澡，”他说起这种事情，面上没什么猥琐，只是在陈述一般，“如果不是喜欢你，那天晚上就不会因为担心你后悔而不碰你。”
“那晚你明明也在犹豫，不是么？”
盛清歌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你现在说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在和我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之后还和其他女人发生关系，就是出轨，是原则性问题，我做不到原谅。”
盛清歌看着他，顿了顿，说：“江临，是你太脏了。”
江临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
女生从前看向他时眼里都是欣喜和崇拜。
那个在他面前小心翼翼讨好的女生，现在竟然嫌弃他太脏了……
这时侧方传来一阵按喇叭的声音，是大货车卷起烟尘，轰隆隆地行驶过来。
盛清歌反应很快，往后迈一步，后背直接靠在车子上，同时下意识把呆愣在原地的江临也往路边带。
烟尘滚滚过去，几秒种后才消散开。
盛清歌鼻尖都要贴到他衣服上。
两人第一次距离这么近。
比新婚之夜那晚，她深夜醒过来、小心翼翼靠近他、偷偷欢喜着看他睡颜的时候还要近。
江临低头，眉心微微蹙起：“清歌……”她还是会下意识担心他，是不是证明她对他还有感觉？
盛清歌却直接推翻了他内心所想，视线坦荡地和他对视，声音也特别平静：“我并不恨你，也不希望你发生任何意外。如果可以，我依然愿意祝福你前程似锦、梦想成真、长命百岁。”
她顿了顿，说：“江临，我只是不喜欢你了。”
她松开他衣袖，转身，打开车门、坐进车里。
江临还站在路边。
盛清歌按了按喇叭，江临才回过神来。
他的自尊心不会允许他趴在车窗上挽留她。
盛清歌驱动车子，行驶上马路。
眉心紧紧皱起，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心里依旧乱作一团。
拿起手机，看见陆斯则有给她发消息：【今晚要加班吗？我去公司接你。】
盛清歌拨通他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通。
“清歌。”
盛清歌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平静，“你还在医院吗？”
陆斯则：“没有，还有十几分钟到你公司。”
熟悉的男声沿着听筒传过来，初夏微风般温润。
盛清歌皱成一团的眉毛缓缓舒展开，随后浅浅弯起嘴角：“我也从公司出来了，你直接回家吧，今晚我去买菜，你把想吃的发到我手机里。”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买菜只是顺手的事情。”她不必连这种小事都惦记着要和他两清。
盛清歌以为他只是在婉拒，也没再坚持，“行，那你随便买一些吧。”
陆斯则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温声应道：“好，我在家里等你。”
“嗯。”
盛清歌进门时，厨房已经飘出来饭菜的香味。
陆斯则在厨房忙碌，衬衫西裤，腰间围一条宝石蓝围裙，整个人又矜贵又居家。
盛清歌把包包和外衣挂在玄关衣架上，换鞋走去厨房，“哇今天是什么日子？”
厨房菜板旁堆了不少处理完的食材，还有一盆挥舞钳子的小龙虾。
她记得上次陆斯则还说他不会做小龙虾，没想到这么快就学会了。
陆斯则转身，脑子里忘不掉她和江临距离极近的那一幕。
他定睛看了她一会儿，深邃的眉眼里情绪复杂，让盛清歌有些不知所措。
她说错什么话了吗？
大脑飞速旋转，今天究竟是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但是被她忘记了。
思索无果。
眨了下眼睛，盛清歌抬起手臂小幅度挥挥手，讪讪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陆斯则抽过湿巾把手擦干净，然后缓慢迈步朝她的方向走来，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看穿。
这是怎么了？
盛清歌下意识就往后退半步。
见她往后退，陆斯则也停下脚步、和她中间留有一步远距离。
她微微仰头看他，眼眸清澈坦荡，带着些疑惑不解。
半晌，陆斯则垂眸，像是放弃了某种念头一样，低声说：“算了。”
“什么？”
还没等盛清歌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男人又说：“买了糖炒板栗，在茶几上，你看看是不是二中校门外原来的那家。”
盛清歌自然不相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今晚穿了件灰色衬衫，休闲款式。
她回忆起病历中的图片，目光也落在他手臂上。
上次给他上药，也不记得他手臂上有疤痕。
可是她要怎么开口提问、才不会让他想起来那些不好的记忆？
厨房传来水沸腾的咕噜咕噜声将两人思绪都拉回。
盛清歌还是决定不问了。如果他愿意告诉她，他会主动提起的。
她抿抿唇，然后扬起一个笑脸：“谢谢你，那我去拿板栗了。”
陆斯则点点头，默不作声回厨房继续做饭。
盛清歌从客厅拿了板栗过来，坐在餐厅剥好一枚。
剥好的板栗通体金黄，只在最下方留一小块外皮，盛清歌捏着外皮部分、拿着板栗走到陆斯则身边。
男人正在清理小龙虾，两只手腾不出来。
他侧身看她，“我做完饭再吃，你先吃吧。”
盛清歌把板栗举到他嘴边：“没关系啊，我喂你就好了。”
陆斯则一愣，根本没看板栗，注意力都在女生面容上。
她神态自若，仿佛喂他吃东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在两人认知里，这都不是普通异性朋友应该有的行为。
陆斯则垂眸，看见金黄板栗被她托在指尖、只底端留有一块外皮。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在选择江临之后还能做出这种举动，但陆斯则明显无法抗拒她的主动靠近。
心里的道德底线终于溃破，他低头，小心翼翼把板栗咬进嘴里。
确定
盛清歌总觉得这男人这几天都不对劲。
不过是喂他吃个板栗, 何至于眼神都隐隐坚定起来？
她还能给他下毒不成？
顺手把板栗外壳扔进厨房垃圾桶，盛清歌走去一旁拿出一个橘子，剥开，和刚刚一样、把橘子瓣喂到陆斯则嘴边。
以一副试探他会不会吃的姿态。
陆斯则倒水的动作顿住。
他默了默, 然后牵牵嘴角, 笑意很浅，“我真的不饿。”
盛清歌只注视着他, 手还举在他嘴边, 问：“你吃不吃？”
对上女生坚定的目光，陆斯则只能和刚刚一样, 把橘子也咬进去。咽下去, 他看向一旁的女生，眸光温柔：“你先去客厅休息吧, 不用管我。”
盛清歌哦了一声，目光在扫过他胳膊时不禁停顿了一会儿。
照片中，那地方有一道又一道被刀刃划过的伤痕。
盛清歌收回视线, 把剥开的橘子拿走, 回客厅坐在沙发上。
拿过手机给陈楠发消息：【不对劲, 很不对劲。】
陈楠：【有什么进展？】
盛清歌抬头往厨房看一眼，陆斯则很专注地忙碌做饭，一点都没分心回头看她。
【我怎么觉得他不喜欢我啊？】如果是她自作多情了, 这也太尴尬了。
陈楠：【不可能！这小子高中就对你有意思了！】
盛清歌根本不相信，陈楠当时是班里出了名的红娘, 连没说过话的两个人都能被她脑补出二十四集狗血八点档。
陈楠认定的事情无人能推翻, 盛清歌也不和她争论, 拿事实说话：【我刚刚喂他吃东西了。】
陈楠兴奋了：【他的嘴唇有没有碰到你的指尖！是不是仿佛有一股电流走遍全身上下酥酥麻麻！】
盛清歌：……
【没有，一点都没碰到我, 而且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眼神很坚定，好像我给他下毒了一样】
陈楠又磕到了：【他怀疑你下毒还吃了，这不是爱情还能是什么！】
盛清歌：【……】
追人追了小半个月，盛清歌终于后知后觉。
她找的这位军师，似乎有些不靠谱不靠谱。
吃过晚饭，盛清歌迫不及待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把陈楠这个军师换了。
洗完澡躺在床上，在列表里看来看去。
陆鸣舟无疑是最好人选，如果她的追求对象不是他亲哥，她一定最先找他寻求帮助。
而现在，她怕他转头就把她卖了。
想了一圈，她点开匿名笔友聊天对话框。
也不知道这位姐妹追没追过人。
盛清歌开门见山：【在吗在吗，求助！】
1107：【在。怎么了？】
盛清歌：【我想追个人】
对方沉默了很久。
两分钟后，盛清歌试探着发了一条消息：【？】
1107：【在。】
【你想追谁？】
盛清歌心道对方可能只是临时有事，继续打字：【情况有点复杂。】
【我之前和你说过我邻居，你还记得嘛？】
1107：【记得。】
盛清歌：【我想和他在一起。】
……
“砰”的一声，手机砸在浴室瓷砖地面上。
陆斯则收到消息时正在洗澡。
对于盛清歌的消息，他向来是在洗澡中途擦干手也要回复的。
把手机从地面捡起来，用毛巾擦干，又定睛看了一遍，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盛清歌的消息还在发过来：【我已经追他小半个月了】
【但是这男人怎么油盐不进啊！！！】
【之前说喜欢我，现在我表现出来我喜欢他了，他反倒对我疏远了，今天对我异常冷漠】
【是因为我之前拒绝他，他生气了嘛？】
【生气也行，我最近真的有在好好对他，他怎么火气反而变大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追人的方式出现了问题……】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弹出来，每一条都能让陆斯则回忆起女生这几天的反常行动。
嘴角控制不住地弯起，像是失而复得了什么稀世珍宝。
陆斯则长长叹了声气，面上竟有十几岁毛头小子终于追上心爱姑娘那般的意气风发。
她说她喜欢他了。
她说想和他在一起。
陆斯则把手机息屏放在架子上，迅速完成洗澡披上睡袍，边往卧室走边回复：【他可能只是不敢相信。】
盛清歌看见对方的回复，虽然不理解，但是她更想知道追人的具体做法。
【姐妹你追过人吗？】
陆斯则看着开头两个字称呼，纠正道：【其实，我是男的。】
聊天对话框长久的沉默起来。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盛清歌举着手机，开始怀疑人生。
她聊了这么多年的姐妹，竟然是男姐妹？！
她那么大那么大一个知心妹子，居然是个男人？！
震惊两秒钟，盛清歌开始刷刷刷往上翻两人的聊天记录。
聊天不算特别频繁，只有在遇到事情时会来寻求对方意见。或者说，一直都是盛清歌单方面向1107提问。
几年前的记录已经翻不到了，但是从已有记录来看，两人的确从未纠结过性别问题。
不对，也是有一次的。
不久前，她给1107发：【如果你是个男的，我一定追你。】
1107当时并没有做出正面答复。
是啊，她说了这么露骨的话，1107怎么当场承认他是男人啊。
这和说“好啊那你来追我吧”这种尴尬言论有什么区别？
两人聊了这么多年，谈人生谈理想、聊困惑聊追求。
什么都聊了，就是没聊性别。
几分钟后，盛清歌忽然叹了口气，安慰自己。
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好没聊过什么尴尬话题，最近的一次尴尬也不过是那一句玩笑话。
现实中又不会相见，不尴尬。
这么劝着自己，盛清歌重新点进对话框，【挺好的，男人更懂男人】
【那我追人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男姐妹[抱拳]】
连表情包都从可爱猫猫头切换成哥俩好抱拳。
1107一点都不废话，直接进入正题：【既然他喜欢你，你直接告诉他你的心意，你们自然就在一起了】
盛清歌盯着对方发过来的消息，觉得她这位笔友大概也是一位不懂女孩子心思的男生。
她诚实说：【我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能向我表白】
【当然，我也会努力追他，就是引诱、诱惑、勾引……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合适】
1107：【我知道你的想法了。】
盛清歌松了一口气，感慨性别果然不会影响她和笔友的默契。
【所以我应该怎么做啊？】
1107回复：【做你自己就好。】
这回答云里雾里，和“顺其自然”这四个字没什么区别。
盛清歌一边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找错了军师，一边积极提问：【具体点说呢？比如，我明早还要不要主动下楼买早饭？】
1107：【是因为想吃那家早饭所以下楼去买？还是为了追他而下楼去买？】
盛清歌：【这两种情况都有，但是明早是后者】
她目前没想到什么想吃的早餐。
1107：【那就没有必要。不用委屈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情。】
盛清歌疑惑：【男生追求一个人，不都是在委屈自己来满足对方吗？】确定关系前千番万番的好，听话哄人伪装成十全十美，结婚之后才会渐渐暴露本性。
1107却回复：【不是。】
【男生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会享受对女生好的过程。】
【所以女生不需要感到有负担，他只是在为自己的喜欢买单。】
盛清歌很擅长反思：【类比之下，我可能还没有那么喜欢我邻居？】
1107：【不一定，我不太了解你们女生的想法。】
【你现在需要考虑的是，你真的确定自己想和他在一起吗？】
盛清歌认真思考片刻，回复：【我确定】
1107：【那就没什么了。】
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盛清歌这一晚睡得很踏实，睡前还不忘关掉早上六点钟的闹钟。
睁眼拿过手机一看，清晨五点半。
“……”
这就是休息日必早醒定律吗？
在床上翻了个身，睡不着，盛清歌伸手打开床头灯，下床洗漱。
不能白起这么早。
忽然想再试试长寿面。
盛清歌走进厨房，翻出教程架好手机，比上一次熟练了一些。
六点的时候，她做出来一锅疙瘩汤。
六点半的时候，也就是第二锅，终于有了面条的形状，虽然比较短。
盛清歌是想再练一练的，等到面条完美成型再端到陆斯则面前。只是这个想法产生时，手机弹出陆斯则的消息：【你起床了？】
盛清歌想大概是他下楼遛狗看到她厨房开了灯，【起床了】
就像小孩子做了什么手工忍不住想展示给别人看一样，盛清歌没忍住、把面条拍下来发给他：【看，是不是有进步了？】
一个二十四岁的成年人，平日都履行做事不张扬的原则，却在一碗面条上暴露孩子本性。盛清歌觉得自己现在很幼稚。
幸好陆斯则从不觉得她幼稚，只会配合道：【进步很大，不过原来做的也很不错。看来我今早不用做早饭了。】
盛清歌想起昨晚笔友的话，坦然说出内心想法：【当然，如果你能亲手做一道下饭小菜，我觉得也挺好的】
陆斯则：【做两道。等我上楼找你。】
看着对方终于不再刻意疏离的话，盛清歌长舒一口气。
她收拾厨房的时间，陆斯则已经上楼，门铃被按响。
盛清歌走去开门，一开门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清凉。
陆斯则说：“你往后退一些，我身上很凉。”
他走去厨房把两碗面端起来，“去我家吧，做菜用不了很久。”
盛清歌跟着他过去，小九已经钻回狗窝里了。
陆斯则去厨房做菜，回头问她竹笋炒肉丝可不可以。
盛清歌说可以，然后走进厨房站在他身边。
男人动作熟练的起锅烧油，抬手按下排油烟机，单手拿勺柄，晶莹熟油均匀沾满锅底。
切好的肉丝先下锅，一瞬噼里啪啦声，香气四溢。
陆斯则看她：“怎么过来了？”
盛清歌微微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浅笑着问：“没什么，只是想站在这里，可以吗？”
她想站在他身边，可以吗？
男人眸色微动，面上一贯温和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盛清歌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出来她的潜台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天的陆斯则比往日少了几分克己复礼，像是没了哪一份顾忌一样。
男人抬手注视着她说：“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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