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房间内的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只能听到女孩轻微的啜泣声,和泪珠落地的声音。
她似乎极力控制了,但身体还是越来越抖,手无力撑着玻璃窗, 甚至开始抽噎起来。
巫伏瞳孔微滞, 看着她啪嗒啪嗒掉眼泪,有些慌乱地松开掐着她腰的指骨, 往后退出来。
女孩失去了支撑, 就要往下落,他又连忙一把把她捞了起来,抱孩子似的抱到床边放下。
不同于在玻璃的隐约倒影, 这下能真实地看清她的脸,晶亮的滚烫泪珠在眼角一颗一颗止不住地坠落, 越哭越凶,坐在床边纤弱身子不住抽抽搭搭的,上气不接下气,鼻头哭的泛红。
巫伏愣了,他只是看到她不喜欢这样, 有反抗的意思, 想逼她说出来自己不愿意, 没想到她会哭成这样。
“你……”
他有些无措地抬手帮她擦眼泪,指腹还没碰到, 女孩一下往后瑟缩躲开了, 自己抬起手背擦眼泪。
但却怎么都擦不干净,眼泪越流越多, 巫伏拿了盒抽纸递给她,女孩却看都不看一眼, 掀起旁边的被子钻进去,裹成了个抽抽噎噎的团子,哭声细碎又可怜。
哭了好一会儿,团子还没有半点停下来的趋势。
巫伏怕她在被子里闷死,掀起一角,张了张口,还没说什么,女孩从里面伸手打掉他的手,把被子角揪了回去,继续哭。
“……”
巫伏盯着这团抽抽搭搭的团子,半晌,闷声道:“……房间外面有结界,不会有人看到的。”
团子不理他,又抽噎了一下。
“……我没有对松鼠做什么,只是把它丢出去了。”
团子猛地吸鼻子,还是不理他。
他沉默了几秒,声音放轻了一点,“……别哭了。”
团子一点没听进去,自顾自哭自己的,已经开始打起哭嗝来,一颤一颤的,怎么都止不住。
她平日里没有过这样大的情绪波动,从来都是温顺从容的,但她平时的样子都是演出来的。
只有一次像这样哭过,是她喝醉酒之后。
眼看着她要把自己哭背过气,巫伏单膝跪上床,把团子抱起来,捞进怀里。
女孩却挣扎起来,推搡着他,哑着哭腔闷在被子里:“不、我不做了。”
“不做。”
巫伏答了一句,他也不想做,她又不爱他,做这种事有什么意思。
只是她跟他僵持着,明明不爱他,也不想做这种事,每次过来时还是用那副乖顺的样子来讨好他,惹他生气,他就想看看她到底能忍到什么程度。
明明跟他道个歉,好好说几句话,他也不是不能考虑原谅她。
结果她是真能忍,一个月都是这幅样子。
每次他一来她就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就只讨好他,身体越来越差,这几天连饭都不怎么愿意吃了,他就只能在她睡着时再来看她。
巫伏扒开紧裹的被子露出脑袋,让她靠在怀里,手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顺着气。
他垂着眼,看她脑袋一抖一抖的,“别哭了。”
怀里的人抽抽噎噎的,又打了几个哭嗝,总算缓过来一点了,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他的手。
巫伏微微一顿,还没开口问她要做什么,女孩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脆弱的脖颈上,“求、杀了我……”
她终于开口求他关于自己的事,但要求却不是让他放过她,而是杀了她。
指骨被她按着贴在细白的脖颈皮肤上,能清晰地感知到她抽泣时的呼吸起伏,巫伏皱起眉,“为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脑袋抵在他怀里,颤抖着身子啜泣开口:“我怕、吃掉……”
她声音断断续续的,巫伏听了一会,明白她的意思是:她不想怀孕,害怕被肚子里的东西吃掉。
这话其实只是编来吓唬她的,不过……
触手卷着抽纸盒过来,巫伏抽了几张纸巾,叠了一下覆上她哭红的小脸,“不会怀孕的,我没有弄进去。”
女孩倏地抬起泪眼看他。
巫伏看着她的眼睛解释:“每次都是你先睡着了,然后我给你清理的。”
纸巾还没给她擦一下眼泪,女孩忽的抽噎了一下,又缩了回去,在他怀里拱了几下,把眼泪全都蹭到了他胸口衣服上。
巫伏:“……”
他垂下眼,轻轻拍着女孩的背。
窗外太阳彻底落下,陷入黑暗,或许是太累了,女孩的哭声也越来越弱,慢慢就这么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巫伏拢了拢她凌乱的长发,盯着她熟睡的小脸看了很久,拥着她躺下,手臂缓慢收紧。
久违地把她抱在怀里,心脏开始缓慢跳动。
就算她不爱他、欺骗了他。
他也不想杀了她。
……那就把她留在身边吧。
……
经过这一晚,女孩宣泄过情绪了,巫伏以为她的状态会好一点。
结果第二天醒来后,她还是抱着腿坐在床角,眼神呆呆地看着花瓶里枯萎的花。
巫伏把饭菜放下,走过去,“吃点东西。”
女孩没反应,像是没听见一样,仍静静地看着玻璃花瓶,阳光照在瓶身上,在掉落在柜面的枯黄花瓣上映出细碎的彩光。
巫伏盯着她看了几秒,把她抱起来,走回桌子边,她也没有要吃饭的意思,索性拿起勺子喂到她嘴边。
这下女孩吃了,他喂一勺她吃一勺。
吃过饭,巫伏打开她脚踝的锁链,把整条锁链丢掉,抱着女孩走出房间。
明明可以直接到后院,却还是从楼上抱下去,一步一步走到后院紫藤萝架下,抱着她坐在鸟巢秋千上,拿了个小毯子盖上,就这么晒太阳。
晚上,他把她的手机和电脑都还给了她,叮叮当当的全是消息,女孩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巫伏清理掉枯萎的花枝,把新剪下来的花放进花瓶里,看到她抱着膝盖,盯着花瓶里的红玫瑰看。
他坐到床边,一天都没出声的女孩忽然开了口,“您可以放我走吗?”
巫伏下意识回:“不可能。”
女孩似乎对这个答案并没有什么意外,她的目的也并不在此,她更在乎的是——
她眸子缓慢挪过来看他,和昨晚一样牵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脖颈间。
“您杀了我吧。”她按着他的手收紧,语气中抑制不住的期待,“您不是说要杀了我么。”
就现在,杀了她。
她骗了他、利用了他,有什么理由不杀了她?
快动手吧……
那是之前的想法,巫伏现在已经改变主意了。
像之前一样,不管是欺骗他还是什么都算了,只要以后还待在他身边就好了。
巫伏看着她的眼睛,这双原本像宝石一样漂亮的绯红眸子现在黯淡无光,他不明白,他已经不打算跟她计较了,她为什么还不高兴。
“我答应你,不会动你的人类朋友和家人,你只要和以前一样待在我身边就行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你可以和以前一样去上学,跟朋友玩。”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
慢慢抬起平静的眸子看着他:“那么,我的身份呢?”
“是您的宠物,您的信徒,还是您的恋人?”
她像他所希望的那样,终于不再卑微讨好他了,表露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但她的这个问题却十分尖锐,让巫伏陷入了沉默。
她不爱他,不会是他的恋人。
她也不信仰他,也不会是他的信徒。
那么就只剩下宠物了。
宠物吗?最初他就是把她当成宠物养的,现在继续这个身份也很合理,就像养猫一样养她。
巫伏张了张口,正想回答她,声音却忽然卡在了喉咙里。
他总觉得哪里有遗漏。
不够。
心脏隐隐作痛,他想要的不止这些。
他想要——
抬眼倏地对上女孩沉静的眸子,到嘴的话却变成了两个字:“……宠物。”
女孩微微点了下头,“我明白了。”
“那时间呢?是直到您腻了为止,对吧?”
“……嗯。”
得到了他的确切回答,女孩站了起来,走到衣帽间抱了一床被褥出来,铺在床边的地上。
巫伏看着她:“你在做什么?”
女孩垂着眼铺被子:“宠物要睡在宠物该睡的位置,比如主人的脚边。”
“我没说要你睡地上。”
巫伏皱眉走过去,正要从后把她抱起来,女孩忽然问他:“您会想跟我做/爱吗?”
女孩不待他回答,就继续道:“我会想,和几天前一样,如果跟您睡在一起,我随时会想做。为了不冒犯您,我还是睡在这里好了。”
巫伏:“……我没说不同意你做,也没觉得是冒犯。”
女孩抬起眸子看着他,语气很平静:“但如您所说,宠物和主人之间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
在地板上铺完了床,女孩躺下给自己盖上被子,语气恭恭敬敬,“晚安,主人。”
巫伏盯着她看了许久,抿紧了唇。
接下来几天,女孩都在认认真真当好一个合格的宠物,睡在他床边的地上,在他看书时缩在他腿边,吃饭时自己用碗装起来坐在角落里吃。
这期间,她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巫伏一直忍耐着,直到一天,她在睡前伏在他腿边,想要用肚子来给他暖脚时,他终于忍不住了,把她从地上拽起来,丢在床上。
“你到底想做什么?”
“抱歉,我不明白,您在生气什么?”
女孩绯红色的眸子看着他,像宠物一样歪了下脑袋:“这不是您想要的吗?”
青年漆黑的眸子溢出一点熔金色,盯着她,情绪翻涌,没控制住开口:“你为什么不能像以前——”
话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
原因其实他知道的。
也很简单,因为她不爱他。
女孩语气有些疑惑:“您是指向以前一样爱您吗?可是那都是演出来的呀。”
“而现在……”
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歪了歪头,毫不避讳地暴露自己乖戾的本性。
“您觉得,我会爱上一个囚禁着自己随时都会杀掉的怪物吗?”
话音刚落,周身气息骤冷,冰凉触手紧紧缠上了她的脖颈,窒息感骤然传来。
女孩静静看着他,丝毫没有挣扎,火上浇油:“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还是说是我说的准确,所以您才……”
巫伏盯着她的眼睛,看出来了什么,慢慢松开了触手。
他忽然伸手扶上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轻声回答她:“你说得没错。”
女孩忽然安静了下来。
空气沉寂良久。
被拆穿了伪装。
半晌,一颗滚烫的泪珠落在他指节上,“啪嗒”,顺着掉落,好像也坠在了他心上。
巫伏指尖一颤。
女孩神情痛苦,开始抑制不住地抽泣,紧紧抓着他的手,指甲掐得泛白,呓语中带着恳求,“杀了我、杀了我……”
怪物……
她才是那个怪物。
为什么不杀了她,为什么要留着她,他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不杀了我——”
巫伏心脏也跟着抽疼起来。
原来她根本没好,这几天的平静全是装出来的,看起来像是宣泄完情绪恢复正常了,其实根本没有,因为他不想杀她,她开始想激怒他让他杀了她。
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求生的欲望。
是这样吗。
跟他在一起只会感觉到痛苦,不想继续活下去。
巫伏注视着她,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眼神祈求,她很少祈求他做什么,唯一求过他的事情,就是让他杀了她。
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一样,但他不是她的救命稻草,反而是让她痛苦的源头。
她现在的样子,显然快要崩溃了,应该是那天哭的时候就撑不住了,还强撑到现在。
白雾抓着他的手按在脖颈上,意识浑浑噩噩的,根本注意不到他的视线,满脑子都是想让他杀了她,他明明说好了会杀了她的。
骗子。
他明明开始时候说了会杀了她的。
骗子——
“哥哥……求你……唔!”
唇瓣忽然被凉意贴住,青年扶着她的脸,撬开她的齿关,渡过来一股腥甜的液体,让她被迫吞咽了下去。
这股液体流向小腹,小腹开始刺痛起来,灼烧的痛。
白雾无意识地攥紧手指,掐住自己。
他安抚似的轻轻抓住了她乱动的手,一点一点掰开,愈合她掌心的伤痕。
过了一会儿,离开她的唇瓣,慢慢往后退开,熔金色的竖瞳看着她,指腹擦掉了她眼角的泪。
“契约完成了。”
契约……?
什么?
白雾怔愣眨了眨眼,视线被泪水模糊,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神。
她只想让他杀了她。
她抬起手,朝他伸过去,想抓住他的手。
然后……
她模糊的视线晃了晃,再看到的是挂着601的老式门牌,上面熟悉地贴着几张小广告,她的手搭在了门把手上。
“砰——!”
窗外烟花炸开。
新年夜到了。
第92章
窗外烟花炸开, 声音轰鸣,头顶的声控灯亮着,照亮了狭窄的楼道。
白雾意识恍恍惚惚的,什么都看不清, 面前的门好像开了, 有人站在她眼前,她连忙伸手想要抓住他, 哑声呓语。
“哥哥……”
“皎皎!?”
她的手忽然被反握住, 温暖的、带着薄茧的掌心把她冰凉的手紧紧裹住。
温热的指腹覆上她的脸,抹去眼角的泪,女人关心的声音响起, “怎么哭成这样?”
“在外面站了多久了?怎么不进屋,外面冷, 看你手冰的,快进来。”
白瑜雅把她拉进来,关上门,屋内的暖气一下迎了上来,她拉着她在沙发坐下, 抽了几张纸给她擦眼泪。
“怎么了乖乖?不哭不哭, 出什么事了, 跟我说说,是那什么比赛出问题了?还是小巫欺负你了?”
熟悉的环境, 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声音,让白雾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 颤了颤眼睫,意识稍稍清晰了一些, 看清了面前的人。
她张了张口,嗓音哑着:“……妈妈。”
白瑜雅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我在呢。”
“怎么穿这么少,我去给你拿件衣服。”
还没起身,女孩忽然一下扑到她怀里,紧紧抓住她的衣服,身子抽抽噎噎的,哽咽起来。
白瑜雅愣了一下,眼神温和下来,止不住的心疼,轻轻拍着她的背。
记忆里她从来没有这样哭过,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哭了好一会儿,女孩哭声慢慢弱了下来,白瑜雅温柔地揉着她的头发,“乖乖,吃饭了吗?我包了汤圆,你喜欢吃的草莓馅的,我给你煮一碗去。”
怀里的女孩抽噎了下,“妈妈……对不起……”
她明明该死的,她这样只会给人带来不幸的怪物有什么活着的理由。
可她的怀抱好温暖好温暖。
她明明给她带来了不幸,现在却还卑劣地贪恋她怀抱的温度,贪恋她的温情。
她想和她一起看风景,想和梁静一起去玩,想要一起做很多很多事,她竟然想要亲情、友情,想要这些根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
他说了要杀了她的。
在他知道真相却还是把红蛇从梁静身上抓出来,没有迁怒于旁人时,她就知道他还对自己有一丝恻隐之心。
她知道,如果她低下头求他、祈求他,他或许会放过自己。
但她没有这么做。
因为她觉得自己本来就该死的。
她也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
可为什么最后他还是变卦了。
他说,像以前一样待在他身边就好了,她可以上学,可以和白瑜雅见面,可以和梁静去玩。
她听着他的话,竟然可耻的动摇了。
她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甚至很好。
原来自己从来就是这么卑劣,从头到尾都是,有任何一丝活下去的可能她都要迫切抓住。
白瑜雅忽然有些严肃起来,稍稍推开她一点,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语气也稍沉了一点,“你是不是又乱想了?”
她认真地看着她:“皎皎,我从来没觉得你对不起我什么,相反,有你在我才觉得生活变得有意义了。”
她从那个满是囹圄的黑暗家庭里逃出来,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独自一人生活毫无方向,她的人生空无一物。
是在收养了她后,她空荡荡的人生才被渐渐填满的,她从不觉得她是拖累,反而觉得是她的支柱,是她的灯塔。
如果不是她,她或许会碌碌一生,不知所向。
白雾怔怔地看着她,湿润的眸子视线模糊,却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的爱意。
“都哭成个小花猫了。”白瑜雅又给她擦了擦眼泪,给她去厨房煮汤圆,过了一会儿端回来一碗热乎乎的汤圆。
“刚回来没多久,家里还没买什么菜,明儿再去菜市场买,做你喜欢吃的醉蟹。”
白雾咬开勺子里的汤圆,草莓酱流了出来,酸酸甜甜的,白瑜雅自己做的草莓酱,加了一些花瓣调味,是外面买不来的味道。
她一连吃了好几个,忽然闷声开口:“……我没有去接你出院。”
白瑜雅笑,“你那时候不是竞赛闭关呢,放心吧,你几个同学可热心了,跟王姐一起送我回来的。”
竞赛闭关,应该是牧云他们找的理由了,毕竟她一个多月没跟人联系过。
新年晚会正好开始了,白雾吃完了汤圆,和白瑜雅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抱着星星抱枕,看着电视屏幕,忽然有些恍惚。
好像,他以前也经常这样跟她一起看电视。
白瑜雅大病初愈时常犯困,白雾精神一直紧绷也疲倦极了,现在放松下来,两人靠在一起,听着电视声音,慢慢就睡着了。
隐约听着电视里传来倒计时的声音,白雾抱着抱枕,困倦阖着眼,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盖在了自己身上,绒毛蹭过脸颊有些痒痒的。
她颤着眼睫勉强睁开一条缝,只看到了电视里联欢跳舞的画面,慢慢又阖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白雾刚醒,就看到白瑜雅从门口进来,拉着个行李箱,“哎呀,昨天没看到你的行李,还好放在外面没事。”
“我做了早餐了,洗洗脸起来吃点。”
白雾掀开身上的绒毯,去卫生间洗脸刷牙,抬头忽然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看过自己的样子了,有些怔愣,盯着看了很久,才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掉了脸上的水珠。
吃过早餐,白雾把行李箱拉回了自己房间,横放在地板上,拉开拉链。
手机、电脑,粉色的泡泡机,她的专业书,还有几件衣服。
白雾拿起一个小袋子,打开,里面装着银行卡和别墅钥匙。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昨晚,他好像说过什么契约完成了的话,然后就把她送到了这里。
白雾慢慢掀起衣角,看到熟悉的幽蓝色蝴蝶印记跳动了一下,扇了一下翅膀,落下淡蓝色的翅粉。
她再眨了眨眼,却只看到了白皙的皮肤。
刚刚只是她的幻觉。
契约标记不见了。
白雾怔怔地放下手,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做什么?
白瑜雅敲了敲门,“乖乖,换好衣服了吗?准备出门了。”
白雾应了一声,拿上手机,跟白瑜雅出了门。
在车上时她打开手机,都是未读消息,忽略学校的群聊,一一回复了梁静许易年、小松鼠、牧云他们的消息。
梁静骨折伤已经养好了,据她所说,自己现在身体倍棒,一口气跑三公里都没事,医生都觉得她的恢复速度惊人。
梁静:【我真的没事啦,你竞赛结束了吗?是不是拿了个第一回 来!】
小松鼠的消息发了一堆她的感言,最新的一条还停留在:【啊呜,我不会放弃的!等着我来救你嗷嗷嗷!】
白雾:【……我没事了,你好好待着。】
牧云应该是和小松鼠在一起,在她回复小松鼠后,几秒后消息发了过来:【白小姐?情况怎么样了?】
白雾思索了下:【他不会伤害你们,至于我,你们不必担心。】
她也不知道邪神想做什么。
或许是猫在捉老鼠时,会故意放老鼠走,给它希望,然后再抓住,再放走……这样玩弄的心理。
车停下了,灭掉手机,白雾下车却发现地点不是菜市场,而是一家心理治疗诊所。
她看向白瑜雅:“……怎么了吗妈妈?”
白瑜雅摇了摇头,带着她去了一间幽静的房间,“你最近是不是心理压力太大了?做个心理咨询吧,减减压。”
白雾愣了下,被白瑜雅轻轻按坐在桌前,抬眼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女治疗师冲她笑了笑,“好久不见了,小姑娘,还记得我吗?”
白雾抿了抿唇,她想起来了,在八年前,白瑜雅曾带她来过。
在治疗的过程中,她慢慢忘掉了小时候的事,直到那次在游乐场看到方舒宜的脸,她才猛地想了起来。
“别紧张,我们就是聊聊天,叫我李姐就行了,”她笑着,面容温和,“想喝点什么?这里还有奶茶。”
白雾半垂下眼:“水就可以了,谢谢。”
接下来,她跟她聊了大半个小时,问题大多都很普通,最近在做什么,喜欢吃什么,有没有喜欢的人之类的,还会说一些自己最近的趣事,像个朋友一样和她聊天。
最后结束时李姐笑着,“没事儿,就是可能竞赛压力太大,太紧张了,我给你开点放松神经的药,吃吃就没事了。”
治疗师和白瑜雅一起去开药单子了,白雾留在了房间里。
到了药室,治疗师吐了口气,“她的情况比八年前严重的多,我猜她应该是又想起了那些让她痛苦的记忆,而且还发生了点别的事,加剧了她的心理问题。”
“她现在有轻生的念头,让她好好休息,不能再刺激她了,以她现在的状态,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白瑜雅面色忧愁,眼底写满担忧。
治疗师低头写着单子:“她心理防备太重了,催眠对她已经没有用了,我只能给她开点药先吃着,定期回来再检查。”
“我刚刚观察过,她对阳光反应特别强烈,有下意识避光的行为,或许是她之前一直待在没有光的环境里导致的。”
“她被关在房间里过吗?感觉她对紧闭的房间也有点应激反应,刚刚我关门时她下意识紧张了一下。”
“这段时间呢,最好是由最亲近的人引导着她多出去走走,到处逛逛。”
白瑜雅叹了口气,点点头:“我明白了。”
她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她经历了什么,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两人继续谈论着白雾的病情,窗外的空气却凝滞了下来,枝头的麻雀站在树枝上哆哆嗦嗦。
出了诊所,白瑜雅带着她去了菜市场,买了很多新鲜的菜和螃蟹,回家和她一起做了一顿大餐,补上了昨天年夜饭的缺失。
她们没亲戚,所以也不需要串门,两个人就窝在房间里懒洋洋看电视说闲话,下午去小花园遛弯,看别人遛宠物出来玩。
白瑜雅问她:“乖乖,要不要养只宠物?你之前不是挺喜欢小狗的。”
白雾静静看着不远处小狗咬着飞盘递还给主人,轻轻摇了摇头:“再过半个月就开学了,我去学校之后就养不了了。”
晚上睡前,白雾在白瑜雅叮嘱下吃了药,躺在自己的床上。
似乎是药效发作了,她慢慢的感觉到周遭都安静下来,安静的出奇,她感知不到自己的情绪,整个人木木的。
她讨厌这种感觉。
很讨厌。
白雾坐起来,点了个外卖,半小时后送到地方,她把药瓶里的药倒空,把买来的维生素倒进空药瓶里。
第一天,邪神没出现。
第二天,邪神没出现。
第三天,邪神没出现。
白瑜雅从外面抱回家一只小狗,一只胖乎乎的小棉花团子,凑过来舔她的手指。
白瑜雅笑:“我早就想养一只了,怪可爱的,你去学校后也没事,我养着就行,正好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白雾揉着棉花团子的毛,轻轻应了一声。
第四天,邪神没出现。
第五天,邪神没出现。
第六天,邪神没出现。
白雾在厨房煮鱼汤时,一只黑猫跳在了窗沿上,“坏女人,给我来一碗。”
白雾给它盛了一碗,“我有几个问题。”
黑猫大口大口喝着鱼汤:“超过三个问题再来一碗。”
“小松鼠叼来的那张破开结界的符,还有之前在学校black手里的那张隐匿声音的符,是你教他做的吗?”
黑猫尾巴一僵:“……才不是。”
他这个回答也没错,确实不是他“教”的,而是他把写着详细流程的书不小心“掉”在了那些人类那里而已。
……哼,他才不是想救她,而是坏女人死了他就吃不上小鱼干了好吧。
不过他也没帮上她,那只小老鼠太笨了,才刚进去就被逮住了。
“明明没有完成契约,契约标记为什么会消失?”
黑猫吐了根鱼刺出来,“完成了啊,只不过他变更了契约内容而已,法则规定契约没完成是不可能解除的。”
“……契约可以变更?”
“当然,只不过需要付出点代价。”
“什么代价?”
黑猫把空碗推过去:“再来一碗。”
白雾又给它盛了一碗,黑猫这次慢悠悠地喝,“这个问题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你也用不着关注这个,反正他死不了。”
白雾:“……”
“最后一个问题,他去哪了?”
黑猫餍足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长尾轻摇,“谁知道呢~可能玩腻了回老家睡觉了吧,你知道的,神对人类世界都没什么兴趣。”
就像洛斯说的那样。
第七天,邪神没出现。
第八天,邪神没出现。
第九天,邪神没出现。
……第十五天,邪神没出现。
梁静和许易年来到她家,邀请她一起去元宵灯会。
梁静兴致大发,给她扎了个丸子头,围着红围巾,挽着她的手臂一起逛灯会,许易年被无情丢在后面给她们拎包。
“哎呀我都说我好了,我爸妈怎么都不同意我去雪山滑雪,一直让我憋在家里休息,可恶,只能等下次有机会再跟你一起去了。”
“哎,好多灯啊,小白你看看喜欢什么样的?”
白雾视线扫过去,琳琅满目的都是花灯,扫到其中一个时,她目光停留了下来。
梁静伸手指了指:“老板,那个能拿过来给我看看不?”
“没问题嘞。”
老板取下那只兔儿灯,递过来。
梁静研究了一下,点亮,在白雾眼前晃了晃,“你喜欢这个吗?”
白雾盯着眼前的这只兔儿灯,沉默了几息,“就买这个吧。”
玩了一天回到家,白雾把这只兔儿灯放在了阳台上,坐在那里,托着脸,静静看了半个小时。
第十六天,邪神没出现。
十八号是开学的日子,提前两天,白雾跟白瑜雅说了要去学校。
白瑜雅还是担心她,想让她请假一段时间在家休息,白雾抱着小狗逗着,眼睛清凌凌地看着她,带着笑意:“我已经没事了妈妈,就是前段时间遇到了点事一时没适应。”
在家的这段时间她看起来确实好了很多,稍微吃圆润了一点,眼睛也有神了,昨天还笑着跟朋友出去玩。
前几天去诊所复查,心理师也说她状态好了很多,继续保持下去,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停止吃药了。
白瑜雅坐下拉着她的手,“现在能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了么?”
女孩眨了眨眼,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没什么,就是……分手了。”
白瑜雅微微一愣,“你跟小巫分了?”
怪不得这段时间都没见她提到过他,过年了也没见他过来拜访一下。
为情所伤,这个原因也很合理,乖乖没谈过恋爱,分手后一时接受不了情绪低落。
她抬手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没事,以后还会碰到合适的,喜欢的。”
女孩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开口:“对了妈妈,你不用担心医疗费的事,我已经还给他了,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就好。”
白瑜雅顿了顿:“乖乖,你哪来的钱?”
白雾走到房间里,拿出来几张纸,是奖金证明:“我不是去参加竞赛了么,比赛的奖金,还有奖学金。”
当然,她没参加过什么竞赛,这些证明都是她让牧云那边做出来的,她知道白瑜雅的性子,肯定会想办法还钱。
白瑜雅看了一会儿,轻轻抱住她,心疼地开口:“乖乖辛苦了。”
第十七天,邪神没出现。
白雾回到了清淮,第一次进到学校分配的宿舍房间里,放下行李,铺宿舍的床。
宿舍是四人间,其他三个室友都还没来,白雾第一次体验上床下桌,坐在床边慢慢晃着腿,垂眼轻轻看着距离不到两米的地面。
第十八天,邪神没出现。
三个室友都到了,同专业的,都是大一,十八九岁的年纪,青春洋溢,活泼可爱。
白雾把白瑜雅做的流心糯米糍分给三人,几个女孩边吃边夸她妈妈手艺好,跟她闲聊。
晚饭时候,捉着她一起去食堂吃饭,笑着说几号食堂的饭比较好吃。
第十九天,邪神没出现。
刚刚得知室友对花粉过敏,白雾把放在床头的花丢掉了,清理了一遍。
半夜,万籁俱寂。
白雾轻轻侧过身,眼神安静地看着空白的墙壁。
第二十天,邪神没出现。
开始上课了,白雾叫醒室友,等她们一起穿好衣服洗漱完,去教学楼上课。
中午在食堂吃饭,之后在自习室午休一会儿,继续去上课、晚饭,回宿舍,几个室友各自玩手机电脑,打电话玩游戏。
临睡前,白雾坐在桌前看书,结束了一天的行程。
第二十一天,邪神没出现。
第二十二天,邪神没出现。
第二十三天,邪神没出现。
第二十四天,邪神没出现。
白雾打算从宿舍里搬出去了,梁静知道了欸一声,“怎么啦?住不惯吗?还是跟舍友有摩擦?”
白雾笑了笑:“人都挺好的,是作息有点对不上,我也不太习惯住宿舍,搬出去住会好一点。”
梁静有点可惜:“还没来得及跟你秉烛夜谈呢~”
白雾把奶茶递给她:“等我搬好了,你也可以过来玩。”
第二十五天,邪神没出现。
白雾在一片街区看中了一个精装公寓,联系了一下房东,抽出下午的时间去看了看房子。
一梯两户的设计,白雾跟着房东一起坐电梯到七楼,房东说这两间都没租出去。
她看着房东打开701的门,跟着走进去。
一间主卧一间客卧,客厅,厨房,有个阳台可以晾衣服,整体装修是米灰色的,干净整洁。
白雾挺满意的,跟房东签了半年的合约。
第二十七天,邪神没出现。
体育课梁静跟她闲聊,知道了她新住处的地方,眨巴眨巴眼:“啊?那片好像没什么学生住欸,听说还有女生被尾随的事件,你一个人住那安全吗?”
白雾刚跑完步,拧了瓶水轻轻抿了一口,“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第二十九天。
白雾收拾好东西,叫了一辆搬家公司的车搬运行李。
不止是在宿舍的那些,还有她买的很多零零碎碎的杂物,锅碗瓢盆,床单被套,一些小家具,与其之后再一样一样买,她索性列了个清单一次买齐。
不过她没什么力气,就花钱请了小哥来搬。
全部搬完已经是黄昏了。
白雾没有急着收拾,而是在楼下不远的花店买了一大捧玫瑰花,馥郁芬芳的香气将她团团包裹。
电梯在七楼停下,白雾抱着花出了电梯,快走到门口,被玫瑰花挡住了视线,没注意到脚下的纸箱,被绊了一下,身体趔趄朝前倒去。
一只温凉的手忽然扶住了她的胳膊,白雾反应过来,手撑着墙壁稳住身形,那只手又倏地收了回去,整个过程不到两秒钟。
白雾站稳,抬起眼睫,看到面前的是一个年轻男生。
眉眼清秀,气质清隽,戴着一副眼镜,遮挡住了漆黑的眸子,眸光温和,看起来有些沉默寡言。
他身后702的门开着,似乎是正要出门,刚好从门里出来就碰到了即将摔倒的她,好心扶了一把。
白雾温声:“谢谢你。”
“没事。”
男生淡淡看了她一眼,关上身后的门,朝电梯走去。
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白雾收拾好了房间。
睡前,她坐在小沙发里,手托着脸,指尖轻慢拨弄着药瓶倒出来的维生素。
旁边的红玫瑰鲜艳欲滴,格外夺目。
她目光落在玫瑰上,轻轻笑了一声。
第93章
新年后的几天, 各家各户四处串门访友,热闹非凡。
不过到了夜晚就肃静起来,冷然的风里遥遥传来烟花炸开的声音,高楼的玻璃上隐约可见细碎的烟花光晕。
黑猫在天台边沿伸了个懒腰, 长尾一甩, 盘坐下来,窝成一团, 视线看向对楼的窗户。
玻璃隔绝了冬日的冷风与黑暗, 屋内暖意融融,灯光明亮。
女孩穿着一身浅粉色的珊瑚绒睡衣,从客厅走到靠近阳台的柜子前, 低头从里面拿出一袋狗粮打开。
落地窗边狗窝里的小棉花团子听到声音,耳朵一下竖起来, 蹭的一下站起来,迈着胖乎乎的小腿就朝女孩跑去。
因为跑的太急,没刹住车,脑袋一下撞到她腿上,撞的晕乎乎的。
黑猫淡定:“蠢狗。”
女孩半蹲下来, 裤脚上卷了一点, 露出白皙纤细的脚踝, 她轻轻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棉花团子的脑袋。
小棉花团子欢快地在她脚边蹭来蹭去, 追着舔她的手, 尾巴晃得飞快。
黑猫慢悠悠:“舔狗。”
女孩把狗粮倒进它的饭盆里,倒了些羊奶泡着, 刚放到地上,小棉花团子就迫不及待地一头扎了进去, 大口大口吃起来。
小狗只顾着干饭,丝毫不顾忌形象,吃完后嘴巴胡须都沾满了羊奶。
女孩坐在沙发里,把它抱起来到腿上,抽了张面巾给它擦嘴。小狗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饱了就睡,不一会儿就在她腿上睡着了,脑袋往她手心里一搭,睡的昏天黑地。
黑猫不紧不慢:“懒狗。”
“对于您的心理活动,我没概括错吧……”
“邪神大人。”
黑猫如是说着,浅金猫瞳轻慢睨向旁边。
清冷的青年坐在天台边沿,冷白下颌隐在半明半昧的烟花余光里,漆黑眸子安静盯着黑暗中的那小片亮光,对于黑猫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我已经连着五六天都看你待在这了。”
洛斯也没指望他回答,哂笑着开口,语气懒洋洋的,稍微上扬,“邪神大人,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过,像你这种行为在人类社会里是会被抓起来的。”
青年还是没反应,目光看着那扇窗户。
女孩把熟睡的小狗放回狗窝,洗了洗手,在厨房接了杯温水,从几个药瓶里倒了药吃下,回到自己的房间。
走到窗边拉上窗帘,过了三四分钟,整个房间漆黑下来。
他终于轻声开口:“人类的身体这么脆弱。”
洛斯尾巴晃了晃,“那不然呢?他们又不是神,稍微磕一下碰一下就会受伤,再严重点就会死。”
他瞥了眼巫伏:“你之前不是把她关起来了么,怎么忽然放了?玩欲擒故纵?”
他觉得很奇怪。
在他看来,邪神连着几天都在这看她,明显对于这个骗了他感情的小祭品在乎的很,而按理说以他的性格,不可能会把自己想要的东西丢了的。
“……她生病了。”青年缓慢开口。
洛斯愣了一下,“就这?”
他声音带着毫不留情的嘲笑,“几百年不见,这么拉了,连个人类的病都治不好了。”
青年微垂着眼,缄默不言。
看着他这样,洛斯就愈发好奇白雾得了什么病,第二天在她煮鱼汤时,凑过去蹭汤。
在她向自己问完问题后,假装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她生什么病了桌上摆着那么多药。
白雾漫不经心回了一句,“没什么病,压力有点大,舒缓情绪的。”
洛斯当然不觉得有这么简单,在十五那天白瑜雅去拿药的时候跟着去了诊所,看到了病历档案上的诊断。
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里提取出了四个字:她想轻生。
原来是心理出了问题,洛斯明白了,怪不得他治不了。
回到天台上,洛斯刚想嘲笑邪神的无能,就见青年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阳台的位置,眸光很深,眼神情绪看不明晰。
他也顺着目光看过去。
女孩坐在阳台边,托着脸,静静看着一只圆润莹白的兔儿灯。
她看着兔儿灯,他看着她。
洛斯目光看着他俩一个来回,骂了一句喵的有病。
他是不懂“爱”这种情感的,不过看邪神现在的样子就知道这东西有多厉害了。
以前目下无尘,傲慢自大,想让他守个古神的规矩比什么都难,现在居然能守着一个人类整天盯着看,还怕刺激到她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恋爱中的男人真可怕。
不对,是失恋中,差点忘了坏女人把他给甩了。
黑猫啧啧摇头,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盘着柔软的身体睡下-
开学没多久后,社团的招新日到了。
梁静加入的是流行舞社团,刚好周六,她正好没什么事,就热情地帮忙,和学姐学长一起招新。
他们的桌前竖着几个大屏平板,里面播放着他们录制的舞蹈视频和迎新视频,他们在学校贴吧里也发了。
白雾来给她送奶茶,顺便多带了几个人的份,给学长学姐们分了。
几人欢呼一声,笑眯眯地看她说谢谢学妹~
梁静吸了口奶茶,“我记得小白你好像没加社团,一路上有没有看到什么感兴趣的?”
“白学妹原来没去学生会吗?”社长学姐凑了过来,“我还以为你肯定去学生会了呢。”
历年的新生代表都会进入学生会,有机会成为副会长,再努力转正成会长,淮大的学生会会长很有含金量,留在简历里是添了一份金。
梁静笑着替她回:“学生会活太多太累了,还要一直社交,小白其实是个社恐来着,她平时都不怎么跟人说话的。”
学姐“噢~”了一声,眯着眼笑,捏捏白雾的细胳膊,“那要不要试着来我们社团?”
她轻轻咳了声,正色起来,语气严肃:“学妹,我看你根骨奇佳,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舞奇才!”
白雾愣了下,她之前没加社团是因为没什么时间,现在空下来,好像进社团体验一下也没什么不行的。
她正要点头答应,忽然看到梁静冲她疯狂眨眼,到嘴的话就变成了:“……我还是想先去看看别的社团。”
社长学姐眨巴下眼睛:“好吧~那你等逛逛后再考虑一下,我们这很热闹的!大家都很好相处的,不用怕生。”
旁边又来了几个学妹,学姐连忙去招呼她们了。
白雾目光看向梁静,梁静扒拉过来一个平板,点出来一个视频播放递给她。
视频里的舞蹈主题是王子和公主,服饰格外华丽,像是定制款,但公主却明显比王子高了一大截,跳的女步有些捉襟见肘,手足无措。
白雾定睛一看,发现穿着蓬蓬公主裙的是男生,穿着帅气王子服的是女生。
白雾:?
梁静放回平板,语气深沉,“社长最大的爱好是给人玩换装,打扮,家里有一层楼的衣服,我刚来的时候因为不好意思拒绝被她哄着换了几十身,拍了几百张照片,视频里都是受害者。”
她抬眼看她,戳了下她的小脸,幽幽道:“如果是你的话,估计要拍上几十个相册。”
白雾:“……”
“拍什么拍什么!”似乎是触发了关键词,学姐搭上梁静的肩,带着兴味眯着眼问。
梁静:“没什么,这会没什么人,学姐,我带小白去逛逛别的社团,看看她喜欢什么。”
身旁忽然一道女声:“要不要来看看摄影社?”
白雾看着女生的脸有些熟悉,思索了两秒想了起来,是几个月前和邪神吃饭时在餐厅见过的一个学姐,那时候她给他们拍了照。
社长学姐:“可以啊你菜菜,当着我的面偷我的小学妹。”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学姐笑着跟她打趣,看向白雾,“白学妹,要不要跟我来摄影社看看?我那有现成的设备,你可以上手试一下。”
摄影……
比起舞蹈,白雾确实却对这个比较感兴趣,答应了学姐,跟着一起去了摄影社的活动室。
房间里挂着很多摄影作品,有风景、有人物、有小动物……白雾一张一张看着,好像能从每一张照片的视角里感觉到摄影师的偏好、情绪,心绪也慢慢变得平静下来。
学姐自我介绍名叫姜莱,是摄影社的社长。
她拿着一台相机走过来,带白雾到学校花园里,“这个是入门级别的,操作不复杂,你先试试,来我教你,镜头对准你想拍的风景,找到你想要的角度,调焦,曝光……”
最后,白雾低头看着显示屏里的成品照片,干净的一碧如洗的蔚蓝天空,有些怔愣。
微微抿了抿唇,决定加入摄影社。
姜莱学姐十分高兴,跟她聊了很多,跟她说如果没钱买的话,她这里有很多设备都可以借给她用。
学姐是好心,不过白雾怕碰坏她的相机,还是自己买,姜莱又拉着她去市场细心讲了许多单反相机的知识,如何挑选不会被骗等等,最后热心到直接替她买齐了全套配件。
当天晚上,白雾傍晚回家,走在路上时,忽然看到昏黄路灯下的小雏菊花坛,里面卧着一只三花猫,一朵小雏菊刚好落在三花的鼻尖。
她停下脚步调试相机,小心地靠近,拍了起来。
她拍的有些专注,等拍到几张满意的照片抬起头时才发现周围漆黑了下来。
离公寓还有一段距离,这里的路有些偏,路上也没什么车辆,周围格外安静。
白雾收起相机朝公寓走,前面一段路有两个路灯坏掉了还没修,她走到这段路时,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快速靠近。
她有些紧张地抓紧了包的背带,脚步加快了一些。
大约两秒之后,轻微的脚步声变成了沉稳的脚步,离她两米远的身旁,有一个单肩背着书包的戴眼镜男生从她身边经过,冷白的下颌一晃而过。
白雾朝身后看,路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一只三花猫刚醒来从路中间慢悠悠走过。
乘电梯回到七楼的公寓,白雾把相机放下,从包里拿出今天买奶茶时顺便在旁边点心店买的一罐草莓蜜饯。
她按了下702的门铃,在门外等待着。
过了十几秒,门开了。
男生白皙指节搭在门把上,漆黑眸子透过鼻梁上的眼镜看向她,稍显疏离,“有事?”
白雾眉眼微弯:“昨天收拾东西太忙了,没来得及跟新邻居打招呼,还有谢谢你昨天帮了我。”
她把手里的蜜饯递过去:“这是一点小礼物。”
男生顿了顿,从她手里拿起了玻璃罐。
女孩送完东西,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轻轻眨了下眼:“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你了,你背着书包,是淮大的学生吗?”
男生看着她,嗯了一声,“大二。”
“那我应该叫你一声学长了。”
白雾莞尔,往后退了一步,“好了学长,不打扰你了。”
她转身正要走,男生忽然出声:“……晚上最好还是不要一个人走夜路,这边不太安全。”
女孩转了过来,手背在身后,银白色的长发在过道顶光下微微泛着光泽,湿润的眼睛看着他。
“谢谢学长提醒,晚安。”
招新日有周六周日两天,姜莱昨天只顾着给她讲知识了,忘记了让她填表,给她发了个消息让她再来摄影社一趟。
“看我这脑子,太久没招过新人都忘了流程了。”姜莱笑着跟着她一起走,“我原本就是个社员,老社长上学期忙着创业就退了,把职务交给我了。”
“现在社团里大多都是大三大四的,有的考研有的实习,基本上都不参加社团活动了,我不太会宣传,上学期招到的一共就六个新人,这学期更少,算上你就两个。”
姜莱推开门走进去,白雾看到了坐在窗边正在看照片墙的男生,微微低着头,下午的阳光打在他头发上,看起来有些毛茸茸的。
“这就我上午刚拐回来的新人,不过倒不是新生,比你大一级。”姜莱说着,去角落柜子里拿表。
白雾走到照片墙旁边,朝着男生温和笑了笑:“好巧,学长,你也喜欢摄影啊。”
男生淡淡看了她一眼,透过眼镜的目光显得疏离温和,他也确实像外表看上去的那样沉默寡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是很巧。”
姜莱拿着表走过来,递给两人,“填完之后我交一下就行了。”
男生拿着表去了桌边,白雾却没动,站在照片墙前,看着其中的一张照片。
一本摊开的笔记,纤细的手握着笔在上面演算着数学题,桌上入镜的花瓶里,倒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虚虚拢着女孩的手,从指缝里交错进去,像是正要握住,手腕上的粉色小兔子发结格外瞩目。
姜莱顺着一看,还能想起来当时两人温馨安宁的美好画面,她轻轻眨了下眼:“对了学妹,说起来怎么这段时间没见你男朋友了?”
白雾:“分手了。”
姜莱一愣,眼珠子都瞪大了,不是,她磕的cp怎么忽然就be了???
她还想着白学妹到了摄影社,以后她男朋友说不定还会过来,她还能拍一些他们的照片呢!
由于太过惊讶,她下意识不解地追问:“啊?怎么回事,为什么分的?”
问出声才意识到不对,姜莱连忙摆手,“不好意思啊白学妹,我一时激动了,这种事涉及隐私可以不说的,就当我没问。”
“没事。”
白雾轻轻应了一声,眉眼微弯,语气轻松,“分开的原因也没什么,只是前段时间忽然发现,他是个变态控制狂。”
姜莱:?!
第94章
姜莱听到白雾这话瞳孔都放大了, 浓浓的吃瓜人魂燃起来,目光炯炯看着她:“什么什么,怎么个事儿?小白,具体说说?”
小学妹男朋友, 不对, 前男友样子看起来清冷矜贵的,没想到私底下竟然是个控制狂!?
白雾抬手从小夹子里取下那张照片, “唔……比如说他会吃所有雄性生物的醋, 连猫狗都不准碰?”
姜莱摸下巴,吃别的男生的醋就算了,连猫狗都不准碰, 的确是有点过分啊,“还有吗?”
白雾晃了晃手里的照片:“姜学姐, 这张可以给我吗?”
姜莱比了个OK,本来就是拍的她跟她前男友照片,现在他们分了,小学妹不想再看到这种照片也很正常。
把照片放进包里,白雾拿着表坐到桌边, 男生正坐在对面, 低垂着眼, 白皙指节握着黑色水笔正在填表。
她对着他温声询问:“学长,我忘了带笔, 你有多余的吗?”
男生顿了顿, 没应声,从包里又抽了支笔, 从桌面上滑过去给她。
白雾接了笔,一边填表一边继续跟姜莱说话:“时时刻刻都想待在一起, 不留空闲时间。”
姜莱咂咂嘴:“我懂,粘人精嘛。我之前室友谈了个学弟也是,精力旺盛,整天消息轰炸,不论什么时候每天都想黏在一起,还翘课去陪她上课,我看着都累。”
不过,吃醋精加粘人精,组合到一起倒还算不上变态控制狂,就是和人设看上去反差了点……
“还有,生气的时候会把你关起来,不准你出去。”
姜莱:!?
姜莱:“啊?关小黑屋的那种吗?就那种古早虐文小说里的囚禁part??”
“对,还会用锁链锁住。”白雾低头写着字,语气缓慢地说着,“断掉你跟所有人的联系方式,不让你见人,只有每天固定时间会给你送饭。”
空气里唰唰的书写声微不可闻的停顿了一下。
姜莱听着小脸严肃:“这已经不是控制狂的事了,这是妥妥的人渣变态啊!长得再好看干出这种事也没有原谅的余地啊!不能容忍,听我的,报警吧小白……”
说着,对上女孩戏谑的清凌目光,姜莱一下反应过来,“你逗我呢学妹。”
白雾莞尔笑笑:“只是看学姐好像很期待听到什么的样子,所以开了个玩笑。”
姜莱吐了口气,没忍住戳了下她小脸,轻声哼哼,“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你遇到变态了呢。”
“没有,其实只是因为性格不合。”
白雾轻轻笑了下,半垂下眼继续写字:“因为一些事闹了矛盾,吵架之后谁都不愿意退步,就分开了。”
姜莱撑着脸,“这样啊,有点可惜,你不知道学校里有多少人磕你们这对,帖子里不少你们的同人文呢,我那段时间连夜看,结果好好的cp说be就be了。”
“虽然学妹你温温柔柔的,不过能看出来你挺有主见的,能闹到分开的矛盾,肯定是让你没办法退让的。”
白雾写完后走到男生身边,把笔还给他:“谢谢你。”
她目光扫过他面前放着的写好的表,姓名那栏里清隽的黑色字体写了两个字。
——付白。
白雾轻轻眨了下眼,语气轻慢地补充:“付学长。”
男生收笔的动作微微一顿,眼镜下的目光轻垂,嗓音平静:“不客气。”
姜莱收了表检查了一遍,“你们俩名字还挺巧呢,都有个白字,没什么问题了我等下去交。对了,你们俩加一下社团群,正好下周组织采风活动呢。”
白雾扫码进了群,余光看到男生收起手机离开了活动室,她收回目光,看到群聊里成员发着撒花欢迎的消息。
在她进群通知下面的那一行小字。
[“白”通过二维码加入群聊“什么镜头盖没开”]
白雾看了两秒,收起了手机。
离开了学校后,白雾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食材,做了些小饼干放进烤箱里。
靠在沙发里等待的时候,拿出了相机,拍了几张桌上花瓶里玫瑰花的照片。
窗外夜幕降临,路灯昏黄下来。
男生坐在阳台落地窗边,冷白指节拨弄着小小的玻璃罐,看着里面的草莓蜜饯从垂直到倾斜,一颗一颗滚落,又滚回去。
手机忽然亮了起来,男生扫了一眼,看到亮起的屏幕上方的消息通知。
[“Aurora”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停顿了几秒,他点了同意,对方很快发来一条消息。
【付学长晚上好】
他问:【有事?】
对方发过来一张花瓶里玫瑰花的照片,照片中心有个黑圈,【付学长,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姜学姐有事在忙,我也不认识群里的人,不太好意思问。】
他思虑了下:【可能是跟光源有关系,检查一下遮光罩,或者是曝光调太高了,光圈调小一点。】
Aurora:【我试了一下,还是不行,付学长,你能不能过来帮我看看?】
男生微微蹙起了眉,这么没防备心?
指节转着玻璃罐,过了一会儿,他慢吞吞回了个:【……好。】
走到701前,抬手按了门铃,过了半分钟听到女孩小跑着过来,开了门。
她身上一股饼干的甜香,手上戴着厚手套,抬起清凌凌的眸子看着他,往后退开一步,“进来吧,付学长。”
他看着她,嗓音平静:“我就不进去了,你把相机给我看看。”
“我正在烤饼干呢腾不出手,相机在沙发上。”
女孩说了这么一句,又小跑着连忙回到厨房,把他丢在了门口。
男生在门口站了一会,还是走了进去。
白雾把烤好的饼干端出来,蔓越莓曲奇,她装了一盒,走出厨房,男生正站在客厅里,见她出来,出声:“是滤光镜没拧紧,已经弄好了。”
白雾笑了下:“姜学姐帮我调试好了的,可能我不小心碰到哪里了吧,谢谢你啊付学长。”
“刚好我烤了曲奇,你尝尝?”
她把手里的饼干塞到他手里,拿起沙发上的相机查看起来,忽的听到男生语气冷淡开口。
“你对陌生人都这么没戒心吗?”
女孩抬起头看他,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微微歪着头,因为烤饼干扎起来的发尾轻轻一晃。
她轻快眨眨眼,开口:“付学长这么说,难道是对我图谋不轨,想对我做什么吗?”
男生:“……”
白雾眉眼弯弯:“开玩笑的,我知道付学长不是那种人。”
她纤细手指戳了戳他手里的饼干盒,贴心提醒:“软曲奇最好要在两天内吃完,不然会坏掉的哦。”
“晚安,付学长。”
周二,[什么镜头盖没开]社团群里发了活动通知,周末组织摄影采风,地点在小珠山和淮江,两天一晚的行程,自愿报名参加。
白雾在意愿表里报了名。
截止至周五,统计的名单里一共有七个人。
白雾扫了眼名单,看到了付白的名字。
姜莱在群里发言:【晚上的酒店房间我都订好了,明天早上在学校集合,一起坐车过去,记得带好相机。周末景点可能人会多,注意着身边的同伴,不要走散了。】
【“记得带好相机”菜菜你是不是在点谁】
【手动@救命我相机呢】
【笑死了,坐了三百里车结果人到了相机没带这种事也就只有尖椒这小子干的出来了】
【你懂什么叫“心中有相机哪里都是照片”】
是一颗菜:【自驾游一辆车坐不下,七个人分了两组,一组从小珠山到淮江,一组从淮江到小珠山,我这边负责三人组,我和新人小白小付,@救命我相机呢尖椒负责四人组……】
周六当天,参加采风活动的成员在校门口集合,姜莱坐在主驾驶位冲白雾招手,“小白,这边,你坐副驾还是后面?”
男生也刚到,拉开后面的门坐了进去。
白雾笑笑:“后面吧,开车路上碰到好看的景色也好拍照。”
“得嘞,上车,学姐带你兜风~”
他们的路线是小珠山到淮江,先去的小珠山,到了地方买了门票,开始爬漫长的石阶上山。
包里背着的相机有点重,因为山上没有饭,还装了点吃的和水,姜莱经常背着相机到处跑不觉得累,看到一处山涧想拍,遥遥走在了前面。
白雾比不上她,身体素质不太好,爬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开始累了,靠着围栏拧开水喝了几口,轻轻喘气。
“给我吧。”
身旁的男生忽的朝她伸出手。
白雾愣了一下,轻轻眨眨眼,把手里的半瓶水塞到他手里。
男生:“……”
男生:“我说的是包。”
爬了大半天,三人终于到了山顶。
白雾没有了负重爬起来轻松了不少,在山顶的平台上跟姜莱一起拍照。
白雾拍了很多照片,忽然看到一只拖着长长的漂亮尾羽的鸟停落在枝头,连忙抓拍。
拍完低头翻看完抬起头,看到男生刚好也放下相机。
“付学长,你刚刚拍到那只鸟了吗?”白雾翻着百科,“好像是叫绶带鸟,好漂亮。”
男生语气平淡:“嗯,是挺漂亮。”
白雾走到姜莱那边,跟她分享照片。
姜莱毫不吝啬夸她:“厉害啊小白,才没多久就能拍成这样了。”
白雾盯着远处的山头看,“今天天气太晴了,要是能有点小雨就好了,朦朦胧胧的云雾绕着山感觉会更好看。”
“可惜了,我也觉得,不过来之前看过天气预报了,最近几天都是大晴天。”
姜莱一边支着三脚架一边说,幽幽叹气。
说完没多久,一丝细细的雨丝落在脸上,轻飘飘的,带着些微的凉意。
姜莱眨巴两下眼,看着天空下起小雨来。
她扭头看向白雾:“小白,你老实说,是不是点了言灵技能。”
白雾看着远处山涧溪流升起朦胧的薄雾。
姜莱咋了下嘴,“不过我没带雨衣啊,相机进水就完了,这玩意精贵的很。小白,我给你拿外套挡着,你拍几张,我们早点下山。”
“好。”白雾应了一声。
她刚要走过去,头顶被一抹阴影挡住了光,细细的雨丝不再落在脸侧,而是轻飘飘的落在身边。
白雾回头,看到男生撑着一把粉色蕾丝小花伞在她头顶,隔着镜片,漆黑的眸子看着她,隐在半明半昧的光线里,看不清情绪。
见她有些怔愣,男生白皙指骨捏着伞柄,往她面前递了递,示意她拿着。
白雾:“……谢谢付学长。”
男生挪开视线,语气平淡。
“不客气。”
第95章
上山难, 下山也不易,等拍完照从小珠山上下来,已经是晚上了。
姜莱开车载两人去了订好的旅店,在附近饭馆吃了个饭。
两个女生住一间房, 白雾爬一天山现在累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 回到房间洗漱了一下就倒回了床上,柔软的银白发丝慵懒散落枕边。
姜莱敷着面膜跟她搭话:“小付还挺细心, 连伞都带上了。不过我很好奇, 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拿那把蕾丝小粉伞的。”
枕边放着薰衣草香包,香气团团包裹,白雾困倦地半眯着眼:“……可能他就喜欢粉色吧。”
姜莱看她陷在床里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 捏捏她的细胳膊,“小白你这体质也太差了点, 这才一天就累成这样了,明天还有淮江呢,你能行吗。”
白雾脸埋在被子里,声音微不可闻:“……没问题。”
姜莱没忍住笑,“好了, 不烦你了, 你睡吧。”
但白雾还是高估了自己,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走起路来双腿都在发软。
到了地方之后也走不动道, 姜莱给她找了个风景位置不错的长椅, 让她坐在江边的长椅上休息。
旁边刚好有一大片粉色的月见草花海,白雾举起相机找了个角度, 连着一望无际的江面与天空一起拍了进去。
拍好之后相机放在腿上,目光望着远处的江面, 她很少有这样放松的时刻,感觉格外安详宁静,心绪都放空了下来。
江面忽然吹来一阵风,粉色月见草花瓣席卷升腾到半空,像樱花一样拂落,耳边银白长发吹散了些,白雾抬手拢住不听话的发丝压到耳后。
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不远处的男生,她视线转过去,付白正举着相机拍另一边的江面。
“付学长。”
白雾叫了他一声。
付白听到声音,放下相机,朝她看来。
白雾手指指了指自己,“可以帮我拍一张照片吗?”
男生轻轻点了下头,白雾就这么坐在长椅上,拢了下头发,抱着相机,眉眼微弯,目光温和地看着镜头。
拍好之后,他走了过来,手持着相机给她看显示屏上的照片,白雾点了点头,“可以。”
付白收回相机,语气平淡,“回头发给你。”
“付学长,低一下头。”她忽然道。
付白微愣了一下,不知道她想做什么,顿了几秒,还是低下了头。
下一秒,温热的细指擦碰过柔软发丝,轻轻碰到了头皮。
他拿着相机的指节下意识微微收紧了些,习惯性地想再靠近一点,不过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女孩的手就已经收了回去。
白雾指尖捏着一片粉色花瓣,冲他笑笑:“吹到头发上了。”
“……嗯。”
白雾拍拍手,把花瓣拍掉,往旁边坐了一点,给他让出位置,从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饼干棒,自己抽了一根咬着,剩下的递给他。
男生顿了顿,拿了一根。
白雾咬下一截巧克力棒,“付学长,你昨天背了两个包爬山还看起来一点都不累,是经常运动吗?”
“还好。”
白雾笑了下,“我就不太行了,身体好差,平时上课多爬几层楼梯都会喘气。”
这倒确实,她比一般人类还要孱弱些。
白雾吃掉饼干棒,拍了拍手,“所以我想锻炼一下,打算先试试夜跑。”
付白微微蹙眉:“……为什么不在白天跑?”
白雾看着他,回答道:“白天要上课没时间呀,早上的话太早我又起不来,晚上最合适了,跑起来也不会热。”
“晚上一个人不太安全。”
白雾回忆着:“有吗?上周我回来的晚了,好像也没发生什么事,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事的啦。”
“那是因为……”
话说一半,付白忽然止了声,缄默了几秒,“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一定要夜跑也要和人一起,不要自己单独去。”
女孩若有所思,忽然眨了眨眼,湿漉漉的眸子盯着他。
“那……付学长你晚上有时间吗?”
……
机器运作的声音停下,吐出一张照片。
白皙指节拿起照片,付白倚着桌子,看着照片中的女孩。
银白长发被风微微吹动,月见草花海映衬着女孩的脸颊微粉,清澈干净的眸子盛着笑意,恍惚之间,隔着镜头和他对视。
……她从来没有这么放松地对他笑过。
盯着看了许久,门口忽然传来门铃声,付白把这张照片挂在了卧室墙上的空白处,离开了房间。
走到门口开门,女孩穿着一身运动服,头发扎成了马尾,见了他笑起来,“付学长,我来找你夜跑了。”
他嗯了一声,关门和她一起坐电梯下楼。
白雾指着手机地图:“第一阶段的路线是这个,从家到这个花园广场这里,大概是不到两公里的路,我初步规划,第一天的目标是这样的——争取走完全程。”
……她对自己的目标是不是太低了点?
不过肯运动锻炼一下身体就是好事,一上来先适应一下也比较好,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于是第一天,他就这么以堪称龟速的速度陪着她走完了全程。
第二天,女孩的速度比龟速稍微快了一点。
广场里拄着拐杖的大爷弯道超车,成功超越了她。
第三天,速度又快了那么一点点。
刚下广场舞的一群大妈舞着扇子,一边聊天一边从她身边走过。
……
第七天,看着路人牵着一只短腿柯基从她面前经过,付白终于忍不住伸手揪住了她的卫衣帽子,冷声开口。
“跑起来。”
女孩被提溜着帽子,眨巴眼睛看他,磨蹭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跑了起来。
虽然步子仍然很慢,但至少是跑了。
短短两公里的路,跑跑停停,别人夜跑花十几分钟就能跑完的路,她硬生生花了一个多小时。
付白当晚把她的夜跑规划全部重做了一遍,第二天在旁边监督着她,两公里的路程控制在四十分钟以内,等能适应之后,再缩短到三十分钟,二十分钟。
这就差不多花了两周的时间。
除了周末去参加社团活动一起去各地摄影采风外,其他时间的晚上付白都陪着她夜跑。
然后夜跑进行到下一阶段,按照女孩原先的规划换了一条五公里的路线,路过另一条较为繁华的街,附近有个电玩城。
等跑完之后女孩累的气喘吁吁的,慢慢停了下来,手撑着膝盖喘气。
“付、付学长,我申请原地休息二十分钟。”
付白半垂下眼,“嗯。”
缓了一会儿,女孩忽然站起来,走向旁边的电玩城,跟前台交流了几句,换了半盒币出来。
“付学长你要不要玩一下?”
付白淡声:“不用了。”
“我还没玩过这个呢,正好试一下。”
她走到抓娃娃机前,投了个币进去,研究着怎么抓,按动按钮。
他盯着爪子慢悠悠落下,然后升起,那只软绵绵的丝毫没有力气一样的爪子果然什么都没抓起来。
付白就在她身旁看着她抓,一次一次投币,在抓到半空时忽然掉下来时她神情格外郁闷,刚刚跑完步泛红的小脸似乎被气的更红了。
下意识地想用相机拍下来,手指动了动,才意识到没有带,只能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女孩忽然转过脸,“付学长,你在做什么?”
他平静收回手机:“没什么。”
女孩也没起疑,继续抓娃娃,直到盒子里的币空下来,只剩下两个币,她眼神闷闷不乐地盯着玻璃里的娃娃。
付白捏起盒子里的币投了一个进去,在她身侧压过来,镜片微微反着一层疏淡的光,他长指覆上按钮,问她,“想要哪个?”
白雾看他一眼,手指戳了戳玻璃:“最后面那个大的垂耳兔。”
十几秒后,娃娃机亮起了一圈光。
爪子勾住了垂耳兔的吊牌细绳,用了巧劲将它拖拽了下来,掉在了出娃娃口。
付白揪着垂耳兔的一只耳朵,递给她,语气平淡:“还有一个币,再挑一个。”
“换个机子。”
白雾把垂耳兔娃娃抱在怀里,抬手揪住他的袖子拉着他到了另一台娃娃机边,指着后面最大的那只水母娃娃。
“付学长,我想要那个。”
付白看着那只娃娃微微怔了下,目光扫过她的脸,女孩的神情却十分平静,看不出任何异常,只是清亮亮的目光看着他,眨了下眼睫,“怎么了吗?”
“……没事。”
付白投了币进去,十几秒后,那只水母娃娃掉在了出娃娃口。
娃娃有点大,女孩抱着一个兔子娃娃就拿不下了,付白帮她拿着剩下的这只水母娃娃,一只手随便拎着。
返程通常都只是慢步走回去,两人就这么一路慢悠悠地沿着街道走。
天气也到了四月份的天气,白天有些热,到晚上又有点冷,轻轻吹着风。
等回到了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女孩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打开701的门。
付白把手里的水母娃娃递给她:“你的。”
女孩从他手里接过水母娃娃,下一秒,把怀里的兔子娃娃塞到了他怀里,“我的床上放不下那么多娃娃啦,一人一个,正好当作夜跑的纪念。”
他微微一怔。
还不待他说什么女孩就在他面前关上了701的门,只留下一句嗓音含着困意的话。
“晚安,付学长。”
“……”-
深夜寂静,忽然下起阵雨来,滴滴答答拍击在窗户上,水珠聚集在一起蜿蜒流下。
窗外白光一闪,隐约照亮房间。
大大小小的照片贴在墙上、天花板,填满每一处角落,不留一点缝隙,像安放在巢穴里的珍贵宝物。
而巢穴的中央,巢穴主人无法抑制的触手正紧紧圈占桎梏着毛绒玩偶,发了疯的汲取上面充盈留存的气味。
第96章
这个周末没有社团活动, 白雾待在满屋的百合花香里,懒洋洋窝在床上睡懒觉。
昨晚刚被拉着跑了五公里,累得不行,她本打算一觉睡到中午, 上午却接到了牧云的电话。
她惺忪着睡眼, 怀里还抱着水母娃娃,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去摸手机, 接听, 听到对面的话。
“方舒宜想见你。”-
白雾一进警署,一道身影就扑进了她怀里,惹眼又招摇的蓬松红尾在眼前疯狂乱晃。
“啊呜!啊呜!”
……这感觉好像团团。
嗯, 就是她家那只急着吃饭能把自己撞晕的笨蛋小狗。
白雾抬手揉了揉她的栗色头发,眉眼带笑:“今天不是周末吗, 怎么还上班?”
据她所说,邪神离开了那栋别墅,之后就再也不见踪影,她也找不到他去哪了。
这段时间她都是住在牧云家,由他来照顾她。
闻栗尾巴晃了晃, “我听阿云说你会来!”
她眨巴着圆润的眼睛观察她, 庆幸道:“比之前脸色好看了, 还好还好,我就知道邪神大人还是不忍心的, 之前还因为你以前被……唔。”她一下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白雾捏了捏她的尾巴:“嗯?”
闻栗眼神闪躲起来, “没什么!”
白雾从包里拿出一袋小饼干在她面前晃了晃,闻栗余光在小饼干上晃来晃去, 闻着香甜的饼干奶香疯狂咽口水,最后还是决绝:“……邪神大人不准说的, 我不能告诉你。”
白雾若有所思:“他来过这里?”
闻栗尾巴尖一下竖了起来。
这种反应印证了她的推测,白雾思索了几秒,如果是知道自己被欺骗后来警署出气,警署不可能会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他来警署应该是发生在知道欺骗真相之前的事。
——那么他是为了什么来警署的?
白雾眉头微蹙,走到拘留室外的房间,牧云已经等在那里了,把一叠文件递给她。
“白小姐,这是前天发生案件的具体经过。”
白雾翻了翻。
其实也并不复杂。
前天晚上,蒋未寒和方舒宜所在的出租屋外,有邻居听到他们争吵的声音。
他们几乎每天都在吵架,邻居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并没有在意,结果第二天早上发现门口流出大片血迹,连忙报了警。
警方来到后破门进入,发现了两具尸体,蒋未寒和蒋乐,和坐在血泊里,手里握着一把水果,眼神呆滞的方舒宜。
经调查,蒋未寒死因为刀伤,凶器鉴定为方舒宜手中的水果刀,指纹与方舒宜的指纹吻合。
蒋乐的死因为被绳索勒住脖颈窒息而亡。
方舒宜和蒋乐的身体里都检测出了安眠药成分。
最后警方复原现场经过:蒋未寒和方舒宜因为蒋乐没钱上学的事情争吵,当晚蒋未寒给方舒宜和蒋乐下了安眠药,想用绳子将两人勒死。
他先勒死了蒋乐,在对方舒宜动手的时候,方舒宜醒了过来,挣扎中拿到了桌上的水果刀,失手将蒋未寒捅死。
牧云靠着墙,“方舒宜是正当防卫,不会被处刑,等结案后就会被放出去,她说想见你。”
白雾合上卷宗,“我明白了,等下我进去见她,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牧云:“什么?”
白雾抬起眼:“他来警署做了什么?”
牧云沉默了几秒,白雾温声开口:“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牧云倒不是因为自己,只是白雾之前一个人承担了邪神的怒气,他们一点忙都没帮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如果再惹怒到邪神,承受后果的还是她。
不过他看着她清亮的眼睛,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那次他忽然出现在警署,翻看了你过去的档案。”
白雾:“我的档案?”
牧云点头:“你或许已经没有印象了,是你小时候的事,在阴安山当地山村的经历。”
白雾微微一愣,“然后呢?”
牧云:“档案里你小时候的经历……比较凄惨,他看到之后就动怒了,我看他的样子是想把那个山村的人全都杀掉,跟他周旋了几句,他顾忌着你,没有动手。”
牧云复述了一遍当时的对话,“……总之,最后的处理方案是花了两个月时间找到了当时参与过的人全都惩处了一遍。”
白雾听完静默了几息,“我知道了”,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站起身,“我进去看看方舒宜。”
几个月不见,隔着厚厚的玻璃,方舒宜那张原本明艳的脸现在只剩下疲惫沧桑,头发发尾枯黄。
丈夫和儿子都死了,儿子由丈夫亲手掐死,而她也亲手把同床共枕十几年的丈夫杀死。
白雾以为她会骂她,向她宣泄恨意,却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是,“你不是说三个人活下来一个,就能回到以前的生活吗?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你……”
白雾静静听着她说话,在她急切地说完后,开口问她:“你爱蒋未寒吗?”
方舒宜眼底闪过厌恶,“爱?我年轻时候可能的确爱过他,但在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后就只觉得恶心。”
“娶我的时候说着只会爱我一个人,却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养一群女人,而且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断过。你知道吗,在我怀乐乐的时候,他竟然还把女人带到家里来……”
她似乎把白雾当成了倾诉对象,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些年蒋未寒的恶行,白雾轻声开口:“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离开他?”
“哪有那么简单!”
方舒宜手指紧紧扣着桌面,“我爸妈去世的早,公司都交到了他手上,如果离婚我不仅分不到钱,甚至连乐乐的面都见不上!”
白雾看着她充满了恨意的眼睛,想起刚刚看到的卷宗,在蒋未寒断气后,身上被捅了十几刀,才会导致血流出门外。
蒋未寒为了钱可以杀了她。
她为了钱在他身边忍了十几年。
两个对对方完全没有爱意的人竟然也能在一起,装出和和美美的样子,远远看上去,一个多么完美的幸福家庭。
白雾轻声:“那么,你爱蒋乐吗?”
“当然!他是我的儿子,我为了他在蒋未寒身边忍到现在,为了给他一个完整的家,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
是啊,为此还付出了无辜人的生命。
白雾语气平静:“调查中虽然没有显示,但我曾经看过你的档案,你有精神问题,常年吃安眠药入睡,对此产生了抗体。”
随着她的话,眼前女人的瞳孔忽然微缩,白雾并没有在意,继续着:“蒋未寒不知道这点,给你下的剂量不足你平时服用的一半,所以在他对蒋乐动手的时候,你是……”
“我没有!”她面色忽然狰狞起来,大口喘着气,“我当时睡着了,是被他掐醒的!”
白雾静静看着她,有些厌烦了,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把我放出去!你说话不算话。”
方舒宜见她要走,着急起来,拍着玻璃。
白雾轻轻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他的女儿,最擅长的事就是——说谎。”
方舒宜的手僵住了,再也维持不住平静,开始破口大骂起来,白雾却已经离开了房间。
当天晚上,白雾收到了牧云的信息,方舒宜精神失常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想吃?”
白雾听到身边男生的声音,回过神来,刚跑完步的身体格外疲惫,她喘气休息时无意识发了个呆,视线正好盯着街边的夜市烧烤店。
她安静了几秒,点了点头。
“那就吃。”付白语气平淡说了一声,顿了顿,又补充,“你跑步只是为了锻炼身体,又不是为了减肥。”
两人走进店里,白雾点了些烧烤,夜晚店里人正多,饮料要自己去冰柜里拿。
白雾盯着冰柜里的饮料看了一圈,正要拿冰气泡酒,男生伸手拿了两罐常温牛奶,揪着她的卫衣帽子往后拉,“不能喝酒就别喝。”
白雾坐回桌边,理着帽子:“付学长,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喝酒?”
修长指节轻松扣开拉环,把牛奶往她面前一放,男生语气淡淡的,“就算你能喝,喝醉了,你打算怎么回去?”
“这不是有付学长呢,可以送我回去。”
“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白雾抿了口牛奶,手托着小脸,湿润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不怕。”
“……”
这么信任他?上次也是,随随便便就让他进她的家。
付白心里没来由的生起一股气。
吃完烧烤,两人散步回家。
昨天下过雨,今天的天空格外清澈,一片云都没有,清亮的月光照在路上,中途白雾想看看夜晚的喷泉,就去了中心广场。
上次来这里还是在跨年夜那天,白雾看着喷泉旁泛蓝的光,忽然想起了那朵燃在指尖的幽蓝色烟花。
白雾有些出神没注意脚下,忽的被地上的石砖绊了一下,正要跌倒,手腕被男生及时抓住,拉了回来。
“嘶……”
避免了摔倒的结局,但脚还是扭到了。
白雾疼的抽气,被男生扶着坐在喷泉坛边,他蹲下身,卷起她的裤脚,看见白皙的脚踝红肿了起来。
下意识想帮她愈合,指腹都触碰到了脚踝才意识到不行,僵硬地吐出两个字:“肿了。”
“没事,”白雾缓了缓,放下裤脚站起来,“我家里有药油,回去擦一下就好了。”
她试着走了几步,疼,不过还能忍,“好了,我们走吧付学长。”
她抬起眼看向男生,却看到他在她身前蹲了下来,语气一如往常地平淡,“上来。”
白雾轻轻眨了下眼,“我可以自己走的,付学长。”
“以你的速度,等回到家天都亮了。”
白雾看了他几秒,没有再推拒,轻轻趴在他背上,胳膊圈住他的脖颈。
在她圈好后,男生才站起来,轻轻松松把她背了起来,步履平稳地朝前走。
女孩身子贴在他背上,几乎没有距离,小脸埋在他肩上,呼出的热气浸染衣服,温度和气味透了过来。
付白极力克制着才没有触手探出来缠紧她。
她忽然出声:“付学长,我很重吗?你好像很僵硬的样子。”
说着,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绷紧的肩膀。
“……没有。”
以前抱在怀里的时候就觉得很轻,现在背着更觉得没什么重量,如果不抓紧一点,就会被风吹走一样。
女孩细细的胳膊圈着他的脖颈,随着走路的动作时不时会擦过颈间皮肤,她就这么小脸埋在他肩头,跟他闲聊搭话。
“唔……付学长,我觉得牛奶和烧烤不怎么搭,下次还是喝汽水吧。”
“……好。”
“天气热了,明天我打算做慕斯蛋糕,冰冰凉凉的那种,到时候分你一半。”
“好。”
“今天的月亮好亮。”
“嗯。”
女孩忽的笑了下,手指不满的戳了戳他的肩,温热的吐息从他颈侧拂过,“付学长你好敷衍啊。”
“……没有,只是不知道说什么。”
身体压抑不住的躁动,想要碰触她、缠紧她,他光是应对这些都已经要用光了精力,能勉强听到她说的话再回复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晚上有点冷,他背上很暖和,白雾慢慢的有些困倦,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埋在他肩头打着瞌睡。
男生注意到了,脚步更平稳了一些。
就这么一路回到了公寓,乘着电梯到了七楼,走到701门前,付白轻声叫她,“到了。”
女孩“唔”了一声,迷糊中手摸向口袋拿钥匙,却忽然手一僵。
“……付学长,我好像忘了带钥匙了。”
五分钟后,女孩举着跟房东发消息的手机页面,放到他脸前:“房东放假出去玩了,要明天才能回来。”
她环着他脖颈的手微微收紧了一点,语气软绵绵的:“付学长要不要好人做到底,收留可怜学妹一晚?”
付白:“……”
沉默了几秒,他打开702的门,走进客厅里,把她放在沙发上。
他卷起她的裤脚看了一下,比刚刚红肿的更厉害了,他站起来,“我这里没有药油,你先在这里坐着,我下楼去买。”
女孩眨巴了下眼:“那就麻烦付学长了~”
附近的药店这个点都已经关门了,付白直接快速去了医院,买了药油和贴膏,返回来。
开门、关门。
抬眼一扫,不过十几分钟不见,女孩不在客厅的沙发里。
……去哪了?
付白目光扫了一圈,忽然看到卧室的门虽然黑着,却微微敞开了一条缝,他瞳孔一滞。
他脚步有些迟钝地走过去,抬手轻轻推开了门。
月光从窗户安静倾泻进来。
女孩坐在巢穴中央,抱着那只垂耳兔玩偶,绯红色的漂亮眸子正专注看着墙上的照片。
注意到他过来,她抬起手指间夹着的照片晃了晃,湿润的绯红眸子看着他,轻软嗓音不紧不慢地开口。
“付学长,你是变态吗?”
第97章
付白离开去买药后, 白雾坐在沙发里,扫视了一圈他的公寓。
房间布局和她那边是一样的,只不过家居设施就简单很多了,基本上没怎么动过, 都住了一个多月了, 看起来也没什么生活气息。
嗯,倒是不意外。
白雾扶着沙发站了起来, 走到厨房, 里面的锅碗整齐摆放着,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拉开冰箱的门,里面也是空无一物。
……连饭都不吃吗?
空气里泛着淡淡的油墨味, 白雾寻找了一下气味来源,在阳台边的柜桌上看到了一台打印机, 旁边还散着几张空白相片纸。
……照片?
她拾起一张相片纸,微微疑惑。
他打印了什么照片吗?但是房间里也没看到有照片的影子。
白雾扫视了一圈,客厅里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她放下相片纸,视线落在了紧闭的卧室门上。
她走过去, 手放在门把手上。
手指停顿了一下, 稍稍用力, “咔哒”一声拧开了门。
开门的风拂动墙上的照片晃了一下,带动一张照片飘落在她面前的地板上。
窗外的月光倾泻进来, 清晰地映出照片上银白色头发的女孩, 不同的神情、姿势,笑着的、蹙眉的、睡着的……每一张都是她。
白雾看着满屋子的照片愣在了原地。
她垂下眼看着地上的那张照片, 长睫遮掩住了漂亮眸子的情绪。
半晌,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照片, 脚步轻快地走进了这间巢穴里,宛如轻灵的蝴蝶被引诱着坠入蛛网。
白雾手背在身后,漂亮的绯红色眸子好似观摩艺术品一样打量着墙上的照片,一张一张看过去。
如果是正常人看到这幅景象应该会吓到慌忙逃窜,但她却还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评判摄影技术的好坏。
这张角度不错,光影也很完美。
唔……这张就不太行了,背景都有点糊了,不过她的脸倒是没糊。
嗯?这张怎么把她拍的像个蜷缩成一团的小流浪猫。
她记得那时候她应该是在系鞋带,不过也不是真系鞋带,只是跑的太累了想偷懒一会儿,故意磨磨蹭蹭的。
她还在庆幸他没看出来她在偷懒,原来是在后面偷偷拍她。
白雾站着看有点累,索性坐到床边,刚好手碰到床上柔软的垂耳兔玩偶,顺手捞进怀里抱着。
看着看着,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白雾抬眼扫过去,透过镜片,看到了男生微滞的瞳孔。
他站在门口,分明指节还搭在门把手上,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却好像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起来。
白雾视线落在他脸上,晃了晃手指间夹着的照片,语气轻慢地开口询问:“付学长,你是变态吗?”
沉默。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
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就这么对视着,没有出声。
明明是他的房间,女孩发现了贴满墙的照片,却丝毫不见害怕地悠然坐在他的床边,眨着一双清润的眸子看他。
反而是他,房间的主人,病态行径的施为者,则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
最后还是白雾先打破了沉寂,拉了拉兔耳朵,“我要洗澡,出了汗不舒服。”
“……浴室在卧室出门右手边。”
“付学长,你打算让我自己去吗?”她晃了晃自己的脚,脚踝还红肿着。
付白停顿了几秒才慢慢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
过了几秒,女孩软绵绵的身子贴了过来,两条细臂搂住了他的脖颈,像晚上背她回来时一样,温热的呼吸落在颈侧。
“好了,走吧。”
背着她到了卫生间,付白把她放下,拿了个凳子过来,好让她坐在上面不会摔倒。
然后走回卧室,拿了一身干净衣服过来,放在她能够得着的架子上。
女孩看着他:“付学长,你会偷看吗?”
“……不会。”
“这样啊~”
她听到这个回答似乎还有点失望,在他离开卫生间前慢悠悠地开口,“不过希望等我出来,付学长能解释清楚,这么做的原因。”
原因……
巫伏靠着墙,垂下眼。
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看到她、闻到她的气味,身体里躁动的血液才会稍稍平复一些。
等他反应过来,房间里已经贴满了她的照片了。
他知道这样做很……病态,也不该是他会做出的事。
他是神,想要什么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过,如果只是想碰触她、抱着她,他完全可以把她囚禁在自己身边。
就算她对他没有感情,甚至是讨厌他,他也可以让她像个乖巧的玩偶一样永远待在自己身边。
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或许应该说不够。
即使得到了她的人,把她禁锢在身边无法离开,他也无法得到她的爱。
她不爱他,这是既定的事实。
不管是缥缈无形的白雾,还是高悬天空的银月。
都是他看得到却抓不住的东西。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强行让她留在身边,但她却精神崩溃了,唯一的祈求是求他杀了她。
他最终还是舍不得,放了她。
离开他的一个月里,她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变好了,不再憔悴,不再枯萎,会笑着与人交谈,变得轻松又快乐。
那些人类,能让她毫无保留地扑进怀里放声哭泣,能让她笑意晏晏地谈天说地,甚至是陌生人都能温和地笑,与跟他在一起时小心翼翼的状态完全不同。
他心里产生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情绪。
讨厌那些人类。
想杀了他们。
想让她只待在他怀里。
想让她一直只对着他笑。
但他还是没有动手。
因为这样她会不高兴,会哭,也会更加讨厌他。
就算是对他笑,也是被逼迫着的讨好的笑,不是发自内心的。
他开始慢慢的明白了,这种情绪叫……嫉妒。
他嫉妒那些人类,能够得到她的信任与感情,能让她在意和重视,能让她为了他们而卑微讨好他,祈求他放过他们。
他最终还是没有克制住接近她的欲望,不甘于远远地看着她,变成人类,换了身份来到她身边。
这一个月,以她的学长身份和她接触,渐渐熟络。
她会用清亮的眸子看着他,神情鲜活对着他笑,跟他谈论生活中有趣的事。
原来她也会有不想做的事情,她也会在累的时候懈怠偷懒,也会有犯迷糊郁闷的时候。
他以为得到了这些会压下这股渴求,缓解情绪,可实际上却没有半分纾解,离得越近,想要的反而越多,愈发贪心得难以满足。
不止是学长,不止是朋友……
他想要碰触她。
想要亲吻她。
更想要……她爱他。
“咚咚。”
浴室里的水声停下了,过了一会响起两声敲架子的声音,女孩的嗓音泛着懒倦,从昏黄光线的门里透出来。
“付学长,我好了。”
巫伏开门走进去,浴室里水雾氤氲,蒸气弥漫,他走到女孩身边,抬眼却一愣。
女孩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衣服很大,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下摆盖过腿根,露出一双腿,白皙的皮肤洗过澡透着粉。
他视线微微挪开:“怎么不穿裤子。”
白雾用毛巾擦着头发,轻轻眨下眼,“太长了要拖地了,不舒服,而且待会不是要擦药么,这样方便。”
“我去给你找短的。”
巫伏说着,正要往外走,女孩把毛巾放下,“不用了。”
她袖子松松垮垮地卷起了一点,露出细细的手腕,朝他伸手,发号施令一般:“背我。”
“……”
沉默了几秒,男生还是在她面前蹲下了身。
一回生二回熟,被背了第三回,女孩的动作格外熟练,在他还没蹲好前就一下扑了过来,身子压在他背上。
巫伏下意识地稳住她的身子,手托住她的腿,掌心一下握了个严严实实,没有隔着衣料,指腹直接触碰到了细嫩的腿弯皮肤。
他身体僵硬了起来,艰难抑制着触手探出,女孩却浑然不觉一般,手指戳戳他的肩,“付学长,我今晚睡哪?睡沙发吗?”
他顿了顿,走出浴室,走到客卧里把她放在床上,坐在床边。
巫伏去客厅把买来的药酒拿过来,蹲在她面前,捉住扭伤的那只脚踝稍稍抬高,倒了药酒在掌心化开,温热掌心贴了上去轻轻揉着。
女孩玩一样轻轻晃着另一只垂在床边的脚,脚踝的红绳铃铛叮当作响,“付学长,现在可以解释了吧?”
“你在房间里贴那么多我的照片,该不会是……”她语气慢悠悠的,一字一句,“暗恋我吧?”
“否则我实在想不明白,你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难不成你是谁派来的绝世杀手,想找机会暗鲨我,所以殚精竭虑观察我的动向,就为了……”
“嗯。”
面前低着头的男生忽然轻轻应了一声。
白雾笑:“是想杀了我……”
“是喜欢你。”
白雾一愣。
空气再次沉默了下来。
整个房间里静默无声,安静地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只有药油的气味在不断蔓延,男生蹲在她面前,低着头,动作很轻地揉着她的脚腕,小心地注意着不弄疼她。
铃铛忽然响动了下,肩膀上落了一只白嫩的脚,女孩轻轻踩了下他的肩头。
他顿了顿,没理。
漆黑的眸子仍被长睫掩映,又倒了些药油化在手心,掌心贴在脚腕上,稍稍用了些力揉着。
放在肩头的那只脚移开了,他以为她要收回去,没想到她却变本加厉起来,沿着锁骨踩到了他胸口,脚尖在心口处划了个圈,继续往下。
巫伏一下捉住她乱动的脚踝,铃铛声轻响。
他抬起眼看她,“……做什么?”
女孩轻轻眨了下湿润的绯红眸子,看着他,眼神无辜。
“学长不是变态么,我以为你喜欢这样。”
第98章
此刻, 女孩待在他的家里,坐在他的床上,穿着他的衣服。
她两只手撑在身后黑色床单上,宽松的白衬衫袖子耷拉下来遮住了手, 袖口露出几只圆润微粉的手指甲。
她细白的脚踝还被他抓在掌心, 一只手就能轻松握住,虽然此刻的姿势居高临下, 但他如果想做什么随时都能做。
可她却好像丝毫没有感到害怕, 就这么坐在床边,睁着无辜水润的眸子看着他。
……就这么信任他?
她轻轻眨了眨眼,“怎么了吗付学长?”
铃铛落下响了一下, 巫伏松开她的脚踝,“不要乱动, 还没擦完。”
“要多久?”
“三十分钟。”
买药的时候咨询了一下,扭伤后不能立刻擦药酒,要先冰敷消肿再过一两天才能用,等扭伤全好也要一两周左右。
太久了,而且没消肿期间一直会疼。
所以他借着擦药酒的行为不动声色在脚踝涂了一点黏液, 量不多不会被发现, 可以消肿, 之后只要正常擦药酒揉脚腕就好了。
白雾垂眼看着蹲在面前的男生,俯首在她身前, 神情认真地帮她擦药。
脚踝覆着的手掌热乎乎的, 掌心含着一层药酒轻轻揉着,踝骨连着小腿都慢慢发热起来。
他戴了眼镜, 月光从她身后照在他身上,镜片被月光遮掩, 隔着一层镜片看不清他的视线,却能感觉他的目光是专注落在她脚踝上的。
“……”
白雾微微抿起了唇。
时间缓慢流淌,过了半小时。
红肿的脚踝消了肿,药酒也被吸收完了,巫伏松开她的脚踝,抽了张湿巾沿着指根擦去残留的药酒。
铃铛声响了一下,女孩的脚又凑了上来,脚尖擦过胸口,像羽毛一样轻飘飘落下,落在腰腹,慢悠悠打着圈。
巫伏伸手松松圈住她的脚踝,抬起眼:?
女孩眸光清润,笑的眉眼弯弯,“学长没说不喜欢,那应该就是喜欢的,我想或许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为了感谢学长收留我一晚,还帮我擦药……”
她微微歪了下头,被他圈在掌心的那只脚就这么动了动,沿着腰腹往下,隔着衣料碰了碰,白嫩脚掌贴覆了上去轻轻揉弄了下。
脚踝忽然一紧,男生圈着她的指骨用力收紧,捏的有些发疼。
下一秒,脚腕被抓着抬了起来,她身体一下倒回了床里,还没反应过来,男生跟着压了过来,身形将月光挡住,压迫感侵袭而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逼近,白雾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铺里,发丝凌乱地铺散在黑色床单上,手指抓紧了袖子,没想到会被忽然推倒,眼神也慌乱了一瞬。
房间内的空气莫名的沉冷,露出来的皮肤都感到寒意,墙壁像是被厚重粘液浸润,格外压抑。
白雾能感觉到他凝视着自己,但是却被月光遮住了镜片,看不清他的眼睛。
僵持了几秒,男生终于动了。
他一只手撑在她的身侧,朝她压了过来,清冽的气息团团笼住了她。
男生越离越近,白雾轻轻颤了下眼睫。
“学长……”
颈侧被温热指腹轻轻擦过。
手腕忽然被捉住,拉着往下,不知道要被带着挪向哪里。
白雾沉默着,眼底黯了下来,缓慢闭上了眼睛,松开了手指紧攥的衣袖。
身上忽然覆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软的,蓬松的。
……是被子。
她才刚判断出来,睁开眼,看到男生把她头顶的被子拉了过来摊开。
下一瞬,柔软的被子把她整个裹住,男生卷着她翻了几圈,几秒之后就变成了圆润的夹心被子卷。
白雾卷:!?
男生把裹成卷的她抱起来,调整了个位置平放在床上,让她的脑袋枕在枕头上。
然后……
开始训她。
他语气冷冰冰的,“你都是从哪学来的乱七八糟的道谢方式?”
白雾手脚都被裹进了被子里,动弹不得,只有脑袋露了出来。
这个角度终于不反光,终于能看清男生的眼睛,漆黑的眸子明显蕴含着怒气,还有些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
怎么忽然生气了……
她慢吞吞地回:“小说里。”
巫伏蹙眉,她平时都在看些什么东西。
“看了就能随便对别人用吗?你不知道保护自己吗?对陌生人一点防备都没……”
白雾轻轻眨了眨眼:“没有随便,只对学长这样过。”
“而且学长也不是陌生人。”她轻快补充了一句。
巫伏一怔,紧抿薄唇,“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这个问题学长你今晚已经问两遍了,第一次我回答说不怕,而第二次……”
她艰难在被子卷里蛄蛹了下,下巴点点被子:“学长你在做点心吗?”
巫伏沉默了几秒,“为什么?”
“学长是在问我为什么这么信任你吗?”
她绯红的眸子含着一点笑意,嗓音轻软:“谁知道呢~”
“或许是学长人看上去很可靠,让人忍不住相信?”
“又或许是对学长有意思,所以就算真对我做了什么也没关系~?”
巫伏凝视着她的眼睛。
这双在人类里格外异常的绯红色眸子平时都是遮掩着,现在却毫不设防暴露在他眼前。
她的举动和她的话,无一不表明了这个事实。
——她信任着“付白”这个人类。
得到了她的信任,他明明应该高兴的,他也确实在高兴着,但心里却不可控地升腾着另一种说不清的阴暗情绪。
酸涨的、难耐的,不甘心的。
连刚认识一个多月的人类都能得到她的信任和喜欢,他却不能。
在面对他时,她从来不会露出这样不设防的样子,她害怕他,讨厌他,永远都是小心谨慎、战战兢兢的,稍有风吹草动就萎靡下来。
巫伏喉结滚动了下,嗓音有点哑,语气还是冷冰冰的:“以后不许再做这种事,不管是谁,到别人家里都好好穿好衣服。”
他顿了顿,补充:“也不准随便住男生家,尤其是刚认识没多久的。”
女孩倏地笑了下,眨了下眼睛:“学长,你是要把我赶出去吗?”
“这次就算了。”
他拆开被子卷,把被子给她盖好,往后退开,膝盖离开床铺,“你好好休息。”
女孩的手忽然伸出来,拉住了他的衣角,“学长你不是说喜欢我么?”
“嗯。”巫伏应了一声。
“那为什么不做?”
月光下,女孩清亮亮的眸子看着他,“男生不都喜欢做这种事吗?更何况是面对自己喜欢的女生。”
巫伏跟她对视:“你喜欢吗?”
白雾一怔。
男生掖了掖她的被角,“晚安。”
房间内安静下来,只有月光从窗户照进来,白雾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听着他的脚步声在隔壁停下,一墙之隔,安静的好像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第二天,房东回来了,白雾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开门走了进去。
关门隔绝了声音,白雾身体静静靠着门板,从内衬口袋里拿出钥匙,丢到了玄关柜子上。
女孩离开后没多久,靠在窗边出神的巫伏听到了手机响声,目光扫过去,拿起了手机。
Aurora:【学长,我现在不太方便下楼,你可以帮我买点东西吗?家里没有吃的了】
巫伏回了个好,问了一下需要买什么,起身下楼去了超市。
她要买的都是一些食材,巫伏对照着清单买齐,上了楼,敲了敲701的门。
女孩替他开了门,“进来吧学长,放在桌上就好。”
巫伏看着她,她换了一身家居睡衣,有些毛绒绒的,头发也扎了起来,发圈是一个白色绒圈。
他把手里一大袋食材放在桌上,“买这么多你一个人吃得完吗?”
她的食量不大,应该吃不了这么多东西才对。
女孩蓦地笑了下,眉眼弯弯,“学长,你都买回来了才问我这个问题吗?”
“当然不止是我一个人吃了,学长不喜欢昨天的感谢方式,那我只能请学长吃饭了。”
白雾翻了翻袋子,拿出里面的排骨和菜,走进厨房里,“遥控器在茶几上,要是没有就在沙发里,你找找抱枕下面,看会儿电视。”
巫伏看着客厅的布局,上次来只是匆匆看了一眼,现在过了一个多月,生活气息变得浓郁起来。
她按照自己的喜好陈设,粉白色的沙发套,抱枕也是米白色的,阳台的窗帘也被她换成了可爱的图案,下面坠着一排小星星,随风轻轻晃动。
女孩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要想喝水的话,空余杯子在茶几上,水壶里的水是刚烧好的。”
他目光扫过去,茶几托盘里有几个猫爪玻璃杯,倒了水后猫爪在里面清晰地露出来,杯垫也是浅粉色的,印着白色小狗的图案。
“咚!”
厨房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巫伏蹙眉,起身快速走过去,“怎么了?”
白雾手握着菜刀,朝他看过来,眨眨眼:“没怎么啊,我在切排骨。”
巫伏扫过案板,看到菜刀陷进排骨里,刚刚那么大的声音,也只砍进了一半。
“我来吧。”
白雾笑了笑,“没事,我……”
话没说完,就被他揪住衣领推了出去,两人换了个位置,他洗了洗手,拿起刀切排骨。
“要切多大?”
白雾手指比划了一下,“小一点,炖起来比较入味。”
“知道了。”
他应了一声,垂下眼,仔细对着她比划的宽度切下去,很快排骨都被切好了,放进盆里。
白雾正要从他手里接过刀,被他躲开,“然后是什么?”
“……加上葱姜料酒去一下腥,然后把别的食材切块备用。”
白雾倚着厨房门框,就这么看着他把所有需要用的食材都切好装盘,备好菜后,才肯让她进来。
她没忍住,笑了一声。
做好饭后已经是中午了,白雾把菜端上桌,盛了两碗饭,又拿了两个小碗盛玉米排骨汤。
“给,学长尝尝我的手艺。”
她把汤放在男生面前,自己也盛了一碗,捏着小勺喝。
……已经尝过无数次了。
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巫伏垂眼看着碗里的那只粉色猫爪勺子,顿了顿,拿起来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
她笑眯眯地问。
“……很好。”
女孩满意的笑了声,一只手托着脸,一只手捏着勺子在碗里戳了戳,“学长,你看着我的眼睛。”
巫伏抬起眼来,看着她湿漉漉的绯红色眸子,有些不解。
“怎么了?”
白雾托着脸的手指轻点,“你没看到吗?红色的。”
巫伏嗯了一声,“看到了。”
白雾缓声追问:“你不觉得奇怪吗?不觉得是……怪物吗?”
“不觉得。”
他语气平淡地说着,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很漂亮,像鲜血洗过的宝石一样。”
白雾兀的笑了,语气慢悠悠的。
“学长,你果然是个变态~”
第99章
吃过午饭, 白雾起身正要收拾碗筷,对面的男生就已经先她一步收拾了起来。
“我来吧。”
白雾没跟他抢,去卫生间洗换下来的衣服。
巫伏扫了一眼她不在客厅,伸出几条触手快速刷洗盘子, 到清水下冲洗掉泡泡。
最后擦干净水珠, 拉开碗筷柜,摆放整齐。
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 他快速把触手收了回去, 随后听到女孩叫他。
“学长。”
他慢慢转过身来,“怎么了?”
“我想过来问问学长洗完碗能不能帮我擦药酒,这个需要一天两次, 我自己不太顺手。”
女孩看了眼他身后的碗筷柜,“学长你好快啊~”
巫伏擦了擦手, “走吧,帮你擦药。”
契约完成后他就没办法再通过契约确定她的位置。
她对他的气息熟悉,一旦闻到就会发现,他为了伪装把气息和能力都压制了下来,现在跟普通人类无异, 只能靠声音感官判断她出现在身后。
女孩坐在沙发上, 他坐在旁边让她把腿放在他腿上, 卷起一点裤脚,露出扭伤的脚踝, 掌心含了一点药酒覆上去轻揉。
他垂眼慢慢揉着, 忽然头发被轻轻拨弄了下,女孩的手指顺毛一样揉了下他的脑袋。
巫伏抬起眼:?
女孩眼神清凌凌的:“你不喜欢吗?”
说完, 还不待他说什么,白雾又接了一句, “我喜欢摸,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拒绝。”
这下男生沉默了下来,过了几秒,又垂下了眼皮,继续擦药酒。
不拒绝就是同意。
白雾笑了下,继续摸起他的脑袋来,头发很软,摸起来毛茸茸的。
她刚开始还只是轻轻拨弄,慢慢的逐渐上手,又揉又捏,像撸猫的手法。
今天阴天,空气凉悠悠的很舒服。
两人之间很安静,只有卫生间洗衣机轻微的嗡鸣声。
忽的,白雾的手指不小心擦碰过微凉耳廓,紧接着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哼。
声音很轻,夹杂在洗衣机的嗡鸣声中,白雾看着他平静的神情,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起了兴致,手指从头发上游移往下,落在耳朵上,指腹轻轻摩挲了下耳廓,同时观察着男生的反应。
还是很平静,低垂着眼。
白雾继续往下,指腹落在他冷白的下颌上,游移到脸侧,指节碰到冰凉的镜框,她把眼镜摘了下来。
那双漆黑的眸子清晰地露了出来,稍稍抬起来和她对视上,眼底流露出一丝疑惑来。
白雾笑:“虽然学长戴眼镜的样子很好看,不过还是这样更适合你。”
巫伏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总觉得她好像看出来了什么,但她的反应却又不像。
……他现在的样子跟之前大相径庭,她不可能会认出来他才对。
这副眼镜并不只是单纯的装饰品,而是为了彻底掩藏气息的,现在摘掉后难免就泄露出了一点。
不过好在药酒的气味浓烈,她没有闻到。
白雾的手指顺着下颌落到了他的脖颈上,触碰到微凉皮肤的瞬间,她敏锐感觉到他替她擦药酒的动作僵硬了一下。
她半眯起眼,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指腹游移,落在喉结上,轻轻戳了一下。
一声闷哼,如玉喉结猛地滚动了下,他捉住她的手腕,嗓音有点哑:“别乱动。”
白雾眼睫轻眨,复述那句经典名言:“你不喜欢吗?我很喜欢摸,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
“……”
沉默几秒后,他松开了手。
白雾眉眼弯弯,愉快地继续摸,指腹绕着喉结转了几圈,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戳,听到他压抑难耐的气音响在耳边。
玩的差不多了,她的手忽然又往下落,捏了捏他的锁骨,手指沿着领口往下,隔着一层薄薄的白色衣料,手指戳弄着他的心口。
路过一点凸起的地方,她停留下来,感受到他的心跳,按了按,又捏了一下。
手又被捉住了。
压抑的喘息绕在她耳畔,还不待他开口,白雾就头也不抬地开口:“你不喜欢吗?”
巫伏:“……”
白雾好像找到了拿捏他的秘诀,只要说出这话,他就会任由她乱摸。
而她仔细观察,能看到他皮肤都红透了,发烫,极力抑制着,喘着气,视线挪向别处都不看她。
白雾第一次体验到了耍流氓的乐趣。
以往她从来不敢这么对他,害怕他会生气,害怕他会报复回来。有一次她只是碰了他一下,他就加倍奉还了回来,整个晚上都没放过她。
而现在,他或许是怕暴露身份,又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不会对她做什么。
她现在成了掌握主动权的一方,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白雾手指在他腰腹打着圈,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摸到腹肌的轮廓,因为她的触碰绷的紧紧的,男生的喉结不断滚动。
唔。
她或许得承认,之前是她太装了。
比起撸猫,还是他更有意思一点。
白雾手指从下摆钻了进去,毫无隔阂地直接接触到他的腹肌,男生身体一僵,绷的更紧了。
手戳不动,白雾换了个玩法,指甲轻轻剐蹭过皮肤,像羽毛挠痒一样一点一点的。
她抬眼观察着他的反应。
嗯?好像没什么剧烈波动。
白雾正打算再过分一点,男生松开了她的脚踝,从腿上放下去,“擦好药酒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语气极淡说完这句,他起身离开沙发,在短短几秒内开门、关门,离开了房间。
白雾看着男生清隽背影消失在门外,轻轻眨了眨眼。
……生气了?
看了眼放在桌上的眼镜,白雾拉下卷起的裤脚,穿好拖鞋,拿起眼镜,走到702门前敲了敲门。
过了好几分钟门内才传来脚步声,拉开门,白雾看到男生换了一身衣服,不过穿的有些凌乱,领口还是歪的。
头发也是湿漉漉的,还往下滴着水,凉气蔓延过来。
他去洗澡了?
白雾一下想到,他不会是去洗冷水澡了吧?
她把手里的眼镜给他:“学长,你落下了这个。”
巫伏从她手里拿过眼镜,白雾眨着湿漉无辜的眸子看他:“学长,你生气了吗?”
巫伏:“……没有。”
他还不至于因为这种事生气。
“那就好。”
女孩庆幸地拍了拍自己,然后问他:“学长,你是在洗澡吗?”
巫伏应了一声:“嗯。”
女孩眨了眨轻灵的剪水秋瞳,一张白净的小脸看上去柔软又纯善,偏生下一秒从红润小嘴里说出了完全不符合她形象的话。
“可以让我看看你洗澡吗?”
巫伏:?
门在面前被无情地关上。
白雾被冷漠拒绝倒也不见沮丧,反而心情十分愉悦,甚至轻声哼着小调回了房间。
躺回自己床上,捞过一边的水母娃娃抱着,玩手机跟梁静闲聊。
而巫伏这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悦地皱起眉。
这副躯体的样子明明比他本来的样子差远了,她不喜欢他本来的,反而喜欢这具普普通通的躯体?
接下来的一周,白雾都会央着他让他帮忙擦药酒,然后又在擦药的过程中“动手动脚”。
巫伏的心情越来越矛盾。
他既喜欢她碰触自己,想要她多主动碰碰他,却又不希望她碰触自己。
他想要她喜欢他,又不希望她喜欢他。
她想要碰触的人是“付白”,是她的学长,是她的邻居。
而不是“巫伏”,不是那个囚禁过她,威胁过她,给她造成过心理阴影的人。
就算她喜欢上了他,喜欢的也不是真的他。
……但有时候他又在想,这样好像也不错。
只要她喜欢他,他可以一直装下去。
就算她喜欢的只是他伪装出来的躯壳,他也可以一直顶着这副躯壳生活在她身边。
他们会像正常人类一样恋爱、在一起,如果哪天她厌烦了,就再换一副新的样貌性格再出现在她身边。
……但她始终爱的都不是那个真正的他。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巫伏视线从窗外漆黑的夜幕上挪开,看到屏幕上的联系人,抿紧的唇松了些,拿起手机点开消息框。
Aurora:【学长,你在干嘛呢?】
【在准备去洗澡。】
下一秒,手机屏幕弹出来个视频通话邀请。
巫伏:“……”
按掉红色键,他敲了一句话发过去。
【不去了。找我什么事?】
对面发来了个摇头猫猫表情包,似乎在表示可惜。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门铃声。
巫伏走过去开门,女孩手里端着蛋糕,见他开门举了举,“我做了慕斯蛋糕,边吃边聊?”
巫伏让开路让她进来,白雾熟门熟路走到沙发边坐下,把蛋糕摆好,插上花型甜品勺。
“姜学姐说社团里的人大部分都大四了,下周是他们最后一次活动了,大家决定最后聚一次,正在群里讨论活动地点呢。”
白雾舀了一勺蛋糕送进嘴里,冰冰凉凉的,“学长,你想去哪?”
巫伏扫了眼手机的群消息,在最新一条已经在商量怎么去了,“他们已经决定好了。”
“唔?”
白雾叼着勺子拿出手机,往群聊上面翻了翻,看到了地点,“清安古镇……”
她忽然怔了怔。
巫伏注意到,“怎么了?”
白雾放下手机,笑了下:“没什么,只是这个地方我之前去过。不过再去一次也没什么。”
巫伏看着她垂下了眼,明显情绪比刚进来的时候低落,“真的没事?如果不想去就不去了。”
白雾抬眼看他,忽的眉眼微弯,一手托着脸,嗓音轻软:“当然有事,不过如果有人能让我看看洗澡的话,说不定我的心情就能好起来呢~?”
白雾看着对面的男生沉默了下来。
过了足足一分钟,他像是做好了心理建设,缓慢地吐出三个字。
“……那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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