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文艺晚会已经开始, 按照节目单的表演顺序，轮到裴少宇他们班表演还有一段时间，他们需要提前到后台准备。
学生家长无法跟到后台, 需要前往学校特意规划出来的家长区域观看表演。
施晓茗和裴云生到达这块区域的时候, 只剩下后排的座位了, 前排都被先来的家长占据了位置。
现在正在表演的是泽川中学的街舞社，灯光格外晃眼, 使用的bgm是时下的流行音乐, 歌词朗朗上口，mv里的招牌动作就算是路人都会跳，更别说现在的学生了，于是场面格外热闹，无论是舞台上还是舞台下都像是炸开了锅一样, 吵得耳朵疼。
施晓茗被闪烁的灯光晃到眼睛, 抬起手抵在眉间, 手背向下挡着晃过来的光柱, 另外一手捂住自己的一边耳朵，心脏跟着这震天响的音乐一起怦怦直跳, 感觉头晕目眩。
她不年轻了！她居然无法跟高中生一起狂欢了！施晓茗在心里感慨自己身体的“虚弱”，正要转头寻找组织，就看见裴云生双手环胸，坐姿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看表演, 像是在进行一项严肃的研究。
裴云生满脸写着“我看不懂，但我尊重现在年轻人的喜好”。
施晓茗见他这副表情, 咬着下唇憋笑，靠近裴云生, 跟他说话：“你是第一次看街舞表演吗？”
音响的音量太大，裴云生听不清她说什么，余光见她靠近自己，便附耳过去，询问她：“什么表演？”
“我问，你是第一次看街舞表演吗？”施晓茗稍微提高音量。
裴云生倾身，更加靠近她。
施晓茗没来得及避开，她的唇擦过他微凉的耳朵尖。
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唇，瞪大了眼睛，盯着裴云生的侧脸，他似乎一无所觉，还在问她：“第一次什么？”
施晓茗定了定心神，用手背抵在他的耳畔，耐心即将耗尽，但还是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第一次看街舞表演。”
她的气息温热，撩过他的耳廓，无端端的挠得人心痒。
裴云生垂下眼眸，继续道：“听不清。”
施晓茗怀疑他年纪轻轻就耳背了，直起腰，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裴云生。
裴云生抬眼，看向她的时候，舞台的白色光柱刚好晃过来，那双深邃的眼眸徜徉着银色的星河，眸光闪烁，定定地望着她。
他唇角的笑意加深，显然刚才只是和她开的一个小玩笑。
施晓茗意识到自己被他捉弄了。她向来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霸道性子，非要赢他一头。
于是她捏住裴云生的耳朵，再次靠近他的耳畔，咬牙切齿：“裴云生是大笨蛋！这回听清了吗？”
说罢，施晓茗便松开了他的耳朵，坐回自己的位置，瞪着他。
裴云生的唇上下碰了碰，说了些什么，但施晓茗听不清。
施晓茗以为他是故意小声说话，于是竖起食指抵着他的胸膛，板着一张脸，说：“不准拿我寻开心！”
裴云生又忍不住笑，胸膛起伏，震得她指尖发麻。
施晓茗手指蜷缩，冷哼一声，不理他了。
下一个就是裴少宇他们班的节目，主持人上台报幕，晚会后勤组的同学们合力往上搬钢琴和各种道具。
施晓茗连忙举起手机，放大屏幕，开启录像模式。
旁边的裴云生见她忙活，问：“不看表演吗？”
施晓茗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反问他：“不会吧？裴爸爸，你来这里是真当观众的？”
她在阴阳怪气他，但裴云生捕捉到她的称呼关键词，也没有生气，轻笑一声，想说些什么，又顾及到她在录像，憋了回去。
施晓茗单手举着手机录像，另外一手戳了戳裴云生，指向前面那对用专业相机来记录舞台的家长，努了努唇，示意他看看人家。
为了不录到自己的声音，施晓茗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和裴云生说：“别人有的，咱们少宇也要有。虽然我是第一次当别人的妈，但是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到的。
“以后他看到这段影片，就会想起当年和同学朋友一起表演的经历，这是很宝贵的青春。”
裴云生看施晓茗努力举着手机的样子，和周围那些普通的家长并无不同。
他回忆起自己当年上台拉小提琴的时候，他的父亲从来没有去听过他的演出或者比赛，他的母亲为了把长姐培养成裴家的优秀继承人，不允许长姐有任何的娱乐活动，包括让她去听亲生弟弟的小提琴演奏。
施晓茗一边拍摄，一边不忘小声地跟隔壁的陌生家长炫耀：“看到台上那个弹钢琴的小孩了吗？嗯，我家的。”
她骄傲得仿佛台上表演的人是她自己。
裴云生的心湖泛起涟漪，荡开的波纹碰到边界又弹了回来，像是有形的回声，余音震得他的胸膛起伏不断。
某一瞬间，他很羡慕台上的裴少宇。
舞台上那个坐在钢琴旁边的少年正在试音，双手在钢琴上弹奏出一串音符，试完音之后，他往台下张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底下坐着千百号人，按理来说他应该看不见他想要找的人，可是他偏偏一眼看到了那个一手拿着手机，另外一手高高举起，在底下朝他挥手的年轻女人，以及坐在她身旁的熟悉身影。
在裴少宇的视角看来，施晓茗像个高调的“小傻瓜”，憨笑着对他招手，裴云生如从前那样冷静自持，最多就是在他看过来的时候笑着点头，和以往他邀请裴云生来看他表演时似乎没什么不同，只当一个普通观众。
可是为什么他会鼻酸？
裴少宇攥了攥掌心，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上台表演，心里打鼓，掌心湿润。
“准备好了。”后台的同班同学拍了拍裴少宇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弹奏开场的音乐，引出演员了。
裴少宇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抬手再落下，一串流畅的音符从他的指尖滑出。
底下的观众传来小范围的惊呼，不知道是在感慨他的演奏技巧，还是单纯觉得这幅画面养眼。
钢琴旁边的少年专注地弹奏着音乐，叮叮咚咚的音符无比轻快，聚光灯从钢琴少年转移到走上舞台的主演，底下观众的注意力逐渐被演员们吸引。
演员们青涩却恰到好处的演技，绝妙的反转剧本，总在适当时候上线的钢琴背景音，优雅美丽的独舞，本来并不受欢迎的舞台剧获得了今晚最卖力的掌声和欢呼声。
在所有演员一起上台谢幕的时候，掌声甚至比先前场子最闹腾的街舞还要热烈。
裴少宇刚从舞台下来，就被同学们包围住了。
“我靠！我刚才的台词差点背错了！”
“我忘词了呜呜呜，还好班长帮我补上了。”
“副班你钢琴弹得好好啊！”
“少宇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我在台上都快吓死了。”
……
他们说说笑笑着从后台离开，脸上都是表演圆满结束之后的喜悦，内心被满满的成就感填充，互相用玩笑缓解刚才上台表演时的紧张。
裴少宇以往都是钢琴独奏，表演完下来之后，即便被别人夸奖，他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这回和同学们一起表演，好像有人和他分担了他的紧张和压力，心里无端生出几分同甘共苦的战友情，所以在结束之后，他的成就感和快乐便成倍成倍增加。
站在队伍后面的苏雨眠看向被同学们包围的裴少宇，她手里还提着一大袋刚刚用过的道具。
作为班长，她很负责地包揽了表演组的后勤，即便她也才表演完，心里紧张的余韵还未消失，就连现在站在橡胶跑道上，腿都是软的。
隔着人群，裴少宇向后看去，找到了提着道具的苏雨眠，他想要拨开人群往她的身边走去，但周围的人还在跟他说话，还有人勾着他的肩膀，不肯让他离去。
裴少宇无法拒绝同学们的热情，又怕自己做得太显眼反而让苏雨眠不好做，于是忍了下来，只是时不时往后张望，不着痕迹地提出：“道具是谁负责的？去帮她拿一下道具吧。”
他话音落下，再往后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施晓茗已经走在了苏雨眠的身边，笑眯眯地和小姑娘说话。
这回他总算有借口从热情的同学们身边离开了。
裴少宇快步往后走，几乎是小跑，走到了施晓茗和苏雨眠的面前。
他接过苏雨眠手里的道具，也没给苏雨眠拒绝的机会，转头问施晓茗：“我爸呢？”
企图打岔，转移苏雨眠的注意力。
施晓茗指向不远处自动贩卖机前的裴云生，“他去给我们买水了。”
自动贩卖机在体育馆的前面，再走一段路就到了，因为距离操场足够近，体育馆门口的阶梯前还坐了不少刚刚表演完，去更衣间换衣服的同学，他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聊天说话。
表演完的同学都会在这边的更衣室换衣服，所以这边的灯是常亮的，裴云生就站在灯光里按自动贩卖机的按键。
“班长要喝什么？我让少宇他爸买。”施晓茗一副和小姑娘很熟的样子。
苏雨眠摆手，客气地说：“不用，谢谢您。”
裴少宇怕她跟施晓茗相处会觉得不自在，于是主动提出：“班长，你先去换衣服吧。”
苏雨眠在这次舞台剧里扮演的是仙女教母，穿的是白色层层叠叠的纱裙，头上还带着同款白纱发箍，仙气又甜美。
她和裴少宇站在一起，刚好一黑一白。
“为了纪念你们今天顺利演出，不如一起拍个照吧。”施晓茗突然提议。
苏雨眠紧张到都不会说话了，理智告诉她要拒绝，情感上却很想答应。
或许这一次拍照，是她唯一一次能够站在他身边拍照的机会。
裴少宇“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点点头，用明亮的眼神看着施晓茗：“好，那就拍吧。”
施晓茗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俩站在体育馆灯光的前面，背对着自动贩卖机，用手机给他们拍照。
买完水，朝他们这边过来的裴云生绕过两个高中生，站在施晓茗的身后。
施晓茗举了一晚上的手机，有点手抖，手机屏幕都是模糊的。
裴云生从她的身后，像是环抱着她，却又很规矩地与她间隔着距离，只用修长的手指托住了她的手机底部，大掌覆盖住她的手背，当她的手机支架。
施晓茗动作的时候，后背和手臂会时不时碰到他的胸膛，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她所呼吸的空气似乎逐渐变得稀薄，被沉稳温润的木质香强势入侵、占据，温度升高，她的余光里都是他。
施晓茗耳廓微红，心跳节奏快得不正常，她松开手机，往旁边退了半步。
裴云生扫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继续替她举着手机。
其他同学看见这边在拍照，他们的手机不能带进教学区，即便是表演也不行，于是也想过来合照留影。
一些同学仗着和裴少宇玩得好，直接站在了裴少宇的旁边，还有人踮着脚尖在裴少宇身后做剪刀手，给他竖起“兔耳朵”。
“班长，我们也一起拍照吧！”女同学这边则跑过来询问苏雨眠，挽住苏雨眠的手臂，和她亲热地站在一起。
受欢迎的裴少宇和班长苏雨眠身边的同学越聚越多。
施晓茗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场面，她的手机屏幕都装不下这么多人了，只能往后退，尝试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让手机屏幕可以装得下这群高中生。
“长得高的同学站后面，前面的同学可以蹲下来一点。”施晓茗指挥起他们的站位。
裴云生在她指挥的时候，站在旁边替她举着手机，方便她时不时回来看一看手机屏幕能否装下他们。
施晓茗回到裴云生的身边，俯身靠近他。
淡淡梨花香扑进他的怀里，裴云生垂眸注视着她，从她好看的眉眼到小巧精致的鼻子，最后定格在她的桃色唇瓣上，顿了顿，又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施晓茗一无所觉，伸手握住裴云生的手腕，调整手机的高度和位置，连续按下快门。
“叔叔和姐姐要一起来拍吗？我们让隔壁班同学帮忙拍照啊。”其中一个高中生扬声，询问拿着手机给他们拍照的施晓茗和裴云生。
裴云生皱了皱眉。
施晓茗把手机递给隔壁班同学，转头去看裴云生，本来还想揶揄他的年龄差，毕竟她以前也和他开过玩笑，但他从来不在意，这会儿却见他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怎么啦？不高兴？”施晓茗跟裴云生一起往裴少宇那班同学方向走去。
裴云生：“没有不高兴。对他来说，我确实是叔叔。”
施晓茗伸手勾住裴云生的手指，顺势牵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和同学们站在一起。
“没关系啊，反正人以后都会变老。”她说。
负责拍照的同学在比“三二一”的手势，让他们一起喊“茄子”。
一片不整齐、尾音稀稀拉拉的“三二一茄子”、“多来几张”里，裴云生听到她用一种理所当然，又漫不经心的语气说：
“你陪我变老，或者我陪你到老。
“我们总会一直在一起的，不是吗？”
裴云生低头看着身边的施晓茗，心脏好像塌陷下去一块。
他牵着她的手，指节碰到她的婚戒。
她曾经说过，这是要戴一辈子的婚戒。
施晓茗盯着前面的手机镜头，不太自在，条件反射就要摆那张僵硬的扑克脸，听到空气中传来他温和带笑的声音：
“是啊。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照片定格，两个大人站在角落。
他温柔地注视着她，她红着耳朵看镜头，笑弯了眼。
第 52 章
校园文艺晚会结束之后, 施晓茗把那天晚上拍摄的照片打印了出来，用定制的信封装好，打算让裴少宇带给他的同学。
除了合照之外, 施晓茗还拍了很多“花絮照”, 有他们舞台上的照片, 也有他们化妆时、成群结队往操场走到后台的照片。
大合照的尺寸可以大一些，像这些花絮照就做成巴掌大的拍立得尺寸。
施晓茗一张张检查照片, 看店家寄过来的照片成品如何, 是否有破损。
虽然早有预感，但是施晓茗看到打印出来的合照里，自己要么就是被挡住半张脸，要么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道谜之白光挡住了她的脸，心情还是忍不住郁闷。
她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感还不够, 虽然手机里的照片还是好好的, 但打印出来或者发在网络上的照片, 就只能露半张脸, 或者干脆直接谜之白光挡脸。
施晓茗只能挑选能看得过去的合照，至少她有个侧脸, 没有那么不和谐，一起放进信封里。
现在回看照片，施晓茗才发现十张照片里，九张裴云生都在看她，剩下一张是她拉着裴云生的手, 指向裴少宇的方向，让他看裴少宇。
当时好像是许炎皓怂恿周围同学把裴少宇抬起来拍照, 特别闹腾。
施晓茗想起裴少宇一脸窘迫的表情，就觉得好笑。
系统之前去给它的主神汇报新出现的情报了, 三个工作日回来后，只是和施晓茗说明这条情报是真实的，并且和小说最后be结局有重要关系，但信息量不足无法具体分析，就进入了休眠升级状态，怎么喊它都是“正在升级中，请宿主稍候”。
施晓茗还想跟系统讨论这个大瓜，它休眠之后，施晓茗便只能自己去消化这个瓜。
裴少宇居然不是裴云生的亲生儿子！他居然是裴云生姐姐的儿子！
这件事情裴少宇本人知道吗？当年裴云生的姐姐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裴云生要收养裴少宇？为什么这件事会和be结局有关？会不会裴云生的死劫也和它有关？
施晓茗有很多问题想问，但那天文艺晚会结束回来，时间已经很晚了，她体谅裴云生工作了一天，又陪着他们玩闹了一晚上，回来路上在车里他都在闭目养神，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便也没抓着他问这些陈年旧事，而是让他洗漱完好好休息，等他有空再好好谈一谈。
次日周五，施晓茗起床的时候，裴云生又去上班了，下午裴少宇放学回家，又是一个裴少宇在家的周末。
施晓茗浸淫网文和影视剧多年，像这样的大瓜，如果在手机里说，即便说完删聊天记录，都是不安全的，而如果在家里说，只要当事人在家，必定会出现什么意外，然后被听到！
于是一拖再拖，终于拖到了裴少宇不在家的工作日，又轮到裴云生出差了。
施晓茗从未如此抓耳挠腮过。
她好想吃瓜！
她好想八卦！
啊啊啊！
曾经有一份最真的大瓜摆在她的面前，但她因为怜惜裴云生这朵被工作摧残的娇花，所以没有珍惜，现在如果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会对他说——“瓜来！不准睡！快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耐心。
她要有耐心。
施晓茗将送给普通同学的照片分装放好，最后拿出特制的小信封，对着阳光举起这个信封。
它表面看平平无奇，但在光照下，它的纸面会有细闪的碎光。
这是给苏雨眠的。
她的一点小小私心。
虽然施晓茗在现实里和苏雨眠的接触并不多，但她看过这本小说，以苏雨眠的视角经历过她还没有经历的未来。
苏雨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她正直、善良、负责任，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将失去父亲又饱受压力折磨的裴少宇从悬崖边缘拉回来，即便她自己因为父母离婚、被外校混混盯上、错失保送机会、被同学排挤，生活很糟糕，她还是会试图拯救别人。
裴少宇因为苏雨眠的拯救，也在努力地与自己的抑郁作斗争。
在苏雨眠被欺负的时候，裴少宇为她出头，告诉她即便父母不给她交学费，也还有很多方式可以继续读书。最后决定离开人世之前，裴少宇还给她留下了一笔足够她读完大学，升学继续读硕士的学费和生活费。
施晓茗回想起自己追更小说的日子，后期看到他们两个伤痕累累的幼兽互相救赎，每一章都在落泪。
呜呜呜，这样好的孩子，一定要给他们一个好结局啊！
施晓茗将苏雨眠和裴少宇两人单独合照的小卡放进这个带细碎闪光的小信封里，再把它装进和其他同学一样的大信封里。
至于留给裴少宇的那一份照片，施晓茗把它们用相框装好，挂在了玄关处的照片墙上。
原先这一块挂的照片不多，排列方式并不紧凑，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的地方还会有空缺，看起来空得非常突兀，似乎有什么照片曾经挂在上面，又被拿了下来。
像裴云生这样的强迫症看了居然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是施晓茗每次路过都觉得怪怪的，于是量好了尺寸，把前段时间拍的照片挂了上去，填补了照片墙的空缺。
裴少宇刚回到家，在玄关换鞋的时候，一开始还没发现有什么变化，毕竟那块空缺他从小看到大，但是余光再扫了一遍，就发现了这面照片墙格外紧凑。
他站在照片墙前，看见原先空缺的地方被他和同学们的合照代替。
合照里，苏雨眠穿着白色纱裙，站在他的旁边，笑容腼腆，杏眼弯弯。
他俩一黑一白的，还挺……挺配的。
裴少宇不自在地抓了一下头发，转移视线。
自己的脑袋后面竖起一双剪刀手，顺着这双手看去，之前去夏威夷度假还没养白回来的黑皮许炎皓踮着脚尖，表情特别搞笑——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浓眉竖起，龇牙咧嘴做鬼脸。
裴少宇被许炎皓的搞笑表情逗得笑出声，再抬眼的时候，就看到站在合照角落的两个成年人。
他们好像跟旁边这群高中生有壁，旁若无人地互相对视，垂在身侧的手牵在一起。
施晓茗似乎在和裴云生说什么，裴云生认真地注视着她，听她说话。
画面和谐又养眼。
裴少宇眯了眯眼睛。
他俩是在谈了吧？怪不得之前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他爸突然喊他回家，大概是担心她独自在家会害怕吧。
哼。
裴少宇心里想的是有人分走他爸的注意力了，但又忍不住替他爸高兴，盯着这张照片，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回来啦？”施晓茗原先在主卧的阳台，听到车子回来的声音，站在阳台就看见车子停在了大门口，于是从主卧出来，靠在二楼栏杆往下看，看见裴少宇的身影，便提着打包好的东西下楼。
裴少宇看向施晓茗，她穿着恐龙睡衣，脚上的拖鞋也长了红色的小角，一路风驰电掣跑下来，从最后一级阶梯跳下来的时候，恐龙兜帽扬起，盖在了她的脑袋上，她手忙脚乱地把兜帽拉了下来。
很难把她和他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烈焰红唇反派后妈联系在一起。
果然认识久了之后，她都不装了，也就他爸在家的时候，她会稍微有点偶像包袱，穿着像个地球人。
这几天他爸出差不在家，她就连睡衣都不换了，素面朝天，每天都是恐龙睡衣、猫猫睡衣、兔子睡衣。
裴少宇不理解，但他尊重她的穿衣喜好。
施晓茗走到裴少宇的面前，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他。
“这是什么？”裴少宇低头看向纸袋，见里面都是信封。
施晓茗：“之前你们文艺晚会拍的照片，我打印出来装好了，给你的同学。”
裴少宇有些意外，那天传阅照片的时候，施晓茗就顺手把这些照片的电子版发给他了，裴少宇回到宿舍之后也把这些照片转发到了群聊里，同学们已经人手一份合照了，没想到她还会把照片打印下来。
他接过纸袋，大致看了一眼，发现信封的信封贴都是不一样的。
“我想着电子版照片，万一以后换手机，或者不小心误删就弄丢找不回来了，但是实体的照片还可以放起来，留下做个纪念。”施晓茗从睡衣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这个是给班长的，单独给，别给错人了。”
裴少宇疑惑，为什么苏雨眠的信封她要特别提醒？
“里面有你俩的单独合照。我觉得那两张照片光线挺好的，她很漂亮，就顺便打印下来，放进信封里面了，她要是觉得你站旁边碍眼，可以把你剪掉。但我怕别人看了会多想，所以你单独给她。”施晓茗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没有遮掩，反而不会让人多想。
裴少宇：……把他剪掉？那他是有多碍眼？
施晓茗是故意这么说的，毕竟这个年纪的小孩脸皮薄，最好是看破不说破，还得帮忙找借口遮掩他们的小心思。
裴少宇接过这个特别的信封，翻到背面。
大概是她担心他会粗心弄错，在信封上用一行小字写了：“班长收”。
裴少宇提着手里的牛皮纸袋，回忆起班上有个同学，他在返校的时候，用几个大饭盒装着食物，说是他妈妈自己卤的鸡翅和肉丸，做多了家里吃不完，所以带过来和同学们分享。
看着那位同学一脸骄傲地接受其他同学对他妈妈手艺的夸赞，裴少宇的心情五味杂陈。
他接受了自己是单亲家庭，就算没有妈妈，裴云生给他的，也已经足够多了。
可是那天他躺在床上，回味着同学妈妈做的食物，咸甜之中带着苦涩。
裴少宇忍不住想，什么“做多了吃不完”，只不过是说辞，或许同学妈妈本来就是做给她儿子的同学吃的，为的是让他跟同学们搞好关系，毕竟吃人家嘴短。
她在做这些食物的时候，是不是在担心儿子在学校过得不好，会被同学欺负，于是为他做人情。
现在想来，原来那种复杂的心情叫做嫉妒。
“交代完了，你继续欣赏照片吧。”施晓茗反手指了指照片墙，转身准备回楼上。
“等一下。”裴少宇鬼使神差地喊住了她，在她疑惑的眼神里，红着耳朵给她道谢。
“谢谢你。”谢谢她不嫌麻烦，为他做的这些，尤其是她本来无需这么做。
她已经是父亲的妻子，裴少宇看在裴云生的份上，也会为了父亲，把她当作真正的家人。
裴少宇给施晓茗道谢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开了视线。
施晓茗发觉裴少宇有种别扭的可爱，他的心思比同龄人要敏感，所以更容易发觉别人的善意。
要是换成其他人，说不定会觉得她多此一举。
会做这些，只不过是施晓茗在想，自己还是个高中生的时候，最想要从父母身上得到什么——爱与关心。
如果不能给她和给哥哥们同等多的爱，一点关心也是好的。
但成年人们太忙碌了，他们光是应付工作上的问题就已经很疲惫了，回家面对闹腾又性格不一的孩子，又怎么能够奢求他们公平地把注意力放到每一个人的身上呢？
会哭的孩子才会有糖吃。
拿捏“会哭”的程度是施晓茗最早学会的课程。
对裴少宇好，就像是在对高中生时期的自己好。
她的父母做不到的，她作为别人的父母，她可以做到。
施晓茗学着裴云生对待她的样子，伸手揉了揉裴少宇的脑袋。
这回，裴少宇没有躲开。
她笑着说：“其他小朋友有的，咱们少宇也要有啊。”
第 53 章
系统终于升级结束, 重新上线了。
“您目前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感是：30%，其中主要存在感评价标准是主要角色，比如裴少宇、苏雨眠、裴云生等等对您的好感度。这个程度虽然还不能留下您的名字, 但至少您的侧脸可以对大众公开了！”升级之后的系统都学会用兴奋的语气跟施晓茗说话了。
施晓茗在看手里的漫画, 正好翻到下一页, 写着“目前可公开情报”，皮笑肉不笑。
“无所谓了。那种名字, 不留下也没关系。”
谁想要在现实里被人叫做“清纯小妈火辣辣”啊？！
“……”升级之后的系统变得格外“人性化”, 它都会分析宿主的情绪了，就像小孩子学会了看眼色，安慰宿主情绪，“还有好消息！我在给主神大人报告的时候，提出您获得了重要情报, 应该要加大任务奖励的力度, 以后您不管完成什么类型的任务, 都可以获得人设骰子啦！”
只要能抽卡, 就有抽到本名的希望！
施晓茗点开自己的任务栏。
人设任务：参加一次裴少宇的家长会。
剧情任务原先还没有更新，系统升级之后就多出了两个任务。
【剧情任务：1.帮助女主苏雨眠参加考试。2.阻止裴云生在xx时间前往A国。】
第一个剧情任务, 施晓茗先前跟系统讨论过，但第二个剧情任务是新出现的。
“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不知道裴云生的飞机失事是意外还是人为吗？这次的任务看起来……他的飞机失事是意外？”施晓茗询问系统。
系统：“这个剧情任务是根据您先前获得的那条重要情报分析过后刷新的，需要您获得更多情报，解锁确切的时间。只要您完成这两个任务, 就能够扭转未来的全员be结局。”
裴少宇的悲剧是从裴云生飞机失事开始的，只要裴云生还活着, 裴少宇就不会死。
苏雨眠不同。她父母的婚姻悲剧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了，从外部救不了, 只能靠她自救。顺利参加这次考试，就能够获得全额奖学金提前一年进入大学学习，直接避开了小说里高三时期的父母离异、校园霸凌、失去保送资格等等糟心事。
施晓茗还思考着怎么弄清楚这个确切时间，主卧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今天是裴云生出差回来的日子，裴云生的飞机一落地，他就给她发了消息，知道她还没睡，在看漫画，所以他刚回家就往主卧的方向走。
“来了。”施晓茗放下手里的漫画书，起身去开门。
施晓茗刚打开门，迎接她的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明明才几天没见，对方却像是几年没见一样，将她的腰搂得很紧，柔软的唇轻蹭她的耳垂。
他手里提着的纸袋摩擦作响，暧昧的呼吸声撩过她的耳侧。
“我回来了。”裴云生说。
施晓茗双手举在半空中，不知道怎么反应，等待他放开自己。
裴云生拉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他自己的腰间。施晓茗感受到衬衫底下属于他的体温，像是撸猫一样，安抚般拍了拍他的后背。
“工作辛苦啦。”施晓茗笑着说，转头往隔壁裴少宇的房间看去，有点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开门出来，要是看到他们俩在这里搂搂抱抱，会不会不太好？
裴云生察觉到她的不专心，松开了怀里的人，改成牵住她的手，低头定定地注视着她。
“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裴云生在空闲时间把工作邮件都回完了，却没有等到一条她的消息。
“我怕你工作忙啊，我发消息会耽误你工作。”施晓茗也是第一次谈恋爱，而且还是跟裴云生这样的工作狂谈恋爱，她把握不好给他发消息的频率和时间，万一她发得多了，他觉得妨碍到他工作了怎么办？
“我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你比我忙多了。”裴云生皱着眉头，用力地按了按她的掌心，像是在惩罚她对自己的不上心。
施晓茗飞快地看了一眼裴少宇房间的方向，把裴云生拉进主卧，顺手关上了房门。
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十点，裴少宇一般也是这个点入睡的，平时这个时间点，施晓茗去吃夜宵路过裴少宇房间都是小心翼翼的，毕竟高中生有个良好睡眠不容易。
刚才施晓茗在主卧看漫画，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其他的灯光都关了，于是显得周围格外昏暗，只有床上照到那本漫画的地方是明亮的。
施晓茗转过身，抬头就看见裴云生的目光锁定在床上那本漫画上。
嘶，那是本18+漫画。
施晓茗以前一点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是裴云生盯着那本漫画看了好一会儿，她脸颊微微发烫。
“我有回你的消息啊，你之前不是说我喜欢已读不回吗？我现在只要看到你的消息就立刻回了。”施晓茗走到裴云生的面前，挡住他看向那本漫画的视线，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裴云生轻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翻出他们的聊天记录，“我出差第一天，我说我已经落地了，问你在做什么，你回复一个竖拇指的表情包。我替你去设计师工作室拿你的定制丝巾，拍了视频发给你，你回了个‘抱拳’表情包，和一句‘谢谢’。我给你发‘睡了吗’，你回一个‘月亮’的表情和一个‘准备睡了’。
“这几天你说过最长的话也不超过10个字。
“清女士，难道你不觉得你对丈夫的态度有点冷漠吗？”
手机屏幕的亮光打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他眉头紧锁，仿佛这些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好些天，深棕色的眼眸沉沉地注视着她，语气严肃认真。
施晓茗没想到自己会被如此控诉，而且对象居然会是一贯冷冰冰的裴云生。
她企图用开玩笑来缓解僵硬的气氛：“裴总，你有点崩人设了。”
然而裴云生却没有顺着她的玩笑下台阶，眉头反而锁得更深了。
他紧抿着唇，似乎有些生气，别开脸，没再说话。
施晓茗主动牵起他的指尖，双手拉住他的掌心，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哄他。
“我见过你工作的样子，认真、专注，我不敢打扰你，就像我平时看剧看漫画的时候，也希望有点自己的时间，不被别人打扰的时间。所以我尽量减少给你发消息的频率，想着等我们见面再聊，就像现在这样。”
“……我发消息打扰到你看剧看漫画了吗？”裴云生问她。
他刚才那条信息发过来的时候，施晓茗就在看漫画。
施晓茗默了默，确实有点打扰到了。谁让国内外有时差，他每次发信息过来的时候，刚好她都在干自己的事情？比如连续剧看到正精彩的地方，他突然跳个信息出来，她能按暂停回复他消息，都算他在她心里的地位重要了。
裴云生读懂了她的默认，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可笑。
他在国外每天想的都是尽快完成工作回来和她在一起，怕她一个人在家会无聊，于是得空就会给她发消息，吃到什么好吃的，看到什么好玩的，就记下来，等她愿意出门的时候，就带她一起来体验。
没想到对她来说，这是一种打扰。
“好，我打扰到你了。对不起。”
裴云生垂下眼眸，拉开施晓茗的手，将自己一直提在手里的纸袋放在地上，转身就离开，期间没再看过她一眼。
施晓茗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她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明明她以前也很爱跟他开玩笑，他也会顺着台阶下来，怎么这次就不配合了？
一定要跟她吵架吗？她都已经给他解释过了，也哄过他了，他干嘛还要这么不依不饶？简直是无理取闹！
施晓茗也被他的态度闹得不高兴了，任由他拉开房门离开，也没去追他。
为什么要追他？错的又不是她。她是真的怕耽误他的工作好吗？而且她想的是，只要见面就好了啊。见面的话，能聊什么都能聊啊。在网络上又听不到对方的语气，不知道对方的表情，冷冰冰的方块字，怎么能知道对方的真实想法呢？
施晓茗低头看向裴云生离开之前放在地上的纸袋，虽然他刚回来就闹了一点不开心，但是并不耽误她想知道他留下的是什么东西。
纸袋里放着的是她定制的丝巾以及几张明信片。
施晓茗之前去京市的时候，收集了博物馆文创店的明信片，在前台找工作人员盖了章，最后还在朋友圈晒出来了，和机票一起夹在手账本里，当作纪念。
她拿出明信片，上面印着的是裴云生这次出差去的F国地标建筑，翻到背面，是一幅钢笔画的景物画，落款：YS。
画的景物有点眼熟。
施晓茗拿出手机，翻出裴云生第二天出差发回来的风景照。
他说他那边下雨了，正在咖啡店躲雨，拍了一张照片发过来，雨雾太大，有些看不清外面的风景。
施晓茗隔了一个小时才回了一句，也是最长的一句：“放晴了外面应该很好看。”
明信片上的钢笔画就是它放晴之后的样子。
施晓茗坐在床上，对着床头灯看这张明信片，上面还有钢笔划过纸面的凹痕，排线、阴影、光线，建筑物鳞次栉比，行人寥寥几笔的速写，可以想象裴云生当时坐在咖啡店里，画下这幅画的样子。
除了这张明信片之外，其他明信片并没有这样的钢笔画，但是印画都极具当地特色，而且纸张大小不一，看起来并不是在一个地方收集的。
施晓茗理解为什么裴云生刚才会生气了。
她小心地放好这些东西，然后出门去找裴云生。
这个时间点，裴云生应该在书房吧？
施晓茗往书房的方向走去，但书房的房门紧闭，底下也没有亮光，看起来是没人。
于是她又往裴云生的卧室走去。
这回他的房间倒是从底下泄露出一点光亮了。
施晓茗曲起食指，敲了敲门。
这里离裴少宇的房间远，她倒是不用太担心打扰到高中生睡觉。
“云生，你在房间里吗？”施晓茗等了一会儿，也没人来开门，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气，于是又敲了一次，“我知道错啦，给我开开门吧，听我解释一下呗？”
还是没有人开门。
施晓茗撇了撇嘴，不开就不开！
她用手指戳着门板，把这扇冷冰冰的木门当作裴云生，小声嘀咕他的坏话：“哼，小气鬼！你出差的时候我也很想找你啊，可是你的工作比较重要嘛。而且又有时差，我怕我找你的时候，你在睡觉，吵醒你怎么办？要是以前，我哪里会管你在不在工作，在不在睡觉啊，我直接找你就是了。
“现在在一起了，我也会患得患失啊。万一我老是找你，你觉得我烦了怎么办？你都不关心我，你只关心你自己。小气鬼！”
施晓茗泄愤般再次戳了戳门板，咬着下唇，准备离开。
她刚转过身，迎面就撞上了比门板柔软一点的熟悉胸膛。
施晓茗下意识后退，后脑勺正要撞上门板，好在裴云生的手在她脑后垫了一下。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发生，她仰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眸。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施晓茗瞪大了眼睛。
裴云生按着她后脑勺的手松开，轻轻捏了捏她圆润小巧的耳垂，俯身靠近她的耳朵，放低了声音，滚烫气息熨过她的耳廓，语气危险又暧昧：
“从你说想我的时候。”
第 54 章
施晓茗捂住自己发红的耳朵, 反应过来之后立刻侧身躲开了他，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裴云生。
他的左手还提着一个行李袋，看起来刚才是去楼下拿行李了？
裴云生直起腰, 转动门把手, 提着行李袋推门进入卧室。
施晓茗站在门口, 探出脑袋看向房里的裴云生，小声问他：“你还生气吗？”
裴云生以为她会跟着他进来, 她却异常乖巧地站在门外, 一步也没有越过房门，双手负在身后，探头探脑的样子。
“站在门口干什么？怕我吃了你？”
他的语气听不出好坏，施晓茗走进房间，顺手把房门关上。
裴云生拎着行李袋走到衣柜前, 开始收拾东西。
这间客卧位于二楼的拐角, 走廊的尽头。
说是客卧, 其实是裴云生读书时期所住的房间, 装修风格和主卧相似，深咖色和浅灰色为主的极简风, 没有太多的装饰。衣柜里挂着的衣服不多，也就这一季度的衣服，应该是之前有人清理过。书柜上摆放的都是教科书或工具书大部头，施晓茗甚至看见了一本超厚的词典。
施晓茗坐在床尾的沙发凳上，看着对面的裴云生整理行李。
“裴云生, 你不生气了吧？”她双手撑在身侧，又问了一遍。
“没生气。”裴云生背对着她。
施晓茗看不见他的表情, 不知道他这话说的是真的假的。
裴云生站起身，提着行李袋往浴室走去。
施晓茗视线跟随着他, 身体往后仰，只能看见他晃动的影子，猜测他可能是把衣服放进脏衣篓里。
不对着他，但知道他听得见，有些话反而更容易开口。
“虽然你说你没生气，但我还是要解释一下。”施晓茗清了清嗓子，也没管浴室里的人怎么反应，低脑袋看向自己的脚尖。
“我是第一次谈恋爱，我不知道别人怎么谈的，但是我觉得有问题就沟通嘛。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节奏。
“我不会勉强你和我的节奏一样，天天陪我呆在家里，不去工作，陪着我阴间作息。你也不会勉强我和你的节奏一样要早睡早起，七点起床晨跑，运动，然后一天到晚都在工作，见缝插针地和我聊天谈恋爱。
“我不太喜欢在网上和别人聊天，因为我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也不知道对方的语气，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而且我又很敏感，容易想很多，这是我的被动技能，我也不想这样，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
施晓茗的成长环境造就了她敏感的性格，这样的技能有好有坏，好就好在她能快速识别出对方是否有恶意，坏就坏在她敏感过头容易内耗。
她的脚尖前，是两手空空回来的裴云生。
裴云生在施晓茗的面前蹲下，与她对视。
“你是希望我少在网上找你聊天，是吗？”他问。
施晓茗下意识蜷缩手指。
她刚才说的最终导向确实是这么个结果，但经由裴云生这么说出来，心脏好像突然被一双手揪紧，抽痛。
其实裴云生在网上找她的频率并不算高，他也很忙，得空的时候给她发两句，她隔了很久才回复，或者回得少，裴云生也不会接着原来话题继续下去。只是这次他们因为时差，因为双方思维方式出现错位，才会导致像现在这样发生一些小矛盾。
没有得到她的答复。裴云生的大掌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将她攥紧的手牵了起来，牵引着她，放在自己的胸膛上，任由她的掌心去感受他的剧烈心跳。
“现在你可以看见我，听见我，触摸我，感受我。会比在网上聊天好一些吗？”裴云生问。
施晓茗望进他的眼里，他的眼眸像是夜晚的月辉洒落在平静的海面，深邃而美丽，给人一种安定感。
她才明白，他刚才的问题仅仅只是字面意思，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在责怪她，相反，他在试图按照她所说的，给她安全感。
既然网上的文字没有情绪，那现在他本人就在她的面前，她可以尽情怀疑他，打量他，揣摩他，用各种方式证明她的猜测。
施晓茗以为他们会吵起来，甚至想过裴云生从此不再给她发信息，或者她勉强妥协，以后他发信息，她都要立刻停下手头上的事情给他回复小作文，却没想到裴云生会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理解和尊重她。
房间的光线昏暗，最明亮的光源在裴云生身后的衣柜顶上，光线照射过来，他的影子便落在她的小腿上。
“我很高兴你能和我说这些。”裴云生与她对视，眼神专注认真，语气也柔和了下来。
“你很成熟，愿意开口和我沟通问题，这样很好。在你这里，我很笨，我猜不到你的心思。我很喜欢现在这种沟通方式。”
他的掌心完全包裹住她的手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梭着她无名指的婚戒。
施晓茗从未想过裴云生会在她面前承认他很笨，也从未有人在她面前这样肯定过她，直白地告诉她这些。
她触碰到他的地方开始发热，心跳的节奏也被他完全掌控，和他的心跳逐渐合拍。
裴云生拉着她的手，垂下眼眸。
黑色的阴影覆盖住她白皙的皮肤，修长有力的手指追逐着影子，顺着她柔软的指腹，极有耐心地，缓慢按揉到她的指根、掌心，最后完全占据她的指缝，与她十指交缠，任由黑影与白肤交叠在一起，不分你我。
“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我在看不见你的时候，我会想念你，会想要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想我，会不会觉得在家无聊。我给你发消息，只是想和你分享。
“见不到你，我也会没有安全感。我会想你为什么敷衍我，是厌倦我了吗？为什么态度忽冷忽热，是不喜欢我了吗？”裴云生的声音低沉好听，尤其他带了点哄人的意味，听起来就多了几分缱绻。
她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他的指腹烫人，带着薄茧，划过她柔嫩掌心，有点磨人的痒。
施晓茗心底涌出一种澎湃的情绪，完全占据了她的脑子。
她就着这个姿势，俯身吻上了裴云生的唇。
第一次真正的亲吻，不敢太亲密，只是两唇相贴，甚至因为她的紧张和青涩，不像一个吻，她更像是一只笨鸟，直愣愣地撞上裴云生这块木头。
施晓茗不敢睁眼，屏着呼吸。他攥着她的手，在她吻上来的那一刻，用力地攥紧了，她的手掌都被他攥疼了。她往后退，面前的人却并未满足于这个浅尝即止的吻，追了上来，在她的唇角怜惜地轻啄，与她鼻尖触碰。
厚重的木质香窜进鼻间，缠绕着她，引诱着她。
施晓茗睁开眼睛，心跳快到几乎要从她胸膛跳出来，却见他刚才只是放在她身侧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按在了她的腰间。
他微仰着头看她，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像是海面上的灯塔，扫过那片夜色之中暗藏危险的大海，才发现已经起了风浪。
裴云生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低哑，问她：“……怎么这么突然？”
他试图从她的行为中找到规律。
施晓茗习惯用玩笑掩饰自己的紧张，红着脸，理直气壮地反问他：“那不然呢？需要给你递交申请吗？”
她的眼眸波光流转，唇瓣一张一合，“裴总，我申请今天亲你，可以通过……”
话音未落，便被他的吻全数堵了回去。
骤然安静的空气只能听见紊乱的呼吸声，衣服布料的摩擦声。
他的吻青涩又笨拙，一开始甚至还磕到了她的唇，和平时各个方面都优秀的裴总完全不同。
施晓茗一想到裴云生居然也有不擅长的东西，忍不住勾唇。
裴云生听到她的笑，似乎在证明着什么，加重这个吻。他轻咬她柔软的唇瓣，舌尖舔过她的唇，一寸寸地吮吸，撬开她的唇齿，攻城略地。
房内响起暧昧的水泽声，温度升高，像是热潮涌动，淹没他们的理智，所有细碎的声音都被吞没在这个深吻之中，两人从床尾的沙发凳吻到床上。
施晓茗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回事，一阵阵发软，与他接触的肌肤似有电流窜过，后腰阵阵酥麻。
这个吻进一步加深，唇舌相碰，她所能感受到的一切都与他有关，从视觉到听觉，从嗅觉到触觉，完全被他所填满占据。
她的手臂勾着裴云生的脖子，裴云生的大掌按在她的腰间，随她一起压向她身下的床。
床垫承载着两人的重量，迅速塌陷下去，又因为他们的动作起伏。
也是床垫震动的同时，裴云生骤然清醒，双手撑在她的腰侧，从施晓茗的身上起来。
他别过头，像是刚溺水上岸的人，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
施晓茗轻喘，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双眼迷蒙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面红耳赤，因为皮肤白皙，便衬得这抹绯红格外明显。他垂着眼睛，不看她，睫毛格外卷翘，随着他的呼吸颤动，闭了闭眼睛，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施晓茗忍不住，伸手去触碰裴云生的眉骨。
他突然打了个激灵，撑在她身侧的手握紧成拳，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裴云生彻底离开了她，直起身子，转身往浴室方向走去，全程没再看过她一眼。
施晓茗调整呼吸，平复心跳，往浴室方向看去，却没有听到那头传来水声，于是起身，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
“裴云生，你……你还好吗？”她的耳朵贴着门板，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里面传来一记难耐的低喘，欲盖弥彰般，出现了水声。
施晓茗站在外面，一时间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第 55 章
关于这天所发生的事情, 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
这天过后，裴云生给施晓茗发信息的频率少了，但他和施晓茗相处的时间变多了。
他每天晚上都会回家吃饭, 每个周末都会在家里陪她, 一有时间就回家, 也减少了很多应酬活动。
施晓茗一般情况都在家里懒得动弹，偶尔心血来潮想要出门, 比如出去喝个下午茶, 逛逛街，看看展，有时候回来晚了，便给裴云生发消息说今晚不回家吃饭。
裴云生便会询问她地址，去接她回家或者和她一起在外面吃饭。
主要剧情任务还没有完成, 施晓茗心里装着事, 就算出门也不会去太远, 想着要等剧情任务了结, 再高高兴兴地出去玩。
偶尔施晓茗会在网上刷到好玩的视频，好看的风景, 好吃的美食，就分享给裴云生。
施晓茗在等待他回复的时候，恍然想起裴云生曾经也这样分享过风景照给她，于是明白原来“分享”的另外一个意思是“想念”。
这天，施晓茗又在网上冲浪, 手机屏幕上方弹出家长群的消息。
【班主任：各位家长，我校定于本周周五14:30~16:30召开高二年级家长会……】
家长群里正在接龙, 有空出席的家长需要在通知后面确认出席。
施晓茗自然不会缺席这次家长会，于是也跟着接龙, 将聊天记录截图发给裴云生。
【钱从四面八方来：这次家长会在工作日，我去吧。猫猫比心.jpg】
【裴云生：好，结束之后我去接你们。猫猫摸头.jpg】
施晓茗看着裴云生发来的表情包，忍不住笑。
他以前用的都是系统自带的emoji，现在她用了这套表情包，裴云生为了配合她，也会用同系列的表情包。
跟裴云生发完信息之后，施晓茗又掐着午休时间给裴少宇发消息。
【钱从四面八方来：这周五的家长会是我去喔！猫猫戴墨镜.jpg】
【小裴同学：……】
【钱从四面八方来：？你不满意？】
【小裴同学：没有】
施晓茗切出聊天界面继续刷手机。
她的乱码小号粉丝莫名其妙涨到了七十几万，当然也有可能是清思远那边的运作。她的后台时常会有一些商务合作的私信找过来，想要她给他们打广告，施晓茗嫌烦，干脆直接把私信关了，眼不见为净。
以前施晓茗刷手机就是看看热搜榜单又有什么瓜可以吃，然后嗑嗑颜值，被她转发到自己首页的颜值博主基本都能吸引到一波新粉丝。
跟着施晓茗嗑颜的粉丝戏称自己是“纯颜粉”，不参与这些博主的瓜或者卖人设，纯当气氛组，只有在他们发自拍照片的时候会活跃。
有些自诩长得好看的小糊星希望能被施晓茗转发，他们的粉丝有事没事就会@她，好像经过施晓茗认证过的颜值才是真的颜值过关，毕竟能被她转到首页的博主就没有长得丑的。
施晓茗一概没理。
今天的热搜倒是热闹，有好几个熟悉的名字，还是她现实认识的人。
#穆舍一 知三当三#
#林知微 穆舍一#
#林知微 出轨#
#贺余惜#
以前热搜上的瓜都是不认识的明星，认识的人的瓜吃起来就刺激了。
穆舍一是裴云生姑姑，裴明珠的儿子。
之前施晓茗还跟他们吃过午餐，裴明珠偶尔也会给她发消息邀请她出门社交，但都被施晓茗客气地用各种借口拒绝了。
毕竟施晓茗也没有非要和他们搞好关系的理由，拒绝也不会怎么样。
林知微是贺余惜，也就是裴云生同父异母的弟弟的女朋友，先前在裴家家宴见过一次。施晓茗手机屏幕上那张照片还是林知微的小号发的。
施晓茗还记得她的小号叫做@微微最爱嗑cp。
出轨？知三当三？这瓜新鲜。
点进热搜就能看到网友课代表发了总结。
林知微在和贺余惜在一起的期间，请求穆舍一当她的绘画模特，画作完成后，在国外进行拍卖，最后画作以百万高价卖出。
这幅画的性张力拉满，画里的人只有半张清晰的脸，他指尖夹着一支烟，烟雾遮盖住了另外半张脸，他的身体线条无比清晰，半裸着上身，下半身穿着湿漉漉紧贴身体的白色长裤，脚下踩着红色玫瑰花瓣，画家对待模特的欲望不加掩饰。
【网友：仅凭一幅画就说人家出轨是不是有点武断了？说不定人家只是单纯的为了艺术呢？】
施晓茗回想起那天在裴家家宴的时候，穆舍一跟林知微的位置隔得很远，两人没什么交集，而且穆舍一还会提醒她注意贺余惜用林知微来打击她，看起来应该是不熟的样子。
不过贺余惜对待林知微，好像只是把人家当作他炫耀的资本或者工具，看不出有什么感情，林知微在席间只是尴尬地笑。
施晓茗总觉得事情应该不是这么简单。
她往下刷了刷，刷出一条新的动态。
【爆料号：知情人士透露，穆舍一也有女友，而且带她见过家长。（照片）】
施晓茗看见照片的缩略图似乎有点眼熟，点开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她一开始只是抱着吃瓜的心态，但她万万没想到她会吃到自己的瓜！
这张照片是那天穆舍一和裴明珠去裴氏总部找裴云生，她刚好在场，于是几人一起吃了个中午饭。
照片里，裴云生因为接电话，暂时离席了，于是只余下他们三人。施晓茗坐在穆舍一的对面，只有一张侧脸，正在用刀叉切着裴云生给她弄好的焗蜗牛。裴明珠一脸慈爱地看着施晓茗，大概是在想怎么把人拐回老宅。穆舍一也在看施晓茗，等待她的评价——毕竟这道菜是他推荐给她的。
施晓茗感慨网友看图说话的能力强大，然后就把系统喊了出来。
“不是说我的存在感还不够高吗？”
系统：“刚好够发一张侧脸。”
施晓茗咬牙，敢情这张照片之前没被爆出来，是因为她之前的存在感不够高。
这条爆料底下的网友纷纷斥责穆舍一渣男，并且讨论他“女友”的颜值。
【话说回来这张照片的小姐姐长得真好看，虽然只有一张侧脸，但是就这个鼻梁，这个嘴巴，正脸绝对不会丑。】
【如果忽略穆舍一做的事情，光看颜值，两人也算登对，都很年轻。】
【照片里的漂亮姐姐是谁？能买得起这么大的钻戒，他们应该是一个圈子的吧？】
【富二代圈子里的人脉，是时候出现了！@清大棕】
……
施晓茗抬起左手，她手上的这枚钻石婚戒确实很大，大到别人都以为它只是个装饰。
过了一会儿，施晓茗再刷新的时候，这条爆料被删掉了，猜测是裴氏公关部在干活了。
施晓茗倒也不太担心自己的名声会受损，毕竟这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而且想要澄清也很简单。
但她没想到这条爆料一删，反而激起了网友的逆反心理，他们以为裴氏公关部压的是穆舍一知三当三，背着“女友”出轨的丑闻，于是开始声讨起穆舍一，原先被删掉的那张照片也全网满天飞。
施晓茗甚至收到了自己粉丝的@，因为照片里的“穆舍一女友”长得好看，希望她转发出来，嗑颜的粉丝说不定知道她是谁。
施晓茗哭笑不得，把截图转发给裴云生。
【钱从四面八方来：怎么说？】
【裴云生：粉丝夸你好看，粉丝好。有人说你们登对，他坏。】
施晓茗被裴云生逗乐了，见他还有心情跟自己开玩笑，就知道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并不严重。
果然没过多久，当事人就在网上进行了回应。
【@贺余惜：我和林小姐已和平分手，她没有出轨，她和舍一只是好朋友，请各位热心网友不要打扰我的家人。】
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也没有说明是什么时候分的手，看起来更像是因为这件事情发生了，贺余惜为了林知微和穆舍一，于是自己牺牲自己的爱情，委屈地出面和所有人宣告这件事。
声明一出，惹来了许多网友的同情。
施晓茗见过贺余惜本人，也被他本人刁难过，总觉得这种白莲花的口吻不像是他本人，更像是公关的手笔。
底下林知微用大号评论了他。
【@林知微：微笑.jpg】
这个表情看起来非常嘲讽，似乎并不认可他说的话，而她的这个表情吸引来了更多同情贺余惜的网友的谩骂。
施晓茗知道林知微的小号，于是切到林知微的小号，看看她会不会在小号说点什么。
【@微微最爱嗑cp：#奇葩约会对象吐槽# 说了一万遍只是date。第一次date就把我带回家见人，力图要争赢他大哥和他大嫂。他嫂子长得特别好看，我夸了一句，他顶了十句，没品男就是没品男。好在家宴遇到我的缪斯，也不算损失。】
【@微微最爱嗑cp：接上条。现在是各方博弈，我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还好利益交换的结果还算不错，就这样吧。】
施晓茗摸了摸下巴，大概猜到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这圈子里，利益至上，名声反而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贺余惜通过“林知微”标榜自己，林知微通过“贺余惜”认识了穆舍一，搭上了裴家的线，以后的路能更加通畅，五十万的画作能翻倍卖出。
至于穆舍一，本来是没什么名气的独立摄影师，即便他有裴家背书，摘掉这一层，他对于外界来说也只是富二代摄影师，现在有了名气，网友翻出他以往的摄影作品，发现他的才华。
啧。
好乱。
施晓茗从这件事已经大致窥见这个圈子的一角，当她收到清思远的订婚宴请柬的时候，其实是不太想去的。
晚上，施晓茗像平时一样，坐在裴云生的书房里，和他一起各干各的。
施晓茗在自己的首页刷到了裴云生置顶的动态。
【@裴云生：辟谣，这是我老婆。（配图）】
他的配图是那张被爆料号盖章“穆舍一女友”的吃饭照片，特意用正圆圈出了施晓茗左手无名指的婚戒。
底下的评论炸开了锅，多数是在玩梗，少数是质疑。
【我不信！不是传清大小姐长得丑吗？】
【你老婆fine，下一秒mine！】
【也是我老婆！姐姐贴贴！】
【感觉和上次家宴传出的照片不太像，是本人吗？】
……
施晓茗扬了扬眉，正要抬头去找裴云生，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道阴影落了下来。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他的脑袋靠在她的肩膀，鼻息撩过她的脖颈，有些痒。
“怎么啦？”施晓茗第一次感觉到了丈夫的粘人，说话的语气带了笑意。
好像在这一瞬间，他们之间的位置交换了。
裴云生从她的身后圈住她的腰，另外一手点击她的手机屏幕，在那条“也是我老婆”的评论下敲字回复——“不准。”
但是并没有点击发送，只是任由光标在句号后面闪烁。
他说：“我吃醋了，可以哄我吗？”
第 56 章
先前裴明珠邀请她去参加社交聚会的时候, 施晓茗也考虑过要不要出席，但是只要一想到要给别人介绍自己的名字，施晓茗就打起了退堂鼓。
有传言说, 会不会是他们夫妻感情不合, 又或者是她太上不得台面, 所以裴云生从来没有带着她在公众场合出现过。
施晓茗拒绝了裴明珠几次后，也从裴明珠的暗示里猜到她的潜台词。
她自然可以随她的心意, 一直不出门, 只要不社交，少在网上看这些相关言论，风言风语也传不到她这里来，但她听不见，不代表裴云生听不见。
施晓茗想, 真正承受压力的人, 应该是时常需要出现在公众场合的裴云生。
“清思远的订婚宴, 我们一起去吧。”施晓茗拿出那封邀请函。
清思远是清致集团现任掌权人, 以清致集团和裴氏集团的合作关系，即便裴云生没有和施晓茗结婚, 他也是要出席的，更何况现在他们有了亲戚关系，清思远是裴云生的大舅子。
裴云生有些意外，毕竟施晓茗讨厌清思远讨厌到至今还没有把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这封邀请函还是清思远给他, 再由他给施晓茗的。
“其他场合不出现倒也没什么，如果连清思远的订婚宴都不出现, 就太不给面子了。清致集团的分红也有我一份，他好就是我好, 为了利益稍微装一下，也不是不行。”
施晓茗转过身，正对着裴云生，双手绕过他的脖子，用手臂圈住他，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哄人嘛，就要有点诚意。总不能因为我，老是让你承担那么多舆论压力。”
裴云生的心脏变得柔软，看向她的眼神逐渐幽深。
施晓茗察觉不妙，松开裴云生，丢下一句“我去想想怎么自我介绍”，就跑回了主卧。
裴云生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勾起唇角。
主卧的房门打开又关上。
施晓茗回到房间之后，把自己扔进柔软的被子里。
那天在他的房间差点擦枪走火，施晓茗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如果当时裴云生继续下去，她会愿意吗？
施晓茗心想，她已经是成年人了，她也会有生理欲望，可是生理归生理，心理还是过不去。
成年人……
施晓茗感觉自己对于年龄的概念还很模糊，尤其是现在她穿到这个世界，什么也没做，就已婚了，还有了个十几岁的高中生儿子，实现了经济自由，那些被规划在她人生必做清单上的内容瞬间就被勾掉了一大半。
所有过程都被按了“跳过”按键，直接抵达了结果。
施晓茗觉得太快了。
她还在适应身份转变的过程中。
“系统宝宝，在吗？”施晓茗呼叫系统，想和它谈正事。
系统：“在的，宿主。”
“我的名字怎么办啊？每次自我介绍都要强制介绍这个名字，我总不能逢人都说我姓清，叫我清女士吧？”施晓茗抱住枕头，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是自己的人设面板。
现在她能用的人设只有两个：“清纯小妈火辣辣”、“AAA换锁匠老王”。
她不叫“清纯小妈火辣辣”，就只能叫“AAA换锁匠老王”。
系统：“有两个方法！一个是您继续摇人设骰子，另外一个就是您只介绍一半的名字。您可以叫做……清纯！”
施晓茗把枕头想象成系统，在床上狂揍枕头。
“你觉得好听吗？！”
系统：“或者您也可以叫做A。”
施晓茗差点没把枕头揍穿。
看来系统是指望不上了，施晓茗只能寄希望于在订婚宴之前，赶紧多搞点人设骰子出来，就算摇不到本名，摇个好听点的名字也好啊！
【当前任务：参加一次裴少宇的家长会。（正在进行中）】
周五这天，施晓茗提前来到泽川中学，按照校门口的指引先是去阶梯会议室参加高二全年级的家长会议。
施晓茗在当学生的时候，她的家长会经常会和两个哥哥的家长会日子撞上。
如果是工作日，她爸妈也不会特意请假去开家长会，如果是非工作日，就看谁的家长会更重要一些，升学的家长会肯定是会去参加的，其余可去可不去的家长会，一般都是不去的。
只有对父母有所期待，才会失望。即便看到全班家长都来齐了，就她的家长没来，施晓茗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她会平淡地安慰自己：“是这样的，习惯就好。”
现在施晓茗坐在阶梯教室，以裴少宇的家长身份给他开家长会，有种奇怪的情绪在蔓延。
台上的校长还在讲话，讲完轮到年级级长。他们的发言十分冗长，也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消息，但是施晓茗听得很认真，尤其是当上一次考试年级前十的名字在大荧幕投屏出来的时候，看到年级第一是苏雨眠，年级第二是裴少宇，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掏出手机拍照，发给裴云生。
【钱从四面八方来：你儿子也太强了吧！年级前三耶！】
【裴云生：^_^】
施晓茗从裴云生的回复脑补出他笑起来的样子，又给他发消息。
【钱从四面八方来：我知道他成绩好，没想到他成绩这么好！我以前最多考个年级前一百，在重点班边缘，差点没滑出去。】
【裴云生：年级前一百，你也很棒，打败了好多人。】
【钱从四面八方来：那是当然啦！猫猫骄傲.jpg】
【裴云生：^_^】
除去关于成绩的内容，会议剩下的内容便是展望高三，大意就是让家长关注孩子的身心健康，监督孩子好好学习之类的话。
施晓茗隔壁位置的家长听到一半突然有个电话打来，他用手圈住听筒，低声说：“我在给女儿开家长会。知道了，今晚晚点去你那……”
说着说着，那个穿着条纹衬衫的中年男人就起身走了出去，他出去之后就没再进来。
年级的家长大会结束之后，施晓茗直接往裴少宇的教室走去。
教学楼的门口还有穿着志愿者小马甲的学生在给家长指引带路。施晓茗就用不着别人带路了，她都来了好几次了。
施晓茗才走到高二（1）班的教室门口，就看见裴少宇站在走廊往下看，不知道在找谁。
“找谁呢？”施晓茗凑近裴少宇，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他一起往下看。
裴少宇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身，见到她来了，心头悬着的大石落地。
“没找谁。”找她来着。
施晓茗指了指教室，“我要坐哪里？”
“我带你去。”裴少宇带她走向自己的位置。因为他个子比较高，坐前排容易挡住同学，于是他的位置被安排在了后面。
施晓茗走进教室，上次文艺晚会的时候她也来过教室，当时学生课桌上摆满了书籍，堆得极高，几乎都要挡住他们的人脸了，这回不同，课桌上的书籍都收了起来，只有几本摆在上面。
刚进门，有位家长数落自家孩子，“你看你，把书堆得这么高，能看见黑板吗？”
“哎呀，你别管我了。”小同学也是要面子的。
这位家长在孩子走了之后，没再念叨，而是坐了下来，自顾自地给孩子收拾东西。
裴少宇把施晓茗领到自己的位置。
和其他人课桌上摆满了书籍和试卷不同，裴少宇的桌上很空，只摆了一个写着他自己名字的牌子，方便家长过来找位置好认。
施晓茗在他的座位上坐下，发现他的椅子和桌子都特别高，侧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可调节高度的桌椅，被他调到最适合他的高度。
“哇，有点重回高中校园的感觉了。”施晓茗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挺直腰杆，看向正前方的黑板，那种熟悉的校园青春感扑面而来。
裴少宇见她现在一脸“乖学生”的样子，很难想象她以前当高中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她穿着高跟鞋抢手机，带动全校跑马拉松开始，裴少宇就觉得“乖学生”这三个字是和她绝缘了。
施晓茗：“手痒，想做卷子了。”
裴少宇顺着她意，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卷子，摊平放在桌面上。
施晓茗看了一眼卷子，“物理啊？没事了，我帮你放回去。”
她讪讪地把卷子叠好，正要塞回抽屉，就从抽屉里掉出了什么东西。
光洁的地面上，安静地躺着掉出来的信封。
施晓茗和裴少宇的视线同时落在信封上，后者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施晓茗注意到裴少宇的表情，心里猜测，该不会是情书吧？那她装作没看见好了。
裴少宇咳嗽了一声，把信封捡了起来，塞进抽屉里。
“之前老师让我们给家长写一封信，我随便写了一些，到时候老师让你看信，你就……看的时间长一点。”
喔，原来是写给家长的信。施晓茗记得她以前开家长会也有这种煽情环节，因为知道没人会来，所以她压根没写。
施晓茗很少见裴少宇露出这样羞涩的表情，难道信里面写了什么煽情的话？没想到这孩子还挺感性的。
她忍住了没有当场拆开看信，而是等到班级家长会开始，班主任说抽屉里有孩子写给家长的信，她这才看了一眼站在走廊外面和许炎皓一起往楼下看风景的裴少宇，拆开信封看信。
信封上写着：裴少宇家长收。
施晓茗拿出手机，拍开箱，不对，开信小视频，打算发给另外一位没有到场的裴少宇家长。
施晓茗架好手机，拆信。
从信封里拿出用作文纸写的信。
【致家长的一封信：谢谢你来开我的家长会。】
施晓茗抿着唇笑，这孩子，跟她还客气什么？
她继续往下看。
【再次谢谢你来开我的家长会。】
施晓茗：知道你很感谢了。
【再再次谢谢……】
这句话一直重复到作文纸的800字节点结束。
施晓茗感觉自己都认识“谢”这个字了。
敢情他脸红不是害羞，是羞愧！
煽情，高中生不可能煽情！煽情不了一点！
施晓茗把小视频发给裴云生，后面附上揉眼睛哭哭的表情包。
【裴云生：啊……这封信，他初二的时候我也收到过。】
【钱从四面八方来：我还以为是要跟我煽情的信，害得我莫名其妙期待了一下。】
【裴云生：情书？】
【裴云生：那应该是我来写。】
施晓茗的心跳漏了一拍，抿着唇压住上扬的嘴角。
【钱从四面八方来：好啊，给我看看。】
上方的备注切换数次“对方正在输入”，最后直到家长会结束，裴云生也没有再发来消息。
施晓茗想着以裴云生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写什么情书，要是他写不出来，难道以后就不聊天了吗？
先放过他好了。她正要发消息给他，告诉他不用写了。
课桌旁边落下一道阴影，施晓茗还以为是裴少宇，下意识翻转手机屏幕，抬头却看到裴少宇和许炎皓从教室前门走进来。
那旁边的是谁？
施晓茗转头看向身旁的人——笔挺的深灰色西裤，垂下的左手骨节分明，无名指指根戴着和她同款的婚戒。
视线上移，四目相对。
那双熟悉的深邃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在他出现的这一刻，千言万语都化为了心脏震动的回响。
裴云生站在课桌旁边，眼里徜徉着笑意，对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情书，在这里。”
第 57 章
从家长会回来之后, 施晓茗就完成了人设任务，获得了随机人设骰子x1。
与此同时，施晓茗在家长会上, 班主任的口中得知明天周六就是女主苏雨眠的重要考试, 为了这场考试, 苏雨眠和其他两位同学周五就请假回家了。
【剧情任务：帮助苏雨眠顺利参加考试。】
【当前进度：20%（已知考试时间）】
【任务奖励：获得随机人设骰子x1，催眠buff（冷却时间：7天）】
其他buff都没有任何冷却时间, 但这个buff却格外特殊。
【催眠buff：开启后, 在这1小时内，无论您说什么，别人都会相信您。】
施晓茗瞪大了眼睛，这么好用的buff，为什么以前没有？
“因为我升级啦！现在获得的buff都是辅助您完成任务的特殊buff。”系统的语气多了几分自豪。
施晓茗摸了摸下巴, 突然想到一点, “如果我开启这个buff, 是不是可以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 随便介绍我叫什么名字？毕竟这是在‘催眠’别人嘛。”
系统面板亮起了明亮的感叹号，也在惊叹宿主的聪明。
施晓茗点开自己的背包, 里面躺着一枚随即人设骰子。
这回她倒是不执著于非要抽到自己的本名了，毕竟抽到本名的概率太小，如果能抽到一个帮助她完成这次剧情任务的人设也不错。
施晓茗闭上双眼，做了个深呼吸，不像先前第一次抽取人设的时候那样郑重, 随意地点下了抽取键。
骰盅晃动，过场动画闪过——开盖！
熟悉的白光闪过, 施晓茗的面前出现7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街头霸王一打三】
这个名字的出现，让施晓茗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和两个哥哥去游戏厅打游戏。
那是过年的时候, 她刚拿到压岁钱，哥哥们就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去游戏厅玩。
大哥是这么说的：“输的人负责买下一局的游戏币。我是你哥，这一局我先给游戏币。”
年幼无知的施晓茗人菜又爱玩，输一下午，就承包了哥哥们一整个下午的游戏币。
气得施晓茗改掉了她的网名。
本来应该是“一打二”的，但施晓茗回去越想越气，想连着那个愚蠢的自己一起打，于是她幻想自己是游戏机里的街头霸王，从游戏机里跳出来把游戏机前的三个小孩吊起来打。
现在回想起来，幼稚又好笑。
施晓茗点开这个人设，便看见它自带的buff。
【功夫buff：您骨骼惊奇，必是练武奇才！所有武术门派都难不倒您！（完成任务后获得该buff）】
系统介绍道：“获得这个buff之后，宿主您的身体素质就会得到质的提升，就算您穿到武侠小说里，也是万里挑一的武学奇才！是好东西。”
施晓茗现在的身体素质确实不太行，毕竟她经常不出门，也不爱运动，手无缚鸡之力，要不是最近饮食调整过来了，稍微有点肉了，恐怕风大一点都能把她吹走。
人设任务的窗口弹出。
【功夫：接下任务后，入睡时自动进入功夫学习课程。请在学习完功夫后，做一次“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的好人好事，并把暴徒（坏人）扭送到官府（派出所）吧！】
这不是巧了吗？施晓茗的剧情任务正是要帮助苏雨眠顺利参加考试，这回她不用担心自己如何打得过那些欺负苏雨眠的混混了。
次日，裴少宇起得比平时要早很多。
今天是苏雨眠参加考试的日子，昨晚她在学习小组的群聊里说起她租的是考点附近的旅馆，感觉有些不太安全，晚上吃完饭回来总觉得有人在跟踪她，裴少宇打算早点过去，送她去考点。
毕竟……他们是一个学习小组的，他有义务保护组员的安全。
裴少宇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想到时候见到苏雨眠时的借口。
“早。”他的对面坐下一个人。
施晓茗拿起桌上的黄油刀，准备给她的面包抹上黄油和果酱。
裴少宇疑惑地看着她：“早？你是没睡，还是刚醒？”
他也从佣人口中知道施晓茗的作息不太正常，这外面天还没亮，她就出现在了这里，裴少宇猜测她是没睡。
“刚醒……”施晓茗打了个呵欠，整个人看起来不在状态，眼睛都是眯着的。
裴少宇不太相信她是刚醒，“要是还困就回去睡吧。”
正要收回视线专心吃早餐，他就看见对面的人闭着眼睛，准确无比地找到了面前摆放着的黄油，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刀光闪过他的眼睛，切下一片黄油，抹在面包上，动作行云流水。
紧接着，黄油刀又在她的指尖旋转，修长纤细的手指抵住刀柄，止住了它的旋转，刀尖插进面前的红色果酱，将果酱抹在了面包表面，利落又干脆。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她的眼睛还是闭着的，像是在梦游，左手往旁边一搭，就摸到了干净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去刀面上沾染的果酱，就像是一位办完事的杀手，安心地擦掉武器沾染的血迹。
裴少宇愣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施晓茗没再听到对面的动静，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睛，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没有一点睡意，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和锐利。
“怎么了？”她手里拿着那把干净的黄油刀。
裴少宇立刻低下头，安静地吃自己的早餐。
施晓茗奇怪地歪了歪脑袋，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吃自己的早餐。
“我吃饱了，请慢用。”裴少宇轻手轻脚地站起身，生怕惊动到“梦游”中的她。
没错，她一定是在梦游，否则怎么会突然变得像个武林高手一样？和她平时懒洋洋的样子完全不同！
施晓茗的视线追随着裴少宇的方向，也没忘停下吃早餐。
这小子起这么早，该不会和她的目的地是同一个吧？
施晓茗吃饱喝足之后，才准备出门。
她肯定不能用裴家的车出门，这样很容易暴露行踪，所以施晓茗租了一辆摩托车，轻便、快捷，就算遇到早高峰都不用害怕堵在路上。
施晓茗任由早晨的凉风吹在她的身上，凉飕飕的，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
“宿主，您忘记换睡衣了。”系统提醒道。
施晓茗看见从别人车窗映照出来的自己——一身白色丝绸衬衫睡衣，头上戴着完全遮盖住自己脸部的黑色头盔，坐在摩托车上疾驰。
“……你不明白，这是睡衣风。”施晓茗嘴硬。
导航将她导到了苏雨眠所住旅馆的附近，施晓茗停下车子，观察周围的地形。
这间旅馆是距离考点最近也最便宜的小旅馆，周围的巷子都很窄，路也是坑坑洼洼填不平的，楼上还时不时往下滴水，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小城镇。
此时天蒙蒙亮，施晓茗隔着巷子往旅馆门口看去，就见坐在自行车上，单脚撑地的裴少宇。
他虽然比施晓茗出来早，但自行车没有摩托车快，到的晚了一些，正低头用手机给人发信息。
施晓茗停下摩托车，以免声音太大，打草惊蛇，自己步行去寻找附近的混混，打算在他们出现之前，先解决了他们——艺高人胆大。
在小说里，苏雨眠对于高二错过考试一事有很详尽的回忆，地点就是在这间旅馆附近，她还记得打伤了裴少宇，掏出刀子的混混，那人额头有一个像是被烟头烫过的疤。
“她爸妈也真放心让她一个小孩自己住这边，自己去参加考试。”施晓茗忍不住跟系统吐槽。
系统：“她妈妈怀疑她爸爸出轨，她爸爸怀疑苏雨眠不是他亲生女儿，两人现在都不想看见她，就用她考试为借口，把苏雨眠支出去谈离婚的事情。”
施晓茗叹息一声，余光似乎瞥到了有人走动的身影。
她在拐角处停了下来，借着幽暗的光线，看见其中有个人的脑门上印着烫疤，确认是小说里那群人。
躲在巷子里的社会青年们正聚集在一起数钱。
“就一个小丫头，用得着我们这么多人吗？呵——还要这么早起，困死了。”
“他娘的，高中生考试都起这么早吗？”
“别抱怨了，这还只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三万呢！”
“啧，那娘们也真想得出来，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要搞人家的女儿。”
“只是给点教训那丫头，敲打敲打她妈，让她妈识相点早些离婚。”
……
施晓茗从他们的对话大致猜测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就知道这些混混不可能是随机作案，毕竟谁会大清早地收保护费？收保护费也要起早贪黑，这么努力的话也就不会当无业游民了。
“出来了出来了，她旁边怎么还有一个男生？”
“这得加钱。”
“加不加到时再说，先把人搞定。”
裴少宇这边才载上苏雨眠，准备带她去考点，前面就突然冲出来一群混混，围住了他们两人，来者不善的样子，还有人掏出了匕首。
苏雨眠紧紧攥住了前面裴少宇的衣服，从他的身上汲取到一些勇气，镇定下来，对着混混们扬声道：“我们只是学生，没有钱。”
“我们知道你没有钱，我们也不求财，就是替人教训教训你。”烫疤青年按住了裴少宇的车头，“你小子算无辜路人，可以走了，把这丫头留下。”
没加钱的不干。
裴少宇冷哼一声，直接攥握住青年的手腕，力气大到几乎要捏碎，迫使对方松开了他的自行车。
烫疤青年吃痛地叫了起来，“还愣着做什么！给我上！”
其他混混一拥而上，有的去抱坐在后座的苏雨眠，有的去揍前头的裴少宇。
自行车被他们扔在地上，你一脚我一脚地踩踏。
裴少宇也不是好惹的，为了不让别人靠近苏雨眠，挨了好几下拳头。
就在这时，聒噪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疾驰的摩托一下子冲散了正在打架的队伍。
众人将视线投向坐在摩托车上，那个穿着白色睡衣，戴着头盔的女人，不约而同地想——这是什么装扮？
只有被混混按趴在地上的裴少宇从她的睡衣认出了对方。
“你来做什么？快走！”裴少宇根本不认为施晓茗能够对抗得了这十来号人。
然而，几分钟之后，警车抵达，看到的却是十来号倒在地上嗷嗷直叫的混混青年们。
“我们接到报案，这里有人寻衅滋事。”警察说。
地上的烫疤青年指着站立在摩托车旁边的睡衣女人，“是她，快把她抓起来！呜呜呜，我的手，骨折了！”
施晓茗淡定地走向警察，身后跟着两个小尾巴——裴少宇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她，苏雨眠一脸崇拜地偷瞄她。
“我是见义勇为，我有视频为证，这十几个人欺负小朋友。”施晓茗取下头盔，露出那张漂亮的脸蛋，将身后的苏雨眠拉到面前，“这位小朋友等会儿还有考试，能麻烦警察同志去派出所的时候顺路送她去考场吗？”
还得是警察靠谱。
苏雨眠顺利在开考前抵达考场。
其他人，包括施晓茗和裴少宇都被带到了派出所，和那群嗷嗷直叫的混混一起。
混混们一看见施晓茗就破口大骂。
施晓茗只做了一个动作，她对他们握住拳头，然后把拳头握得喀拉作响，仿佛要把他们的头盖骨捏碎。
一想到她下的狠手，她的力气大到能一拳砸碎水泥地板，混混们突然安静如鸡。
“你们应该庆幸这世界上还有法律，而我是个遵纪守法的人。”施晓茗路过他们的时候，语气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阴恻恻地看着他们。
混混们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脖子缩了起来，警惕地盯着施晓茗。
裴少宇从小房间里出来，便看见走廊那些团缩起来的混混青年们，疑惑他们怎么了。
这时，裴少宇听到他爸的声音。
“你们没事吧？我带了医生和律师过来。别怕，没事的。”裴云生一早就收到了消息，匆匆从家里赶过来，看到施晓茗安然无恙的时候，心头大石才落了下来。
裴云生扶住施晓茗的肩膀，低头查看她有没有哪里受伤，弯腰替她拍了拍睡裤蹭到的灰尘。
施晓茗伸手摸了摸裴云生微乱的头发，看见他眼里的红血丝，想起他昨晚凌晨还有个跨国会议，本来就没怎么休息好，又担心他知道自己干的事情会胡思乱想，于是打算先装可怜。
她柔弱无骨地靠在裴云生的怀里，拍了拍心口，像是惊魂未定的样子，用软绵绵的语气说：“我没事啦，就是被吓到了。十几个混混围过来，他们手里还有刀子，一拳一个小朋友，吓死人了！还好警察同志及时赶到，保护了我和少宇。”
被一拳一个小朋友的混混们：？
目睹她一拳一个小混混的裴少宇：9，因为6翻了。
第 58 章
有裴云生在, 又有施晓茗的视频作证，这件事并不算什么大事，后续那些混混要怎么掰扯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施晓茗跟在裴云生身后走出派出所。
一个身着条纹衬衫的中年男人挽着一个女人从她身边经过。施晓茗感觉他有几分面熟, 转头看过去, 余光瞄到身后的裴少宇也在看着那个中年男人。
“怎么了？”施晓茗问。
“他……好像是苏雨眠的爸爸。”裴少宇高一也和苏雨眠同班, 在家长会的时候见过她爸。
施晓茗反应过来，昨天去参加家长会, 在阶梯会议室里面, 坐在她身旁的那位家长接了个电话就再没回来过了，好像就是他，怪不得觉得那人面熟。
裴少宇皱着眉头，像是说服别人，也像是说服自己, 轻轻摇了摇头, 说：“可能是我认错了。”
施晓茗正想说些什么, 一件黑色外套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外套上还残留着裴云生的体温和气息。
她抬头看向裴云生。
裴云生牵住她微凉的手，温热的掌心完全包裹住她的手, 说：“回家再说。”
大早上的风还是挺冷的，况且在派出所门口确实不适合谈话。
在回去的路上，施晓茗以为裴云生会问她些什么，但他上了车之后，只是牵住她的手, 什么也没问，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好在裴少宇在另外一辆车上, 施晓茗可以趁这段时间想好一个合理的解释，跟他们说明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其实真要细究起来, 她没法解释这么多。估计裴少宇也会回过味，发现她在跟踪他。不管她出于什么理由跟踪他，都触犯了他的隐私。
施晓茗犹豫要不要继续撒谎，但是下车的时候，见到裴云生疲惫的眼神，心情变得复杂。
“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施晓茗牵着裴云生的手，顺势挽上他的手臂，身体自然地朝他靠近。
裴云生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沙哑，“不麻烦。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见义勇为，不用道歉。”
从后面那辆车子下来的裴少宇看着他俩，快步走到施晓茗的身旁。
“今天你怎么会在那里？”
施晓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边的裴云生，下意识攥紧了裴云生的手。
裴云生：“如果不想说的话，就不说了。”
裴少宇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有些事情不是非要弄明白不可。”裴云生扫了一眼裴少宇，后者闭上嘴，没说话，只是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施晓茗。
施晓茗为了逃避裴少宇的古怪眼神，率先躲回了房间。
这件事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毕竟闹到了派出所，裴少宇还是得给裴云生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
书房内，阳光被玻璃窗分割成数块，落在房内的地毯上。
“……爸你知道她有多厉害吗？她一个人就能赤手空拳打倒十几个人！”裴少宇在面对裴云生的时候，没什么顾忌，长大了一点，但没完全长大，心里想的全摆在明面上。
裴云生听到他夸施晓茗厉害，赤手空拳打倒十几个人的时候，扬了扬眉，似乎有些讶异。
他完全看不出来，毕竟上回和她一起出去晨跑的时候，她的体力不行，跑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了。
难道……她是装的虚弱，企图偷懒？这很像她的风格。
裴云生背对着裴少宇，站在书房的玻璃窗前，任由暖阳照在他的身上，从书房眺望远处的人工湖。
她懒得去晨跑，那天还提出陪他跑步，看来她真的很喜欢他，为了多和他共同相处，她竟这样努力克服她的懒惰。裴云生暗忖。
“她有这个本事，之前为什么不表现出来呢？”裴少宇有些纳闷，他还以为她很弱。
裴云生联想到施晓茗回清家之前的经历，很快就有了答案，轻轻叹息一声。
“或许是她以前在孤儿院的日子过得太苦了，打架会让她回想起那段日子吧。”
裴少宇看向他爸的背影，结合早上施晓茗那套行云流水的功夫，三两拨千金，捶穿水泥地板的力度，她本人却毫发无损，总觉得好像这个解释有些说不通。
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从哪里学会的功夫呢？总不能是遇到世外高人，非要教她武功吧？那就只能是从打架实战学会的了。
裴少宇忍不住同情施晓茗，看来她以前过得确实不太好，还会被人欺负，学会打架才能生存，现在她这么虚弱，说不定是故意麻痹自己，让她别再回想起那段被欺凌的日子。
“可是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难道她跟踪我了？”裴少宇怎么也不相信施晓茗是路过，唯一能够解释的答案就是她跟踪他。
裴云生转过身，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我听赵叔说，你今天特别反常，天还没亮就骑着自行车出门了，而且你什么也没带，赵叔问起来你还支支吾吾的。或许是你清阿姨发现了你的反常，出于担心你，才跟踪你。”
是了。
裴少宇是他的儿子，要是裴少宇出事了，他也会难过，所以她才会这样关心裴少宇，是爱屋及乌啊。裴云生想。
裴少宇闻言，一开始他心里还因为被施晓茗跟踪而不高兴，但是一想到她跟踪他的出发点是担心他，心情五味杂陈。
这还是除了裴云生以外，第一个如此关心他的“长辈”。
如果不是他和苏雨眠遇到危险，她估计也不会出现吧。而且他这一路上都没有发现有人跟在他后面，说不定她为了不被他发现，一直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也是辛苦她了。
“她也是第一次当别人的后妈，如果有哪里做得不好的，你跟她沟通。以她的性格，她会听进去的。”裴云生拍了拍裴少宇的肩膀，鼓励他去跟施晓茗说开这件事。
裴少宇和裴云生聊完之后，又主动敲响了主卧的房门。
施晓茗本来还在清点自己任务完成后获得的奖励，突然听见敲门声，停下了准备摇骰子的动作，走去开门。
主卧门口，裴少宇想好了说辞，做了个深呼吸，等待她开门。
施晓茗拉开房门，一见是裴少宇，心里就开始打鼓了。
她还欠裴少宇一个解释。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裴少宇一开口就是道谢。
施晓茗还以为他要找她兴师问罪，他这么一说，反倒是她不好意思起来。
“谢什么？我们的关系就不用说谢谢了。”施晓茗挠了挠脸，实在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场面，“而且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今天我是故意跟踪你的。”
“我知道。”裴少宇见她愿意主动提起这件事，反而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
“你是担心我才跟踪我的。之前我没有报备行踪的习惯，都是回来才告诉我爸我去了哪里，我下次出门会记得和你说的，你不用再跟踪我了。”
裴少宇也进行了反思，还和朋友们聊过，发现原来他们出门都有和妈妈报备的习惯，也难怪她会担心他了。
可能……妈妈都是这样的。
施晓茗没想到裴少宇竟然如此善解人意，连借口都给她想好了。
她看着裴少宇那双真诚又清澈的眼眸，良心有点痛，但是没关系，她本就是为了拯救这个小说世界而来，现在结果是好的，也算差强人意。
重新回到主卧，施晓茗打开系统面板。
完成了这个重要的剧情任务之后，她在这个小说世界的存在感已经达到了50%，主要是来自于主角苏雨眠和裴少宇的好感。
“马克思说，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系统跟施晓茗分析，“除了跟主角有联系，您也可以和其他角色发展关系，增强您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感。”
施晓茗忍不住吐槽：“系统，你升级之后越来越不像一个系统了，居然都会讲哲学了。”
系统确实越来越人性化了，它在陪伴施晓茗拯救世界的同时，也在学习和观察人类。
“这样不好吗？”
施晓茗抱着枕头，盘腿坐在床上，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也不是不好，就是没那么好。有的时候不聪明，反而是聪明。人类最大的智慧就是大智若愚。”
系统原本以为它已经开始理解人类了，现在又不理解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别想啦，你只是个系统宝宝，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呢。”施晓茗见它没有答复，笑着说。
系统又恢复回原来的模样，像是邀功一般，说：“宿主您看看您的身体素质，是不是提高了很多？”
获得了功夫buff之后，施晓茗感觉自己的身体非常轻盈，不像以前好像总是背着一个重壳，而且撩起衣服，还能看到自己腹部的马甲线。
曾经的她天天练仰卧起坐都没有什么用，顶多是保持腹部平坦，没有小肚子，现在居然有马甲线了！
施晓茗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马甲线，双眼放光。
她都馋自己的身子！
除了马甲线之外，她的形体也有了一些轻微的改变，虽然肉眼看不太出来，但整体看上去，比以前要精神得多，整个人充满了朝气。
原来她身体好，状态好的时候，这样美丽。
施晓茗双手撑在洗手台上，靠近镜子，欣赏自己的美貌。
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施晓茗拿起手机，屏幕弹出的消息来自于刚从她黑名单里放出来的清思远。
【清思远：。】
他发个句号是什么意思？施晓茗没看懂。
【清思远：！！！】
【清思远：你终于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我周三的订婚宴，你会来的吧？先别拒绝我。你回清家一趟，我这边收拾出了一些东西，是你爸妈和爷爷留给你的东西。（照片）】
照片是一幅陈旧的合照。
施晓茗点开大图，看清照片里的一家三口，呼吸停顿。
照片里抱着孩子的女人非常眼熟。
和施晓茗的妈妈长得很像，但也不像。在施晓茗的记忆里，妈妈忙着工作，忙着带孩子做家务，早已经被岁月蹉跎得看不出原本的美貌，而照片里的女人美丽又年轻。
施晓茗定了定心神，想着或许就跟她身份证没什么变化是一样的，这张照片也是系统捏造的。
【清思远：这里还有当年大师给你取名时的名签。】
他又发来了一张照片。
名签竖立在签筒里。
最显眼的那支名签就是“清纯小妈火辣辣”，次之便是“AAA换锁匠老王”、“街头霸王一打三”，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名字，全是施晓茗用过的网名。
看来这个签筒就是她抽取人设的“卡池”了。
放大签筒的照片，她在角落里看到了熟悉的三个字。
【施晓茗】
第 59 章
清思远所说的“清家”指的是清爷爷发迹之后住的地方, 是一幢环山别墅，并不在泽川市，而是在泽川市东边的翠州岛。
清爷爷的这幢环山别墅对于翠州岛来说, 也算是一道风景线了。
清致集团入驻翠州岛之后, 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 当地回馈清致集团，也给了清致很多便利, 清致集团抓住这个机会, 帮助翠州岛发展旅游业，现在岛上的酒店有三分之二都是清致集团旗下的。
在施晓茗的“父母”出事之前，他们一家三口都住在翠州岛的这幢环山别墅里，后来施晓茗的“父母”出事之后，清爷爷就从翠州岛搬出去了, 像是怕自己触景生情。
这幢环山别墅的意义不仅仅只是住所, 它代表着谁入住, 谁就是清致集团的掌权人。
在清爷爷过世之后, 清思远想要搬进环山别墅，但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现在他要订婚，就算是成家了，正好是一个搬进别墅的好时机。
邀请施晓茗回来，也在清思远的计划之中，毕竟论起血缘关系, 她才是清爷爷的亲孙女。
而且他的订婚宴，如果清爷爷的亲孙女不到场, 难免会让有心人多想，在这里做文章。清思远打定主意, 如果施晓茗不回来，他就算是绑，也要把人绑过来。
好在事情还没走到需要他强行把人绑过来的地步，施晓茗答应了清思远，会回清家一趟。
这次清思远的订婚宴备受关注，毕竟他是清致集团的继承人，而且又是施晓茗的便宜大哥，也没人会觉得她会落他面子，不去参加他的订婚宴，外界都猜测神秘的清大小姐会在这次订婚宴上出现。
于是施晓茗平静的咸鱼日子被打破了。
【裴姑姑：侄媳，我让裁缝给你做了几身旗袍，回头我给你送去，看看合不合适，再让裁缝给你改。】
施晓茗是小辈，哪好意思让长辈给她送衣服？于是只能承裴明珠的情，去老宅试穿衣服，让裁缝记下她的尺寸，好改合身一些。
这天是工作日，裴云生知道她要回老宅，本想陪她一起去，但是被施晓茗拒绝了。
“我又不是小孩，你今天有工作，还陪着我回老宅，这让别人看见怎么想我？”施晓茗也是要面子的。
她掐着嗓子，学习那些说酸话的人的腔调：“哎哟~多大人了，去哪里都还要老公陪着啊？这么粘人，不如把他栓裤腰带上？”
裴云生竟没想到施晓茗还有这样的学习天赋，被她逗笑，俯身亲吻她张张合合的樱桃嘴，将她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粘人的是我。”裴云生说。
施晓茗拿着手机，还在回复信息，被他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地偏过脸，捂住他的唇，小声道：“别闹我了。”
“刚才那个称呼，再喊一次？”裴云生捉住她的手，眼底幽暗，目光紧锁着她。
施晓茗在裴云生灼热的视线下，耳朵都烧起来了，用枕头堵住他的进攻，趁着他没反应过来，立刻转身跑回主卧。
其实她一个人回老宅也没什么，老宅平时也不会像家宴那样人这么齐。
而且对她最不友善的贺余惜也不住老宅，剩余常住在老宅的也就只有裴云生的父母，裴明珠和她儿子。
施晓茗来老宅试衣服这天，裴云生的妈妈郦敏也在。
郦敏还是和施晓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一样，穿着宽松的新中式套装裙，盘起长发，素净一双手，坐在旁边喝茶，笑眯眯地看着施晓茗换衣服，由着老裁缝给她记录下她的身材尺寸。
裴明珠就坐在郦敏旁边，不住称赞施晓茗，“这料子和颜色，还是得小姑娘穿才好看。”
她站起身，拉住施晓茗的手，让她在原地转了一圈。
施晓茗被她瞧得都不好意思了。
裴明珠从旁边取过一支发簪，顺手帮施晓茗把长发盘了起来。
白皙修长的脖颈被旗袍的短领束缚，旗袍腰部的尺寸稍微宽松了一些，裁缝用别针在施晓茗的后腰，掐出纤细的腰线。
施晓茗穿着这身旗袍站在镜子前，莫名拘谨，跟裁缝低声说：“这领口可以改一下吗？有点喘不过气。”
坐在位置上的郦敏听到这句熟悉的话，笑容僵在了脸上，垂眸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
裴明珠敏锐地察觉到好友的情绪转变，想借着今天，干脆也跟施晓茗说开，反正以后她也是要知道的。
“看到侄媳妇穿这身旗袍，我就想起了阿月。”裴明珠说。
阿月？施晓茗看向裴明珠，眼神略带疑惑。
“云生和你说过吗？少宇的妈妈。”
施晓茗点点头。
茶杯磕在桌面上。
说话的两人同时看向茶几旁边的郦敏。
郦敏又倒了一杯茶，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只是笑容浅淡了一些，说：“既然觉得领口紧，就换回原来的衣服，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施晓茗乖巧地去隔壁房间换了衣服，进来的时候裁缝刚收拾好东西出去，对她点了点头。
茶室里的两人已经聊上了。
“……见月的性格不像大哥，像你。”
“你是说她水性杨花的样子像我，还是说她抛弃孩子的样子像我？”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女儿的？”
“呵，她可不承认她是我的女儿，现在她也不姓裴了，如她所愿。”
施晓茗敲了敲门，提醒她们两人，以免聊到一些她不该听的话题。
两人压根没有在意施晓茗在场。
裴明珠还对着施晓茗招了招手，示意她坐过来，把桌上的茶点移到她的面前，给她倒了杯茶。
“当年的事情，云生和你说过吗？”裴明珠问。
施晓茗的吃瓜雷达响动，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捧着茶杯摇了摇头，“没说得很详细，只说少宇是他姐姐的亲生儿子。”
裴明珠瞧了郦敏一眼，开始在她儿媳妇面前，揭好友的老底。
“是这样的。见月是我哥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裴家这一代的第一个孩子，我们都想着把她培养成裴家下一代的继承人，以后她的夫婿只要入赘裴家就好……”
郦敏的教育方式就是郦父教育她的方式。
年轻时候的郦敏严厉且控制欲极强，而且在贺余惜出现之后，郦敏对待裴见月的教育越发苛刻。
不管裴见月做什么，都要是最优秀的第一名，绝不能被任何人超过。
当时裴明珠结婚了，并没有和他们住在一起，只是偶尔来探访好友的时候，看见跪在家门口的裴见月，才知道她会被罚跪是因为成绩没考好，老师说裴见月上课打瞌睡，开小差。
裴明珠作为家里的小女儿，极为受宠，但也见过她爸狠狠揍不成材的大哥，藤条都打断了好几根。她虽然心疼侄女，却也没有多嘴插手别人的家教。
听到这里，施晓茗喝空了杯里的茶，放下茶杯的时候，手抖了一下。
这些都已经是很多年前的往事了。
郦敏听裴明珠说起，感觉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施晓茗开了个地狱笑话：“还好我爸妈已经不在了。不然就我读书那会儿的成绩，恐怕家里的地板砖都要被我跪裂开。”
郦敏：“你这孩子倒是幽默。”
施晓茗讪笑。
“见月很聪明，一教就会，一学就懂。如果她是个笨孩子，我也就不会对她期望这样高了。她出生在裴家，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我只是在教她如何把控住自己的欲望，做一个自律的人。”郦敏时至今日也并不觉得自己的教育有错。
裴明珠唏嘘：“见月是好孩子，她会变成今天的样子，都是外面那些男人引诱了她。”
说到这里，裴明珠的表情气愤，那双细眉也皱了起来，“丰家的男人一个个长得跟狐狸精似的。就算是看起来风度翩翩的丰靖明也是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恶心！”
裴明珠克制住在小辈面前骂脏话的冲动，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砸向桌面。
郦敏冷笑，“丰？疯子的疯还差不多。一家子乱七八糟的，呵呵。”
她们说得语焉不详，施晓茗却隐约感觉自己吃到了一口大瓜，弱弱地询问：“丰家到底是什么人啊？”
裴明珠平复心情，冷静下来后，语气慎重：“你很快就会碰到丰家的人了。你哥的未婚妻慕容佩，是丰家的养女。”
施晓茗的面前一闪而过那张人物关系图，系统提醒她有新人物更新了。
回景山名墅之后，施晓茗查看了更新的人物关系图，今天裴明珠她们提到的“丰靖明”和“慕容佩”都在这张图上。
丰靖明和裴见月、裴少宇之间都有连线，只不过关系却是一个问号。
施晓茗琢磨着，难不成丰靖明是裴少宇的生父？
晚上，施晓茗去找裴云生。
“清思远的订婚宴在周五，我周四回清家，住一天晚上，次日参加完他的订婚宴，然后回泽川市。
“你觉得怎么样？”施晓茗双手搭着沙发靠背，低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用平板看财报的裴云生。
她垂落的长发轻轻碰着裴云生的肩膀。
“好。”裴云生不假思索地答应她。
施晓茗没想到他应得这样快，补充道：“你不查一下那天你的行程吗？如果你忙的话，我就自己回清家，你周五的时候再来清家接我，和我一起出席他的订婚宴。”
“这几天都不忙。”裴云生放下平板，抬头看向她，“倒是你。我听林助说，你找他要了可能会出席清思远订婚宴的宾客名单，还问了他清思远的未婚妻是什么人。”
林助理是裴云生身边的人，负责他生活上的事情，之前跟施晓茗对接裴少宇学校发生的事情，也是这位林助理。有时候施晓茗想去的餐厅订不到位置，林助理还能发挥他的人脉关系，帮她订到位置。
在施晓茗这里，这位林助理就相当于总裁文里的万能助理。不管她问什么，都能从林助理口中得到答案。
当然，不管她问什么，林助理也会告诉裴云生。
施晓茗缠绕着指尖的长发，嘟囔道：“我想提前了解一下那些人，以免到时候见面了叫不出对方的称呼，多没礼貌啊。而且也不是人人都和你家那群老狐狸一样，都愿意给我面子，哄着小辈。”
这是施晓茗第一次参加这种社交场合，难免会忐忑。
裴云生意外她的用心，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想知道谁，问我就好。”
施晓茗就等他这句话了。
她直起腰，绕过沙发，坐在了裴云生的身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裴云生翻出她和江遇年的聊天记录。
“清思远的订婚宴，很多人都会来。江遇年给我发消息，让我小心丰家的人。这个丰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施晓茗没说是今天去了老宅吃到的瓜。
裴云生随着她的动作，看向她的手机屏幕，见她给江遇年的备注是老老实实的“江遇年”，而不是她之前叫的“遇年哥”，满意了。
他平静地说：“丰家啊……”
施晓茗被他吊起了胃口，听见他语气古怪。
“应该算是我姐的‘后宫’吧。”
第 60 章
丰家风头最盛的那段日子, 掌权人就是打个喷嚏，都会惹得新闻版面震动。当年丰老爷子葬礼，出席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佬, 随便一张照片都是新闻头版头条, 由此可见丰家的地位。
不过丰家现在已经转移到海外发展, 施晓茗在网上冲浪，很少听说丰家, 即便他们家族出了个影帝丰哲。现在想来, 大概是家世背景过于深厚，也没人敢挖。
裴云生的那句“后宫”，是裴见月的原话。
从长辈的角度来看，裴见月是一个被丰家人引诱堕落的无知少女，但从裴云生的叙述来看, 裴见月并没有这样简单。
当年郦敏为了她的“捧杀”计划, 对贺余惜极好, 听之任之, 予取予求，而对待裴见月则正好相反, 简直是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外一个极端。
在这样的对比下，小时候的裴见月不恨才奇怪。
裴见月不理解为什么那个和她妈毫无血缘关系的贺余惜能得到所有人的宠爱，像个废物一样轻松地活着，自己每天却要学这么多东西，压力大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就连罚跪都要挺直腰板背诵法文单词——据裴云生所说，她第二次罚跪用上了他在家政课缝制的护膝。
“你还会做这个？！”施晓茗忍不住打岔, 惊讶极了。
裴云生扬了扬眉，指尖划过她的掌心, 挠得她心痒，轻声说：“我会的东西挺多，你想知道吗？”
施晓茗一把攥住裴云生的手指，不给他作乱，让他继续讲下去。
那是在裴见月十六岁的暑假，她在国外的庄园学习打马球，正巧裴父的友人来访。裴见月第一次停下了她紧张的课程安排，在父母的嘱托下，带着父亲的友人游玩这个小镇。
这位友人就是丰靖明，丰家这一代的掌权人，年纪大到可以当裴见月的父亲。
在丰靖明的身边，裴见月见到代表着“权威”的父母对他无比客气，近乎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仿佛对方是一头猛兽，稍不注意就会被叼下一口肉，但他们为了利益，又不得不与虎为谋，只能忍气吞声。
当时裴云生正在庄园的琴房练习小提琴，裴见月坐在他对面的书桌提前学习高中三年的课程。
丰靖明就这么出现在琴房门口，对着小姑娘晃了晃指尖的豪车钥匙，笑着说：“阿月今天还想去哪里玩？”
一见到他出现，裴见月就高兴得像只小蝴蝶。
裴见月借着丰靖明的势，几乎天天逃课，度过了她人生中最自由快乐的假期。
对于年少的她来说，丰靖明就是打开裴家这个压抑又痛苦的牢笼的钥匙。
他代表着自由。
在暑假结束之后，裴见月要回国了。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就只是一个短暂又美好的青春故事，所有未发生的感情都可以在滋生时就掐死在摇篮里。
裴见月回国那天，恰逢丰靖明的儿子丰时雨在这个国家转机，他也要回国参加比赛，但因为常年居住国外，所以不太会说国语。裴见月主动提出要当丰时雨的国语老师，丰时雨在国内比赛的时候也能暂住裴家。
当时裴家的两位家长并未发觉这有什么，反而还觉得裴见月很有主见，而且又能和丰家交好，也乐见其成。
裴见月借着和丰时雨的关系，也在和丰靖明保持着联系。
在她十八岁成人礼那天，许久没回国的丰靖明出席了她的生日会，圈内人人艳羡。同一天，丰时雨向裴见月告白，但被裴见月以她要去国外留学，年纪尚小为由，拒绝了。
“她说，丰家这么多优秀的子弟，最后的接班人还不一定是丰时雨，但现在的掌权人却是确定的。”
裴见月从一开始，目标就锁定在了丰靖明的身上。
施晓茗听着裴云生复述裴见月的话，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可是……如果按照裴家给她规划的路线走，她就是板上钉钉的裴家继承人，这样不好吗？”
裴云生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裴家的家庭教育。”
施晓茗想到小说里的裴少宇在接受裴家继承人教育后的结局，也能理解裴见月的选择。
“她在A国留学，丰家就在A国。她跟我说，她喜欢丰靖明，但丰靖明惦记着他的亡妻，没有接受她。
“后来，爸妈收到了她和丰家父子的不雅照。她当时还在与丰家的另外一位男性.交往，这人你认识，是丰哲，丰靖明的弟弟，这些绯闻都被家里压下来了。当时我在国外巡演，家里发生的这些事情都瞒着我。他们吵得很凶，母亲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她，让她滚出裴家，但据她自己说，是她自己要与裴家断绝关系的。
“等我回国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按照裴云生本来的人生规划，他会成为一名音乐家。距离梦想最近的时候，他只差一步，他曾经的偶像，一位享誉中外的音乐大师打算收裴云生为自己的学生。
然而，裴云生回国之后，面对整天以泪洗面，甚至抑郁想要自毁的母亲，他放弃了音乐，回去继承家业。
“少宇的生父不详。她也没有告诉过我，丰家的人很默契地当做这个孩子不存在。”
施晓茗一开始还不太理解，但是转念一想，一旦拆穿了这层遮羞布，就打破了多角的平衡，他们如果都喜欢裴见月，就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查裴少宇的生父是谁。
没想到郦敏越是希望女儿成为一个自律的人，裴见月就越是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
“我决定收养少宇的时候，她对我说，她恨裴家所有人，也包括我。我在追逐梦想时表现出来的幸福，对她来说，太刺眼。
“她问我，如果她的梦想是成为令所有人都满意的继承家业的工具，那么她出生在裴家，是不是就不会痛苦了。”
施晓茗看向身旁的裴云生，他在谈起这些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只有偶尔会流露出淡淡的惆怅，提到裴见月，他更多的也是怀念和愧疚。
他愧疚自己年幼无知，只知道练琴，却没有为姐姐做过什么，所以他在裴见月离开裴家之后，收养了裴见月的亲生儿子，把裴少宇视如己出。
虽然发生那些事情的时候，裴云生也只是个少年。
“这些事情，少宇知道吗？”施晓茗握住裴云生的手。
“他不知道。我想等他成年之后再告诉他。”裴云生说。
成年啊……小说里的裴少宇，还没活到他成年。
施晓茗发现这个小说世界处处都是遗憾，没有一个人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获得圆满。
在裴云生谈起年少的时候，很少提到自己。之前施晓茗还有些奇怪，他对待自己原生家庭的态度，客气有余，温情不足，提起父母的语气就像提起最熟悉的陌生人，现在施晓茗有了一点猜测。
小时候的裴云生，不是备受瞩目的“继承人”，也不是被捧杀的“宠儿”，他所获得父母的关注能有多少呢？
他说家里发生事情的时候，他在国外参加巡演。他当时几岁？是自己一个人在外巡演吗？他们瞒着裴云生，是觉得他年纪小不懂事，没必要知道这些，还是忽视了在外的裴云生呢？
这些问题的答案都隐藏在了裴云生那双深沉的眼眸里。随着时光的流逝，答案似乎已经并不重要了。
“姑姑说，我们可能会在订婚宴上遇到丰家的人。他们会不会找我们茬啊？”施晓茗有些担心。
裴云生伸手抚平她的眉头，问：“为什么要找茬？”
“裴家以前对裴见月不好啊，丰家和裴家也算有怨吧？”施晓茗想，她这人是没什么道理的，向来是帮亲不帮理，如果她是丰家人，见到裴家人也会恨屋及屋吧。
裴云生淡淡道：“少宇也姓裴，他现在是我儿子。”
有裴少宇在，丰家人也不会对裴家赶尽杀绝。
施晓茗摸不准裴云生收养裴少宇是不是也有这一层考量在。
“在想什么？”裴云生见她走神，这个聊着聊着就双眼放空的表情，他太熟悉了。
施晓茗回过神来，换了个坐姿，俯身靠近裴云生，似乎在观察他的神情，“突然发现裴先生挺心机的。”
裴云生虽然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结论，但既然她这么说了，他也就认下来了。
“现在才知道？是不是有点晚了？”
施晓茗眯起眼睛，像是在辨认他言语里的真假。
她靠得太近，满心满眼都是他，裴云生把视线转了过去，不再看她。
施晓茗不太满意他的反应，干脆一手撑着沙发，跨坐在他身上，就着这个姿势，双手环绕住裴云生的脖子。
“眼神躲闪？有问题！是不是用你的心机偷偷算计我了？”施晓茗并未完全坐下去，只是双腿跪坐在他的身侧，大腿紧贴着他的西装裤。
裴云生下意识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以防她坐不住掉下去。
她的头发比起之前又长长了一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扫过他的手臂，有些撩人的痒。
“侦探小姐，请问我算计你什么了？”裴云生微仰着头，注视着施晓茗。
他的眼眸深邃，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忧郁，像是隔着一层雾，阻隔任何前来探访他真心的外人。
就像刚才他提起那段往事，总在试图以平静的语气掩盖他的难过。
其实他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什么也没做，于是当事件发生的时候，在别人眼里，在他自己眼里，他就是有罪。
施晓茗恶人先告状：“我看你是故意勾引我。”
她伸出食指，戳了戳裴云生锁在她腰间的手臂，但裴云生不仅没有松开他的手臂，反而用大掌锁住了她纤细的腰身。
“我的侦探小姐，怎么开始冤枉人了？”裴云生脑袋向后仰，似乎想要躲避她自他的手臂向上划的食指。
她的手指落在他凸起的喉结上。
他吞咽唾沫，喉结随之上下滚动，施晓茗的食指便也动了动。
“你学会了最受欢迎的人设。美丽，强大，有时候还很惨。”施晓茗的手指继续向上，落在他的眉眼，撩开他垂落的刘海，缓慢描绘他的眉骨。
裴云生望着她的眼睛。
她眼里的光芒像是驱散云雾的阳光，光明正大地照进他的心间，温暖又柔和，让人忍不住靠近，想要得到更多。
“侦探小姐，你在哄我吗？”他问。
施晓茗眼里的笑意更盛：“是啊，我在哄你。”
裴云生的大掌骤然收紧，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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