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五十九分, 南枝换好衣服和鞋子，锁上柜子, 一切准备就绪后准时出现在医院，八点交班，所以没有迟到，和同事仔细对接完，与老师窝在角落吃饭，才得空回忆早上。
她没有抱宋青，当然是故意的。
其实是打算抱他的, 但刚搂完猫，朝他那边走的时候就瞧见他一早将手举起, 一副等着被抱的模样，突然心起了逗他的想法，想看看不抱他，他什么反应。
他真的很呆, 愣愣举着手半天, 南枝走之前还能从即将关闭的门缝间观到他的情况，才放下手，后知后觉露出疑惑和不解的表情来。
反应好慢。
一脸不聪明的样子。
但好可爱。
男孩子太聪明的话不好骗，搞不好还会反过来哄她, 算计她的钱和房产，所以他这样的刚刚好, 既好拐走又好欺负。
南枝边想着, 边悲痛和老师分享她的水果, 是个苹果, 蒸的熟熟的，表面也擦得干干净净, 还用保鲜膜裹住保温，她走的时候宋青塞.进她怀里的。
昨天是两个烫过的香蕉，既没有成黑色，也恰到好处属于温热的程度，最主要的是不用自己折腾。
家里啥都有，但为什么往日没有带，因为凉的吃了会拉肚子，给它整热又太麻烦，所以宋青这个真的就是雪中送炭。
吃饱了喝饱了还有饭后水果，早餐从两个小面包和牛奶变得这个丰盛，她老师亲眼观着，然后天天薅她羊毛。
昨天的香蕉薅了一个，今天的苹果也薅了一半。
南枝刚想说这个不好分，吧唧一下就被她掰开，一人一半分好了。
南枝拿着一半泪流满面在心里控诉她。
你没有媳妇给你准备呀。
天天薅我媳妇给我准备的。
哦，你真的没有媳妇，只有我有。
那没事了，谁让我有媳妇呢。
南枝快乐地啃完了那半边的苹果，还在老师羡慕的目光中吃喝完了轻食与牛奶，饱饱的出去查房。
*
八点半左右，宋青已经吃完了饭，将碗筷聚集在一起，连同昨天的一道放进洗碗机内，专用的洗洁合一块也卡在凹槽里，边关门开机，边有些想不通。
为什么只抱猫猫，没有抱他？
八点三十五分，他在擦厨房的台面，一边清理，一边回忆。
我做了什么了吗？
八点四十一分，宋青洗了猫猫吃饭的碗和喝水的，清理完猫砂，去了一趟猫窝，把暖毯温度调小一节，因为白天气温和晚上不一样，晚上更冷一些，现在稍微热一点。
他回来后还是没想通。
我最近一直都很听话，没做什么。
八点四十六分，他抓了一直跟在他轮椅边的猫猫，给它们清理耳螨。
流浪猫基本上都有耳螨，刚到的时候还比较严重，耳朵里黑黑的，他每天都会拭一次，现在已经是粉红色的，但避免没有弄干净，他还是会再清理几次。
折腾完给它们体外驱虫，主要驱的是跳蚤，流浪猫也几乎都有跳蚤，多和少而已。
点了药还是没有放开它们，逮毛里的跳蚤。
第一次洗的时候发现有就抓过，此后每天也会检查一遍，看有没有遗漏。
因为南枝会让它们上沙发，窝被子，还会抱它们。
不抓被跳蚤咬了她容易过敏，她体质差，被蚊子叮一下都会过敏很久不好，胳膊上，脸上留下红红的印迹。
已经抓了好几次，现在基本没有，检查完宋青就放了它们，任由它们迈起小短腿跑开，一边警惕再被他抓，一边又忍不住围着他。
在他不近不远的地方窝着冲他叫，小黑叫的时候，小白会打它，然后将它挡在后面自己叫。
他不理还会叫的凄惨又难听，他看向它们的时候，叫的声音又小又柔，冲他撒娇一样。
看不见的时候声音是嘶吼的，较为刺耳，看得见的时候就是小夹子。
宋青矮下身子，将一只手伸在地面，稍微召唤一下，两只小猫便禁不住，忘记刚刚被他抓住清理耳螨和抓跳蚤的折磨，又来贴近他，被他一把抓住后劲脖子，提到面前。
虽然是流浪猫，但是还小，洗干净清理整洁后软软糯糯的小团子一样。
笨笨的，走路有时候都会歪线，没人招惹自己摔倒。
明明看着很小很小，很奇怪，沙发那么高能跳上去，他轮椅那么高也能爬上去，还蛮神奇的。
可爱、小、精致也是有点的。
难怪南枝会喜欢。
宋青将这只心机的小白猫放下，回小客厅拿了自己昨天打好的围巾，准备去小巷子里兑换毛线球。
轮椅刚推到入户门口，两只猫便飞奔而来，试图往外跑。
毕竟以前是流浪猫，跟随着猫妈妈在外面四处晃荡，所以有机会就想逃，南枝最近在想办法解决。
她到网上搜过，说过几天雇个人在门口守着，打一顿就不敢跑了。
现在它们还是会想往外奔，宋青坐轮椅，不及它们灵活，所以每次出门之前都会在口袋里准备上给猫磨牙的零食棒，很小一个，但是很有分量，掉在地上会响，他拿来是佯装砸它们的。
到底还小，怕，所以他还是顺利在洗手间那个垫板的助力下，将自己推到了外面，并且猫没来得及跑来已经被他关在里面。
宋青一边往外走，一边想。
猫猫不是真心来送他的，主要还是想跑，同样的，猫猫也不是真心来送南枝的，是在寻机会逃走。
他都明白的道理，为什么南枝不知道？
宋青下了楼，带了东西去了后门出口处，对面已经没了小老太太们织围巾做手工，因为外面太冷，冻手，她们会约好去谁家边做事边闲聊。
宋青最近有叔叔婶子那事，不方便总是露面，没有去找她们到处瞎逛，裹的严严实实去换了三四十个毛线团子，顺便结一下之前的款。
像他们这种外带做手工活的都可以日结的，宋青没有一天一结，要赶老板在的时候，还要排队，有点麻烦，他想等攒到差不多的数字后再结。
感觉已经可以了，所以今天拿了毛线球后没有走，和其他人一起排着队。
这家小厂开在居民区，附近很多空闲的老人和下班后想赚点外快的年轻人，每天早上会结昨天的钱，偶尔是晚上高峰期。
平时都见不着老板，老板也嫌麻烦，会固定在早晚出现。
小厂在阶梯之上，宋青上不去，老板瞧见他，叫自己身边的人过来，要给他现钱，他没要，写了个支付宝账号和姓名给他，和对方确定过后就往回赶。
继续排队，只不过这次是拿快递。
南枝最近快递有点多，已经不说打不打猎的，因为自己拿不完，偶尔太重的还会叫他下来，屁股底下垫着快递，或者下面兜子里重重压着，推着他满满当当上去。
所以现在他但凡外出，回来都会顺带将快递拿了，还有昨天她在美团优选上买的菜和纸巾，他一起带回去。
开门之后两只猫迅速往这边赶，没来得及跑出去，被他吓唬一通，又悄悄退了回去，宋青将里面的板子挪到外面，推着轮椅进屋，几乎刚稳定下来，立刻将门带上。
猫还是小了，没那么灵活，南枝再不雇人守在门口揍一顿，以后长大了就顾不住了。
猫逃跑失败也不颓丧，如往常一般，追在他轮椅底下，宋青小心观着，避免碾到南枝的宝贝疙瘩。
轮椅到了楼梯下的仓库口后，他将快递放下，然后去了厨房，打开冰箱将菜一一搁好，期间两只猫不断想钻进塑料袋里，还有一个想扒拉垃圾桶。
厨房的垃圾桶内都是瓜皮内脏等等的东西，很潮湿，倒出来不好清理，宋青边将猫儿赶走，边想。
南枝的宝贝疙瘩只会捣乱，不会做饭，也不会收拾厨房，还不会打扫屋子。
除了可爱，就只剩下可爱。
宋青做完该做的，推着轮椅到了小客厅，打开电脑开始继续验证昨天没尝试完的。
手里也不闲，停顿或者想内容的时候会趁着打一点围巾，能赚一点是一点。
书架里新添的书也在看，边看边实践。
计算机对于他来说算是一个新的领域，他就像一块海绵进了全是知识的海洋，在里面遨游，等反应过来时，天色已经不早，提前定好的闹钟都响了。
他只有晚上有闹钟，因为南枝中午不回来，晚上要在她下班之前做好饭。
宋青观着手机上的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太投入，连中午饭都忘记了吃。
他将目前的内容保存，暂时息屏，去厨房做饭。
基本他在哪，两只猫就在哪，哪怕不在，也会在附近玩儿，玩一会儿，就会停下来观察一下，他有没有关注它们。
如果有的话，它们会玩的更起劲，还会忍不住靠近他。
宋青将长长削掉的果皮耷拉下来，逗南枝的宝贝疙瘩，边玩边想。
南枝的眼睛是瞎的。
他今天意外地怨气很大，越是闲下来，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退出来，越忍不住关注早上的事。
明明只是几秒而已，就差那几秒吗？
咔嚓一声，他将手里的果子切开，摆放在鱼的两旁。
他今天要做清蒸鱼，倒不是他喜欢的，是南枝。
她很喜欢看相关的视频，肯定是关注了不少美食博主，时不时会有外放的声音说，鱼这样做，保证你吃了还想吃，然后她津津有味地看着。
有做法讲解，也有名称，他事后搜就好。
一般清蒸鱼很难掩盖下腥味，这次的博主想了一个很好的办法，和水果一起蒸，蒸好会带着果香，宋青还没试过，但他感觉南枝看了那么久，肯定是想吃的，于是尝试一下。
他一边将葱蒜放好，一边在心里怨念的想。
不喜欢南枝了，她不喜欢我了。
拆绷带啦
宋青将鱼搁进蒸箱, 又拿了两个小碗，准备炖鸡蛋羹。
自从那次说了他想吃鸡蛋羹之后, 南枝就勒令他每天都要炖两碗，俩人一人一碗，吃到吐为止。
其实也才吃了几天，一天一顿罢了，不可能腻的，南枝都没有。
能看得出来，她也怀念小时候, 也喜欢这个。她吃饭有个习惯，越是不喜欢的, 越提前吃，越是喜欢的，越要放在最后。
她每次都会将鸡蛋羹放在最后，还有其它喜欢的。
明明是最后一个吃的, 但是挖的干干净净。
一般她不喜欢的会剩个底子, 或者菜叶子零零散散还黏了点在碗四周，喜欢的才会捡的一片不剩。
她的喜好其实很好摸。
宋青一碗打好，打另一碗的时候略微有些迟疑。
她都不喜欢他了，自然也不会愿意给他吃好的。
但如果早上真的是个意外——
少做了一碗, 南枝肯定会将自己的让给他，凶巴巴叫他吃, 不然就生气。
之前南枝让他做两碗, 他觉得已经尝过, 没有必要, 就没做，她就是那么干的。
事后还很生气, 说她也想吃鸡蛋羹，因为他，没有吃上。
宋青思来想去，还是打了两碗，南枝不会因为少个鸡蛋生气，但会因为没有吃上而闷闷不乐。
宋青又清蒸了虾，和汤娃娃菜。
南枝看这些看的最勤，看完就忍不住买了菜，是虾和娃娃菜。
家里已经有了菜，如果她还买，那就是她特别想吃，要加塞提前做的意思。
宋青没有做太多，因为前天亦买了菜，容易坏的要先做掉，再放会坏。
南枝之前想吃那个，现在又不想吃了，不过没关系，他不挑的，他吃就好。
宋青将有些蔫的平菇拿出来，过水待会儿和虾一起蘸料吃，最后是三碗米饭，南枝一碗，他两碗。
他饭量比南枝大很多。
宋青都推进蒸箱，定好时间，去调蘸料。
*
五点二十分左右，南枝和同事交接完，立马就溜，要不然会被抓去加班。
她还不算正式护士，很容易被逮去给这个帮忙，给那个协助，她老师看到了会拉她一起走，偶尔她老师也顾不过来，她自己又不好意思，只能留下。
现在学聪明了，谁都别想阻碍她下班的脚步，没等人喊，先把护士服给脱了下来，休息室里别人还在慢吞吞换衣服，她已经锁好了柜门拎着包要走。
她老师都没赶上她，还好奇问了一声，“后面有人追你啊，跑这么急？”
南枝也没瞒她，“赶着回家吃饭。”
——回家吃饭？
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好奇怪的字眼啊。
也说不清什么感觉，只知道搁在以前，这几个字跟她是绝对不搭的。
一点点都不沾边，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每次下班都会念叨，快点快点，要回家吃饭了。
之前开车也不急，现在等个红绿灯都恨不得飞回去。
也不乱玩了，之前会躺在床上搜附近的美食，回去睡一觉之后还有劲就去吃一顿，当然，大多数都是起不来的。
收藏了很多家美食店，愣是没去过几家，只隔三差五能提起精神吃一顿而已。
现在她还是形容不出来心中那种奇妙的感觉，只知道那四个字是让她期待的、温暖的、被需要、被惦记着的。
宋青会等她一起吃饭，无论她提过多少次，让他先吃，怎么威胁他、凶他，他嘴上答应，实际上还是会等她。
她不到家就不动筷。
可能是怕他饿着吧，也有可能早上故意欺负他，急着回去看他什么反应，总之今天也归心似箭，匆匆拿了快递立刻往家冲。
刚开了门，就将快递往地上丢，给从他身上跳下来的猫儿们吓了一跳，没等它们过来，她已经关了门，边换鞋边道：“快，给我抱一下，外面太冷了，冻死我了。”
宋青听到她回来的动静，指头摁在桌面的保温液晶板上，刚将温度调节到一半，就被她冲来的势头推的，轮椅往一边倾斜，没等它倒，他已经被她从轮椅里抱了出来。
没有使之往一边倒的力道，轮椅重新正回来，朝后稍稍晃了晃后，很快安稳下来。
宋青人在她怀里，一只胳膊从她手肘处穿过，继续调节温度，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程度时，才停下来，得空观察南枝。
她连包都没有挂就来抱他了，带着满身从外携来的风霜和寒气，不知道是真冷，还是想弥补早上的那个拥抱。
抱得既紧又久，将他抵在墙上。
这是她打算长远抱的势头，将他挤在人与墙之间，全身都可以用力，不单单只是胳膊，会省劲很多，可以抱得更久。
当然啦，出了早上那种事后，他没有以往那么笃定了。
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的，早上可能真的是个意外。
南枝没有不喜欢他。
她一回来就只抱了他，没有抱猫，虽然是拿他当保暖的。
*
南枝将脑袋深深陷进宋青的卫衣领子里，嗅到他身上本身清香的气息，和做了饭后，一些饭菜味道，感觉到安逸。
真好。
有人在家做好了饭，还等我一起吃。
南枝将手放在他背后，借着他温热的体温，暖开车开了一路，还抱了很久快递，有些冻僵的手，身子也往他怀里挤了挤，摄取他身上的热度。
他的体温偏高，冬天不怕冷，每次无论在家还是外出，都穿的比她少，身子却比她热。
她这边如坠冰窖，冻的哆嗦，那边他宛如置身春季，过的不是一个天。
南枝这么抱了他很久，身上才有些回暖。
虽然如此，她也没离开，继续抱着。感觉他有些下滑，将他往上提了提，期间不小心碰到他的腿。
南枝微顿片刻后，低头，看向他那处。
裹在卫裤里，瞧不见情况，但被挤在墙角，裤子也耷拉着，勾勒出一个凸起的、缠了纱布的弧度。
南枝手触上去，轻轻摁了摁后问：“还疼吗？”
宋青摇了摇头，“不疼。”
有一些痒，指头力道太轻导致的。
那个轻柔的一点点劲儿，让他误以为自己是什么易碎的陶瓷件，需要南枝小心翼翼对待的错觉。
南枝稍稍放心了些，不疼的话就说明刚刚没有碰疼他。
她神色缓下来，“今天要拆线了。”
顿了一下，又问：“可以去医院，也可以在家里，我给你拆，你怎么选？”
拆线这个一般由医生来，偶尔是老护士，她老师就干过，她跟在老师屁股后面，也拆了一两次，不熟，做是没问题的。
南枝提醒他，“在家里有风险，我还是个新手。”
宋青依旧不假思索，坚定回道：“在家里。”
南枝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才点头道：“好。”
这么相信她，那必须不能让他失望。
“先吃饭，待会儿不要忘记提醒我拆线。”
宋青点了点头。
南枝正好也有点坚持不住，抱太久，干脆将他放回到轮椅上，这次没有坐到他对面，就和他在一边，像是混熟了一样，自然打开保温罩一看，里面都是她爱吃的。
她前天还在看白灼虾和上汤娃娃菜的视频，昨天晚上买了材料，但没好意思提，毕竟做饭的人不是她。
她奶奶很早之前就告诉过她，别人做饭的话，只管吃就好，别瞎说话。
她照着做，但又实在念着那口，今晚打算提来着，宋青就先做了出来。
巧合还是他有读心术？
怎么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知道她想吃什么，然后做呢？
不管怎么样，南枝今天的心情+1+1+1+1，尤其是看到他炖了两碗鸡蛋羹，再+1，好到不行。
她洗完手，迫不及待过来，端出鸡蛋羹，一人一碗之后，满足吃了这顿饭。
每一个菜都合口味，差点给自己撑到。
饭后收拾了碗筷，怕自己又忘记给他拆线，让他先去换衣服。
他现在穿的是加了绒的厚卫衣和卫裤，长的那只腿还挺方便，短的那个不行，裤子撸不到那么高，要换成之前的五分短裤，比较方便。
南枝自己也去做准备，手消毒，带上手套，拿着医药箱，检查碘伏够不够用，顺便上网搜了一下拆线步骤。
怕给宋青拆坏。
其实到了这一步，基本不会有大碍的。
南枝一切准备就绪，宋青也已经换好了衣服，安安静静坐在床上等着。
大红的床单，大红的被套和枕头，还绣着龙和凤，被面也有字。
‘百年好合’。
不知道的真的以为她在娶媳妇，媳妇此刻就静静坐在床边，等着她‘掀盖头’。
南枝拢了拢神，搬个小板凳坐下的功夫，他自己将纱布解开，两边都是，但不知道为什么，都只解了一半，还松松垮垮盖着伤。
*
宋青一开始只是信任南枝，加之在家里方便，省个来回跑，最主要的是，南枝那个医院是市里数一数二的，附近小县小镇都往这边看病，如果赶上同村的，之前的谎言就会露馅，所以最好在家。
但他解到一半要脱下纱布时，从缝隙里看到缝的接口，又忍不住遮掩回去。
会吓到南枝吧。
不知道为什么，不想给南枝看，怕她觉得丑，嫌弃。
但南枝神色如常将纱布去下，叫伤漏了出来。
“如果不敢看的话，就躺下，放心交给我吧。”
南枝以为他是不敢看，其实是不敢给她看。
但她已经观过，并且面色依旧，并没有表现出异常，像是见惯了似的。
其实说来也是，她是护士，这样的伤见过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了吧。
宋青放松下来，听
弋㦊
话躺倒。
倒不是怕，只是想依着她的话而已。
哈哈哈哈
南枝在去最里面的那块纱布, 外面的好解，里面的黏在了伤口上, 不能用硬的。
她两只手一只拿一个镊子，一个抹碘伏，一个夹着纱布，伤口和纱布之间因为有碘伏浸透，洗去黏连，很快被她整个分离。
南枝将那块纱布暂时搁在一边，示意宋青抬起腿。
伤口在下方一些, 这个角度她看不全面。
宋青听话高高举起，裤子大, 还走了些光，南枝手消过毒，暂时不能碰东西，让他自己用枕头或者被子遮一下。
宋青照做, 只不过拿来的是夹在枕头内的旧衣服。
这个旧衣服本来是盖在枕头上的, 怕弄脏新的枕头和枕套，后来被南枝发现，觉得没必要，给他洗了, 一次两次都是如此后，他再放就夹在枕头皮下, 南枝看不到, 以为他改了就没有继续管。
宋青一边拉, 一边勾着头, 没敢看南枝的脸色，几乎可以想象得到, 发现他依旧我行我素后，会有多难看。
但他不舍得弄脏床单和被罩，碘伏会往下流，所以还是用了这个，快速围住自己的腿后，继续躺下，逃避现实，全程没瞧南枝表情。
躺好后倒是坦荡。
心说自己是个伤患，南枝还能打他不成。
打就打吧。
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南枝全程观着，不免在心里翻个白眼。
明明一副做了错事、有些心虚、任打任骂的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改，并且想着法子糊弄过去。
他有时候固执的可怕。
但也不是什么坏毛病，只是用东西过度爱护了些而已。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只是以为他嫌弃新的没洗就上床，后来瞧见他动作轻柔地使用家里的每一样东西。
睡个觉上床都怕惊扰了被子一样，再加上后来换了一次，也是新的，但是洗过，他还是这样，慢慢明白过来，是怕弄脏枕头和枕套，睡觉还会穿衣服，怕弄脏了床。
其实真的没必要，脏了洗掉就好。
床单被单就是给人用的，服务于人的，他有点像自己服务它们，所以南枝勒令他改，他表面服从，其实还是该怎样就怎样。
说明慢慢开始放开了，之前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自己觉得对的会坚持。
不是什么乱丢垃圾等等的坏习惯，其实也无所谓，随他吧。
南枝没再纠结这个，只低头继续给他处理伤口。
拆线拆得有些晚，外露的绳子已经有些干硬，出线的地方还拉扯到完好的肉，有一些的红肿，部分结了一层痂。
南枝望着新伤，多少有些后悔，昨天和前天事多，给他忙活叔叔婶子的事，带他去见老师等等，一不小心忙忘了，其实那时候就该拆的。
南枝忏悔，现在更用心地对待那伤，抹了好几次碘伏，将外露的绳子泡软后才用刀片切断，然后一一抽出来。
之后继续抹碘伏，上纱布。因为那处还是有伤，截肢伤没有完全长好，和被绳子勒出来的，一道又一道新伤，至少一阵子不能漏在外面。
弄好这只后，南枝准备拆另一只，他另一只有些短，在大腿位置，所以需要他再往床沿来一点。
他也听话，乖乖照做，南枝看他到了边缘后两只腿都空悬着，大概率不会舒服，于是自己膝盖往上顶了顶，让他那只长的腿可以落在上面，有个着力点。
宋青一开始应该是没注意的，感觉到后，那只原本只是轻轻碰着她的腿，后面自己松懈下来，整个压在她身上。
南枝察觉到，面上不显，心中不免有些动容，像有小烟花似的，不断放着。
他终于开始不见外，会依靠她了。
太好了。
这就是她想要的。
人与人之间就应该这样，互相扶持互帮互助。
南枝边给他拆线，边想。
养人可真不容易啊。
将一个受了重伤，对她有些警惕、一靠近就束手束脚不自在，她不在的时候围巾织的很顺，她往旁边一站，他那边动作立刻缓下来，还会打错。一副低眉顺眼古代传统小媳妇模样的人养好更不容易。
还好，终究还是被她养成。
现在越来越自在。
反抗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南枝当然不会觉得他叛逆不好管教之类的，又不是养孩子，养孩子也不能那样，她称之为真性情。
开始露出自己的本相，所谓本相，极为真实性格。
一开始是收着的，谨慎又小心，现在把自己固执的一面露了出来。
南枝强颜欢笑，但是想想比以前好很多，又为他开心。
捡回来的猫猫在巡视和试探了几圈后，发现她无害，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亲人，把这里当家了。
心里不断冒着想法，南枝手上也没闲，给他腿下垫了些纱布后，依样画葫芦，将他这只腿也处理好。
纱布刚包上，这个人已然坐起身，又恢复了活力，自己擦腿上外溢的碘伏，收拾掉弄脏的纱布，然后朝后挪去，拿自己刚褪下的裤子，想换回去。
南枝那边也刚拾掇好了医药箱，盖上盖子，想走，过了一会儿又退回去，指手画脚，“怎么不穿居家服？”
知道他现在有自己的意见，不想听的不听后，她自己说话也没再收着，想添油加醋就添油加醋。
南枝手套已经褪下，一只手拎着医药箱，一只手将之前买的毛茸茸的厚实珊瑚绒居家服拿出来，叫他换上这个。
这不是什么需要反抗的事，宋青顺从接过，她一走，就从玻璃门和一层薄纱上瞧见，宋青开始换这套。
南枝收回视线，将医药箱放回原位，静静等着。
没一会儿，房间里传来宋青的声音，“我换好了。”
言下之意，可以抱他出来了。
南枝边往那边走，边看向还在餐桌边的轮椅，感叹自己的机智。
叫他换衣服的时候，他转动轮椅就想进去，被南枝拉住，然后从里面将他抱出来后放在小客厅的床上。
他没有轮椅助力，想出来就只能喊她。
南枝脚步轻快过去，走太急，遭报应被沙发边的矮茶几拌了一下，差点摔倒，还好稳住了。
南枝扶着茶几站起来后继续朝那边去，进了小客厅，就被穿着藏青色毛茸茸居家服的宋青惊艳了一把。
这个色很显肤白，一白遮百丑，他也不丑，白后更显得瞳黑眸明，唇红齿白。
精神状态也好极了，只单这么一看，像只历来飞檐走壁，高高立于墙头之上如小老虎似的猫儿，伤势养好后，开始爬上爬下展露头角、显出自己意气风发精神抖擞的一面。
尽管因为遭受重创已经不似原来一般风光，稍有残缺，但也阻挡不了他发光发亮。
其实哪怕落魄，他也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发光发亮，显出他的一些出色特质，比如说求生欲很强，心性强大，遭遇过那么大的变故，这么快就恢复。
如果是南枝的话，可能就被打倒，趴下起不来，情况只会越来越糟，哪怕被人带回去好好的照顾着也会怨天尤人，心理疾病越发严重。
他没有，还越来越好。
每天耐耐心心的，做事事无巨细，会观察、懂分寸，将家里的猫和她都反照顾的很好。
一个连不听话都会让人觉得可爱和惊喜的人，怎么不算成功呢。
连猫猫都更黏他，知道他情绪稳定，南枝只有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耐心，心情不好的时候如果猫猫再做些什么添乱，她只会崩溃。
然后宋青收拾残局，反包容她，替她处理烂摊子。
所以遇到宋青也是她的幸运。
南枝将玻璃门完全打开，刚卡好在角落，就看到他坐在床沿，伸出手，像个几岁的小朋友一样，露出一个要抱抱的姿势。
心野的猫儿伤势养好，其实已经可以走，但他没有，留了下来，并且将自己十分重要的东西压在她这里，认她。
南枝几步上前，将他抱在怀里。
穿了毛茸茸的室内居家服，软乎乎的，热乎乎的，越来越好抱了。
南枝搂着人，给他抱去客厅的沙发上，依旧没将他搁在轮椅内，所以接下来宋青去哪还是要喊她。
他似乎也已经习惯，面上如常，只拿了南枝趁着空搁好的线团子与针，像往常一样，边看书边织围巾。
两只猫本来就比较亲他，平时他照顾的多，在家里的时间也比南枝多很多，所以小两只一上沙发就依偎着他，现在穿了毛茸茸，贪恋舒适和柔软的猫儿黏得更起劲。
宋青如平时一样，扮演坏人，将猫儿赶走，猫儿埋怨地看了他几眼后，朝南枝这边而来。
南枝被退而求其次选择，心里莫名闹起了别扭，心说不亲我，我也不亲你们，我去亲你们想亲的宋青去。
她坐过去，和宋青并排依着，宋青知道她往日有抱抱枕的习惯，将自己压在胳膊下的抱枕给她。
南枝边靠着，边看向两只小猫，得瑟想。
不亲我，但是你们想亲的宋青亲我。
知道了些
两只猫才没有人类那么多想法, 发现两个人类凑在一起，乐见其成, 省了些站在中间不知道朝哪边跑，依偎谁的艰难选择，现在统一往一边就好。
一黑一白两个团子，没有大意地窝俩人中间的位置。
还因为争夺最贴近俩人的地方而大打出手。
人类其实也没有跟猫猫计较的想法，只是猛地心一酸而已，俩猫亲宋青不亲她，于是想气气它俩, 过了那个劲就好，现在耐心地分开两只猫, 挨个揉了揉。
天气越来越冷，四只黏在一起，互相摄取对方身上的热度。
这种寒冷天，还是贴在一起比较暖和。
南枝单手揉着小猫猫的脑袋, 单手拿出自己的平板, 有灵感就画，没有就继续揉猫脑袋，那边宋青也安静织着围巾看着书。
过了一会儿，坐在最角落、靠着边的宋青看南枝画了一段时间, 开始摸鱼，知道她很快就要起来走走, 溜溜腿, 于是拉了拉她的衣角, 小声道：“南枝, 我想上厕所。”
南枝了然点了点头，放下平板, 起身来抱他。
又过了一会儿，宋青将书翻到末尾，喊一边站着敲腿的南枝，“南枝，书读完了，我想再拿一本。”
南枝没有大意地带他去了小客厅，宋青被她抱着，从书架上翻了一会儿才找到想看的，拿到书后又被她抱回沙发上。
又是一会儿，宋青说他有点饿了，要做饭，南枝边给他抱进轮椅，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宋青心里清楚，她怀疑了，因为平时她也喜欢直接将他放在沙发上，没推轮椅，但他事少，很少喊她，今天喊了两三次。
宋青佯装没看见，坦荡推着自己的轮椅，到了厨房做饭。
今天晚饭时她说过水后的蘑菇好吃，正好还剩下一些，再不吃要坏，宋青都从冰箱拿出来，清洗后搁在水里煮。
他自己则趁着空调调料，边切小米椒，边想。
早上缺失的那个拥抱，花了好几个拥抱才弥补上。
宋青还没来得及琢磨更多，南枝已经披上小毯子过来，告诉他不用调两碗调料，俩人共用一碗就好，省个事。
宋青没有意见，当真调了一碗，两个人共用一碗，吃完了过水的蘑菇，她觉得嘴里有点淡，俩人又煮了一袋肥牛和一袋羊肉卷，大晚上吃的饱饱的。
十点半，还余下一点时间，俩人继续窝在沙发上各忙各的。
大概十一点时，宋青刚要提醒她，到了睡觉的时间，肩上忽而一重，南枝依偎着他睡了过去。
手里的平板也举不动，朝下滑落，宋青伸手接住，拿过来时大拇指不小心摁到了什么，画面从布置屋子的小红书画面，变成了一排排她打开过的软件。
和小红书挨着的是聊天页面，一个画师企鹅群。
众所周知，别人说话时在左边，自己说话时在右边，那个被夹在中间的页面也恰好只显示了半个，右边的画面框。
一个叫‘芝芝’的昵称顶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头像问。
【最近有人手里有画不完的商稿嘛，分我一个，二八分。】
二八分的意思应该是，因为对方做了中间的介绍人，所以拿二，自己画完拿八的意思。
这个聊天框的下面空了两格，应该是有人回复的意思。
叫‘芝芝’的昵称解释。
【没破产，就是有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想给他装假肢，假肢太贵了所以出来赚钱，有单子联系我呀。】
大意是这么个意思，宋青只是误点，并没有想窥屏的意思，所以也没有瞧见其它细节，只单这样也足以让他大致了解经过。
南枝之所以最近天天赶画稿到很晚，是因为想赚钱给他装假肢。
他自己也搜过，假肢便宜的万把块，贵的十几万，还只是单一只的价格，所以只翻了一下，感觉自己佩戴不起就没再看了。
对此也是不报希望的，他自己都没再为自己操心这个，南枝在为他筹划着。
宋青微微垂目，看向肩上的人。
南枝头发本身就有些干燥，发尾枯黄，日常工作也很累，每天回来都一脸疲惫的样子，但还是强颜欢笑，捡些不那么辛苦的话题聊。
南枝是护士，他难免到上网搜了一下，几乎所有人都说，这个职业很垃圾，各种各样的事都能遇到，每天和不雅的东西打交道，但她从来没说过，最多讲些八卦罢了。
在医院受了委屈也不大说，只回来后情绪略微低落，眼角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
已经这么累了，晚上还要熬夜赶画，把自己弄的更疲惫，白天都没什么精神，发质也更差。
仅仅只是想攒钱给他安装假肢。
宋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拉了拉毯子，将她更严实地裹住，被子也极力去够，拉扯过来盖在她身上。
南枝怕寒的。
他自己则微微倾身，让南枝靠的更舒服。
同时手里的书翻的更勤，围巾也织的更快。
猫猫猫猫
南枝和猫儿似的, 怕冷，喜欢温暖的东西, 也喜爱依偎着温暖，人在睡着，手本能地往他腰间有热乎气儿的地方塞。
找到衣服褶皱处，刚要放松，手滑了下去，没有着落，她眉头蹙了蹙, 隐隐有要醒的趋势。
宋青自己将居家服的下摆拉开，让她的手进来, 裹住有了落处后她眉头才松解，安然睡深。
宋青自己反而拧了拧眉，被她冰凉冰凉的手贴在肚腹处，冻的。
她睡觉还有些不老实, 会动来动去寻找热源, 发现他的肚腹比衣服暖后，将手展开，尽量往他肚子上贴。
整个冰冰凉凉的手都覆在他肚皮上。
宋青被她冻的忍不住隔着衣服摁了摁她的手，让她不要再乱动。
被制住后, 她也当真安分下来，只嘴里还是小声嘟囔着, “猫猫~”
她喜欢猫猫, 这是显而易见的, 虽然嘴上老是说不亲我, 我也不亲你们了，但实际上转头就继续将猫猫们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对猫猫们也很用心, 冬天还没到，已经给两只猫安排上电热的小毯子，从早开到晚，恒温的饮水器一直都有，最近将猫砂盆也换为了自动猫砂机。
自动猫砂机和猫儿会拉在沙发上脱不了干系，但大多还是想给它们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
明明已经对它们很好很好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不主动往她那边跑。
他也已经尽量扮演坏人，对它们冷漠、不理它们，很少揉它们，哪怕在他轮椅下蹭，蹭他的手，都不予理会。
听说猫猫们不喜欢给它们刷牙、清理眼屎、擦屁股和剪指甲的人，这些他都包揽了，让南枝只要喂猫罐头和零食、类似于奖赏的东西就好，它们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依旧黏他多一些。
一点都不知道冷暖。
如果他是猫的话，只会更亲南枝，躺倒给她揉肚皮，她想揉多久就揉多久。
他也只会赖在南枝那边，黏她。
南枝才是真正喜欢猫的那个。
他对两只猫的态度一直都是，是南枝的，所以要好好照顾，没有多少喜欢。
如果不是和南枝沾边，一个自己吃喝都是问题的人，不会考虑养宠物。
宋青将南枝的手隔着衣服压住后，继续织围巾，不时还能听到南枝在耳边嘻嘻的笑，像是撸到猫的那种愉悦声音，偶尔是‘别跑’。
看来在梦里，猫也爱从她怀里逃跑，并且她追不上，能明显听到她‘呜呜’的声音，这是平时在家猫钻到沙发下，她手够不着，难过和失落后会发出的动静。
其实比起家里的两只猫，他觉得南枝更像猫，一只名贵的，需要花很多钱，毛蓬松光亮、性格可爱的猫。
他以前在网上见过一种猫，是全白色的，蓝色眼睛，只一眼就觉得像古时候的贵妃和娘娘怀里抱的那只，既尊贵，又漂亮。
那只猫他记得叫狮子猫，是一家富豪花了几十万买的。
如果非要比喻的话，他觉得南枝就像那只猫，比布偶漂亮，小仙女似的。
可能是想逮住梦里的猫儿吧，宋青感觉手臂下的手又开始动来动去，往他怀里抓。
不过她的手已经暖热，倒是无所谓，宋青没再管，任她闹来闹去，最后从里面揪住他的上衣胸前那块。
大概是察觉到触觉不对，她慢慢地醒来，手也本能地抽离，去揉眼睛。
只拿走了一只，另一只还从内抓着他的衣服。
*
南枝这一觉睡的不安稳，醒来还以为是在床上，睁开眼才意识到不对。
她躺在沙发上，靠着宋青的肩头，一只手伸进他怀里，从里面抓住毛茸茸的居家服中央的位置，而他则半靠在背后的抱枕上，衣服被掀开一部分，露出光滑平坦、又劲瘦的一截腰身。
南枝呆了一下。
手也本能地松了下来，悄悄抽回。
宋青倒是淡定，将衣服下摆拉平后盖住自己的肚腹，继续打围巾。
南枝还盯着看，他才解释了一句，“你睡着了，把我当成了猫。”
南枝了然点了点，转而想到梦中的场景。
她躺在床上，突然发现猫儿开始黏她，跟着上床，往她怀里钻，把她开心坏了，没忍住一顿揉搓，太热情，跟以往似的，把猫吓走，她怎么可能放过。
爬到床尾去追，逮住后又是一顿揉搓，将它翻过来从上往下撸它的小肚肚。
撸太久，猫儿烦了，再度逃跑，这次南枝没抓住，只记得最后蓦地一揪，梦里什么都没抓着，没想到现实中抓到了。
抓到了宋青的衣服，还是从里面。
她醒来的时候宋青的衣服很乱很乱，看起来没少被折腾的样子。
快过期了
南枝多少有些担心, 忍不住问了一嘴，“我没有……做些什么吧？”
“没有。”宋青并不觉得她做了什么, 毕竟是梦中无意识的举动，而且最多摸了他几把而已。
他是个男的，还能少块肉不成，最主要的是，是他主动给她暖手的，如果不是他将她的手塞到自己衣服内，她不会有机会的, 所以无所谓。
南枝点了点头，放心了。
她打个哈欠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 不知道那个姿势睡了多久，腿脚蜷缩，有些酸疼。
南枝走着走着想起来，今天的快递还没有拆, 是几件给宋青买的衣服, 还有一些小零食，补她抽屉里的。
低血糖身边最好还是备些小零食的好，只要吃了东西就能恢复。
南枝一起从入户口抱了过来，下班后忙来忙去, 没出去过，所以也忘记了门口的快递。
宋青的衣服给他挨个试了一下, 合适的留下, 不合适的等着明天退就好, 这个她交给了宋青, 取件码也写给了宋青。
零食拆箱无悔，退不了, 但南枝还是一箱一箱拆了，有小面包，还有袋装的烤红薯，以及前段时间很火的无糖黑米。
别的她给自己拆了一包，宋青拆了一包，感觉味道都还可以，就留了下来，只单单那个无糖黑米，难吃的要死。
南枝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因为宋青照常吃完，她不信邪，又给宋青拿了一袋拆开，他死活都不肯再动，但因为已经拆开，不吃南枝要拿去丢掉，因为她自己塞不下，他还是接了过来，咬了两口，差点把自己吃吐。
南枝确定了，不是自己的原因，是商家做的太难吃，连宋青这种不挑食，大白米饭都能干吃两碗的人都啃不下。
南枝想给商家打个差评，但想想可能是因为自己买的是无糖的原因，又没有，只心里抱怨了两句，国家不能管管这些商家吗，至少也要一个合格线吧，这么难吃，吃不完不是浪费食物吗，还剩下一小箱子。
南枝实在是不想动，左右为难时，宋青说放这里吧，他饿了吃，南枝很开心，立刻给他搬去他的小客厅。
其它零食也拿了一部分塞进那个箱子里，和宋青平分，余下一半她抱着，打算拿到楼上去。
正好时间也已经近十二点，该上去睡觉了。
南枝携着箱子，刚站到楼梯上，突然想起来，“今天我支付宝收到一笔六百多的转账，是你转的吗？”
收到账的时候正是医院的高峰期，听到了叮铃一声响，但只来得及匆匆看上一眼就去忙了，忙着忙着忘记，刚刚那个黑米饼，感觉有些浪费，于是想上楼看一下多少价格。
提到钱，才想起那笔转账。
“嗯。”宋青没有隐瞒她，因为以后也打算把所有钱都转到那个账户上。
南枝有些意外，“为什么要转到我账上？”
银行卡他这个年纪需要监护人才能办理，现在她就是他的监护人，可以陪他一起去，但她问过，他说太麻烦了，不办。
支付宝是只要有手机号就可以开通，他是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不往自己账户里转，往她的账户里转。
宋青还在楼下沙发上，手里顾着围巾，闻言抬头看她，语气认真，“不知道，就是想转。”
南枝挑眉，“让我帮你存着？”
宋青不假思索道：“给你用的。”
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钱都给南枝用。
“反正你拿着就好。”
这点和南枝给与他的相比，不值一提，所以他想让南枝收下，拿去做什么都可以，给了她的就是她的。
南枝还立在楼梯口，半响才道：“那我先帮你收着，你要用钱的时候找我要。”
宋青想到买菜等等生活上要用的钱，迟疑片刻，点了点头，“好。”
用在家庭开销上也可以。
南枝跟他确定过后才上楼，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将零食箱往桌子底下一塞，躺倒在床上胡思乱想。
他所有的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都在她这里，就连钱也在她账户上存着，有零有整，应该没有藏私房钱，这些大概率就是他的全部，没有这些，他想跑都跑不了。
给他放在入户门口的钱也不用担心，总共就五百块，买个火车票就没了，都不够□□的，吃喝上更是问题。
最主要的是他的态度，明显是想让她安心。
总之以后完全不用担心他突然消失。
挺好的，安全感又多了一分。
说起那五百块钱，南枝想起来，她之前有点担心不够，想去添，看了一下，他一分都没有动，只用了超市卡买了几块钱的东西，估摸着是豆腐之类的，饭桌上瞧见了。
平时真的一点点都不会乱花，一毛钱的零食都不吃哎。
现代的年轻人，不喝个奶茶也会吃点鸭脖吧，附近就有夜市，那么热闹那么多小吃，他居然从来不买。
也没有什么不良爱好，比如抽烟喝酒之类的，如果有的话，钱多少会用掉一点的。
应该是知道自己花不到钱，所以从来不带。
好一个五好青年。
虽然是在比较糟糕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但品行端正，一点都没有变坏。
捡到宝了。
南枝眯了眯眼，感觉到有一丝困意，连忙爬起来洗漱，都收拾好后才关灯去睡。
半夜三点多，她又迷迷糊糊爬起来，去上厕所，回来后发现楼下竟然有隐约的灯光，虽然暗，但确实有。
南枝努力睁了睁眼，朝楼下看去，是从宋青的小客厅发出的。
三点多哎，忘记关灯了吗？
南枝本不予理会，刚要回去继续睡自己的，发现玻璃后，帘子上有人影晃动。
宋青还没睡，看起来也不像是刚起来想上厕所，因为他没有出来，并且坐的位置是书桌那边。
他也开始熬夜了？
在做什么？
南枝实在有些好奇，揉了揉眼，穿着睡衣就这么下去，轻手轻脚到了小客厅旁，玻璃门是关紧的，但是门帘没有，她从缝隙里看到，宋青在挤什么东西抹在腿上。
“怎么了？”隔着一层玻璃，南枝问。
小客厅内，宋青才发现她，抬头看来，“你上次放在门口的护手霜，有好几管，快过期了，我想尽快用掉。”
只抹手和脖子感觉太慢，在期限内用不完，所以他现在连腿和胳膊上也抹了。
本来在抹腿，因为南枝来了，不想让她看到不雅的画面，所以改为了抹后颈脖子。
前面他已经抹过，胳膊也是。
离老远南枝看到他后颈脖子处一块白色的，他手抚了几次都没有触碰到那里。
南枝边打哈欠，边本能地打开门走过去，睡糊涂的，压根没意识到什么，伸手就覆了掌心上去给他抹那块白。
宋青动作顿了下来，手抽回，安静低着头，方便她抹。
那一坨太大，晕不开，南枝往下了些，宋青也配合，自己解开前衣扣子，顺道把后衣衣摆拉下去，将小半个后背露出来。
露的太多，乳膏又不太够，南枝从他手里接过管子，两根指头一挤，出来一大坨。
南枝：“……”
她沉默了半响后道：“我给你后背也抹一下吧。”
宋青没有意见，想拉起下摆，南枝觉得他这样有些不方便，让他去床上躺着，宋青听话照做，趴在床上，自己往上掀衣服。
因为是反手，只能拉到腰线处，南枝后颈脖子位擦完抹均匀，自己撩开他后面的衣服，露出整个后背和劲瘦的腰身来。
南枝本来意识还有些浑浊，被雪白又漂亮的后背一晃眼，陡然清醒。
她眨了眨眼，梦游似的，先是茫然了一会儿，瞧见自己手里的东西，和宋青听话趴下的身子，有那么一点印象后，机械式的沾了些那一大坨的护手霜，往宋青腰窝处抹。
或许是她的手太凉，冻到了宋青，南枝亲眼瞧见手底下的皮肤骤然紧缩了一下。
她自己也被男孩子过热的体温烫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再度触碰上，顺着腰窝往上擦。
触手一片滑腻，像在摸剥了壳的鸡蛋。
少年身姿过度漂亮了，惊艳到她指头有些哆嗦。
她很快在心里骂上自己，南枝啊南枝，拜托你有点见识，不要那么丢脸。
怂什么怂，只是擦个护手霜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干什么天大的事呢。
骂过之后心里稳了些，指头颤抖的频率也没那么高，顺利地将那一坨抹完。
但那整个后背还差了一块没抹上，南枝迟疑片刻，想再挤一点，把那块抹了。
那块不大，最多用上一点点就好，只要挤一点点就行。
心里是这么想的，一动手，又是一大坨出来。
南枝：“……”
她在宋青的目视下，心虚建议，“要不把肚子也抹了吧？”
擦护手霜
“嗯。”
宋青面上并没有什么异样, 看她脸上有些尴尬，反安抚了一句, “这个护手霜不好用，我也老是挤多。”
一开始他只是想着抹个手，挤不出来，磕了几下，还是不行，一使劲就挤多。
于是想着干脆把脖子抹了，正好省得用不完浪费。
下次只想挤出抹手和抹脖子的, 又挤多，只能连胳膊和腿也涂上。
涂一次之后发现只要忍过了黏手阶段, 第二天涂抹过的地方会滋润一些，干脆往后都这么涂。
四管子太多，一个多月的保质期，他抹全身够够的, 搞不好还用不完。
“这样啊。”南枝面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心里没忍住, 骂这款产品的商家，不能多试用一下再上市吗。
这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故意的，但凡换个人肯定会想歪, 还好，宋青比较单纯, 没往别的方面想, 他甚至自己挪了挪姿势, 从趴着到侧躺着, 将那个没抹的侧边面对着她，配合她, 让她继续。
南枝那点心虚褪了下去，撸起袖子接着给他抹腰侧的位置。
边抹边忍不住问他，“怎么大半夜涂这个？”
宋青拢着衣服，微顿。
不太想告诉她，他学东西到很晚，现在才准备去睡。
护手霜这个东西，抹早了黏糊糊的，打字手滑，所以他现在都睡前抹。
“睡觉前忘记了，刚刚上厕所想起来，所以补一下。”
南枝眨了眨眼，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心里嘀咕。
他居然还有强迫症，一天不抹都不行。
可能是觉得忘记抹，过期了可惜吧。
南枝并没有深究，手顺着他的腰侧来回滑动，将另一只手心里抠出的一点护手霜涂抹均匀。
期间虽然极力压制，也不免冒出些想法来。
这是她第一次摸男孩子的后背和腰。
不得不说手感真好，丝绸一样，从下可以一口气滑到上。
不同于她自己的腰身，看起来瘦，实际上软软的，一坐下会有个小肚子。
宋青的软也软，但有一种紧绷感，哪怕侧躺着，都没有半点肚子，腹部平平坦坦，始终是好看的，线条优美，触手跟面团子似的。
南枝接手过奶奶揉好的面团子，需要很大力才能接着揉动，表面光光滑滑，一摁一个坑，看起来很软的样子，实际上很劲道。
倒也是，他还差一个月身份证上才十八岁，正处于青年和少年之间，像将熟未熟的果子，没到最佳成熟又软又烂的时期，现在看着漂亮，其实一口咬下去青涩生酸，啃不动。
还需要再成长成长。
南枝脑海里莫名地出现一个画面，一个人站在一颗树下，等着树上还青涩的果子变红。
那个人是个女孩子的背影，具体是谁看不到。
虽然她老是嘴上说宋青是她媳妇，但没到结局，谁清楚最后什么情况。
也许她会遇到一个更好的，也许宋青也会找其他人，谁知道呢。
南枝沉下心，专心在手上，指头搭在他肚腹处，将他朝后一推，这个人蓦地倒下，成正面朝上的姿势。
南枝继续抹，边动作边想。
她其实没用力道，是这个人感觉到，自己配合着。
他现在也将衣服的所有下摆抱在怀里，往上掀，完整露出自己的肚腹方便她。
说起来，平躺下后，腰腹更是平坦。
南枝注意力却在他头上，他戴了之前她整理不要的东西时，丢在纸盒子里的小夹子。
是个毛毛球的，她有两个，画画和洗脸的时候低头，头发会掉下来，很烦人，于是买了夹子夹住。
另一个毛球掉下来早就被她扔了，这个是她老喜欢揪、摸，毛球变脏，洗完之后没那么顺滑，又下单了两个，有了新的，旧的不想要了随手丢进纸盒里。
没想到被他翻出来继续用。
他某些观念和她奶奶一样，很多她买过不用的东西，比如衣服之类的，不想要了，她奶奶明明不缺钱，但还是要捡回来自己穿。
所以有时候出门，会发现俩人穿着差不多风格的衣服，奶奶因为偏向年轻人的服饰，看起来也年轻了一二十岁似的，经常有人看到她穿粉嫩的衣服说她装嫩，但奶奶不管，她照旧穿，舍不得丢。
宋青应该和她一样的心态，看着还是完好的，哪怕他头发短，用不大上，也还是用了。
毕竟这个除了夹头发就没别的作用。
粉色的毛毛球，上面还有眼睛和嘴巴，像只小鸟的形状，戴在他头上，一个男孩子，其实是有些滑稽的，但南枝只觉得可爱。
她视线上移，看到书桌上也摆放了一些她之前不要的东西，玩夹娃娃机夹出来的娃娃，放在格子洞橱柜里久了落灰，脏了不好看，又懒得洗干脆丢掉。
是个小企鹅，被他清洗得干干净净的，搁在整理过后，空了的一个书架子内。
别说，这么一放还真更好看了些。
桌面上还有些其它七七八八的，以前很喜欢的装饰品，现在觉得占位置，就一起整理了，都被他擦洗过后，重新摆放。
就连一个水晶娃娃都给修好，叫书桌前多了些文雅的气氛。
还有几个月过期，不太敢用的面膜和护手霜，茶叶等等，他都在用再喝。
她本身低血糖，来大姨妈会眩晕，必须配着喝红糖姜茶，然而想喝的时候找不到，只能重新买，买完之前那袋就冒了出来，气人的很。
不小心积累了好几袋，喝不完，只能丢掉，收拾的时候心在滴血，开了封又没办法，结果这两天，她都瞧见他在喝。
真的一点都不挑，喝的很香，让她也忍不住想尝尝看。
大概是因为她会喝他的，所以现在俩人都在的时候，他的杯子里一直都是红糖姜水，还会当着她的面打开，喝下，勾起她想尝尝的心思。
分开之后南枝看了一下。
是祛湿茶。
果然那个红糖水是特意照顾她才喝的，之前只是个隐约的想法，现在看到别的茶才落实，确实是的。
红糖姜茶嘛，对女孩子很好的，养人，很久之前她就拿下来过一两袋，放在厨房，他也给她泡过，专门泡的她反而喝的少，因为味道不好。
剩下的都是他喝的。
不要后他每天给自己泡，她又觉得香，忍不住好奇味道，然后趁着机会喝几口，补补血气。
说起来他刚大出血没多久，本来就瘦，有些营养不良，也是要补血气的。
如果天天喝，不知道会被滋养成什么样。
南枝倒是很期待，她低头，看着床上的人，感觉其实已经有了预兆，比如说，这个人气色更好。
红糖姜茶，还有发夹，南枝嘴里琢磨着这些，心里不可避免冒出一些别的想法来，想实验一下，当然不是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
南枝敛下所有想法，注意力重新集中，搁在宋青身上。
他跟个乖宝宝似的，脑袋枕着被子，抱着自己的衣服，看她给他涂护手霜。
她思绪飘的厉害，有时候不注意，指甲会勾到他的衣服。
他现在穿的是毛茸茸的居家睡衣，南枝因为常年身体不好，指甲会开裂，擦过衣服时，时不时带起一些丝线，偶尔因为天气太过干燥，她手也是，会起静电，电到她。
宋青看到了，往上抱了抱衣服，露出更多的肚腹，说是肚腹，其实已经到了胸前。
因为露出的更多，南枝手也往上了些，过了柔软的肚腹后上面有些坡度，她想硬推，不小心手滑，又撞到了衣服，被静电点了一下。
宋青再度往上抱了抱衣服，已经很往上，被他再一次挪过之后，衣物遮不住胸前，露出些春色来，宋青自己也瞧见了，又将衣服往下拉了拉，遮住那一抹春光。
南枝全程观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他的表现可爱。
人真的，给一个人下过评价之后，往后那个人做什么，都是那么觉得的。
南枝一直都觉得宋青可爱，他做什么，也只是加深印象，更那么觉得而已。
其实他本身也很可爱。
南枝右手里的护手霜终于都推开，抹均匀，左手手心里还有一点点，但已经将该涂的地方都涂完，剩下的都是不能碰的，她于是让宋青伸出手。
宋青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一贯不是什么大问题时，十分听话，老实伸出一只手来。
南枝将还余下的护手霜擦在他手心。
还是有一点点的白色，南枝手心对着他手掌内的那块软肉，用力擦了几下。
宋青目光一直都在俩人交触的地方，护手霜弄干净后，他明显感觉掌内那块软肉被多次摩擦，生出一抹热来。
都换睡衣
南枝弄完, 松开他的手腕，人也从床边离开, “太晚了，我要回去睡了。”
她边说话，边将指缝间因为给宋青抹护手霜而残留的乳膏抹开，有点多，她还顺道擦了擦下颌两颈边才将其用完，“你也早点睡。”
话说完，她就跟来时一样, 穿着毛茸茸的拖鞋，哒哒地回到楼上。
宋青人还半躺在床上, 闻言放下衣摆，坐起身，目送她离开。
等她走远，瞧不见身影才收回目光, 盯着被握住的手腕和手掌内侧那块被多次摩擦的软肉看, 感受着它们上面别人的体温逐渐变凉，消逝。
宋青自己给它重新搓热，掌心处的乳膏也化开，学着南枝那个动作, 抬起手，抹在颈边两侧。
还余下一点被他继续用在腿上, 弄完才收拾收拾躺进被窝里, 边盖被子边想。
今天没有黏黏糊糊的, 南枝抹的比他开。
他闭上眼, 很快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准时准点醒来, 虽然昨天熬夜到很晚，但七点起床已经形成了生物钟。
往常他会爬起来洗漱顺便做饭，今天没有，因为南枝休息。
她的意思是，好不容易休息，不到中午不用叫她，她要好好睡一觉。
她最近确实很辛苦，所以宋青不打算喊她，想了想，自己也蒙头又睡了一觉，昨天熬太晚，这么早起他也有些压力。
这一觉到了十点多，宋青精神满满爬起来，轻手轻脚刷过牙，洗个脸之后，给自己用微波炉打了两个馒头，就着酱豆吃完，肚腹饱饱继续昨天没做完的事。
实践实践，空余时间也没闲着，打了一条围巾，挣了十块钱。
打的是十块钱一条的。
中午十二点，南枝没有醒。
宋青迟疑片刻，也没有去做饭，因为他在叔叔婶子家时，星期六星期天，那俩孩子能一觉睡到下午，饭做早了事后热味道没那么好，他们会生气。
做好叫他们是一样的。
其实刚醒来换衣服刷牙洗脸等等，这段时间差不多够做一顿饭的。
宋青怕来不及，事先将辅料都准备好，她一醒就可以做。
该做的准备都做好后，他才继续进小客厅敲键盘。
*
一点多，南枝醒来，看到时间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比平时早，摸出手机打算玩的时候意识到，之前休息也是这样。
一觉到下午的两点三点或者四五点，然后玩手机到很晚，一个休息就这么过去，什么都没感受到。
这一次她将手机放下，掀开被子起身，走到阳台边，蓦地拉开帘子，叫外面明媚的阳光刺了一下。
南枝抬手捂住脸，感觉眼睛适应了才放下，趴在阳台栏杆处，隔着一层玻璃看外面。
好大的太阳，好漂亮的阳光，金灿灿的，一口气从阳台照射到她的卧室，铺到她床上。
平时怎么没发现是这样的呢。
平时真的整天懒洋洋躺在床上，吃饭都没心思，每天都在怀疑，人为什么要吃饭要打工要起床呢。
一觉睡到天荒地老该多好啊。
往常休息外卖都懒得点，因为要下床、下楼、穿衣服拿。
很麻烦，一直睡的话就不会饿不会难受。
南枝忍不住想起前阵子，她问宋青，白天家里是什么样子的，宋青隔天给她拍的是阴天，没有太阳，但第三天天晴的时候给她拍了太阳。
很漂亮很漂亮的太阳，早上的，中午的，晚上的，和晚霞时的。
第四天第五天，一直到最近她说看够了他才不拍。
他真的将她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
这种被惦记被当回事的感觉真好。
南枝伸展了一下身子后，打开室内的窗户朝下看去，宋青正好从小客厅内出来，听到动静，抬头望她。
南枝心情很好，“你做饭了吗？没有的话别做了，今天我露一手。”
她也是有几道拿手菜的，想煎个生蚝鸡蛋。
上次在外面吃，感觉味道不错，昨天回来的时候买了蚝，打算一展身手。
宋青想说做了些，但怕她下来检查，只好实诚回道，“没有。”
顿了顿，有些迟疑问：“你确定吗？”
术业有专攻，南枝画画很厉害，只一眼就能看出画风成熟老道，自成一派，有自己独到的风味，属于业界里的精英，但确实不会做饭，煎个蛋都会糊的程度，最多煮个方便面。
她那双手也属于拿笔杆的，不适合做饭。
“我十分确定。”南枝现在就想下去，但她头没梳，脸没洗，到底没好意思，先去洗漱了，临走之前千叮嘱，万嘱咐宋青，不能做饭。
刷着牙还跑出来看看他有没有在客厅，不在就喊他。
宋青本来想做一些，给她省省功夫，被她接连喊了几次，频繁从厨房叫出来，干脆老实在客厅等着她。
这么点时间也不想浪费，拿了本书看。
南枝收拾好自己下来时，不知道是跑太快还是睡太久，低血糖发作，原本是直奔厨房的，到了楼下后改道去了小客厅，宋青睡的地方，啪得一下倒在他床上。
是来他屋里拿吃食的，昨天的小面包。
需要一点启动能量才能开机。
她倒下后就起不来了，心里发慌，腿脚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
宋青感觉到不对劲，跟着进来，南枝抬起一根指头指了指放了小面包的地方，宋青了然推着轮椅过去，给她拿来小面包，启动能量足够，她才开机从床上坐起来。
缓了一会儿去做饭。
宋青跟在她身后，有些不放心。
南枝确实脚还有点软，不过问题不大，她进了厨加七恶群亖二尓弍五酒一亖七整理本文欢迎加入房发现宋青已经将昨天带回来的生蚝剥了壳拆了肉，还做了蒜蓉酱，看着是想烤蒜蓉生蚝，不是生蚝煎蛋。
南枝心里欣慰了一点，要不然天天被他猜中心里想吃什么，多少有点吓人，感觉他有读心术似的。
看起来是没有的，可能是什么时候念叨了两句，他记了下来。
南枝撸起袖子将生蚝肉从壳里拿出来，倒了鸡蛋搅和搅和再添点调料后，开锅煎熟。
小火，宋青又在一旁提醒着，这次做的还挺成功，买的多，煎的多，一人三五块，打算吃到腻为止。
南枝饭量小，吃了三个已经饱了，剩下的都给了他，让他也饱饱的，这顿饭才结束。
难得休息，有时间做事情，南枝进了业主群，嚷了一嗓子，问有没有人帮帮忙，揍她家爱逃跑的猫一顿，也不揍狠，叫两只猫怕就好。
业主群里的人很热心，都是来撸猫猫的，一口气来了两三个年轻人，南枝门一开，大家冲过来就是一顿蹂躏，给猫吓的，再打开门就假装在忙，喝水的喝水，磨爪子的磨爪子，俩人慢吞吞出去再进来，往返很多次都不想着出去。
南枝一一拎着零食饮料谢过大家后，将走廊的栏杆卸了下来，不过怕它们突然哪天想开跑了，这次将栏杆装在自己家，入户口。
入户口不是四方形，少了一面墙，这也是她之前没有考虑的原因，这次立了个顶天立地架当墙后，才决定将入户口围住。
之前的栏杆还能用，只不过中间衔接处要拆掉再加一部分栏杆。
还是走定制，不过这次换成了网上，便宜一些，等个一阵子而已。
挨了揍，又被疯狂式吸猫，给两只猫吓的，估计一阵子都不敢出来，还来得及。
弄完了猫的问题才安心下来，继续接单画画，在画师群里吆喝。
同为画师，肯定是有几个朋友的，当年大家都是同级别，现在人家发展的更好，接广告商稿到手软。
南枝也不缺稿，但是缺稳定的、优良的、打款及时有信用、财大气粗的，所以让朋友们帮忙介绍。
如果是以前，她闲了会帮朋友们画细节，想接商直接让朋友拉拉线就好，不用利益，但现在差了些，所以分了利，但依旧有知心的、一直聊的无偿帮她。
给她拉了几个单，她画得很用心，经过一段时间的练手，现在更稳，接大单没问题，定好草稿后直接画，有空还能送几次修改，然后小图。
画完结款，看着自己的余额，算了一下给宋青安装假肢的进度，只觉得满足。
晚上十一点，要睡觉之前才想起昨天的小心思，南枝噔噔跑上楼，在衣柜里翻了翻，很快找到那套熊猫的连体睡衣。
当初买的时候看中了可爱和版型，虽然很宽松，但是看模特穿很显瘦，结果到了后发现是错觉，就是很肥大。
只不过当时跟着了魔似的，一意孤行，觉得质量、款式、模样等等优点大于缺点就留了下来，结果要穿的时候发现和其它同款睡衣比起来就是又肥又大，她穿起来像小孩子套了大人的衣服，撑不起来，实在不好看便搁回了衣架，一直没再动过。
标签揪了也不能再退，只能放在衣柜生灰。
昨天她突然想到这个，她撑不起来，宋青的身高可以。
还是新的，就这么一直搁着又浪费空间又浪费衣服，还不如给他。
南枝除了这件，还收拾了一件小恶魔的睡袍，能到脚腕的，晚上睡觉起来上厕所穿衣服比较麻烦，这种睡袍披一下系个腰带就好，很方便。
她这样的衣服有好几件，宋青没有，这件是全黑色的，就背后有两个翅膀和帽子处有角，其它压根看不出来女士标志，她也一起放在纸箱里，然后是一个瓷娃娃。
这个瓷娃娃和另一个是一套的，一男一女，只不过其中一个被她穿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扫到，掉下来摔成两半，她自己用胶带在背后粘了一道，表面看起来还是完好的，其实已经破碎，她有时候路过看到裂缝，始终觉得不好看，就丢了。
被宋青捡回去，利用废弃的毛衣花边圈在腰围上，看起来就像小裙子一样，感觉更好看，所以她把男娃娃也一起给他，成全那对情侣。
南枝收拾好，抱着纸箱子下去，搁在入户口，彼时宋青已经洗漱好，正要回小客厅，瞧见她动作一顿，转动轮椅跟着她一起到了入户门口，看她将东西放进前两天的纸盒子里。
这个纸盒是专门放她不要东西的，所以刚搁进去，宋青就在后面问：“不要了吗？”
“嗯。”南枝将完好的纸盒子夹在胳膊下，“太肥了，穿起来不合适。”
宋青推动轮椅上前两步，手触及到柔软的布料时，只觉得可惜。
好新，看起来就是没穿过的。
他拿起展开瞧了瞧，很大，感觉自己穿都绰绰有余还有些宽松。
宋青在身上比了比，不出所料，能拉出空余很多。
他再抬头时，南枝已经上了楼梯，要回楼上，宋青及时喊她，“这个我能穿吗？”
是衣服，他还是问一下比较好。
吃的、喝的、用的那些无所谓，她不要，他捡回来就是。
南枝心里一喜，心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当然啦，太肥了我没穿过，就试了一下。”
这是实话，如果穿过这种睡衣她也不可能给他。
当然就是因为是睡衣，所以她也不强迫他，让他自己选，他想要就要，不想要哪天上班的时候起早一点，找个专门收衣服的箱子捐掉。
宋青点了点头，少了些穿她衣服被她当成变态的顾虑，将两套衣服带回去，那个娃娃也是，摆放在女瓷娃娃旁边。
两个娃娃都伸着手，放在一起时，可以对接着，成一对的样子。
弄完了这些，他才开始试穿衣服，先试的是黑色帽子带角的毛茸茸睡衣。
边试边想，没想到她除了白色竟然还有其它颜色的睡衣，但从来没见她穿过。
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
难怪会这么新。
这么新就丢好可惜。
宋青套完感觉还有些大，他也不在乎样子和好不好看的问题，镜子都没照，能穿在他看来就是完美的，所以将这件脱下来继续换另一件。
那套连体的熊猫睡衣他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自己穿了不好上厕所，但很快他发现后面有拉链，拉开就行，挺好的。
他放心下来，钻进衣服内，将这套衣服穿在身上。
刚刚好，裤子是束绳收脚的，他喜欢这样的裤子，将绳子抽到最大，可以将裤角完全封闭，底下就不会跑冷气。
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腿短了一截，冷空气会从下面进来，每次需要将裤腿下面系起来才行。
春天时方便，现在不行，加绒的裤子厚，系不起来，只能在里面穿上秋裤，把秋裤腿系上。
宋青对这套衣服很满意，感觉比新的还好，新的都是不束脚的，买的早，那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来才发现的，虽然之后买的都是束脚的裤子，但之前还是开口的。
他闲了就自己找带有弹性的绳子穿过去束住。
南枝之前还丢了几件衣服，毛衣和卫衣，都小，穿不上，但那卫衣上恰好就有束绳，他已经将绳子拆了下来，还没找到机会上。
因为今天南枝一直都在，等她上班后他再一个人折腾。
宋青瞧见床边他搁的杯子，伸手去够，身子完全伸展开，衣服都不小，也不会勒到。
他将杯子拿过来，如往常一样打开仰头，佯装灌一口，正正好，胳膊没有拘束感 ，很合身。
刚这么想完，便听到外面南枝叫他，宋青将瓶盖拧回去，推着轮椅出去，在客厅没发现南枝，抬头才瞧见她在楼上，趴在窗前看他。
南枝是拿捏好了时间的，感觉他应该换好了才喊他，果然出来时这人身上穿的是熊猫睡衣。
衣领处为了防风，有个类似于围巾一样的东西，他为了试穿，系了上去，要系这个就必须戴帽子，所以他现在是全副武装的样子。
帽子上有两个黑色的熊猫耳朵，全身裹的严严实实，只一张脸漏在外面，南枝位置高，还瞧见了他后面的黑色小尾巴。
好可爱。
心里有想法，但面上不显，尽量语气平静道：“明天我上晚班了，晚上五点才上班，也不用起那么早。”
宋青点头，帽子上的耳朵跟着点了点。
南枝心里几乎冒出粉红色的泡泡，心说不枉费她花心思和功夫骗这个人穿这套衣服，效果和她想的一样，超级可爱。
在他自己戴那个粉红色的毛毛球夹子时，她就有预感，宋青不在乎颜色和款式，只要觉得可惜，浪费就七八成会留下自己穿戴，那会儿她就打了这个主意，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
南枝心里开心，面上还要一本正经，“早点睡，我也要睡了。”
“嗯。”宋青回了她。
“晚安。”南枝说完就进了屋，将窗户关上。
宋青则在楼下，不管南枝听得到听不到，应了句‘晚安’。
奇怪观念
南枝其实并没有走, 还在楼上帘子后，悄摸观察楼下的宋青。
他打开水杯, 习惯性要吹一吹水，意识到什么后，又没有。
南枝知道什么原因，因为她现在会喝他的水，白天他的茶杯里是红糖姜茶。
其实现在也是，因为跟她在一起时没喝完，还剩了些, 那个杯子是双层的，保温效果还不错, 看他从打开到现在依旧不断冒出热气，应该还是烫的。
他端着杯子，摇晃了几下，缓了一会儿才直接喝的。
仔细看的话, 是没有触碰到杯子的。
自从她用他的杯子喝水后他都是这样的。
当然啦, 当着她的面时，她会问是不是嫌弃她，他为了证明不是，就不那样, 背地里还是一样的。
如果是以前的话，熟人这么做, 她肯定觉得是嫌弃, 然后一个人暗搓搓难过很久, 想着他嫌弃自己, 自己也嫌弃他。
和他认识久了了解他的性子，加上之前有经验, 又细细观察了很久之后才确定下来，不是那样的。
还是那个原因，她吃不完的饭菜，喝不完的奶茶，用不完的东西他都能坦然解决。
她剩的东西，他接过去吃喝过后，她再想拿过来，这个人就会快速两下吃喝完，不想让她碰他碰过的。
尤其是对嘴的东西。
吹一吹滚烫的水什么的，其实压根接触不到杯子，碰不着脏，如果真的嫌弃她，还是会继续保持这个习惯吧。
他改掉不吹是怕自己弄脏了水。
讲实话如果是个心理阴暗的人，怕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口水吹进去，反正自己不嫌弃自己，别人喝下去，变态反而会觉得满足。
宋青恰恰相反，人前人后是一样的，暗地里反而更注意这个。
未拆封的，她要才会毫不犹豫给她，任何都是，钱和重要证件都主动予了她，更何况其它。
与其说嫌弃她，倒不如说是怕被她嫌弃。
很多细节，比如他自己原来的衣服都是手洗的，不放进洗衣机，新的、干净的才放。
一开始南枝不知道，进洗衣房收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他那些旧衣服都在滴水。
机洗的拧得很干。
她在，或者不在的时候，衣服都是先紧着洗她的，后洗他的，她的衣服会好好的放在洗衣篓，他自己的哪里有空放哪里。
最好、太阳最烈的地方挂她的衣服，他自己的搁在小角落，尽量不占位置。
她几件能占去一大块，他自己就算很多也是个小角落。
他经常待的地方比如沙发角落，还会悄悄占位置，频繁打扫清理之后才不抢。
南枝的毛巾不要了他能捡回去，但南枝再想用一下，他让她等一会儿，然后匆匆过来，把她推到外面，自己在里面忙活许久才告诉她可以了。
她再进去时，毛巾虽然拧得很干，但还是带着湿，本来洗得就干净，后来更是要褪色似的，有些发白。
他心里似乎觉得自己在她之后，或者说，他认为自己脏。
明明干干净净又俊秀的男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南枝还在思虑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时，就见楼下的人灌了两口后，合上保温杯，在原地驻了一会儿才离开，回到小客厅关了门。
南枝也放下帘子，抽身离去，躺倒在床上后想。
明天该洗头了。
*
楼下小客厅，宋青还没睡，穿着那身熊猫的软乎乎睡衣，坐在电脑桌前敲键盘，和平时一样，半夜两三点涂完护手霜刷完牙洗完脸才睡。
躺在床上时，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闻到一股子不属于他身上气息的香，而且这股子香他还很熟悉，是南枝身上的。
他恍惚间才想起来，白天南枝低血糖发作，倒在他床上过。
他起床有个习惯，会收拾床铺，将被子搁在最深处。
低血糖他搜过，会头晕目眩，所以躺下时脑袋要比身子高一些，不能让血液聚在头顶，要不然只会更严重，没有可以垫脑袋的地方，南枝只能用他的枕头。
这次虽然发作的慢，但时间长，躺得久，身上的香残余下来，沾染在枕头和被子上，是以被他闻到。
宋青动作一顿，片刻后爬起来，打开床头的灯里里外外瞧了瞧，这套四件套他才用了两天，还在里面垫了旧衣服，旧衣服晚上的时候会拿出来，盖在枕头皮上。
白天才塞.进去，保护的好，所以是不脏的。
宋青放心下来，刚要接着睡，意外在枕头旁找到一根头发。
他捻起看了看，很长很长，发尾带着一丝淡金色，不是他的，是南枝的。
宋青望着这根长发，想起南枝那头蓬松带着自然卷的黑发来。
他没有告诉过南枝，虽然她的头发有些干燥，但很好看，像别人特意烫出来的一样。
她的是天然的，自古以来天然的都是最好的。
宋青踌躇片刻，将这一缕长发绕在指尖，不断缠着，全部收起之后，剪了一截毛线，给这团黑发系了个蝴蝶结，收拾好后夹在床头柜的书内，将书放回原位后才再度躺下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又是七点多醒的，但因为南枝今天上晚班，所以他又接着睡，照例十点多爬起来。
要收拾被子的时候迟疑了片刻，昨天就是因为他折了被子，南枝头没地方支撑，只能歪斜着身子躺在床边，双腿交折，姿势看起来很不舒服。
而且他睡过的地方……
宋青在原地顿了一两秒后，还是折了被子，但没有收到床内深处，放在中间，这样下次南枝想平躺就平躺，想继续枕他的枕头也行，他换了四件套，还细细收拾过。
宋青弄完才去备菜，然后回到小客厅接着研究计算机。
*
南枝今天起得比头天早了一点，十二点醒的，这回没有嚷嚷着要做饭，怕跟昨天一样，启动能量不足，直接倒下。
小面包她也不太想吃，她想吃宋青做的香菇滑鸡饭。
昨天跟宋青说了，所以今天她一下去，就瞧见宋青往厨房去。
南枝跟着进去看了看，是香菇滑鸡饭，她于是满足地进了洗手间，打算洗头。
平时她都在楼上洗的，楼上有吹风机，后来宋青来了后她在楼下也买了一个，俩人一直都是各用各的，楼下被她划给了他，但今天她要打破规则，进入他的地盘。
南枝在他的洗手台上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给他的毛巾被他洗了，挂在洗衣房，这里只有一个用起毛还舍不得丢的牙刷，和裂开的塑料杯子，还有他本来的、有些旧的毛巾。
虽然模样凄惨了些，但无论是牙刷还是杯子或者毛巾，都被他洗得干干净净，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污垢。
摆放也整齐，这个人很爱干净。
南枝自认自己一个健全的人都不如他勤快，做不到他那样。
南枝在洗手台面上巡视一番后，找到了放在肥皂盒内的那块黑色的、竹炭肥皂。
她拿着肥皂跑去厨房，人没到，声先至，“我用你的肥皂洗头了？”
宋青正在做饭，闻言回头，奇怪地看了刚到门口的人一眼。
南枝头发有些干燥，为此她寻了很多办法解决，光这阵子宋青就瞧见她又买洗头膏，又买护发素，还买了洗发粉好几回。
在别的方面她还会考虑省钱，只有这个，买的都是大几百的，怎么会用到几块钱的肥皂？
会把她的头发洗坏吧。
“这肥皂是不是可以洗头洗澡洗手一起用呀？”
南枝很早之前就听说过，对能同时洗头洗澡洗衣服还洗手的肥皂挺好奇，毕竟宋青的旧衣服用的都是这块肥皂，洗得发白洁净，身上也香香的，头发又黑又亮，只偶尔夹杂着几根白发。
她忍不住上网搜了一下，成功找到一模一样的，一看评论还挺好，都说用了上百块的洗头膏都不如这个。
所以她也打算试试看。
宋青点了点头。
“那我用了？”南枝再一次问他。
宋青想了想，道：“你洗一下再用，我用它洗过手。”
其实太便宜了，他感觉会洗坏她的头发，不太想让她用，但他已经在别的上拒绝过她很多次，每一次他都有一种自己是白眼狼的感觉。
类似于南枝大大方方给了他，到了他手里后，他就不想给她的感觉，他的东西，也不想给她用似的。
如果不是南枝心大，换个人肯定会误会。
哪怕心大如南枝，他也能感觉得到，她有些介意了，所以他不想再拒绝了，她想用什么就用什么吧。
只要不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南枝做任何事都可以，都是没错的。
她连他多次拒绝她都没怪过他，还相信他，包容他，和他亲近，怎么可能有错。
不可能的。
南枝颔了颔首后带着肥皂离开，第一次用肥皂洗头，既有些新奇，又有些好奇，磨磨蹭蹭许久才出来。
洗完吹完头发摸了一下，好像是顺滑了一点，但不确定是不是她昨晚用了护发素的原因。
南枝顶着依旧有些毛躁的头发，坐在沙发上等着宋青做好饭，空腹活动了这么久，头有些晕，只坐着无法消去那股子磨人的感觉，南枝躺下。
过了一会儿，又强撑着身子去了沙发的边缘，啪得一下倒好。
一只手搁在沙发旁的桌子上，距离小面包最近的地方。
自从休息和上夜班，白天起太晚不吃饭低血糖老是发作之后，宋青找了几个盒子，沙发边缘放了一个，餐桌上一个，他房间也有，以备不时之需。
南枝手插在盒子里，捏着一个小面包，不太想吃，这种小零食很容易腻，她还是更喜欢吃饭。
在等宋青的香菇滑鸡饭。
想了想，将他经常盖的、折好搁在角落的毛毯拉过来到颈间裹住自己。
这个天穿的很厚，不好活动，所以洗头时她褪了件外套，现在身上的薄，有点冷，需要保暖。
*
宋青人虽然在厨房，但时刻关注她的动态，她又低血糖发作倒下，他看在眼里，因为身边就有小面包，所以没过去，只加紧了手里的动作，尽快做出饭来。
厨房的门是透明的，他时不时要回头看一下她的状态。
南枝懒洋洋躺着，盖着一张毛毯，一只腿挂在外面，鞋子掉了都没管，嘴里有气无力，又像撒娇一样催促，“饭好了嘛，我好饿呀。”
宋青看了一眼台面，香菇滑鸡饭要一会儿，不过他一早猜到南枝坚持不了多久，所以给她煮了虾，现在正在剥虾壳。
宋青动作更快了几分，将虾剥完之后才端着盘子和蘸料，给南枝送去。
路上不免有些想法。
她今天没有躺在他床上。
可能是可以选的地方多了。
昨天只有他的床边有小面包，今天沙发上，餐厅边，到处都有，所以不需要再进小客厅。
宋青将东西放在桌上就打算去厨房将台面的冰水处理了，没来得及，已经被南枝拉住，南枝吃了两口后将筷子递给他，“该你了。”
一只手还拉着他的轮椅，似乎他不吃就不罢休。
宋青架不住她，吃了一口还不行，要吃两口她才笑眯眯接过筷子，吃了两个虾后，再度将筷子交还给他，让他夹，那一盘子虾俩人近乎一人一半南枝才松开轮椅，放他离开。
宋青进了厨房后，边收拾台面，边想。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南枝这样的人，吃的喝的，一定要跟他分享。
如果是他做的，比如今天的虾，既是他做的又是他剥的，他要吃的比南枝多，南枝才会觉得公平。
其实所有材料都是她买的，他目前所有的一切也都是她给的，压根没有公不公平那么一说，但南枝还是会有这么奇怪的观念。
十八岁了
香菇滑鸡饭好了。
宋青刚将砂锅的盖子打开, 没喊客厅内的南枝恢复活力，自己主动过来, 给他打下手。
她还能活动的时候，不会干看着他做事，一定要过来帮忙，让他可以轻松一些，偶尔简单的还会将他赶走，自己接手。
香菇滑鸡饭已经做好，接下来泼点酱油浸透下去, 再拌一拌饭就好。
这个南枝可以胜任，所以让他在客厅饭桌等着, 她自己拌好端着碗筷过来。
搬东西这类活其实他不太方便，因为手还要推轮椅，要么替换着拿东西，要么放在腿上, 吃饭的东西, 放在腿上总觉得不合适，所以这会儿安静坐着。
南枝最后将整个砂锅都带了过来，还有一瓶子咸蛋黄酱，南枝说这个非常好吃, 拌在饭里沙沙的，是一大美味。
她给自己挖了一勺, 给他也弄了一大勺, 考虑到俩人吃好东西, 没有猫猫的委实不厚道, 南枝又去给俩猫开了猫罐头，然后是过过水的鸡肉块, 一切准备就绪后开饭，吃的畅快淋漓。
碗筷南枝也没让他洗，她自己收拾的，南枝说他做饭已经很辛苦了，还洗碗的话对他来说不公平。
没有公平不公平那么一说，他是心甘情愿的，能在这里多做一些活，就像在建设属于自己的家一样，他觉得是乐在其中的。
南枝抢了这个活，他就去做其它的，把桌子擦了，垃圾袋系好放在入户门口，要不然两只猫会翻垃圾桶。
该做的都做完，俩人像往常一样，或站或坐在客厅，享受这个难得在白天相遇的时光，和被太阳照射与包裹的下午。
晚上宋青做饭，除了俩人吃的，还另外做了一份烤肉拌饭给她带去医院。
她要上到半夜一点，中途肯定会饿的，水果他也蒸了两个苹果，然后是一杯她喜欢喝的烤奶。
她其实是喜欢喝奶茶，奶茶不健康，于是在网上买了工具，准备跟着这类主播一起做烤奶给自己。
她弄不来的，所以宋青帮她烤好了装在保温杯里。
保温杯锁温的，到她下班都不会凉，所以不用管，饭盒是可以加热的，因为她这个工作吧，有时候不能及时吃饭，南枝吃饭还喜欢拖，就是吃着吃着干点别的，吃着吃着再干点别的。
偶尔吃累了还要休息休息，等她吃完，饭菜早就凉了，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所以买的是加温的。
懒得弄也没关系，她们医院有微波炉，宋青给她卷了些一次性保鲜膜，用保鲜膜盖住后加热就好。
水果也可以这样，比吃凉的好很多。
依照他平时的习惯，和南枝的作息，宋青往常会顺手将水果与茶塞.进南枝口袋里，方便她随时拿出来吃喝，这次犹豫片刻，没有那么干，全部都直接放进她惯常背的包里。
楼上南枝刚换好外穿的衣服，从屋里出来，就是那么恰好，看到了他的动作。
她假装没瞧见，哒哒到了入户口门，要跟家里的成员告别。
她手刚一展开，就见鞋柜旁的宋青搁在扶手处的手微动，似乎有想往上抬的架势，但瞧见她绕过他，要去客厅，那手又放了回去，紧紧抓着轮椅扶手。
南枝走的慢，将他的变化完全看在眼里。
和他错身而过，他瞧不见的时候，嘴角才终于忍不住大弧度上扬，还要强行憋着笑意，去跟沙发上的猫儿拥抱。
自从昨天找人蹂躏过两只猫之后，它俩已经不往入户门口跑，南枝只得花时间，去客厅专门跟它俩告别。
白猫今天倒是乖，瞧见她走来，跳到沙发边的桌子上，完成了离别仪式。
黑猫跑去了沙发下的旮旯窝里，她蹲下去，艰难伸出手，握握小猫抬起的手掌，告诉它自己出去打猎啦，回来给它带好吃的。
絮絮叨叨说完，感觉时间过去不少，上班快要迟到才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抱了抱一直跟在后面的宋青。
“我去上班啦。”
只一下而已，就抽身离去，去入户门口挂衣区，将自己沉甸甸放了很多东西的包背起，开门到了外面。
外开的门，要关上时，人是要面对着屋内的，所以她很轻易从半关的门缝间看到里面的宋青脸色并不好，隐隐有一丝对她的怨念。
南枝将门关上，背靠着门，怕宋青听到，压抑着声音放开神色大笑。
能理解宋青，经过上次时间不够之后，这次吸取了教训，不在路上浪费，所以特意将她要吃的喝的都一股脑直接放进她包里。
好不容易腾出点空来，就是希望别再来不及不抱他，结果她在别的上频繁用掉时间，最后只剩下一点点，仅来得及轻轻抱他一下。
只听一听也觉得自己够混蛋的。
但是道理都懂，就是忍不住想捣蛋。
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南枝回头望了家门一眼。
没想到他这么喜欢拥抱，悄悄做了好多准备。
南枝正了正神色，到底还是怕时间真的不够来不及上班，紧了紧背包不再胡思乱想，急匆匆离开。
*
屋内入户门口，送走了南枝，宋青推着轮椅进厨房收拾台面，给溅了水的龙头和周边清理一下，掉了饭渣子的地方也擦的干干净净，边拭边忍不住想起刚刚。
到底还是怨气大过理智，他将抹布一扔，愤愤想道。
抱猫抱了那么久，在沙发底下都花时间去找，抱他抱的那么敷衍。
有一秒吗？
秋末将冬，时间就这么在酸楚、摩擦、温暖，平凡又像冬日冻土化去，深埋在泥里的种子发芽，顶破障碍生出些绿和希望中渡过，眨眼睛一个多月过去。
寒衣节，南枝记得很清楚，今天是宋青生日，她也一早买好了蛋糕和礼物，甚至提前请好了假，多上了一天夜班和下班才得以被批准。
今天很珍贵。
不仅因为请假难，还因为宋青要十八岁了。
十八岁，真是个好年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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