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轮电梯到达七楼。
又从七楼一路下到负一楼。
电梯前, 两人依然牵着手。安静了一会儿，许初盯着面板上的“7”，伸出另一只手, 想去按电梯。
冉野指尖力度加重, 圈住她的手：“等下一趟吧。”
他眉目舒展，直视前方：“好不容易拿到今天的礼物。”
许初带着一丝疑惑望着他。
他侧目, 示意她看他们牵着的手：“我的意思是，这就是礼物。”
许初：“啊……”
他口中的“礼物”, 原来说的不是她自己，而是牵手这件事。而她好像，又被他的话语，弄得心绪起伏不定。
猜到她误会了什么, 他闷声笑着：“还是你真想把你送给我。”
许初耳机发烫，咬咬舌尖：“不是的。”
冉野：“可惜了。”
许初：“……”
她就知道，他会得寸进尺。
电梯又一次到达七楼, 从七楼下降，到达二楼时, 停了下来。
“叮咚”一声, 电梯门打开，电梯里有说话的声音, 许初下意识从冉野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掌心突然空落落的, 冉野蜷了蜷手指。
电梯里是汤书韵和彭嘉麒。汤书韵：“看你们没上来, 我们以为你们迷路了，原来还在这呢, 你们不上来在干嘛呢。”
许初刚想说，是忘记按电梯, 冉野从鼻间冷哼了下，声音懒懒的：“谈恋爱啊。”
许初：“……”
彭嘉麒：“咳咳，单身狗误入了。”
汤书韵也抓抓脑袋：“呃，打扰了？我们这就关门！”
冉野却主动按住外面的上行键，示意许初：“上去吧。”
说不清是松一口气，还是其他什么，许初望着电梯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到了七楼，汤书韵和彭嘉麒这回识目了，走去前面。
与他们隔了好一段距离。
许初说：“书韵他们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冉野说，“不过下次，还是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约会。”
许初心底有点惊讶。
约会？这是约会吗？
她才知道，她以为是普通的社团聚会，但冉野觉得，这是约会。
或许他们之间，真的有时差。
她总是要比他慢的
当廖羽晴得知，许初和冉野目前为止的相处片段，除了去家教的来回路上，就是和社团有关时，她狠狠掐住自己大腿，但还是笑出声了：
“对不起，我不想笑的，但是，哈哈哈哈冉野居然有这么一天哈哈哈！”
今天是周六，周末肖阿姨女儿学校放假，不额外补习。
廖羽晴这两天去亲戚家了，今天才回来，早上，许初和她、周琳琳见面，三人和以往一样，逛了会儿街，找个地方坐下，天南海北地聊。
廖羽晴虽然从没谈过恋爱，理论却很有一套：“如果是社团相聚，你们俩才能相处，那你们的恋爱好像社团的附属品。”
“何况咱们都毕业了，以后可能会去哪个大学不一定，社团不聚你们就不聚啦？”
许初双手捧着奶茶，有些恍然：“原来是这样。”
这或许，就是冉野在意的点。
周琳琳一脸严肃，说：“你按你最舒服的方式，和他相处好了，要是他受不了，那是他的问题。”
廖羽晴赞同：“这就是唯我至上的女王发言哈哈哈！”
许初笑了下。
如果是和冉野独处……她屏住呼吸好几秒，又慢慢放缓气息。
廖羽晴又说：“对了，梁若晗来问我你们的事了耶，有点离谱，我和她不熟啊。”
她知道许初低调，没真正对外说过，不过那天许初发出去的烧烤群里，也有一些别的人，会传出去也不意外。
许初高三后淡出社团，乍然听到梁若晗这个名字，还有点不习惯。
她想了想，说：“跟她说没关系的。”
廖羽晴：“诶，真的吗？”
许初：“嗯。”
她是不会大肆宣传，但是，也不会再遮遮掩掩了。
梁若晗都能说了，其他人也能说。
廖羽晴获得许初授权，打开手机，看得出来已经忍了很久了，噼里啪啦打着字，还能分神和许初说：
“我终于感受到你们在新闻部当记者的乐趣了，挖料真的太有意思了！”
许初：“这样好像是狗仔。”
周琳琳“噗嗤”一下笑出来：“好贴切，一针见血。”
廖羽晴：“没关系，光荣的狗仔就是我！”
周琳琳看着手机，说：“对了，有人送了我家一批投影仪，是他们公司产品来的，你们一人一台，帮我家消化一下呗？”
廖羽晴举手：“我要的！”
许初也点点头。
周琳琳直接改地址，让人送到她们俩住的地方。她问许初：“这个是要组合安装的，要不我叫个工程师傅帮你弄？”
廖羽晴连忙说：“不用，可以让冉野安装啊！”她暗搓搓地笑：“冉野之前拒绝了多少格致的女生啊，这回该让他出出力。”
许初不太确定他会不会安装，但是以前，他装过复杂的电子地球仪。
晚上，她犹豫了一下，发了条消息：[明天有空吗？]
刚发出去，那边回得很快。
RY：[可以约会。]
许初：“……”
还是算了。
不要把约会，变成让他做苦力。只是不知道两个人一起，要去哪里约会。
她还是在聊天框打下：[好。]
周一冉知知就要中考了。
临近中考，老师们强调得最多的是放好心态，冉知知觉得自己心态挺好的，至少比宋秀颖好。
从冉野走职业排球的路成定局后，宋秀颖盯她盯得更紧了。
她怕今天无所事事，被宋秀颖抓住训一顿，一个大早躲到花园，在炎炎夏日里伤春悲秋，突然，瞅见冉野倚在廊下的滑板。
她拿着想玩玩。
但没想到手滑，把滑板摔了下，角度也是清奇，轮轴“咔哒”一声，断了。
冉知知捧着滑板，感觉自己要碎了，这下别说中考了，能不能安全活到明天，还是个问题。
她连忙去问何静月：“怎么办啊何阿姨！”
何静月也不敢碰这个滑板：“应该能修的吧……”
冉知知：“我去找钟叔修！”
此时，冉野穿好鞋子，刚要出门，冉知知抱着滑板，从他面前鬼鬼祟祟路过，看到他，和耗子见到猫一样，吓一大跳。
冉野还能不知道她吗，目光定在滑板上：“坏了？”
冉知知：“呃，这个嘛，那个嘛……”
她选择滑跪：“对不起哥我错了我不该碰你的滑板！我真的太不小心了，我正在深深反省！”
冉野拿过滑板检查，说：“能修，你放着，我回来弄。”
说完他去拿单车，出门了。
冉知知嘴巴张成一个“O”字，就这？就这？
她不敢相信这件事就这么过了，偷偷去问彭嘉麒：[嘉麒哥，我哥最近是遇到什么大好事吗？怎么突然变成好人了？好到我都不认识了！]
另一边，冉野乘着夏风，在街道巷子里，左拐右弯，不一会儿，面前就出现那幢筒子楼。
时间还早。
他找了块没有阳光的阴影地，自己坐在单车上，刷刷手机消息。
彭嘉麒卖了冉知知，把冉知知问他的截图发到群里，还附带一句：[要不我这么回她：什么大好事啊，你自己问问他。]
王柏：[附议。]
姜一成：[附议。]
冉野返回聊天框，找到冉知知的，点进去，发了条消息：[管好你自己的中考。]
冉知知：[天，这味才对嘛！]
冉野：“……”
突的，一个送货员抱着印着“投影仪”的箱子过来，他打电话时声音很大：“喂，702的许女士是吧？你快递到了，我给你放楼下了，记得来拿。”
冉野抬抬眉梢，问送货员：“许初，尾号4206，对吗？”
听说投影仪有点重，许初正在找剪刀和箱子，等等可能要在楼下拆开，分两次拿，听到敲门声，她愣了下。
更意想不到的是，门外是冉野。
他穿着白色T恤和深蓝色工装裤，清爽又干净，只是双手抱着一个大箱子，手臂手肘线条紧实，这种沉的东西，对他而言，并没有用多少力的样子。
他抬眉示意：“702的许女士，你的快递，配送员冉野已送达。”
许初不由一笑，让出位置让他进门，又问：“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现在才一点四十，明明约的是三点。
冉野：“凑巧。”
他把东西放在许初房间里，许初连忙把桌上的小风扇，转到他面前，让他吹吹风。
他看看四周，默算尺寸，指着一面白墙：“这面墙挺适合来投影的。”
许初：“嗯，房东也同意安装幕布的。”
他拿了许初刚刚找到的剪刀，径直拆开箱子，一副准备安装的架势。
许初抿了下嘴唇。
她轻声说：“我自己来吧。”
冉野拿出泡沫纸，说：“我顺手啊，”想到什么，他抬眉，略微有点不服气，“不然呢，你要找谁帮忙？”
“不是，”许初摇摇头，“约会的话，不应该是这样的……”
冉野忽的笑了下。
他一手撑在投影仪上，似是随意一提，说：“和你在一起，本身就是约会。”
许初：“……”
她垂了垂眼眸。
安装投影仪对冉野来说不难。
对着说明书弄好之后，他帮许初连上无线投屏，她打开手机的视频app，app首页，跳出她最新观看纪录。
是《樱桃小丸子》。
许初手机很卡，她还想问冉野想看什么，冉野说：“你决定。”
她点了最新观看。
地上铺着泡沫垫，两人坐在地上，冉野盘着腿，靠在墙上，许初屈起膝盖。
约会居然变成两人看动画片了。
许初目光稍稍往旁边移，他在认真地看着。电子色彩闪烁，冥冥光影不定，隐约描出他鼻梁到下颌的线条，流畅而俊逸。
她抱着膝盖，微微弯了下唇角。
不错的感觉。
她本来都收回视线了，突的，身形僵住——在刚刚冉野侧颜的背景里，她晾在窗台的衣服，又没有收。
偏偏这时候，冉野察觉她的不对，还问了声：“怎么了？”
许初连忙摇头。
好一会儿，她找回自己声音，问他：“还有橙子，吃吗？”
冉野：“好啊。”
这时候去收衣服，就是引导冉野的注意到衣服上了。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好的。
而且，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收起心神，去切了个橙子，分好放到当盘子用的盒子里，再戳上牙签，等回去她才发现，冉野按了暂停。
刚刚播到哪儿，现在就还在哪儿。
她却心不在焉，没有留意到声音的动静。
他示意：“坐吧。”
许初轻轻“嗯”了声。
在他旁边坐下，她又看到窗台的衣服，颜色不一的内衣和内裤，越看越明显。
她头皮发麻，递过去一瓣橙子。
冉野接过牙签。
手指倏然相碰。
一刹那，“嘣”的一下，许初脑海里，有一根弦断了，她手指一松，冉野也没有拿稳橙子，橙子掉到他衣服上。
橙汁在白色衣服上，划出一道明显的水痕。
“啊，不好意思……”许初咬着嘴唇，连忙捡起橙子，抽纸巾，擦那道污渍。
下一瞬，她的手腕突然被冉野攥住。
慢半拍似的，许初眼睛才把眼前看到的东西，化成大脑里的信息。
她指尖捏着的纸巾下，是少年的腰腹，隔着一件白色的T恤，依然是坚实的，劲韧的，蕴含着磅礴的力量。
她动作滞住，耳廓和双颊，突然很烫很烫，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肯定脸很红，特别红。
而他将她的手，缓缓挪开，坐直了身体，轻笑了一下，声音低低撩撩：“怎么办，习惯不了。”
“你一碰我，我就会多想。”
多想什么？
许初不敢问，之前，她不小心碰了他的腰，他说过，习惯就好了，现在又说会多想。
他总是这样，轻轻松松，就可以搅乱她一池心绪。
刚刚那瞬间的触碰，好像一下打破了许初心中两人的距离，她密密匝匝的睫毛扑闪，过了一会儿，没有像往常那样躲开，而是笔直地盯着冉野。
冉野不由眯起眼，舌尖抵了下后槽牙。
她不知道，自己双颊绯红，眸底水润，多了抹艳色，如花瓣般的嘴唇轻抿着，看起来格外柔软。
他抬起手，盖住许初的眼睛，挡住她的视线。
许初：“？”
冉野：“再看两眼，我怕我以后都不敢对你使坏了。”
他能感觉，掌心的睫毛挠了下他，她似乎想好了，双手拿下他遮住她眼睛的手掌，脸颊微微鼓起，又松开。
她眼眸认真：“为什么要对我使坏。”
冉野：“嗯？”
许初胸口缓缓起伏。
她总是一次次，被他弄得晕头转向。
她压抑住狂跳的心脏，眼眸认真：“那，我再碰碰，你不准对我使坏。”
冉野：“……”
他喉结微动，姿态闲散，视线却牢牢捕获着她的一举一动：“真的要再碰啊？”
许初眼底很是专注。
只不过，虽然放出这样的话，她只敢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的腰腹。
硬邦邦的。
下一秒，他拉住许初的手，许初一个趔趄，往他怀里一扑，耳朵贴在他心口，另一只手手指也被他攥住。
他牢牢箍着她的手腕，胸腔微微震动：
“许初，是什么错觉，让你以为我是绅士啊。”
第七十二章
许初上半身微微倚在冉野胸膛上。
她一只手被他攥住, 另一只手，搭着他宽阔结实的肩膀。
这个距离，已经打破了任何时候, 他们两人之间最近的距离。
风扇在转, 投影幕布画面参差闪烁。
午后时分，房子自然光足够, 没有开灯，不知道是不是天上白云挡住太阳, 四周光线，比刚刚暗了一点，让人眼中色彩的饱和度，下调几个数值。
然而, 许初的指尖泛着的粉色色泽，却丝毫没有被影响。
她手指纤细修长，指甲偏圆, 边缘有一圈小小的月牙，指腹软乎乎的, 看起来很好咬。
可是, 这样一只手也很会作怪。
冉野呼吸越是放轻，捏着她手指的力道, 却越是加重，甚至, 他能隐隐感觉, 侧颈肌肤下的血液流动。
逐渐加快。
他眼眸一黯。
他强调过很多遍，自己不是好人。
许初蔷薇颜色般柔软的脸颊, 贴着他的心口，身上若隐若现的香氛气息, 一切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很好的讯号。
偏偏她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
她趴在他心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抬起眼眸，用那双清澈而无辜的猫儿眼，瞧着他，声音温温吞吞：“你是不会对我使坏的，对吧？”
冉野闭了闭眼。
他认栽了。
就算脑海里想得再多，只要许初一句话，他就会守在线的这一边。
但还是不甘心。
他擒住她的手指，惩罚似的，用一边的犬齿，咬住她的尾指，磨了磨。这样的事，他不知道想做多少次了。
至少这次，他得如愿以偿。
听见她“唔”一声，他才松开手，将许初往后推了点。
然后，他换了个姿势，迅速站起来，背对着许初，鼻腔里哼笑了声：“我去一下洗手间。”
被咬了一口的许初：“……”
很快，一道门，把两人分开在两个空间。
直到洗手间传来水龙头哗哗流水声，许初才慢慢反应过来。
她小指指腹，还留有微凹的齿痕，这一切告诉她，刚刚的事，是真实存在。
她用手背，去捂着自己的脸颊，明明感觉脸很热，手却摸不出任何温差热度。
或许，全身都在发烫。
这时再去回忆刚刚，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和底气。
不过，许初看看洗手间的门，好好地关着呢，现在正是时候。她连忙踮起脚尖，收下挂在窗台的衣服，塞到被子底下。
冉野还没出来，她回到位置坐下后，发现电视还在播放，在手机上按了暂停。
幕布画面，停在小丸子和花轮说话。
两个角色脸上都带着笑。
许初盯着一动不动的画面，吃了一块橙子，却一点都不无聊。
有人一起看电视，一方有事，另一方暂停，相互等待，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这一刻，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那个做完作业后，为了省电，关了灯的小女孩。她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光亮。
在那样几乎只剩黑白的世界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竖着耳朵，听邻居家电视的声音。
那时，邻居准点看的动画，就是《樱桃小丸子》。
当时电视里嘈杂的声音，和此时，洗手间流水的声音相互交错，前者被后者渐渐盖过，泯灭在时间线里。
耳朵里，是满满当当的，最当下的声音。
许初手指捻着头发，在指尖绕圈。
他进洗手间，是不是有点久了呢……
刚这么想，下一秒，冉野拉开洗手间的门，他应该是在里面洗了把脸，额前头发都打湿了，被他往上撩，露出饱满的额头，眉眼格外干净清冽。
水珠顺着他的脸庞，聚到下颌，他抬起左手，抹掉。
许初给他拿纸巾。
冉野指着前面，声音闲散淡然：“你在那，别动。”
那是离他三步开外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冉野身上，充斥着攻击性，那时候许初敢不管不顾，但现在，他掩去所有锋芒，如同往常一样，许初却不敢了。
似乎是本能的东西告诉她，不能再招惹他。
于是，她站在他指定的地方，没有动，把一小包纸巾，放在冉野拿得到的说桌上：“擦擦水。”
冉野幽幽看着她。
他叹了声，声音低低的：“这回怎么肯听话了。”
许初稍稍后退一步，眼睛圆溜溜的，望着冉野：“那这步，补刚刚的。”
冉野：“……”
他闷声笑了起来：“喂，好学生也开始耍赖了。”
许初低头，也弯弯唇角
这几天，安城中考，时间有三天。
冉知知是众多考生中的一员。
考完一科解放一科，第一天考完，冉知知就找许初：[初初姐，我感觉我数学考得还不错耶，上格致有希望啦！]
许初：[加油呀。]
冉知知：[到时候我考完，你来我家玩吧！上次见面都没怎么聊天呢！]
许初想了想，刚想答应，冉知知又发了张照片过来。
照片是从主楼的走廊视角偷拍的，花圃鲜亮纷杂的背景里，少年坐在台阶上，他一腿屈着，另一腿伸直，姿态随性，抱着个滑板。
似乎在修滑板。
突然在冉知知这儿，看到冉野的照片，许初心跳漏了一拍，有点紧张地屏住呼吸，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到了。
却看冉知知的消息：[我昨天，弄坏我哥的滑板，结果他居然没跟我生气。]
冉知知：[我朋友说这种情况下，我哥要么被穿越了，要么谈恋爱了。]
[考虑到第一种太奇幻，根本不可能，初初姐你帮我观察一下，我哥是不是谈恋爱了？]
许初：“……”
冉知知还在中考期间，许初不会选择这个时间点说。
只是，错过了最初坦诚的时机，她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和冉知知说。
又或者是，到底要不要说。
她呼了口气，放下手机。
这一犹豫，直到中考最后一科结束，她都没做好准备。
而冉知知终于全解放了。
刑满释放般，她非常兴奋，微信里一直敲许初，时间约在明天，因为后天开始，她就要出门去玩了。这次还是宋秀颖带她一起，她很期待。
租房离冉家别墅区，并不算远。
夏风阵阵，蝉鸣充斥着绿化带，将夏意拉长，许初走在树荫下，停下脚步，发消息给冉野：[我还是买点东西吧。]
RY：[人到了就行。]
许初：[……]
她轻轻吸了口气，坚持：[去做客，买点什么才好。]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已经不是檐下寄宿者，甚至，和冉野也有了不一样的关系。
她这两年攒的奖学金，除了自己生活，和给何静月的，有盈余，足够她买点东西，即使他们并不缺。
冉野那边安静了一会儿，问了句：[你附近有便利店吗？]
许初四处张望，朝着一个连锁便利店走过去：[有的。]
RY：[可乐。]
RY：[冰冻杨梅干。]
RY：[压片糖。]
……
他开始点单了。
许初小跑到便利店，店门自动开，店员一声“欢迎光临”，她拿着小篮子，在货架间来回转，忙忙碌碌。
她心里默念着，一边挑东西。
RY：[最后一个，明治的牛奶味雪糕。]
许初：[没有了吗？]
RY：[嗯，可以了。]
许初拿起雪糕，放到篮子里。便利店员工在忙，店门口有一个自助还款机。
把条形码对准还款机，一声又一声“滴”过后，价格显示着，最终，累计价格，在屏幕上：
[239]。
其实，才十多样东西。
许初打开手机，手机有点卡，她点进app，等付款码刷出来，刚要还钱，外面有人进来了。
她没怎么在意，突然，一只手从斜旁过来，一个手机对准还款区域。
“滴”的一声，付款成功。
许初吓了一跳，看向身旁，冉野按掉手机屏幕，垂眼看她，勾了下嘴唇：“谢了。”
许初：“……我没做什么。”钱都没能还上。
冉野：“挑东西啊。”
许初双手捏着手机，抿抿嘴唇。
要说耍赖，冉野才最会耍赖。
冉野扫了眼东西的数量，多买了个购物袋，他把东西装购物袋，理直气壮：“你的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谁付钱都一样。”
许初：“……”
他大包大揽的，反而让许初刚刚的想法，显得有点独。
她还没说什么，他单独拿出那盒牛奶味雪糕，递到她面前，摇摇手腕：“喏，这个是给你的。”
许初：“……”
她知道，这一小支雪糕，15块。
许初下意识脱口而出：“好贵。”如果知道是冉野付钱，如果知道是这么贵的雪糕，她不会拿的。
冉野却神色自然：“随便挑的，不知道它这价钱。”
说到底，买都买了。
白色的雪糕螺旋堆积，区别于之前许初经常吃的冰棍，它口感细腻柔软，很清甜，牛奶味却很浓。
但是15块，真的很贵。
一路上，冉野提着东西，许初负责吃雪糕。到了冉家附近，两人虽然是一起从便利店走的，当然不能同时进冉家。
许初看了眼冉野。
他示意她先进去：“我等十分钟后进门。”
许初点点头。
知道许初来了，冉知知一蹦一跳的：“初初姐！”
许初示意手里的零食：“我买了东西。”
冉知知“呀”了下：“一路提过来的啊，肯定很重！”
许初：“……还好。”
冉知知在里面翻零食，突的神神秘秘，凑近许初，说：“对了，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我怀疑我哥真的被穿越了，也绝对不可能谈恋爱。”
许初：“嗯？”
冉知知：“他问我哪个冰淇淋好吃，我说了明治的，问他是不是要给我带，他说……”
冉知知模仿冉野的口吻：“‘梦里什么都有。’”
她拳头硬了：“这种人，一点都不懂女生，怎么可能交得到女朋友？”
许初：“……”
第七十三章
没有留意到许初片刻的停顿, 冉知知即刻拉着她往客厅：“我都准备好了，快来玩！”
客厅大电视开着，屏幕里, Q版小人在待机状态, 偶尔跳两下。
何静月在收拾客厅茶几上的瓜果皮。
冉知知声音明亮：“何阿姨，我把初初姐拉过来啦！”
许初：“妈。”
何静月对冉知知笑了下：“刚好都放假, 一起玩呢。”
冉知知把零食倒在桌上，拆包装。
何静月离开前, 跟许初小声说：“之前我看知知和她朋友玩过，没赢，老半天不开心了。”
“你跟她玩，让着她点。”
许初点了下头。
游戏是格斗类的游戏, 冉知知教许初怎么选角色、改装束，许初弄了个黑壳小乌龟，冉知知挑的是麻花辫公主。
其实, 不用何静月说，许初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冉知知。
她游戏玩得少, 反应能力虽然还可以, 但是不熟练，会按错按键。
屋外, 隐约听到何静月和冉野说话的声音。
有点模糊。
许初一分心，小乌龟被麻花辫三连锤飞上天, 冉知知握着手柄：“哦
忆樺
哈, 我赢了！”
冉野进屋了。
冉知知拍桌子叫冉野：“哥，初初姐过来玩啦！”
冉野“哦”了声, 折去厨房倒了杯水，回到客厅, 站在她们后面，一手搭在沙发上，若无其事般地看着电视。
第二轮游戏开始。
小乌龟有点笨拙，老是被麻花辫爆锤，二者血条拉开差距。
冉野抿口水，看了眼左手边的女孩。她鬓边黑发顺到而后，露出嫩生生的耳廓，从耳朵到脖颈，线条修长而美好。
她认真地盯着电视，即使游戏里的角色，被打得没有还手的余地，依然没有放弃。
只是，冉知知是不懂得让人的。
冉野向左边走了两步，倾身。
这边是冉知知视觉死角，在许初身形的遮掩下，他长手一伸，手掌拢着她的手背，按在手柄的键上。
突如其来的一下，许初一惊，屏幕里的小乌龟突然冒出精巧的闪躲，避开麻花辫的爆锤。
她目光往右边一瞥，看向冉知知。
冉知知没发觉，还“哇”了下：“初初姐进化了！”
不过之后，许初心不在焉，第二局也结束了。
冉知知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铃，她也不避着两人，接手机电话：“喂，啊，你今天也没出门？”
趁她和电话那头的人聊着，许初放下手柄。
她幅度很小地回过头。
冉野站在她左侧，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搭在她后脑勺的沙发靠背上，他耷拉着上眼睑，垂眼看她。
她完完全全，在他的视线里。
不由的，许初往前坐了点。
冉野：“？”
许初压低声音：“太近了……”
冉野抬了抬眉头。
他忽然弯腰，靠近许初，她眼中的他，眼睫发丝，一清二楚，甚至可以嗅到，他身上薄薄的草木气息。
然后，他把水杯递给她：“帮我放一下。”
许初：“……”
他是故意的。
如果冉知知再周密点，只这一下，肯定发现他们之间的不同寻常了。他故意这么做，在他看来，就是被冉知知发现，也没关系。
许初往前在茶几放下杯子，“咔”的一声，玻璃杯底和茶几玻璃相撞，冉知知刚好也挂了电话。
她心里有事，对许初说：“我一个附中的朋友要过来玩呢……”说得有点犹豫，“要不要一起玩？就是我那个朋友吧……”
许初：“我先回去。”
冉知知：“好吧，那下次继续！”
朋友已经到附近，好像不太能找到别墅幢，冉知知出去外面。
许初起来拿包包，冉野靠在沙发后背：“要走了？”
许初：“嗯。”
冉野扯了扯唇角：“怎么，你只陪冉知知啊。”
许初环视四周：“但是……”
没地方了呀。
只是话还没说完，冉野指着楼上：“我们上去。”
他说的是三楼。
以前许初寄住这儿时，就听冉知知说过，三楼她自己不会上去，不止如此，何静月和钟点工们，也很少上三楼。
因为那是冉野的空间。
踏上去三楼的楼梯，许初还有点不习惯，这也是她第一次上来。
冉野趿拉着鞋子，比她多走了一阶。
他先迈上一阶，她才会踏上他踏过的阶梯。
这段路，像是他为她搭建的。
转过楼梯拐角，许初闭闭眼，抛开这无端的联想。
三楼和二楼的格局是不一样的。
不像二楼，三楼没有那么多房间，有一大片用白色大理石砌成的露台，养了花木，在阳光下很是灼人。
露台内外，被大片落地窗玻璃隔开，远处天际，蓝天白云，城市高楼的剪影相互融合。
许初在落地窗前，眺望远方。
冉野问了句：“出去看看吗。”
她摇摇头。
冉野从桌上拿起两张门票，给许初：“安城有全国排球联赛，去看吗？”
许初看时间，那个时间，是高考成绩出完几天，她点点头：“好。”
对话结束，她还是不太适应三楼，指着落地窗内的沙发，问：“我可以在这儿坐一下吗？”
冉野：“坐啊。”
他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看她双手放在膝盖前，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
在他的空间，她并没有探索的欲望。
冉野眼眸稍稍一动，说：“不过，我更希望，你去那边第一个房间。”
许初：“去那边吗？”
得到指示，她走过去，房间门关着，许初手放在门把手上，突然才想起来，问旁边的冉野：“这个房间是什么？”
冉野：“我的房间啊。”
她连忙收回手。
冉野轻笑：“我看过你的房间，你也看我的房间，这是公平的交流。”
许初小声：“早就不公平了。”
冉野从鼻腔里笑了声：“也是，要不我去把一些衣服挂上。”
许初：“……”
她反应过来了，他两次去她的房间，早就留意到她挂在窗口的衣服！
她后背突然僵硬，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仿佛受惊后炸毛的小猫，盯着冉野，张了张口，但不知道说什么，只挤出一个字：“你……”
冉野早就知道，说出这件事，许初会恼。
可是，他没能忍住。
他压了下嘴角，解释：“不是故意看的。”
但绝对是故意说的。
就和刚刚那样，故意让她的注意，放到他身上。
好像她只能注意他一样。
许初斜他一下，直接往楼下走。
她步伐很轻，走到二楼到一楼的楼梯，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啊，她照片确实好美啊，不是p的吧？”
是冉知知的朋友。
她们已经到了。许初继续下楼。
冉知知：“才不是呢，初初姐就是很好看的！我跟她可是朋友！”
那朋友发出嫌弃的“噫”声：“你和保姆的女儿玩得那么好吗？”
许初脚步一顿。
冉知知：“啊？你在放什么屁啊？”
朋友：“你别不信，这种穷人家，肯定要图你家东西的啦，她这种柔柔弱弱的，心机最深……”
许初大脑倏地一片空白。
她抓着扶手，后退了一步，站在楼梯的阴影里。
她知道，早就不公平了。
下一刻，冉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她身后，越过她的时候，他圈住她的手腕，将她拉着走下一道道阶梯。
这次，又是他在前面，她踩他走过的阶梯。
当他们两人，突然出现在冉知知和她朋友面前时，她们突然愣住。
冉知知：“哥，初初姐？”
冉野盯着她们，面色沉沉，声音森冷：“有多深，说来听听。”
花园。
冉知知的朋友被“请”回去了。
冉知知和许初道歉：“不好意思啊初初姐，我也没想到她会那么说。”
冉野眉头微蹙，哂笑：“这种人，你还和她当朋友。”
冉知知：“没有，以前她说我英语口音，爽约我演唱会后，我就没怎么理她了，她说的那东西，我听了也气死了。我以后再也不和她当朋友了！”
刚刚和许初玩得很开心，想到朋友讨人厌的嘴，她就没打算让许初一起的。
只是，还是被许初听到了。
许初摇摇头，神色没什么变化，说：“没关系的。”
冉知知放轻松了：“还好初初姐脾气好。”
冉野嗤笑。
冉知知奇怪，怎么感觉，冉野比许初还恼火，不过，本能让她避难，她忙说：“我回去拿个手机。”
说完，她往屋子里跑。
一时，花圃附近，只剩下许初和冉野。
冉野看时间：“我送你回去。”
许初依然是摇摇头：“不用了。”
冉野深深看了她一眼。
许初攥了下自己衣角。她避开他的目光，盯着地面。
小半个月，自己坠入蜜罐般的梦境里，直到现在，才从梦里醒来。
对她来说，谈恋爱都这么难了。
何况恋爱之外的事。
而那些事，她从没考虑过，今天只是看到一角，就足够让她退却了。
冉野就站在她对面，他凝望着她：“许初，说好了，我们都是第一次。”
“我会去面对，你不准不去面对。”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
好一会儿，才听到自己说：“能不能，以后再说。”
身后，传来冉野略加重的呼吸声。
许初胸线起伏一下。
这次，她什么也没有做
房间里风扇呼呼。
十点多了，许初本来是要睡觉，屋里没有开灯，她也没睡，按着手机，光铺洒在她面颌上，晕染柔软的阴影。
她在网上查了一些东西，关掉搜索界面。
她往床上一躺，抱着床上一个柔软的樱桃小丸子的抱枕，眼睫颤抖。
大脑里闪过刚刚查到的东西。
她知道，这次，冉野不会再退步了，她也不会一味去想，让他为她改变。
突然，一条条群消息弹出，她拉回思绪，点开消息，是廖羽晴在群里艾特她。
廖羽晴：[链接。]
廖羽晴：[阿初快来做这个测试！]
看朋友谈恋爱，廖羽晴开始很在乎恋爱的东西，她分享的链接，正好也和恋爱有关，点进去开头几个大字：[测测你未来对象的网名]。
廖羽晴：[快测一下！]
周琳琳：[好幼稚。]
她点击测试，测试的答案，要分享到朋友圈才能看到。
分享出去后，界面出现几个大字：[你未来对象的网名是：不爱刷牙]。
廖羽晴在群里：[哈哈哈哈哈这个名字！]
周琳琳：[哈哈离谱。]
许初弯弯唇角，刚想删掉那个链接，手机又有新消息——
不爱刷牙：[服了，这什么名字。]
下面发了一张照片，角度是男孩对着镜子拍的，昏暗光线下，他脸被手机挡住大片，看不太清表情，不过清楚拍出，他嘴里咬着牙刷。
不爱刷牙：[澄清一下，我有刷牙。]
许初：“……”
第七十四章
查成绩这天, 下了一场不小的雨。
马路边的车撵着水驶过，雨刮器来回摇摆，雨帘让城市雾蒙蒙的。
稍稍缓解初夏的热意。
廖羽晴趴在桌上：“受不了啦再不下雨真的要热死了, 今年安城热得好离谱啊, 去年这时候还没这么热吧？”
她问的是许初。
此时，两人在咖啡店等周琳琳, 面前放着廖羽晴的电脑，已经开了查询成绩的网站, 就差时间了。
许初数着窗上玻璃的水珠，回过神：“还好。”
她对温度感知的阈值和她不一样，往往廖羽晴热得浑身大汗时，她只出一点汗。
廖羽晴：“问错人了, 应该问琳琳的。”
说曹操曹操到，周琳琳在门口抖掉伞上水珠，她推门进来, 今天没有戴黑框眼镜，头发也卷过了。
廖羽晴阴阳：“哟哟一点都不像我们的老古板班长啊！”
周琳琳没理她, 拍拍身上水珠, 直接问许初：“你在我们这，冉野那边呢？”
许初不太理解周琳琳为什么提他, 问了下：“他？”
廖羽晴：“哎呀别太关心他，许初是他女朋友, 也是咱们朋友啊, 查成绩就不能咱一起吗？”
在这之前，她自己最喜欢挖冉野的八卦, 但八卦挖到自己朋友身上，就不香了。
周琳琳笑得深意：“哦, 那也是，我以为会改微信名的，多少有点霸道的啊。”
说到这，那天她们看许初发了链接，里面是未来对象名字“不爱刷牙”，两人还笑了，笑完，就听说冉野改了名字。
许初朋友圈删得快，还有很多不知情的人，很好奇为什么冉野几年没变过的微信名，突然改得这么沙雕。
廖羽晴和周琳琳是大笑的嘴还没合上，就被塞了口狗粮。
说到独占欲的话，许初：“他其实还好。”
廖羽晴：“嗯？”
许初斟酌着，补充：“性格其实，挺好的，不算霸道的。”
廖羽晴、周琳琳：“……”
她们信她个鬼。
廖羽晴喝了口咖啡，刚要吐槽，手机闹钟响了，她匆匆忙忙：“时间到了！”
查分数是整点放送的。
许初和周琳琳用手机刷网页，廖羽晴用电脑刷，一直按右键刷新，鼠标声中，她的祈祷声有点模糊：“一定要过一定要过一定要过……”
毫不意外，网站崩了。
许初退出手机网页，一个燕城的电话打了过来，她下意识以为是推销电话，挂掉之后，电话又打进来。
她接起来，“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许同学是吗，我们是宁大招生办的老师，想问问你怎么看我们学校，如果报我们学校，会有一些政策优惠……”
他语速很快，许初大脑有点混乱，说：“不好意思，我再考虑一下。”
挂掉电话，周琳琳和廖羽晴都看着她。
许初有点懵：“说是宁大招生办，会不会是诈骗电话？”
就是周琳琳不由倒吸一口气。
以前就有听说top大学招生办的招数，但这几年，国家管得严了，所以才拖到这时候打电话。
大概率不会是诈骗电话。
廖羽晴把电脑推过来，示意许初：“快快，你学号！”
输入后，网页转了几圈，弹出的页面，廖羽晴发出了一声“卧槽”。
省排名那一栏，只有一个数字：[1]。
是省状元。
这个事实，比廖羽晴考上本科线还要令她自己激动，她这两天重复最多的话就是：“我竟然被省状元辅导了一年多？”
“家人们我朋友是省状元，这个真不是我吹的！”
周琳琳成绩也不错，可以随意挑选院校。
相对而言，许初的选择最多，但也最不多，基本锁定宁大和燕大两所top学校。
宁大招生办电话打到许初这，燕大招生办就直接找何静月。
何静月这几天可高兴了，甚至和宋秀颖请了整整一天假，和两个招生办的老师了解学校专业。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请一整天的假。
何静月翻着招生简章：“当医生去宁大好，当法官去燕大好，多妥啊。”
“还有，肖阿姨那边，咱们补课的费用得加啊，听说省状元补课，总不能一个小时只有50。”
许初张了张口，还是合上了。
这天，也是她和冉野约好去看排球比赛的日子。
她盯着地砖，天空下着下雨，白色鞋面脏了一点。
到了路口，她抬起伞面，雨中，冉野手上握着一把灰色的大伞，雨珠顺着伞骨支架的弧度，滴滴答答往下滴。
他盯着水珠，用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水珠。
看见许初的身影，他才收手，朝她扬起嘴角：“好学生……不，该改口叫省状元了。”
许初：“……”
她快步走过去，冉野把伞倾向她，她顺手收了自己的伞。
伞下，两人并肩行走，冉野自然地勾住许初的手指：“想好报哪个学校了吗？”
许初：“还没。”
她曾经许愿，考个好大学。可是，当目标达成，最好的两个大学向她敞开大门时，她却踯躅在门外。
考完好学校后，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何静月不能接受任何不稳定的职业，所以，为她挑选了未来的职业。
如果是以前，就这样走下去，或许不是坏事。
她抿抿嘴唇：“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冉野：“先别急着决定。”
许初问他：“你呢？”
冉野捏捏她手指，将力气传到她那边：“我也不急着做决定。”
这场球赛，是全国女排联赛安城站day1赛事，观众席人山人海，许初和冉野对了下座位，在中间坐下。
许初神色有些怔然，冉野问了句：“怎么了吗？”
许初：“没事。”
她只是想起以前，冉野说过，想在排球馆约会。此时此刻，就印证了他想要的事。
他会去争取自己想要的。
或许，这也是他们之间不同的点。
她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
比赛还没开始，突然，许初那边有人走过来，是个陌生的男性，许初这几天接触招生办的老师有点多，觉得这男性的气质，有点像招生办的老师。
他对她示意了下抱歉，越过她，递了张名片给冉野，招呼：“冉野同学。之前杨教练应该有跟你提过我的。”
名片上，写着省队教练助理的头衔。
许初眨了眨眼。
冉野有近四个月的时间，以集训的名义，在东北那边的省队参加青训，现在他文化分不低，加上体育分数，本省当然希望他留在自己省。
助理说：“大学在安城体育大学，方便省队这边的训练，这些都可以给你安排好的。”
冉野收好名片，问：“我可以约会完，再给你回复吗？”
助理惊讶，看许初：“这是你女朋友啊？”
冉野：“嗯，省状元。”
省状元？助理瞳孔地震，他郑重地对许初说：“你劝劝他留在本省啊。”
许初：“……”
她怎么可能劝得动他。
比赛即将开始，助理走了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助理是怕冉野跟她一起，离开本省，而这，也是冉野的规划，他不是没想好未来的路，而是又走在她前面。
她小声问他：“我们会在同一个城市吗？”
冉野：“会。”
许初：“你想去燕城。”
宁大和燕大都在燕城。
冉野坦诚：“燕城体育大学，”他侧目看着她，“不管怎么样，离那两所大学，都不远。”
他这么理所当然规划着未来。
许初盯着半空中被高高顶起的球，有些恍惚。
球赛结束时，已经没有雨了，天色不算晚，出排球馆后，冉野划拉着手机，他问身边的人：“晚餐想好吃什么了吗？”
许初心口起伏一下：“我想先回去。”
下过雨的天，云层乌压压的，地平线堆积太多建筑太多人，模糊不清，冉野站在她前面一步的距离，回首看着她。
他眼底如曜石般浓黑，却透着一抹光泽，似乎能一下看穿她。
许初攥攥手指，提高声音：“你可以帮我打包一份吗？”
冉野收起手机，回到：“好。”
到租房，她没有开灯，直接靠在门后背，她拿出手机，看着何静月的电话，悬停的手指，颤抖着。
三秒后，她按了拨打键。
接通之后，许初捻着手指，一鼓作气道：“妈，我不想报医学或者法学。”
“……”
知道许初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冉野先去找附近的餐厅。
今天是周末，附近大部分餐厅，都要排队。
他调出手机号码，想打电话给钟叔，身后传来彭嘉麒的声音：“冉哥！”
是彭嘉麒和王柏。
彭嘉麒考得还行，综合之后，打算上安城体育大学，王柏去了东北的大学，而姜一成不在这，他被他家里人抓去准备出国事务了。
彭嘉麒嘿嘿笑：“我们也来看比赛了。”
一开始，冉野和许初在前面，他们没好意思去打扰。
王柏问：“你们看完比赛后，不一起吃？”
冉野一手揣着手机，不在意般，轻哼了声：“嗯。”
彭嘉麒老早以前就和他打球了，能感觉出他情绪不高，这要是发球，他多少得来个跳发球砸对面场上。
他转移话题：“走吧，咱们刚好一起吃个饭。”
冉野放弃让人去天雅居，直接说：“我去打包吃的。”
王柏：“这附近，不是有一家吃过的，还不错的。”
他们三人说着，一边拐进巷子里，只看不远处，几个男生围着另一个男生，骂骂咧咧：“你就这么喜欢跟教练告状啊？”
“上次不是警告过你，再多说一句你会死的吗？”
见不得霸凌，彭嘉麒甩开肩膀，沉着脸：“干什么呢！”
几个男生不想引起路人注意，想换个地方，但看清来的几人，反而堵住巷子：“格致的，冉野和那个彭嘉麒吧？居然会在校外遇到啊！”
他们中有一个人穿着的校服，是三中的，应该是三中高二的学生。
三中的和格致，也是死对头了。
校服男生指着冉野：“又多管闲事是吧？”
王柏：“又？”
冉野也抬抬眉头。
男生：“之前在文化广场那边，我们跟女生要微信，关你屁事啊。”
冉野“哦”了声：“是你们啊。”
当时刚过完年，是有人骚扰过许初，冤家路窄，又遇上了。
听到他们这么说冉野，彭嘉麒：“你们学校排球部的？搞什么混混做派。”
几个男生叫嚣：“搞得你们格致多牛逼一样，打一架啊！”
彭嘉麒：“打就打啊，来啊！”
冉野提唇一笑，他慢条斯理地动了动手臂，打算把手机丢给王柏——他打架能力最弱，经常负责看东西。
突的，手机亮了，一条新消息：
许初：[你什么时候回来，可以顺便带一个冰淇淋吗？]
冉野：“……”
什么叫，“回来”。
回哪儿去呢。
哦，她身边。
冉野手指顿了顿，收回手，他“啧”了声：“我不和你们打。”
突然的变调，让对面那几个男生：“？”
冉野拿起手机，晃晃屏幕，双击放大消息，他说得慢慢的：“你们成天打架，是家里没人等你们吧。”
“哦，那真可怜。”
三中的：“……”
不止是他们，彭嘉麒突然也觉得，这架是非打不可了
许初在门后坐了很久。
天完全黑透了。
房间里没有光源，电话挂断后，她一直没有按灭屏幕，屏幕就自动变暗，过了会儿，完全黑了。
她撑着地板站起来，摸索到开关，白炽灯光洒下时，她不习惯地闭了下眼睛。
刚刚的电话里，何静月当然震惊，且不能理解。
她质问她：“阿初，你一直都这么乖这么听话，怎么突然就跟我反抗了呢？”
她还说，她一定会后悔的。
何静月一句句话，在许初耳畔回响。
言语凝聚的漩涡，把她往中心拖，她脚下的瓷砖、混凝土、楼宇，仿佛积木与拼图，在一点点破碎。
而门口传来敲门声——
“省状元，我回来了。”
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
许初一下醒了神。
冉野不止带着打包的晚饭，还有一大袋冰淇淋，粗略一数，竟然有十来个，堆在桌子上，有点壮观。
可是租房没有冰箱。
她微微鼓起脸颊，正要说什么，却看冉野手指缠着一圈纱布。
许初心口猛地一紧缩，连忙拿着他伤口看，还好不严重，她皱眉：“你的手指，怎么了？”
冉野：“没什么，路上遇到一群狗，”语气强调，“单身狗。”
许初：“……”
眼前少年俊眸熠熠，神采飞扬，他明明和她，不像一个世界的人，可是现在，处在同一个空间。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只是下一刻，眼前突然模糊，一道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冉野一愣。
第一次，少年眼里闪过明显的慌乱：“你别哭啊。”
许初小声抽抽鼻子。
冉野一手搭在她肩头，另一手食指捻她的泪珠，动作很轻很轻，他语气又沉又缓：“你要是不解释，我会以为你看我破了点皮，急哭了。”
许初：“是有这个原因。”
他无奈叹气：“你这样，会让我太得意的。”
“除此之外，”许初咬了下嘴唇，“冉野，我跟我妈坦白，不想读医或者法律。”
冉野扬起眉梢。
他凑近她，眼底里，全都是她。他说：“我就知道。”
许初：“我妈说，我会后悔的。”
冉野：“你觉得呢？”
关于后悔这个话题，他们早就讨论过了，事实证明，这是当下的他们，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许初不会断定反对何静月的正确性，只是此时此刻，她代表了自己的意志。
她望着冉野，问：“我能抱抱你吗？”
冉野张开手臂，歪歪脑袋：“你要是高兴了，亲我一口也不是不行。”
许初贴近冉野。
他很高，她手臂揽着他脖颈，踮起脚尖，干燥柔软的嘴唇，亲在冉野的脸颊上。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却留下一阵馨香。
她放下环着冉野的手，发觉他眼眸晦暗莫测，她脸颊薄红一片，长睫颤然，说：“这是你说的。”
冉野：“……”
他突然抱住她，手虚虚环在她腰上，低头看着她：“你完了，你惹到这世界上最好惹的人了。”
许初闭了闭眼，却没有躲开，她声音轻轻软软，却带着底气，只问：“会怎么样呀?”
冉野：“会亲回去。”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
第七十五章
这一瞬, 嘴唇相贴。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他在试探。
没有过多的动作，仅仅如此，许初明明闭着眼, 脑海里却有什么哗然, 黑暗的视线里，绽开一朵朵烟花。
她抓住冉野的手臂, 短袖袖子，被她扯出一道道褶皱。
指腹下肌肉偾张, 男孩身体瞬间紧绷，用力克制着什么。
半晌，他先直起腰。
他上眼睑微阖，眼眸颜色缱绻, 目光闪烁不定。
他轻声问：“好学生，你是棉花糖做的吗？”
许初：“？”
冉野：“怎么这么软。”
许初：“……”
她咬咬下唇。
她的嘴唇才没那么软，反而是他薄削的唇, 意外的软。
她声若蚊蚋：“你也软。”
冉野额头抵了抵她额头，似笑非笑：“不再亲一下, 不能确定啊。”
许初：“你在找借口吗。”
是肯定句。冉野闷声笑了两下：“嗯, 摊牌了，我就是还想亲你。”
“一直想亲你。”
双唇再次相贴, 和刚刚不一样，他按住她后脑勺, 亲啄住她的唇, 力度如洪水过堤，汹涌得令人猝不及防。
许初不由后退了一步, 冉野虚环着她腰肢的手臂，锁紧。
她的腰那么细, 那么软。
还想躲闪。
警告似的，他轻轻掐了一下。
一刹，许初气息短促，四周氧气，变得格外稀薄。
他含住她的下唇，亲吮着，这个吻，不能称之为熟练，只是少年人不再压抑本能，炽热的爱意，毫无保留。
许初指尖有点抓不住他的衣服了，靠在他怀里。
贴得那么近，他的心跳那样沉闷而有力，敲击她细腻的神经，鼓动血管里血液流速。
浑身都热起来了。
突的，冉野松开她。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呼吸都有点重，这样望着他，她有点缓不过来。
他垂眸，用拇指抹过她水润的唇，迎着她懵懂的眼神，他弯起唇角，却叹了声：“不能再亲了。”
“我是真的，不想去你这儿的洗手间了。”
许初：“……”
最终，他还是去洗了个脸。
其实许初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去洗手间。
不过，本能告诉自己，最好不要问。
今天，许初终于和何静月说了，不想按她的意愿，去学法或者学医。
可惜她对自己该选的专业，也很茫然。
她送冉野到下去，两人走在楼梯上，冉野说：“如果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睡觉前试试放空大脑。”
她若有所思：“这样……”
冉野站在比她低一层的台阶。
他与她平视，伸出手指，点点她的太阳穴：“不要忽视，会突然闯进你大脑里的画面。”
话是这么说。
夜里睡觉前，她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唇瓣上似乎还烙着，少年柔软的唇，与炙阳般的温度。
她脸颊有点热。起来调高风扇档数，再躺下，还是没睡意。
不如看看一些竞赛讲题视频。
这种视频，她会会看得很精神，但每次睡不着，她只会想做这件事。
点开视频时，她顿住。
初中时参加奥数，解题时那种酣畅，还有手机里，怎么都舍不得删掉的视频……
一下子明朗的思路，让她来回忍不住踱步，时间已经十二点，她试着发消息给冉野：[我好像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意外的是，冉野还醒着。
不爱刷牙：[那很好。]
许初：[谢谢。]
不爱刷牙：[酬金已经付了。]
许初竟然一下明白，他说的酬金是什么。
她摸摸嘴唇，脸颊幅度不明显地鼓了一下。
不去想这个了，冉野这么清楚这些事情这么清楚，让她有些好奇他睡前，会想什么。
她问：[那你想的是什么呢？]
冉野：[你啊。]
又发了一条：[现在就在想你。]
许初：“……”
最后，许初报了宁大。
消息出来，格致学校奖学金基金会，给她申请一笔不菲的助学金，完全足够许初读完整个大学四年。
庄周平也是宁大政法系，他全省17，知道许初报了宁大，两人微信上，很是客套地聊了两句。
他盯着许初的头像，怅然。
林馨贱贱地提醒他：“你们都是宁大，好像有句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庄周平：“你觉得，冉野会给近水楼台一个机会吗？”
林馨：“可能还会把楼台炸掉。”
庄周平：“……”
廖羽晴报了本地安城大学广电专业，对她一个曾经的吊车尾，经过高二高三的努力，能进安大，已经是奇迹了。
用林骁海的话来说，属于起死回生的那批学生。
周琳琳也报燕城理工大学金融系。
廖羽晴嘴巴撅得老高：“你们就好了，一个城市平时还可以出来见见面，留我一个人在安城，哼。”
周琳琳：“你要是想，我和许初在图书馆时，就给你打视频，咱们仨一起学习。”
许初点点头：“一起学习。”
廖羽晴：“呃，刚刚的话，可以当我没说过吗？”
去安大的，还有汤书韵。
最近，汤书韵和向菡聊得最多的，就是新闻学这东西，两人一起骂：“新闻专业，狗都不报！”
“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做新闻狗。”
“新闻已死！！！”
吴预这个老实人，问向菡：“向菡学姐不是新闻学专业吗？”
快大二的向菡，突然哑了。
吴预又问汤书韵：“学姐，你不会也报了新闻学吧？”
汤书韵说：“那是我想报新闻学吗，是我分数只能上安大的新闻学！”
向菡附和：“那是我想报新闻学吗，是我分数只能上连大的新闻学！”
总之，两人走了一样的路。
至于未来会不会后悔——汤书韵理直气壮：“反正毕业后专业和工作不对口的，也不会只有新闻学有这种现象。”
甚至应该说，相当普遍。
当然，论起学校和专业，许初不止是他们这群人中的翘楚，还是整个格致、整个省份。
吴预：“还是我们二代目部长厉害。”
汤书韵泪目：“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许初看了眼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合上前，“物理系”三个字，在她眼底滑过。
她笑了笑：“走吧。”
众人在学校拿完录取通知书，决定去新闻部活动室看看。
又是一年八月，今天刚好是学校高三的自主补习时间，校园空荡荡的，还是能看到一些人影。
新闻部几人回到活动室，准高二开了门，几人拉了庆祝的小炮仗：“恭喜许初学姐！”
许初吓一跳。
亮堂的屋子里，地上铺红毯，四面挂着庆贺她考上宁大的横幅，桌上摆着大蛋糕。
吴预：“今年招新就轻松了，只要把省状元的名头一摆，特吸引人！”
一个准高二打开招新海报：“已经准备好了!”
招新海报上，和“新闻部”一样大的字，是“省状元出自我部”。
而且这样的海报，还有好几款。
就差没把许初头像印上去了。
一个准高二拿着新款相机，对准许初：“现在采访一下我校省状元，请省状元讲两句！”
她下意识问：“学生会给你们批准的物料吗？”
准高二：“学校特批的啊。”
都听说许初和冉野确定关系了，还有一人说：“经过我们深挖，这次特批，和冉野学长，多少有点关系。”
许初：“……”
确实是他做得出来的。
要论考上宁大，最得意的人不是她，也不是何静月。
得是冉野
下午，新闻部的小聚散了，许初本来想，拍录取通知书的照片给何静月，只不过，何静月不会回她消息。
微信里，冉野说：[不沟通，就不会有结果。]
许初深呼吸。
即使可能是失败，但那是她妈妈，她很重视的妈妈。
她决定冉家。冉野：[那你说完后，来三楼。]
许初回了个“嗯”。
她关掉手机，换鞋，冉知知看到她很惊喜，说：“我都听我妈说了，初初姐你好厉害啊！”
许初笑了下：“谢谢。”
她问：“我妈在吗？”
冉知知指着远处花园的亭子：“那儿呢。”
何静月在指导花木匠修剪枝条。
这一阵子，冉家的花园，又换成一大片茉莉花，雪白的花苞，翠绿的枝叶，似乎从来没有改过。
嗅着熟悉的茉莉花香，许初走到庭院，那钟点工看到许初：“这孩子考上宁大啊，真的太厉害了！”
何静月：“也还行。”
却没了以前提起许初时，难以掩饰的自得。
许初叫了声：“妈。”
何静月跟花木匠说话：“你把那些剪完的，拿远一点。”
自从知道许初报的物理系成定局，何静月就不理她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对许初。
许初初三滑铁卢考砸了后，她还想坚持竞赛，是何静月不肯，许初试着和她理论，她不听不问。
那时只用了一天，许初就接受了一切安排。
这次，许初并没有放弃。
何静月不能理解，曾经那么乖巧懂事的许初，怎么突然就变了。
许初坚持：“妈，我想谈谈。”
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改不了了，可是，不面对问题，是无法解决的。
这是时隔十三年，许初第一次，单刀直入地与何静月说话：“妈，我很希望，您可以走出当年的不幸。”
何静月愣了愣。
当年许初父亲想转行，但投资失败，还出了车祸去世，导致家里这么多年负债累累，让何静月很难接受任何存在不确定性的事。
她怕了，所以她要许初一定报考稳定的专业。
何静月动动嘴唇，想说什么，但还跟许初置气，一声不吭。
许初低头，细微的哭腔：“妈，对不起。”
“我长大了，对不起。”
她为她的长大而道歉。
何静月的心里很酸，她在还债的过程中，无数次希望，许初快点长大，让她不要那么辛苦。
可是，长大的许初，也变得有主见。
这段时间，她也一直在思考，自己是什么时候，忘了观察许初的成长的呢？
何静月始终不说话，许初没有再强行沟通。
她离开时，何静月望着她的背影，孑然一身。
何静月有点犹豫，但还是拉不下面子，一旁，花木匠说：“她是你亲生女儿吧？你怎么舍得看她这样低声下气哦。”
何静月：“哪就低声下气了……”
花木匠：“我看过好多人对小孩，就是以为自己生他养他，怎么对小孩，小孩都不敢怨。但是伤感情还是真的呐。”
因为是至亲，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她。
反正不管如何，许初都会原谅作为母亲的她，毕竟，她是为了许初好。
何静月笃信这一套。
可是被提醒后，何静月想起，这一两年来，总会让自己偶尔困惑的感受——许初不和她说很多事了。
以前许初说的时候，她不怎么听，可是许初不说了，她总不习惯。
好像自己突然失去了什么。
她们好像，真的渐行渐远。
这一瞬，说不出来的恐慌，盖过何静月的恼火，她对着许初的背影，叫了声：“阿初！”
许初停下。
何静月沉默了会儿，还是主动问：“录取通知书，带了吗。”
尽管何静月对许初的迟来的叛逆，还有很多不满，她不再不理许初，聊了下自己的看法：“你是长大了，我管不住你。”
“什么物理什么量子，我不太清楚，也知道非常困难，你自己选了这么难的路，以后要是后悔了，放弃了，我都不会管你的。”
许初却笑了：“嗯，我知道的，我都有好好想过的。”
何静月在等许初说她怎么想。
可是许初没说。
她有点失落，却也想，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的。
她说：“随便你吧。”
至此，许初心头的一座大山，轰然倒塌。
果然需要沟通的，她走出这一步，此时，和以前因为竞赛和何静月出现的争执，结局不一样了。
而就在不久前，冉野还叮嘱过她，让她去三楼。
她知道，冉野让她上三楼，是怕她失败后，独自躲着哭。
但现在，一切比想象中要好太多了。
她步伐很轻盈，纤尘不染的地板上，倒影干净而清晰，她唇角不由翘起，客厅却没有他的身影。
她走到最左边的房间。
房间门半掩着，她敲了一下。
屋里传来冉野的声音：“许初？”
她迫不及待想和他分享消息，推开门扉：“是我……”
下一刻，她眼睛微微瞠大。
冉野在换衣服。
少年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裤，他手上拿着一个黑色T恤，椅子上还挂着另一件刚换下的上衣。
他肩宽腰窄，平时穿着衣服就很好看了，而衣服下的肌理，却也很漂亮，纹路按着人体的结构覆着，像是雕刻师用最精湛的手艺刻成，不瘦削也不夸张，干净又清俊。
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我、我不是故意……”
连忙要替他关上门。
下一刻，门被从屋里拉开，他拉着她的手，拽进房中。
他把她推到门上，一手按在门上，哼笑着说：“这要是给你跑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肯进来了。”
许初：“……”
冉野的房间很大，采光也很好，但许初现在，在意的点，不在他居住的环境。
他还没穿上上衣。
这下她看得更清楚了，他肩膀有一道疤痕。
她盯着那道疤痕：“这是？”
冉野瞥了一眼：“哦，这个。”
他不是很在意，当着她的面，直接套上黑色T恤，头发些许凌乱，他才说到：“打架打的。”
许初：“打架？”
冉野：“十五岁时，叛逆过一会儿。”
许初：“一会儿？”
冉野更正：“几天。”
许初继续看着他。
他只好妥协，坦白：“好吧，几个月。”
那时候，知道自己以后一定不能打排球了，他确实放飞过自己，格致最不能惹的一哥的名声，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她轻轻皱着眉，看着他的肩膀，那眼神，几乎想透过衣物。
冉野：“还想看？”
他本意只是调侃，许初却点了下头。
她微抿的嘴唇，清澈无垢的眼眸，可以看出她多认真。
只是，她越正经，越乖，冉野内心，就越被什么挠着。
一下，又一下。
他再次将手按在她身后的门上，朝她倾身，喉结滑了滑：“不行，我都没看过你的。”
许初今天穿的，是一件翻领的短袖连衣裙，衣服宽松，却遮掩不住少女美好的曲线。她领口有两个扣子，被紧紧扣住。
她眼睫扑闪，突的说：“那，我给你看。”
冉野瞳孔一缩。
她两颊泛着淡淡的粉，手指放在领口的扣子，声音很细，柔软中，带着一丝商量：“只能看一眼。”
冉野：“……”
领口的两个扣子，解开后，脖颈延续下去的皮肤，白皙如玉，锁骨纤纤，如骨瓷般，展露着她的美好。
她无条件相信着他。
即使他说过那么多次，别把他当好人。
小猫的胆子，变得这么大。
冉野目光一沉，他手指勾着她右边的衣领，往右边一拉，露出她细嫩脆弱的脖颈。
她身上，一股柔软的馨香。
猎物最忌讳把致命点，暴露在猎人面前。
许初还没回过神，冉野低头。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很烫，像是一粒火种，瞬间让她身体发热，发麻。
下一瞬，脖颈传来的微微刺痛，她抑制不住，喉咙里轻“唔”了声。
他在她脖颈上，留下一枚齿痕。
空调冷气很足，四周空气却变得紧绷，焦躁。
有什么在二人之间流转。
冉野抬头，他指尖抚摸自己咬出来的齿印，绯红，旖.旎。
一阵酥酥麻麻的战栗。
许初靠着门，胸线微微一起一伏，呼吸却轻得，几乎融化四周。
她望着他，眼中有懵懂，有颤动。
冉野舌尖掠过自己的牙尖。
下一秒，他把她衣领往上一扯，盖住齿痕：“先留个标记。”
许初歪了歪脑袋。
他低低哼了声：“下次，就没那么简单了。”
第七十六章
这是许初第一次进冉野房间。
往后, 再回想起来，他房间的布置、光亮，她都没有太深印象。
只有他带着温度的呼吸, 与低低撩撩的声音。
下意识, 她用手背贴贴脸颊。
此时，许初呼出口气, 数好钱包里的钱，离开租房。
她要去ATM机存钱, 钱都是家教所得，一开始是50每个小时，后来那个初中小女孩反馈不错，加上自己成绩出来, 顺利涨价100每个小时。
家教的钱由肖阿姨打给许初，8月后临近结束时，肖阿姨额外给许初封了个红包。
她去存的就是这部分钱。
离开ATM机, 廖羽晴打了个电话给她。
“阿初，咱们要不要一起毕业旅游啊？”廖羽晴那边嘈杂, “姜一成他家, 呃，他抽奖抽到了个云省的旅游减免数目, 能和冉野一起去的！”
自从放假，许初周围很多人, 都旅游过了, 冉知知上个月还去了埃及。
她突的想起，冉野也一直待在安城。
她还没回应, 廖羽晴手机被姜一成抢走：“许学霸，一起旅游啊, 月底我要出国了，想和大家留个纪念，来捧个场嘛！你来冉哥才来啊！”
许初握着手机，想了想，答应：“好。”
周琳琳也赞同一起出去旅游。
她习惯地做出推眼镜的手势，想起自己换了隐形，收回手，说：“一起出去旅游，是很重要的筛选对象的方式。”
“据说很多情侣就是旅游后分手的。”
廖羽晴赶紧掐她脖子：“快呸呸掉！”
周琳琳这才反应过来，有时候自己这张嘴说的还挺准的，不过她没点名，应该威力没那么大吧？
许初笑了笑，倒是没太放在心上。
她其实，也有点期待大家一起出去玩。
这次毕业旅行，一起来的除了同班的姜一成、廖羽晴、周琳琳，还有彭嘉麒，王柏，和冉野。
地点定在南方的云省的一个古城，几乎一年四季都是旅游旺季。
在飞机上还好，下飞机后才能直观地感受，天空特别蓝，像一块被反复水洗的宝石，阳光格外透彻。
廖羽晴：“哇塞好美啊！”
冉野推着两个行李箱，走到许初身旁。
他穿着浅蓝短袖外套，里面搭白T，米色运动长裤灰色运动鞋，衣服颜色轻，少年的长眉俊目，被更明显地描绘，和蓝天一样，入眼心旷神怡。
偏偏他耳垂上耳钉张扬，唇角衔着的笑，打破伪装的宁和，痞痞的。
有两个一起出航站楼的女生，似乎在小声议论他，有点想过来。
但发现许初后，就放弃了。
许初揉揉耳后。
飞机起飞降落压强变化，她耳朵有点疼。
冉野问：“还好吧？”
许初：“缓一下就好了。”
压强因人而异，七个人里，只有她有这情况。
拿到托运行李，他们到入住酒店，一行七个人，酒店定了独幢别墅，欧式建筑风格，一楼是客厅，厨房等公共活动区，二楼都是房间，有院子，带有泳池。
廖羽晴扑在沙发上：“舒服啊！”
周琳琳和彭嘉麒和王柏，不是很熟悉，没廖羽晴那么放松，她从冉野那边，拿来许初的行李箱，说：“我们的先放到我们房间了。”
冉野推着行李箱过去：“行。”
独幢里有七个房间，但有好几个用不到，因为廖羽晴想要她们女生一起睡。
理由让周琳琳都没办法反驳——女生怎么能没有卧谈会。
放好行李，几人出门吃饭。
攻略是姜一成直接花钱找人帮忙做的，提前预约的当地特色美食，吃完饭后，他们去就近的古镇文化街区。
两两分开，自由活动更好。
意料之中，冉野和许初，廖羽晴和周琳琳，彭嘉麒、姜一成和王柏一组。
踩在古镇的石板路上，许初感觉很新鲜。
确切地说，从在安城机场值机开始，到现在，一切都很新鲜，都是她以前没经历的。
冉野却很淡然。
为保护石板路，石板路上禁止车行，周围行人来来往往，口音各异，一个不留神就会和伙伴走散。
果然，有人走丢了。
他们在和友人通话，一边去友人说的方向，步伐匆忙，差点撞上许初。
冉野牵住她，把她往旁边轻轻一带，躲开那人，说：“小心。”
许初回过神：“谢谢。”
手一牵，就没有松开。
街边充斥着古镇风韵的商品，云省少数民族多，不少商品带有独特的花纹和印记。
有个老奶奶坐在店门口编东西，是发带，用料很扎实，颜色也漂亮、独特，挂在架子上的商品不多了。
许初本来都错开眼神了，又悄悄回过头。
留意到示意的价钱，她转开视线。
冉野问：“有什么喜欢的？”
许初摇摇头。
她说：“我想去买个水。”
冉野：“喝什么？”
许初：“矿泉水就好。”
他指着不远处地标性雕塑，说：“你在那里等我一下。”
如果是平时，肯定是两人都去，但古镇人来人往，没必要到处挤挤。
许初抽空看了眼手机。
廖羽晴拍了很多照片，刷屏群里。
她一一浏览照片，廖羽晴发的照片背景里，有老奶奶编织的发带。
她停留了几秒，划过照片。
冉野买水回来后，两人逛完石板路街道，去了附近的雪山，可以用学生证购票，更优惠，她学生证在冉野身上。
冉野两只手，一手提着去雪山准备的袋子，一手拿矿泉水，他示意上衣左边口袋：“学生证在里面。”
很理所当然，让许初掏他自己的口袋。
许初在他口袋里掏掏。
她动作幅度不大，确定了好几遍，他口袋里只有一个盒子。
她奇怪：“好像没有学生证。”
冉野：“你帮我拿出来吧。”
许初拿出那个扁圆的盒子。
盒子是透明的，里面躺着一条发带，错综的花纹，在阳光下似乎水波粼粼，格外漂亮。
她一愣，再看冉野。
冉野一只手，轻松地把所有东西抓好，分出另一只手，从右手口袋里，拿出她的学生证。
他语含笑意：“喏，买学生证，送发带。”
许初：“……”
没想到，他会观察得那么仔细。她小声说：“谢谢。”
冉野：“现在换上吧。”
许初头发和往常一样绑起来，她拿下发圈。
一段时间没剪头发了，一头乌发又直又长，冉野捻了一缕，绕着玩，发丝从之间溜走，就又捻了一缕，缠绕指尖。
这样许初根本弄不好。
她推推他手腕：“我要绑头发。”
冉野：“我在帮忙啊。”
许初挑起眼尾，斜斜看了他一下，语气和平时一样软，多了几分清凌凌：“才不是，你在捣乱。”
听得人心脏软乎乎的。
冉野不由一笑，举手投降：“好的，我收手。”
许初身上白色连衣服，没太多图案，发带颜色虽然复杂，她五官精致漂亮，眼眸明媚，头发又黑又多，不会头重脚轻，很协调。
她弄好之后，才发现，她原来的发圈，被冉野戴在他自己的手腕上。
发带上有一个樱桃的挂坠，一看就是女生用的东西，和少年的气质，格外不吻合。
他却毫无察觉一般，神色自然：“走吧。”
许初小步跟上。
他戴着发圈的手，手指朝许初勾了勾，拉住她的手。
人潮很多，冉野：“抓紧了。”
她轻轻地回握
八月的雪山，山脚下是热的，但是上山后海拔升高，温度会降低，他们都买了氧气瓶，准备了厚一点能挡风的披风。
随着缆车行进，靠近深深的蓝天，四周是白色山岩，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这辆缆车。
难以言喻的辽阔。
同时带来的，体感温度下降。
冉野拿出披风。
许初要自己披，冉野主动用披风圈她，披风很大条，一圈，两圈，三圈，很快，许初被包了起来。
她挣扎着把披风往下拉，露出殷红的嘴巴。
逗弄她特别有意思，冉野闷声笑着，眼底蕴着计划得逞的戏谑。
许初：“……”
第一次看到，这么幼稚的冉野。
不知道为什么，她也被他带偏了，拿出冉野的那件披风，给他披。
冉野说：“我不冷。”
许初静静地看着他：“你冷的。”
冉野只好妥协，弯腰：“你弄吧。”
许初踮起脚尖，同样的披风，在冉野身上只能围两圈不到。
她扯着披风的一角：“你低一下头。”
她想把那一角，塞在他领口，固定住。
冉野眯起眼眸。
低头的一瞬，他干燥的唇，烙在她唇上。
仅仅一下。
微微晃动的缆车里，脚下的失重感，四周如画的山岩天空。
还有他缓缓抬起的目光。
许初双颊，迅速浮上一层薄粉，她摸着自己嘴唇：“做，做什么……”
即使是只有他们二人的缆车，也还是在外面，他怎么这么大胆，她刚刚心跳，都跳到喉咙口了。
冉野却弯弯唇角：“好学生，你让我低头的。”
许初呢喃：“没让你亲。”
冉野：“嗯，抱歉，我没忍住。”
许初：“……”
第七十七章
到达雪山顶点, 红色的高程石碑上，标注海拔4588。
这个数字，意味着人离天空很近, 被新靓的蓝裹着, 日光明媚但不灼人，干净清晰, 这是天与地的隔层，也是远方和世俗隔层。
当然, 也意味着稀薄的氧气，和冷飕飕的大风。
许初吸了一会儿氧气瓶，还是有点不舒服。
回到酒店后，已经下午五点了。廖羽晴和周琳琳比他们更早回去, 她们在客厅吃水果，看视频。
看许初嘴唇发白，廖羽晴担心：“会不会胸闷, 要不要去医院？”
周琳琳：“不要勉强自己哦。”
许初笑了一下：“没事，已经缓解了。”
她没什么大问题了, 下了山后就好很多。
冉野放下手机。
刚刚烧热水的空隙, 他问了家庭医生，现在找药, 倒水兑凉水，手指在玻璃杯外圈试温, 再拆开药, 递给许初。
他说：“吃这个药会好点。”
许初：“谢谢。”
她捧着杯子吃药喝水，没留意到, 周琳琳和廖羽晴互相交换眼神。
廖羽晴压低声音，跟周琳琳咬耳朵：“真的很看不出来呢。”
许初是她们中最乖的, 却是最早恋爱的，这次旅行，她们两人，抱了一点给许初“把关”的心思。
廖羽晴怕她被冉野欺负，周琳琳怕她给冉野当保姆，照顾冉野。
之前，许初参加卫生部的卫生联合检查也好，班级跳蚤市场也好，都很照顾人。
周琳琳琢磨出，许初不喜欢麻烦别人，但是，被麻烦又不会拒绝，
现在，看冉野做的这些，很顺手，很细节，最重要的是，毫不刻意，如果小事是这样，说明大事上，许初也不吃亏。
两人去厨房洗杯子，留许初和冉野在客厅。
廖羽晴大松口气：“还好还好。”
周琳琳也稍微放下心，却只是稍微，她道：“占有欲还是太强了。”
廖羽晴：“？”
周琳琳：“某种程度上，这就是占有欲强的体现，只是表现出来的形式还可以，他也是个聪明人呐。”
廖羽晴不理解周琳琳说的，叹气：“很美好啊，我都想谈恋爱了。”
话音刚落，她们从厨房窗户，看到一只金毛犬，扑到刚回来的姜一成身上，姜一成这么大高个，被吓得嗷嗷叫到处跑，非常狼狈。
周琳琳看姜一成，示意廖羽晴：“你老公。”
廖羽晴：“略，你老公！”
酒店是有宠物友好的，根据住客需求，提供宠物“上门”服务，金毛是周琳琳下午回来后，在手机上点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只柯基，一只金渐层英短猫，一只美短猫，以及大橘。
姜一成瑟缩在角落：“我怕狗的！”
周琳琳很抱歉：“不好意思啊，我之前应该先问问你们的。”
姜一成：“呃，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怕……”
他第一次遇到周琳琳这样的，居然给自己道歉，这要是彭嘉麒他们，早就笑瘫了，现在彭嘉麒还抱着那只柯基，唬姜一成：“什么，你不怕吗？狗来咯！”
姜一成又跳起来：“走开啊！”
王柏跟着笑。
金毛挨着许初，往她身上凑，冉野用手掌隔开，防止它压上许初的脚。
酒店派过来的宠物师，拉住金毛的项圈：“Lucy今天很高兴，它很喜欢许小姐。”
许初对冉野说：“没关系的。”
冉野抽张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这么大一只狗，漂亮的毛，和善的表情，都让她禁不住，伸手摸摸狗头，金毛露出享受的表情。
意料之外，狗毛挺粗糙。
酒店派过来的管家临走前，叮嘱：“可以喂它们吃点东西，但不要喂水果哦。”
他们有提供宠物零食，许初拿冻干小零食给金毛。
她试着命令金毛：“Lucy，坐。”
金毛立刻坐下。
她给吃的，摸摸它的头，它高兴得疯狂摇尾巴。
廖羽晴和周琳琳一人抱着一只猫，喂猫条，周琳琳突的小声叫廖羽晴：“看那边。”
廖羽晴脑袋不敢动，眼睛斜去的。
许初在喂狗，不亦乐乎，冉野坐在她旁边，手肘压着沙发靠背，手掌撑着下颌。
他低垂眼睫，看许初和狗互动，撑着脸颊的手指在自己俊脸上，按出一点凹痕，轻易让人品出点百无聊赖。
周琳琳：“你就看吧，我说的，就是像这样，许初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时，他肯定不高兴。”
廖羽晴：“他不会连狗的醋都吃吧？”
金毛用鼻子顶住许初的手掌，近一步靠近许初，又想往她大腿上趴，就是膝枕。
下一秒，冉野拨开狗头。
许初疑惑。
他轻哂：“差不多得了，我都没有的待遇。”
许初：“……”
冉野声音不大，架不住有人偷听。
廖羽晴和周琳琳继续逗猫。
但心里已经尖叫了——这人连狗的醋都吃！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去逗弄金毛，廖羽晴拍了下许初的肩膀，语重心长：“以后，你会辛苦的。”
许初：“？”
晚上没有安排活动，今天他们早上到的飞机，下午出去玩了，晚上实在累了。
晚饭是预定好的菌菇火锅，酒店送到别墅，有服务员帮忙煮。
火锅里，菌菇在翻滚，所有人都有碗，但是没有筷子，是为了预防菌菇没熟，有人先夹了吃，即使有服务员盯着。
开吃前，姜一成问：“这附近最近的医院，距离咱们多远啊？”
王柏：“3公里呢。”
姜一成：“那好吧，提前说，我的遗言是，不想出国！”
事实证明等待是值得的，菌子又嫩又鲜，汤底煮什么都好吃，特别下饭。
廖羽晴把牛肉一口下肚：“好吃，太好吃了！”
许初吹吹一筷子菌菇，小心地放到嘴里，冉野拿椰汁和橙子汁，问她：“哪个？”
她嚼着东西，指椰汁。
大家都饿了，吃了好一会儿，肚子七八成饱了，姜一成突然大叹：“想到出国要吃白人饭，就很难过。”
彭嘉麒：“体验多元化文化啊，要不在外练厨艺呗，说不定你会成为我们之中，厨艺最好的。”
王柏敷衍捧场：“哇哦期待。”
姜一成竟然被安慰到了：“也是，排球打不过你们，做菜能比得过你们就好了。”
说到排球，姜一成对冉野：“我最羡慕的就是冉哥了，敢直接说要打排球，放我家腿打断，我也想继续打球啊！”
姜一成和冉野、彭嘉麒也是从初中打到现在。
最开始不用练习，他是高兴的，但比起未知的国外生活，他更喜欢打球。
以前，他还能安慰自己，冉野也一样，可是现在，冉野要去燕体大了，自己却出国去混学历。
这种落差，他这么神经大条的，也不好排解。
几人都看向冉野，冉野给许初杯子的椰汁满上，往她桌前一放。
他没说什么。
王柏给姜一成烫肉：“来，吃饭。”
彭嘉麒：“话说，冉哥怎么突然决定要继续打球了。”
冉野回答：“不想放弃的时候，还有个人，推了关键的一下。”
彭嘉麒随口问问，没想到冉野认真回答了，包括周琳琳，都有点好奇，他说的这个人是谁？
冉野看向许初。
众人的一起看许初。
许初在喝椰汁，她眨了眨眼。
几人：“原来如此。”
姜一成筷子敲碗：“许学霸为什么不来劝我！”
冉野口吻平平淡淡：“因为我比较特殊吧。”
许初：“……”
突然被为了一口狗粮，姜一成：“我闭嘴。”
吃得差不多，服务员收走东西，换上水果和甜品。
姜一成还拉着冉野他们几人，讲排球，甚至考虑在酒店院子弄个排球场的可能性。
彭嘉麒：“饶了我吧，好不容易的度假。”
许初想拿一个桔子，桔子在周琳琳那边，周琳琳递桔子给许初，说：“我感觉这个桔子很酸。”
许初剥开吃了一拈，默默咽下，对周琳琳说：“不会呀，是甜的。”
她问廖羽晴：“要吗？”
廖羽晴：“要！”
周琳琳拉廖羽晴：“我直觉很准的，就是酸的。”
想起周琳琳的嘴巴很准，廖羽晴犹豫。
冉野被姜一成几人吵得耳朵疼，看许初这边，问：“怎么了？”
许初：“她们说这个酸，你试试。”
冉野从她手里拿走一拈，吃下后，他喉咙微微一动，迎上许初纯然的眼神，他抬抬眉梢：“甜的啊。”
这回，廖羽晴半信半疑，吃了一拈。
三秒后，她点头：“甜的。”
周琳琳有点迟疑，廖羽晴把桔子丢给姜一成：“姜一成你试试，冉野也说甜的，是不是很甜？”
姜一成吃了一点：“甜的啊！”
彭嘉麒和王柏也都吃了。
所有人都说甜的，周琳琳也怀疑自己的直觉。
终于，她也拿起一拈，放到口中，瞬间，酸味在口中爆炸，刺激着味蕾，也把她大脑干懵了。
明明和她预感的一样，酸炸了！
姜一成大笑起来：“班长上当了！”
周琳琳被酸得不行：“你们心眼，嘶，真的好多！”
廖羽晴：“好离谱啊，你这张嘴开过光吗，真的特别酸啊！”
彭嘉麒：“吃了下去的时候，我的内心就产生报社的冲动，所有人都必须吃了才好，所以才忍下来的。”
王柏也绷不住：“冉哥你怎么也跟着许初一起演了。”
就是因为冉野说甜，他们才信的，结果居然坑他们！
冉野喝水：“配合许初的。”
廖羽晴朝许初竖拇指：“演技派。”
许初弯起眉眼。
小猫诡计得逞，她吃吃笑着，眸色盈盈，就像坠落了很多小星星的湖面。
冉野望着她，轻笑了下。
桌上的桔子被挑出来，放到旁边，经过这件事，已经没人相信桔子是好桔，除了水果，还有不少当地特色点心。
许初吃着一个红豆玫瑰鲜花饼，红豆偏甜，玫瑰花味重没什么甜味，两相综合，很适口。
姜一成想组织玩牌，周琳琳却想洗个澡，大家一起看电影。
除了他俩，其他人都是“随便党”，两种活动都好，决定不了接下来做什么。
姜一成：“诶？一起玩比较好吧？”
周琳琳：“可以叫狗可以一起玩。”
姜一成一惊：“所以你之前的道歉，是假的！”
彭嘉麒：“你才知道吗？”
看着他们聊着天，许初咬了一口红豆鲜花饼，脸颊鼓起一点，缓缓嚼着，身旁，冉野突的问：“这回是真甜了吧？”
许初点头：“不是酸的。”
想起刚刚的事，她又弯起眉眼笑了下。
冉野：“真的？”
许初：“真的。”
他说：“我试一下。”
桌上还有呢，可冉野不太想拿新的样子，许初在想，是不是要掰一块给他，就看他凑过来。
少年靠近她。
他眉眼放大，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她的鲜花饼。
然后，他退了回去，若无其事：“是甜的。”
许初捧着鲜花饼。
她眼睫小小地颤了一下，心跳幅度缓和，就着鲜花饼，咬了一口。
甜的。
一会儿，她突然觉得四周有点安静。
再抬眸时，除了冉野外，其余几人，都盯着他们。
而冉野提了提唇角，十分坦然：“鲜花饼好吃，你们吃啊。”
许初：“……”
其他几人：“……”
姜一成：“啊啊啊杀狗了！”
第七十八章
最终, 他们还是选择看电影。
周琳琳挑的电影。
是恐怖片。
姜一成扒拉彭嘉麒，哭嚎：“为什么这么恐怖啊，彭嘉麒我们今晚一起睡吧！”
彭嘉麒掰开他：“驳回！”
姜一成哭唧唧：“早知道是恐怖片, 我就不该信你们的！”
周琳琳：“你自己说可以的啊。”
他委屈：“为什么名字叫《温床》是恐怖片啊, 温床不是温暖的床吗！”
几人愣了愣，连许初也忍不住笑了。
廖羽晴本来也有点怕, 被姜一成对“温床”的理解搞得都不怕了：“天啊，温暖的床哈哈哈！”
姜一成两眼发晕：“不是吗, 冉哥？”
冉野：“姜一成，以后你去国外，少说汉语。”
姜一成：“啊？为啥？”
王柏：“唉，这孩子, 吃了没文化的亏。”
电影结束，十点多，大家准备睡了。
许初、周琳琳和廖羽晴在一个大房间, 房间本来只有两张床，根据她们的需求, 专门改成三张大床, 带一个阳台，夜空璀璨, 极为舒适。
周琳琳先洗澡，廖羽晴开房间的网络电视, 和许初边聊天。
许初手机响了。
是何静月。
她很少这个时间打电话给她, 而且还是视频通话，怕是急事, 许初连忙去阳台接电话。
那边是冉家的背景，何静月问了句：“出去玩怎么样？”
许初：“风景很好看, ”她微微一笑，“妈，我等等发照片给你。”
何静月：“现在和朋友一起吧？”
许初：“是的，我们三个人一个房间。”
何静月又说：“行，”她突然话锋一转，意味深长，“我听说，冉野也出去玩了，也是云省，挺巧的啊。”
许初不太明显一怔。
她没有接话茬，何静月叮嘱她注意安全，留心天气。
挂断电话后，她隐隐有预感，何静月察觉了。
会被察觉也正常，她和冉野，虽然没有高调宣布，但也从没有躲躲闪闪，高中圈子里，已经很多人知道了。
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
许初握着手机，盯着远处天际
这次旅行他们准备了充足的时间，接下来四五天，几个著名的旅游景点都去过了，人山人海，挤得心累。
最后一天，经廖羽晴朋友推荐，他们选一个避开人群的小众地点。
刚下车，廖羽晴“哇”了声。
公路修得比较高，天空宽广，白云贴着天际生长，道路左右两边，洋芋花海无边无际，绿色枝叶，花瓣粉紫雪白，一簇簇，一片片。
蜿蜒的泥路穿过期间，好像宫崎骏电影风格，从草丛里钻出一只龙猫也不奇怪。
许初眼前一亮。
廖羽晴：“这里好适合拍照！”
周琳琳：“确实。”
出发前他们做了准备，王柏带拍摄支架，选了花海为背景，廖羽晴：“咱们就这样呆呆站着拍啊？”
姜一成：“啊，不然呢？”
许初想了想，说：“要不，这样拍？”
最后，一群人坐在干燥的泥路上，手机调整俯拍的角度，许初左边是周琳琳和廖羽晴，右边，冉野屈起腿脚，盘腿坐在她旁边。
王柏掐好时间：“三二一，笑！”
他们拍了七八张，彭嘉麒拍掉裤子上的灰尘，查看照片：“我去，好看耶，不愧是新闻部部长的指导。”
姜一成：“哪里哪里，我看看。”
王柏：“别抢我手机，我发群了！”
照片里，花海前，少年少女们对着镜头，面容鲜明，眉眼都是笑意，廖羽晴双手高举，王柏和彭嘉麒勾肩搭背。
许初才发现，自己和冉野之间坐得很近。
他们肩膀挨着，她抬眼，目光轻柔，笑意浅浅，而冉野一手撑在地上，另一手叠在她手上。
他眼睛盯着镜头，嘴角勾出一抹笑，身体一侧，下意识偏向她，对她倾身。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他的亲近，她已习惯。
冉野也在看照片，说：“我们两个，再拍一张。”
许初：“嗯？”
冉野：“我要换个壁纸。”
冉野的壁纸，还是五月那张，当时他们因社团，站在一起合照，少年少女的脸上，多少能看出一点不自然。
怕太靠近，又怕无法靠近，爱意藏在心底，若即若离。
而此时，重新换上的壁纸，蓝天与花海，修饰两人剪影。
冉野与她靠在一起，他大大方方，牵着她的手，这次，他没有看向镜头，而是低头，望着她。
他的手，体温，气息，炽热如阳光，那么温暖，紧紧包裹着她。
照片里的许初，眼眸明亮，脸颊雪白的肌肤，浮上红晕。
照片一样发到群里的。
廖羽晴和周琳琳看完，再次感慨：“啧啧啧。”
离开花海后，又是各自的自由活动时间。
许初和冉野吃完当地特色的小吃，何静月又一次突然来了电话。
一样是视频通话。
许初看着手机，挂掉电话，再发了条消息给何静月：[妈，我在外面不方便视频，今晚接。]
冉野手里提着一个袋子，他看了看她：“怎么了？”
许初摇头。
至少这时，她不想去思考，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下午三点，冉野和她去了省地质博物馆。
海拔还是高了，逛了一圈，许初又感觉窒息，但不严重。
她脚步停了下，还要继续走，冉野却突的问了句：“是不是不舒服？”
许初：“……嗯。”
冉野：“那回去吧。”
其他人都还没回到，冉野让许初吃了药，把她带到她房间门口。
他让许初拿上血氧仪，强调：“一小时后再测一次，你设个闹钟，到时候，我会跟你要数据。”
这几天，许初和廖羽晴、周琳琳卧谈会，总聊到大半夜，之前靠旅游的兴奋感撑着，还不疲惫，现在旅程快结束了，加上缺氧，她很困。
她点点头。
只是，她手放在门把上，没开成功。
冉野：“？”
许初：“……锁了。”
周琳琳锁的，三人是女生，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今天，许初出门的时候，忘了带钥匙。
一切好像很不顺利。
她皱了皱眉。
许初：“我觉得，我可以……”去楼下沙发休息。
后面几个字没说完，冉野：“去我房间吧。”
许初又要开口，他缓缓挑起眉尾，语调长长的：“你该不会，想去楼下沙发休息？你男朋友在这，你要选楼下沙发？”
被这一质问，许初咬咬嘴唇：“嗯，去你房间……”
冉野自己一个房间，就在她们房间斜对角。
他打开房间门，说：“我要跟你要个授权。”
许初：“什么？”
冉野：“你睡着了，我会动你手指，测你的血氧。”
许初点头。
躺在冉野床上，她还有点懵。
他的床上，有他身上的气息，说不准是什么味道，他自己不会喷香水的，就是有点洗衣液和洗发水结合，草木的余香，很浅，但很让人安心。
就像他的侧影。
他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拉紧的窗帘，昏暗的光线，他的轮廓还是那么清晰。
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会紧张到睡不着。
但是，等意识再次清醒，外面的天已经很黑了。
房间里点着一盏昏黄的台灯。
冉野还是坐在沙发，翘着二郎腿，姿态闲散。沙发前的茶几，放着一个血氧仪，他闭着眼，一只耳朵戴着一个蓝牙耳机。
耳机上有一点白色亮光，闪烁不定。
许初才动了动，他睁开眼，走过来：“感觉还好吗？”
许初：“已经没事了，”又问：“几点了？”
冉野：“两点半。”
两点半？回来已经下午四点，她点开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看到上面的02:33，瞠大眼眸。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都半夜了。
冉野指着沙发上放的袋子：“周琳琳拿过来的。”
周琳琳和廖羽晴回来后，许初睡得深，她们就没叫醒她，以防万一，把她的洗漱用品，都拿来了。
这就派上用场。
房间开了头顶的圆形吸顶灯，浴室水声哗哗，磨砂的厕所玻璃，爬上水雾。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冉野起身，去阳台。
他双手搭在栏杆，吹夜风，听阵阵虫鸣，看天上星点稀疏，圆圆明月。
但他没怎么欣赏到。
因为，最在意的事，并不是这些。
直到听到门开了，他转过头，靠在栏杆上。
许初拿宽松的白t当睡衣，夏天的睡裤到膝盖以上，露出一截又白又瘦的小腿。
她洗了头，厕所里没有吹风机，她将头发拧干，用毛巾包着，湿漉漉的额发全部撩起，露出巴掌大的小脸，漂亮的猫儿眼，小巧的鼻子。
或许是厕所闷热，她在双颊桃粉，白里透红，双唇也艳艳的红。
对上他的眼神，她不由看向别处，小声说：“没有吹风机吗？”
冉野：“有。”
周琳琳很贴心，连许初擦头发的毛巾都准备了，不会忘记吹风机。
冉野拿出吹风机，调节风力，用手试这温度，再给许初吹一下，问：“这样可以吗？”
许初：“我自己来就好。”
冉野把吹风机拿高点，不让她拿，他扬起眉头：“让我练一下。”
许初：“……”
沙发上，冉野拿着她的头发，一点点吹开，注意不在一个地方吹太久。
这样的拂动，让头皮很放松，很舒服，隐约中，许初听到一阵哼歌的声音，声音低沉充满磁性，仿若大提琴音调。
但吹风机噪音有点大，她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幻觉。
发现她动动脑袋，冉野关了吹风机，歌曲的尾韵一压，他问她：“很烫？”
许初：“不会。”
是他在哼歌。再看他翘起的唇角，显然，他心情很好。
头发吹得差不多了，这次，他换了小风力，噪音也小。
嗡嗡声中，他问许初：“下一次，我们去海拔低一点的城市玩。”
“不对，不用下一次，”他计划着，“燕城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到时候咱们到燕城，我带你去玩。”
许初不由一笑：“嗯。”
冉野又问：“你要换手机了没？”
许初手机实在很老，能活到现在全靠苟延残喘，这次旅游，也总是因为气温变化罢工。她说：“下个月，会换的。”
冉野：“好。”
她有点怕他会提出给她买，但还好，话题到这里结束。
只是，她头发干了，冉野还握着不放，他手指卷着她乌黑的发丝，任由它滑落，又拾起来，不厌其烦。
她从他手里抽走发丝，他捏住不放：“再给我玩一下。”
许初认真地疑惑：“好玩吗？”
冉野说：“对啊。”
她好奇：“你们男生怎么洗头的？”
冉野手指往后梳了下自己的头发，露出形状好看的额角，说：“就这样，挠一挠。”
许初有点羡慕：“好简单。”
冉野：“下次可以来观赏，免门票。”
许初：“……”
她才不理他呢。
快三点半了，可是她已经睡了10个小时，一点困意都没有，小声说：“我睡不着了，你不睡觉吗？”
冉野：“睡不着。”
从晚上开始一直睡不着？许初：“那你一直在做什么呀。”
冉野：“听歌。”
放在桌上的蓝牙耳机，外观有一道白光，很有科技感。想起他刚刚哼的歌，许初眉宇缓和，说：“我想听。”
冉野神色却微微一变：“你要听啊。”
许初：“？”
他叹了一声，递给她一个耳机：“好吧。”
然后许初听到耳机里的声音：
[……对，王路在瓦奇银行俱乐部，二传手段有了新的转变。]
[四点攻！无人拦网！这手二传骗过对面拦网，界内！给基弗队带来关键的一分，比分追平，现在是基弗队要求挑战出界……]
这是排球比赛实况转播音频，冉野翻过自己盖在茶几的手机，也在进行一场排球比赛。
根本不是听歌。
许初拿下耳机：“……”
他无奈一笑：“没办法，不听这个，大脑就总会强调，你就在旁边。”
许初眼睫轻然一颤：“我在旁边，又会怎么样……”
冉野：“想亲你啊。”
许初呼吸滞住。
他深深地看着她，又说了一遍：“很想亲你。”
他的视线好像有温度，让她脸颊一下发热，发烫。
她听到自己，从鼻间很轻地，“嗯”了一声。
不是不能亲的。
可以亲的。
冉野眼眸凝了凝。
他把两个耳机放到茶几上，其中一个耳机没放好，从茶几掉到地上，滚了几圈，落在沙发里。
但没人去找它。
两人目光交错，但谁也没有躲闪，他缓缓靠近她，垂着眼睫。
她想，灯怎么那么亮，衬得他眼底那么暗。
呼吸交融，唇瓣相触。
起先是温柔的。
他噙着她的唇，吮着，一只手不由勾住她的腰，掐了一下，不轻不重的力道，让许初身体酥了半边。
她气息轻颤，很低很低地，“唔”了一下。
那么软。
冉野不由一顿，顺着接吻的力度，将她推着躺在沙发上。
深深地吸吮，稍稍松开，他的舌尖，抵着她的唇。
描摹，探入。
他们都是第一次，彼此舌尖一触，离开，又慢慢接触，许初呼吸突然混乱，她的反应，青涩到令人心脏发紧。
他喉结上下滑动，手掌捧着她的脸，一点点深入，吮着她的唇舌。
沙发是软的，棉麻的沙发套，有点粗厚，许初手上试着抓点什么，在沙发套上蹭了一下，冉野手抓住她的手，绕过他的腰。
许初搂住他的腰。
他长得高，看着劲瘦颀长，却是典型的穿衣显瘦，此时，许初掌下，少年的腰线结实，鼓张着，充斥爆发力。
和他的气息一样，入侵她的感知。
仿佛陨石擦过天际，坠入旷野，自己置身其中，月光和火焰碰撞燃烧。
她指尖一用力，他黑色上衣上，留下一道道阴影更深的褶皱。
下一刻，冉野抬起头。
他亲吻她额头，脸颊，含住耳垂，温暖的气息拂她满面，再看她稍稍红肿的唇，轻轻啄了一下。
许初小口喘息着，眼神迷离，他却刻意调整气息，刻意过头，她几乎听不见他的呼吸。
隔着柔软的睡衣，他手掌摩挲她的背部，声音喑哑：“许初。”
没缘由的，许初却明白他想说什么，她很小声：“我、我不知道……”
她根本没有做好准备。
冉野深深吸一口气。
蓦地，他把许初打横抱起来，许初吓一跳，抱住他脖颈，跟着悬空的，还有自己的心。
她紧张得不敢呼吸。
只是，他两三步把她放到床上，又亲了她一下，但这次很短促，然后，他扯着自己的被子，把许初从头盖到脚。
他说：“我暂时不能看你。”
“一根发丝都不能。”
许初：“……”
这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了。
三秒后，她偷偷从被子里，露出眼睛。
冉野：“嗯哼。”
她赶紧缩了回去。
他好笑，走去房间的开放式吧台，倒杯水。
凉水入肚，他背对着床，平缓了下思绪，过了会儿，说：“我今晚会睡不着的。”
床上，传来被子摩擦窸窣声。
冉野：“一夜没睡，补偿我点什么吧。”
许初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她眨了眨眼。他真的是一点都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性格。
半晌，她说：“好。”
当下，冉野并没有说要补偿什么。
早上5点，许初就去客厅等着了，9点的飞机，6点，廖羽晴和周琳琳就起来了，廖羽晴一边打哈欠，向许初八卦：“昨晚睡得还好吗？”
许初：“还好。”
看她神色很自然，廖羽晴也不好再问。
等许初从云省回到安城自己的租房，已经下午两点，七天六晚的旅程，她骨头都有点松散了。
她正打算收拾一下屋子，手机屏幕亮了又亮。
先是冉野发的消息：[补偿是这个。]
[我的了。]
他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他手里拿着的一个樱桃挂坠发圈，许初记得，这是旅游第一天，她第一天被他顺走的发圈，原来他一直保管着
许初笑了笑，回：[好。]
她放下手机，擦了擦桌子，掸掸灰尘，拖地，一切弄完，正准备弄个投影仪来看，这才发现，手机多了很多消息。
还有不熟的女生，直接私聊她的：[听说他朋友圈里的人是你？恭喜你。]
许初：“？”
她赶紧点进和廖羽晴、周琳琳的三人小群，往上拉消息。
群里，廖羽晴：[！！！我去，快看冉野朋友圈！]
周琳琳也发：[行吧，看来我们可以放心了。]
许初转去点开冉野朋友圈。
就在30分钟前，他连续发了三条朋友圈。
第一条朋友圈：[好看的云。]
配图里，他露了一只手，指向天空。这倒没什么，是他手上的樱桃配饰发圈，和他风格格格不入，非常显眼。
第二条朋友圈：[好喝的饮料。]
配图里，他拿着一瓶苏打水，手上依然挂着发圈。
第三条朋友圈：[好坐的飞机。]
配图是飞机票，并且依然是，非常明显的手，和发圈。
底下很多点赞，共同好友早就炸了：[我去，明晃晃秀恩爱啊！]
[冉哥坦诚吧，这是谁的发圈！]
共同好友反应都这么大，可想而知其他许初没加的人，会怎么回复。
她刷新了一下，正好，冉野发了一条新的朋友圈，他手里拿着一个樱桃发圈，文案：
[你们怎么知道我戴了女朋友的发圈？]
第七十九章
冉野人挺张扬, 却很少发朋友圈。
更别说，这样一溜串地发，四条都指示同个信息, 不要太高调。
外面阳光很明很亮, 照得万物黄澄澄的，世界坠入一瓶巨大的苏打橙汁, 一粒粒小泡浮起，清甜充斥鼻腔。
许初腋下还夹着投影仪遥控器。
她望着这几条朋友圈, 掌心手机，微微发烫，
浅浅呼吸几下，她给他最后一条朋友圈, 点了个赞，下一秒，一个聊天框出现在屏幕上方。
冉知知：[我靠, 初初姐你看到了吧？我哥真的谈恋爱了！！！]
情绪几乎透过感叹号溢出屏幕。
许初愣了愣：[我看到了。]
冉知知：[但是我不信，这一切都是为了迷惑我方的假象！]
许初：[？]
冉知知打字很快：[我哥今天回家嘛, 我问他给我带特产没, 他说网上买了还在路上，离谱不, 怎么买特产还在网上买啊，那旅行的意义是什么？]
[像我同学的哥哥, 出去旅游都会亲自买东西, 这样才有女朋友嘛，我就说我哥不会有女朋友。]
冉知知这么说, 许初都能想象到，冉野扯着唇角, 冷笑的样子。
冉知知：[然后我哥就发了这些朋友圈。]
[所以他肯定装的，他这狗脾气要是能谈上女朋友，我以后上学，倒立从家里爬到格致！]
经过一年刻苦努力，再加上某些加分小技巧，冉知知顺利考上格致。
今年九月，就成为许初冉野的学妹。
许初：[知知。]
许初：[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光看文字，就格外郑重，冉知知有点不好的预感：[？]
许初：[我和你哥，现在是男女朋友。]
这次，她没考虑那么多，终于一鼓作气，告诉了冉知知。
发出消息后，她闭上眼睛，好一会儿，眼眸才敢掀开一点罅隙，就看冉知知那边连续发了三条语音。
许初深呼吸，点开语音，意外的是，没有冉知知惊讶的尖叫，只有欲哭无泪：
“初初姐救我，我刚刚看不太懂你那句话，把手机给我哥看后，被他看到我倒立从家去格致上学这句话。”
“现在他要我学倒立，这怎么学嘛，呜呜呜，初初姐救我啊！！”
第三条语音，比前面两条都要短很多，点开之后，冉野的声音懒懒的：
“你不用管她。”
许初：“……”
此时，冉野手上戴着许初的樱桃发圈，晃晃手机，递还给冉知知。
他挑起一边眉头：“好了，刚刚跟你讲过，倒立的核心力量在哪了。”
“现在我们来说说平衡感。”
冉知知撒泼了：“我不学，我不学！”
冉野：“呵呵。”
这时，冉知知手机里，许初发了条新的语音消息。
她“咦”了声：“嘘，别说话，初初姐发消息了。”
话音刚落，她点了一下，手机里，传来一道温吞的音质：“冉野，你不要凶知知。”
冉野：“……”
冉知知：“……”
许初的声音，不需要刻意伪装。
平静地说话时，又轻又软和，仿佛夏风吹过耳垂，落在心尖尖上，听得人呼吸都缓和了。
冉野要拿冉知知手机，她赶紧跑：“不给不给！这是初初姐发给我的语音，我不给你听！”
冉野额角动了动：“她是对我说的。”
冉知知：“啦啦啦我不管！”
她像拿着虎符的士兵，朝冉野耀武扬威：“怎么样，初初姐都叫你别搞事了！”
冉野轻哼了声，在沙发上坐下。
冉知知：“？”
她突然很不习惯，按照往常，她舞到她哥头上，他早就一套手段出击，让她赶紧收手，乖乖做个小跟班。
今天他居然，妥协了？
直到这时，冉知知才感觉，许初确实和她哥在一起了。
不然无法解释她哥突然的改变。
她心里“我去”了声，在震惊和不可置信过后，迅速化身瓜田里的猹。
他们是什么时候有的苗头，她真的一点都没想到啊！
冉野在按手机。
冉知知悄咪咪走到他身后，想刺探情报，就看冉野打了一行字，发给许初：[刚刚你发给知知的，发一句给我。]
许初：[那句不要凶知知吗？]
冉野：[嗯，要语音的。]
又强调一遍：[语音的。]
大有一种冉知知有的，他凭什么没有的感觉。
冉知知心里指指点点。
不愧是她哥，这么强势。
她还想偷看，冉野没有回头，语气淡淡的，说：“真想学倒立？”
冉知知立刻滑跪：“我错了！”
大学开学时间不统一的，大部分集中在9月中上旬。
冉野报的燕体大，时间和许初的差不多，但他八月下旬，就得去燕城。
许初房间里，风扇转着脑袋，吹走夏季的暑气，窗户口干干净净的，没有晾什么，更显天光清澈。
冉野盘腿坐在塑料地垫上，他膝盖上放着一台电脑，边划动鼠标，边和许初说：“真不想提前去。”
他尾音迟滞，似乎很失望。
许初担心出什么状况，问：“不太好吗？”
冉野放下手机：“想先和你在燕城玩的。”
各省各直辖市的文体情况不一样，冉野作为种子选手，得提前过去那边，熟悉燕城体育队伍和训练环境。
休整后，就要开启新的历程。
许初没有接茬，看手机。
各个学生的出路都定下来了，轮到谢师宴。
由于时间比较集中，以前，安城市区附近酒店，都被各学校抢订，格致干脆出了官方指导建议，钦点华澍庭。
这也是格致财大气粗名声的由来。
周琳琳是三班班长，负责联系各个任课老师，充当学校和学生沟通桥梁。
拿到华澍庭班级排次时，她挑了挑眉，发到三人群：[发现盲点没。]
廖羽晴及时响应：[发现了！我们三班、四班和十七班、十八班，同个时间，同个地点，进行谢师宴！]
正常是两个班一组，因为三四班是同一批任课老师，十七十八是同一批。
但这次，他们分到的场地很大，完全够四个班的同学，以及任课老师用的。
许初发了一句：[好巧。]
廖羽晴：[这不巧。]
周琳琳：[这不巧。]
周琳琳解惑：[格致背后是冉家啊。]
廖羽晴：[三班和十七班的联姻就此开始！]
许初看了看身旁的人。
他垂着眼眸，膝盖上那台电脑，是许初用暑假家教的钱和奖学金买的，他在给她安装软件，蓝色的电脑光，在他流畅俊逸的侧颜上，打上朦胧晕影。
他说：“杀毒软件，就不下了。”
许初点点头。
发觉她欲言又止，冉野问：“怎么了？”
许初：“我们班一起开谢师宴，你知道原因吗？”
冉野：“不知道啊，学校安排的。”
许初默默地看着他。
冉野改口：“好吧，动用了一点关系。”
他又问：“一起不好吗？”
许初摇摇头：“没有啊。”
近在咫尺的少年，他那么真实，触手可及。
很多时候，导致她会忘了一些差距。
她没说什么，冉野突的合起电脑，放到一旁，倾身靠近她，用手指捻住许初鬓边的头发，玩了两下。
他说：“你不要多想，这样安排，对学校也有好处。”
许初：“什么好处？”
冉野一本正经：“联谊晚会。”
许初：“？”
冉野：“看学生单身，学校不忍心。”
他略略得意：“我们除外。”
许初：“……”
鉴于冉野又胡诌，许初拒绝了他邀请一起去华澍庭的建议。
当天，她是和廖羽晴、周琳琳一起去的。
华澍庭外，是一片外延的广阔广场，有一座喷泉，还有酒店喂养的观赏鸽子。
不少格致的学生在这里拍照，路上，许初被一些不认识的同学认出来，还有人还跑过来合影。
廖羽晴说：“哇，省状元魅力拉满了。”
许初无声叹气。
周琳琳：“你不喜欢吗？”
许初：“嗯。”
她并不是什么大人物。
廖羽晴和周琳琳交换眼神，两人确定了，一人一手拉着许初：“冲啊！”
许初：“诶……”
三人在宽阔的广场上小跑起来，避开要搭讪的陌生人，惊起一地鸽子。
它们扑棱着翅膀，飞向高高的蓝天。
第八十章
谢师宴在华澍庭三楼, 一整层。
许初三人组到的时候，已经有一半的同学在，周琳琳需要清点名单, 许初和廖羽晴先去看餐品。
一整层有十几张长餐桌, 放满各色食物，八大菜系, 甜品蛋糕，应有尽有。
角落配备几台微波炉, 可以自行加热。
时间没到，餐品上盖着透明的防尘罩。
廖羽晴眼睛发光：“我饿了。”
许初咽口水：“嗯嗯。”
廖羽晴又说：“话说回来，门口的喷泉鸽子，酒店的风格, 都挺西式，餐品却是中式的，还挺不一样的。”
许初笑了：“我喜欢。”
廖羽晴：“我也是！”
想到姜一成未来要去国外吃白人饭, 两人默哀三秒。
两人对着餐品叽里咕噜，不远处有小骚动, 只看电梯那, 冉野一边走着，边和旁边人说着什么。
他今天穿得简单, 白短袖，有侧缝线的短裤, 肩宽腿长, 线条清晰，不需要多么夸张的服饰, 就能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他。
他环顾四周，仗着身高优势, 瞥到这边，他目光一定，拔腿走来。
廖羽晴对许初挤眉弄眼，不想当电灯泡：“我溜了啊，先去那边，你等等有时间，来找我。”
许初看着冉野，轻舒口气。
身旁，却传来几个老师谈话声。
是三班班主任，林骁海，和十七班十八班几个任课老师。
自己班里出了省状元，林骁海脸上很有光，对许初说：“许初，这是马老师，李老师，他们教十七班十八班。”
许初说：“老师好。”
知道他们在聊天，冉野留在斜侧，老师们背对着他。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
李老师对许初说：“你每次的试卷我都看过了，果然能半路转来格致的学生，是真的很厉害。”
马老师是物理老师，知道许初选了物理系，更激动：“能上宁大物理系的，估计大部分都有竞赛经验，你去到之后，可要好好适应啊。”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到了一个学神遍地的地方，他怕许初一下子被“平庸感”击倒。
许初弯起唇角：“谢谢老师。”
李老师对林骁海说：“还是你运气好啊，让许初转到你们班，你们班是不是还有好几个学生超常发挥。”
林骁海：“那是，比如廖羽晴，我之前还担心她上不了本科，还好跟着许初。”
学习氛围格外重要，李老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是这样了。”
马老师开玩笑：“对啊，像许初这种，以后对象也要小心点找。要不这样，我前年一个学生，也读宁大，男生，生相不错，你们要不要加联系方式？”
许初愣住。
两个月前，她还是高中生，现在，马老师突然和她说这些，很有割裂感。
但也强调了，她已经成年，有自己做决定的能力。
她眼角余光里，冉野收起手机，绷着唇角，脸色黑得能滴墨。
毫不怀疑，假如自己回答得不好，他会生气。
很生气那种。
她缓缓呼吸了一下，对几个老师笑了下：“我有男朋友了。”
林骁海：“啊？”
他是她班主任，也是她部门的指导老师，压根没听过风声。
他问：“谁啊？”
许初指着他们身后，几个老师纷纷回头。
许初：“他。”
几个老师：“……”
他们等于当着人男朋友的面，给许初介绍对象，虽然偏开玩笑，但成年人的世界，瞬间脆弱。
不对，她对象是谁？冉野？
老师们两眼一黑。
居然是，冉！野！？
冉野一手插兜，他走过来，勾勾嘴唇：“谢谢老师好意，我有几个朋友，是挺需要老师介绍对象的。”
“不过，他们都是男的。”
让他给男生介绍男生？
超级阴阳怪气的。
马老师尴尬又好笑：“哈哈哈，刚刚不清楚呢，你们聊你们聊，我们去找班长。”
老师们跑得轻松，留许初和冉野面面相觑。
冉野仍然臭着一张脸，她拉拉他小尾指：“还生气啊？”
冉野：“我这么大度，没生气。”
之前他生气，还会直接给她掰扯明白情绪，怕她以为自己没有生气，现在居然改了论调。
这是得寸进尺呀。
她松手，冉野反过来，牵住她的手：“你怎么不再哄哄我？”
许初：“……”
果然。
他们牵着手。
在都是格致人的环境，与在校园里牵手，一模一样。
周围，不明显的目光，在查探。
冉野却一点都不在乎那些窥视，他一手晃着许初的手，另一手刷手机：“我刚刚看了下，晚上9点结束，一起回去？”
许初脸有点热：“嗯。”
三秒后，她指着隔壁长桌，探头探脑的廖羽晴：“我去找廖羽晴，有点事。”
冉野：“唔。”
离开他身边，她肩膀渐渐垂下。
从小，由于长相与成绩，她也不缺周围关注，但是，从没体会过像冉野那样的。
他是聚光的本身，走在哪里，都会吸引眼球。
而她或许，还得再习惯一下。
她一边想，一边绕过长长的桌子，长桌另一边，有两个女生走来，她们在说话：
“他前两天才正式公布恋情，你就去告白，说真的……会被拒绝吧。”
“我决定好了，暗恋三年，我想有个结果。”
公布恋情？
许初步伐稍稍一停
不多久，到规定的时间，人员到了九成，教导主任也来了，谢师宴正式开始。
惯例有个开幕式，每个班到自己的区域，先听一首校歌，结束后，教导主任拿着话筒：“各位同学们，我简单讲几句。”
话音刚落，被众人大笑着叫下去：“别啊我们不想听训！”
“几句几句，每次都说几句，结果就说了十多分钟！”
知道都是玩笑，教导主任不气，笑呵呵的。
不过这次，他真的只说了三句话。
一句祝贺学生们考上心仪的学校，一句希望没考好的学生别泄气。
最后就是直接开始。
廖羽晴擦擦鼻尖：“听着有点难受。”
从此之后，他们就不再是格致学子，各奔东西。
周琳琳终于忙完，伸懒腰：“终于彻底卸任了。”
廖羽晴拿圆圆的餐盘，给她扇风：“班长大人辛苦了！”
许初跟着她扇风：“辛苦了！”
周琳琳：“知道你们等我呢，快别装了，吃东西吧。”
廖羽晴、许初：“好！”
高档酒店的东西没得说，确实好吃，吃到后面，许初饱了，周琳琳拿一碟果冻给她：“吃甜品吗？”
许初：“谢谢。”
她腮帮子一鼓一鼓，嚼着果冻。
突的，不远处有一阵骚动。
饭都不香了，廖羽晴挤过去看热闹，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震惊又无语，说：“居然有人喝醉了。”
谢师宴上是有酒的，度数不高，而且供应有限。
周琳琳：“一杯倒体质，很正常。”
那边，女孩似乎走了几步快倒下了，人群让出一条路。
许初无意瞥了下。
喝醉的女生，是之前，说要告白的女生。
她不确定，她是不是要找冉野告白，如果是，自己又该怎么做。
许初拿勺子，戳戳手中盘子的果冻。
突的，廖羽晴说：“冉野又来了。”
许初抬眼。
冉野穿过几个人，他直接走到她们这，朝廖羽晴和周琳琳点头招呼，廖羽晴直接说：“行吧，只好让让阿初去你那边啦。”
冉野笑了下：“谢了。”
廖羽晴震惊地对周琳琳使眼色：我的个妈呀，他居然跟我说谢谢？
周琳琳挡住她眼睛。
许初疑惑。
他对她低声说：“跟我来一下。”
许初还以为有什么事，结果，他带着她，走到人少的地方，脚下转个弯，推开应急通道楼梯间的门。
楼梯间里，铺着白色瓷砖，应急逃生的灯亮着，有一扇不小的窗户，能看到外面宽阔的广场，湛蓝的天。
合上门后，其他声音，都被隔绝。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牵着她的手，将她往身旁一带：“没什么，就是想和你牵手了。”
许初：“……”
她有点好笑。
不过，她手指动了动，指节蜷缩。
回握他的手。
冉野又问：“听歌吗？”
许初：“嗯。”
他从口袋里，拿出两个耳机，分一个给她，鼻间哼笑：
“这回不是比赛实况，真的是歌了。”
上次在酒店，听了比赛实况后，发生了一些事。
许初低头，不去回想。
耳朵里，是一首明媚轻快的纯音乐，Eel的《Yellow》。
汽水般清爽清甜的调子，节拍击打心房。
窗户是相框，圈出蓝天白云。
突的，门外传来喧哗，打破这阵宁静，许初摘下耳机，听到有人在说：“她喝醉了，不好意思让一下。”
然后是另一个声音：“……冉野在哪啊？”
许初抬眸，冉野也摘下耳机，随着他一歪头，右耳耳钉反光熠熠。
他挑眉：“嗯？”
她说：“外面好像有人找你。”
混乱的脚步声，有人路过楼梯的门，说话声溢过来：“她们找冉野干嘛？”
另一个人：“听说是要告白。”
许初想动，冉野一手按在她肩膀上。
他瞳色幽深。
喧哗持续不断，门隔音还不错，不太能听清他们说的什么，偶尔一两个字，一两句话传过来。
依然是刚刚的事。
那个喝醉的女生，在找冉野。
她想要告白。
许初问：“你不听一听吗？”
冉野：“不听。”
她盯着自己鞋尖。
也是，他向来自我，别人要告白，是别人的自由，他听不听，是他的自由。
下一刻，却听冉野慢条斯理地说：“不想你吃醋。”
许初浅怔一几秒，小声说：“我没有吃醋的。”
冉野：“哦。”
有点不愉快的调子。
他不想许初介怀这突如其来的告白，但听许初直白地说不吃醋，他心底里，不冒出点什么，就奇怪了。
因为，希望被注视，希望被在意，希望被偏爱。
许初当然听得出他这点小情绪，想到接下来的话，心口突的紧缩一下。
放松后，她听到自己说：“因为，我相信你呀。”
这是实话。
冉野眼睑一颤，他低头，凝望许初，三分探究与思索。
许初摸摸脸：“怎、怎么了？”
他似笑非笑：“好学生，下次要把话一次说完，不然，我会怀疑你在故意撩我。”
许初：“不行吗？”
冉野：“？”
许初咬了下唇：“故意撩你，不行吗？”
她只是比他慢了一步，不是不会心动，她也会传达她的心绪。
细水长流，源源不断。
听她这么说，冉野眼中慢慢蓄起笑意，终于忍不住，他抿着唇，闷声笑了好一会儿，才道：“行啊。”
他正面对着她：“但我现在，有点头晕目眩。”
许初有点担心，问：“头晕吗？”
“嗯，”冉野说，“因为天大的礼物，砸到我头上了。”
许初就知道，他总是有自己的道理。
可是，礼物这种说辞……
她嗫嚅：“我不是礼物。”
冉野回得毫不犹豫：“你不是。”
许初抬眸。
他眉宇舒展开来，低声喟叹：“你是给我礼物的人啊。”
这一瞬，许初身上，所有血液，仿佛凝滞，消化完他这句话后，它们才加快奔流，追上上一秒的她。
他们面对面，除了身高的高矮差距，没有其他差距。
一切都是对等的。
许初背靠墙壁。
引发外头骚动的少年，就在自己面前。她眨眨眼：“你，喜欢吗？”
冉野：“嗯。”
“喜欢你的礼物，更喜欢你。”
许初知道，自己不像他，会把所有情绪，都告诉她。
她只能踮起脚尖。
亲在他下颌，一下。
冉野愣了愣，他一手撑在她耳边，另一手抬起她的下颌，俯身。
许初阖上双眼。
温度在上升，似荧荧之火，骤然燎原。
窗外，有鸽子扑棱着翅膀的声音，马路上人潮汹涌，门外一阵阵起哄声。
他们在偷偷接吻。
他含住她的唇，啄了啄，略微分开后，又轻轻蹭着。
曾有多么用力吻过她，现在就多么温柔，如亲吻羽毛，亲吻白云。
她几乎能听到清晰的“咚咚”声。
不止是她的心跳。
许初攥住他的衣角，松开后，更用力地抓住
谢师宴结束得比安排早。
晚上7点，老师们挨不住，一个个准备走了，还有兴致的学生，张罗着去第二摊，唱歌或者其他娱乐活动。
许初和周琳琳选择先走。
廖羽晴想凑热闹，但她们俩人都不去，她也意兴阑珊：“走吧走吧，回去了，这下高中时代真的彻底结束啦。”
周琳琳：“没事，大学也可以和高中一样。”
廖羽晴：“诶？”
许初解答：“是的，一样忙。”
廖羽晴痛苦面具：“嘘，这种话，我现在依然还是听不得。”
她们准备打车时，廖羽晴观察左右没同学，聊起下午那阵动静：“那个，阿初，你知道下午有人找冉野告白吗？”
许初：“我听到了。”
廖羽晴：“你知道？知道还这么淡定！”
廖羽晴还挺生气：“冉野这两天才宣布单身，那人就跑去告白，脑抽了吧，还有，冉野也太那什么了，据我所知喜欢他的女生不少。”
周琳琳：“你就是说，他们都有错了。”
廖羽晴：“对，让阿初为难的话，都有错！”
许初“噗嗤”一声笑出来。
而这天晚上，冉野在他这几天，已经足够热闹的朋友圈里，又发了一条新的：
[你们怎么知道我和许初在一起了？]
配图是，两道在日光下的影子。
这是他们当初在云省拍的，当时阳光很好，四周明亮，影子很清晰。
这次直接公布后，知情的人，都在起哄，不知情的一个比一个懵：
[许初？]
[我们学校省状元那个学霸吗？]
[之前就听说了，这居然是真的！]
[……]
十点钟。
书桌前，许初视线，离开满屏信息的手机。
她趴在桌上，面前，放着一个签满名字的排球。
她用指头推它。
它小步小步，骨碌骨碌翻滚，她停手时，它往回倒了一点。
正好，面向她这一个签名，是[冉野]。
这个排球在她手里，快一年了。
还没毕业前，她偶尔复习压力大时，就会拿出来，避开字迹，仔细用纸巾擦一擦，再充充气。
它在自己手里，越来越新。
被爱，会长出新的血肉。
也会让人充满勇气。
有一个新的电话。
许初拿起手机，是何静月。
她胸线起伏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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