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水或许没意识到一点——
即使闭着眼睛, 被注视的时候仍然是有感觉的。
就譬如现在，谈肆很明显的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的脸颊上。
谈肆的睡眠质量和钟意水截然不同，失眠对他来说更是家常便饭, 所以他对他卧室的环境要求很高，就连湿度都有明确的要求。
钟意水的呼吸声他听的极为清楚, 钟意水落在他脸颊上的目光他也能感受到。
就当他准备不予理会小姑娘的心思时, 他居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意识混散, 是因为那片感冒药片效果太好了吗？
谈肆醒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天黑的彻底，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揉了揉眉心。
他甚少午后睡的这么安稳。
身边的钟意水熟睡后无意识的动了动，她眉眼间舒展，呼吸浅浅的，睡的很安心。
谈肆轻轻咳了一下, 钟意水一点儿也听不到似的, 甚至还下意识的向谈肆的方向靠了靠，熟睡中的钟意水也知道, 贴在谈肆身边会更暖和。
谈肆起身要去喝水, 他离开房间后, 钟意水才睡眼惺忪的醒来。
钟意水是真的睡着了。
她本来没有想睡着的, 甚至还理智的告诉自己要清醒, 但她在谈肆身边有种莫名的安心, 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安心。
这种安心让她在最适合午休的阳光最充沛的下午睡了过去。
醒来的那一瞬间，钟意水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心颤了一下, 她这是在哪里？！
随后她才反应过来，她在谈肆家里, 这是谈肆的卧室。
她居然躺在谈肆的床上诶！
钟意水把手掌贴在脸颊上，试图让自己降温。
原来在谈肆身边睡觉是这种感觉。
钟意水很难用文字描述，但这种感觉就像是躺在了经过太阳暴晒后的柔软棉花被子上，舒服的让人想陷在里面。
钟意水揉了揉眼睛，才发现空荡的房间只有她自己。
原来谈肆不在。
他早就醒了吗？
钟意水从床上下来，朝卧室外走去。
谈肆手里拿着他吃的那盒药片，正在研究说明书。
谈肆一个人孤独的坐在客厅，日落黄昏，笼罩在他的身上，他一个人有种茕孑的落寞。
钟意水轻轻摇了摇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刚睡醒出幻觉了。谈肆这样桀骜肆意的人，她怎么会觉得他岑寂？
她缓缓走到谈肆身边：“在看什么？”
看到钟意水醒了，谈肆放下手里的说明书，轻声说，“没什么。”
谈肆从卧室里出来喝水，他回想了一下自己上次睡的这么香沉是什么时候？忽然发现他记不起来了。
恰好看到了桌子上放的药盒，他顺手拿起来研究成分表，他试图分析里面是否含有安眠成分。
钟意水觉得这样的谈肆她好陌生，她走上去主动圈住谈肆的腰。
谈肆轻笑了一下，伸出手臂回抱着钟意水。
钟意水喜欢谈肆身上的味道，淡淡琥珀冷调，抱着他好像看见了森林大海和广袤天空，她好希望自己随时都能闻到啊。
如果随时随地都能被谈肆抱在怀里该有多好啊。
可天色渐晚，钟意水实在不想继续留在谈肆这里。
其实怎么会是不想呢，只不过她觉得自己再不走，可能今晚都走不掉的。
于是钟意水找了一个十分蹩脚的借口，她在谈肆怀里说：“我该回家赶due了，我们那教授很严的，从来不给通融。”
谈肆知道钟意水是什么意思，他挑了挑眉，贴在钟意水的耳畔问她：“那你明天还来吗？”
湿热的呼吸落在钟意水耳边，钟意水垂眸，稳住呼吸，小声说：“你想让我来吗？”
他们抱在一起，谁也没有开灯，客厅的光线愈发暗淡，谈肆的声音却如一缕光，钟意水眼前灰暗的世界一瞬间被点亮——
“我更想你今晚别走。”
***
钟意水和谈肆住的地方不远，离开谈肆公寓的这一路，钟意水脑海里都是她离开时谈肆的眼神。
他的眼睛黑的深深，犹如黑曜石般，道不清的情绪起伏翻滚。
钟意水自作主张的将之理解为不舍。
谈肆对自己也有点不舍吧。
就这样，钟意水回到自己的公寓，心情仍然起伏难安。
钟意水满心满眼都是谈肆，她忍不住的想，今天过的也太完美了吧！
钟意水其实的确有论文要交，她也不算对谈肆说谎，但不过ddl不是今晚，按照平时她的性格来说，是有时间的话就会写一点，尽量不要拖到最后一秒再交。
但她现在对着电脑屏幕，一行字、一个词也打不出来。
钟意水关掉文档，打开手机找出和谈肆的聊天对话框，好像有无数的话想跟他说，可光标闪烁，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天真的要去找谈肆吗？钟意水一想到自己去谈肆家，便觉得自己浑身滚烫。
她连忙起身去冰箱里倒了一杯冰镇果汁给自己降降温。
钟意水先处理邮箱里的邮件，她有定期清理备份的习惯。
她最常使用的就这一个邮箱，很多注册会员后的活动信息也会统统往她的邮箱里发来邮件，钟意水会定期删除。
她在整理邮件的时候发现今天收到了一封来自她华尔街实习时的领导的邮件。
领导Elaine是华人，很欣赏钟意水，钟意水本科毕业时她就邀请钟意水留下工作，但钟意水选择了读研深造。Elaine发邮件告诉钟意水说她跳到香港工作了，她知道钟意水研究生还有一年也要毕业了，有机会的话她欢迎钟意水可以去香港找她。
钟意水回复完Elaine的邮件后，开始思考毕业后的人生选择。
她之前已经不止一次想过这个话题。
老实说，留在美国和回国其实她都有想过，但美国虽然她的专业找到工作的平台更高，但美国的生活氛围和文化背景在她读书这几年也仍然没有完全适应，回国的话钟意水之前考虑的城市无外乎就是北京和上海。
钟意水以前就知道，秋颖虽然支持她的选择，但比起留在美国，秋颖还是希望她回国，更希望她能直接回青岛，秋颖只有钟意水一个女儿，还是老一辈的想法，希望钟意水离他们长辈近一点，但钟意水还是希望有更大的平台。
直到现在，Elaine的邮件像是给钟意水一记提醒，让钟意水又多了香港这个选项。
可那时候的钟意水自己一个人，一个人想去哪里漂泊都可以。
但现在，她很难不考虑谈肆。
她下意识的把谈肆放在了她的未来里，觉得他们就应该一直一直在一起。
谈肆毕业之后，想去哪个城市呢？
钟意水忽然好想问问谈肆。
但她很快否掉，这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心急了？
他们才在一起，她太心急、太不矜持也不太好吧，钟意水头脑风暴式的给自己分析。
好像分析这些比她最初在华尔街实习时还要艰难。
谈肆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所以关于谈肆的一切她都要认真对待。
钟意水咽下了想要找谈肆商讨未来的想法，她开始关注一些金融公司的官网，看看他们开启校招的时间，她可以提前开始准备简历的投递，毕竟现在优秀的人才太多了，找工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钟意水的实习经历很丰富，雅思还考了8.5分，托福也接近满分，成绩和学历都拿得出手，简历是能说的出去的好看，但她想去的都是顶尖的金融证券公司，最不缺的就是优秀的人，她的简历在这样的公司里，估计公司hr能见成百上千份。
所以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钟意水研究了一下最近几年证券公司的招聘情况，又从网上找了一些被录取的同学的经验，其实有些人的整体综合评价并没有钟意水的好，但就是运气好赶上了扩招。
钟意水看完倒是说不上焦虑，不过确实有在思考，要不要再去卷一段实习？
但从这学期忙碌的课业情况以及她突发的计划之外的恋爱情况来看，如果要实习，也只能放在假期进行。
也不知道暑假谈肆会不会留在美国，钟意水忍不住的想。
如果谈肆暑假留在美国，那他们可以去周围的城市国家旅行，有好多城市钟意水早就想去了，就连攻略都收藏了好多份在收藏夹里吃灰。
可如果谈肆暑假回国的话，钟意水抿了抿唇，没关系，那她也可以回国，反正暑假放假回家简直就是天经地义嘛！
钟意水算了算离暑假差不多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而这中间又隔了一个谈肆的生日！
对哦，谈肆的生日是五月。
钟意水又开始苦恼，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要送什么生日礼物才能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呢？
钟意水没有任何送男生礼物的经验，她在这方面完全是一张白纸。
太贵的礼物她负担不起，太廉价的礼物她觉得以谈肆的眼光来看估计也入不了眼，可她在手工方面也没什么天赋，自己做个什么手作品送给谈肆听起来也有点不现实。
好纠结哦。
是不是看她和谈肆在一起太快乐，所以要出一些难题给她。
带着这样的纠结烦恼，晚上睡觉的时候，钟意水发现她难得的又一次失眠了。
大概是下午睡的太多，导致晚上该睡觉的时间她根本不困。
钟意水干脆拿出手机翻来覆去的看，她把她和谈肆的聊天记录从第一天认识的第一句看到今晚的最后一句晚安，一边看一边在床上笑着打滚儿。
越看越感慨——
他们未免也太有缘分了吧。
她怎么会遇见谈肆这么这么好的男朋友。
第22章 飲水（贰贰）
第二天, 钟意水顶着遮瑕都遮不住的黑眼圈去学校上课。
任沂见到吓了一跳，“水水，你熬了一整个通宵？”
钟意水精神都有些许恍惚, 下意识的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 打了个哈欠跟任沂说：“昨晚失眠了一整晚, 天都亮了还没睡着, 好不容易睡着了, 手机闹钟就响了。”
“难得啊！”任沂打趣儿道，“想什么呢，思绪这么重，都重到彻夜未眠了。”
钟意水听到任沂的话后，忽然朝任沂眨了眨眼，任沂不是经常说自己是“恋爱导师”吗, 那自己不如问问任沂好了。
钟意水清了清嗓子, 正声道：“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
她刚说到这儿, 任沂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钟意水顿了顿, 继续毫无察觉的说：“她男朋友要过生日了, 但她不知道送什么礼物, 你……觉得送什么礼物合适？”
任沂狐疑的上下看了钟意水几眼, 然后斩钉截铁的问：“水水, 你趁着我翘课追星的这段时间恋爱了？是谁？咱们学校的？叫什么？”
钟意水揉了揉眼睛，回忆了一下她刚才说的话，自己没睡糊涂啊, 没有暴露“我有一个朋友”就是她自己啊！
钟意水试图进行最后的狡辩：“……我说了是我的一个朋友，不是我。”
任沂叹了口气：“拜托, 现在就连路过的蚂蚁也知道‘我的一个朋友’开场白肯定就是本人好不好，快如实招来，他究竟是谁！”
钟意水不想让秋女士知道自己和谈肆恋爱了，她也不太想让任沂知道自己恋爱了，尤其对象还是谈肆！
钟意水是有好事不会吝啬于和朋友分享的人，但惟独在感情上，她自己却不想说。
钟意水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如何说，只好一个劲儿的笑着。
钟意水五官精致，皮肤白皙，脸颊很小，看起来就一个巴掌大小，笑时明眸皓齿，像秒杀无数菲林的娱乐圈小花。
任沂不止一次的说过钟意水的模样不输给她曾经追过的女爱豆，任沂捂着心脏，痛声道：“究竟是谁！是谁抢走了我挚爱的水！”
不仅抢走了她的水水，还让钟意水瞒的这么严，连她这个好朋友都瞒着。
任沂灵光一至，忽然想到了那晚在钟意水家里吃火锅时看到的钟意水ipad登录的星座网站，任沂恍然大悟道：“所以……他是双子座？”
钟意水脸颊有点红，那是被好朋友戳破后的不好意思。
钟意水把脑袋靠在任沂肩膀上，哼了一声：“嗯。”
任沂像吃到了什么惊天大瓜，“啊啊！所以是哪个双子男有这么幸运！咱们学校的吗？叫什么！有照片吗！我看看我听过吗！”
钟意水知道任沂今天是不知道答案不会罢休了，她小声贴在耳边跟任沂说：“是谈肆。”
这下轮到任沂傻眼了。
任沂眼神里八卦吃瓜的火苗熄灭，僵硬着问：“水水，你说的谈肆，是我知道的那位吗？”
任沂不抱期望的问：“还是说……重名？”
钟意水笑了笑，“就是谈肆啊。”
任沂有些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问：“水水，你怎么会被他骗到手的！”
任沂觉得钟意水这样的乖乖女，怎么着也应该找个和她差不多的，先不提外貌家庭条件如何如何，至少交往的人要对待感情认真专一，而非随便把感情当儿戏。
像谈肆那样的，说的难听一些，他有流连花丛的资本，他和钟意水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任沂不希望钟意水受到伤害。
她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好朋友一腔热血被辜负的彻底。
“不是骗啊。”钟意水忍不住为谈肆正名，她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误解自己的男朋友：“谈肆他很好的，很好很好。沂宝，他和外面的流言不一样。”
任沂的表情很复杂，“……可你前不久就连谈肆是谁都不知道，现在就说他和传言不一样，是不是有点……太草率？”
“怎么会啊。”钟意水显然不这么觉得，“过于细枝末节的琐碎或许不甚清楚，但我知道谈肆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这就足够了呀。”
钟意水说起谈肆时，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意，那是坠入爱河的模样。
任沂觉得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知道钟意水是个真心换真心的人，只要她认定的，她能把一颗真心捧在手里。
钟意水对朋友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对恋人了。
任沂知道钟意水正在甜蜜上头的热恋期，跟她说什么估计也听不进去，但她还是义正严辞道：“水水，不要对他太好。”
钟意水握住任沂的手：“放心吧，我有数。”
任沂撇撇嘴，钟意水这副样子怎么像是有数的样子啊。
任沂告诉钟意水：“一定不要委屈自己。”
钟意水点点头，“我是和他恋爱啊，沂宝你的担心有点多余了。”
任沂见状，开始打听起他们在一起的过程来，“谈肆是怎么跟你表白的？是不是很浪漫？”
钟意水吞了一下口水，她同谈肆之间没有明确的说出“请你和我交往”或者“做我女朋友好吗”一类具体的话，但自然而然的在一起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浪漫？
钟意水觉得她和谈肆之间水到渠成亦是浪漫。
只不过任沂和钟意水的想法不太一样，当她听到钟意水的话后，笑容又一次僵在了脸上。
任沂发现钟意水好像给谈肆加了一层极厚的滤镜，厚到钟意水把谈肆的丁点儿好无限放大，厚到钟意水看谈肆时附杂着极重的她的主观理想，厚到钟意水眼里除了谈肆外什么都看不到。
钟意水手里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低头呢喃：“能一直在一起就很浪漫了，我觉得我们真的很有缘分的，以前我没想有想过恋爱对象该是什么样的人，但见到他之后，我脑海里就一个想法：嗯，就是他这样子的没错了！”
任沂觉得这话从钟意水嘴里说出来都有些魔幻色彩，她又回想起钟意水关于她所认为的“缘分”的发言，问她：“水水你的生日我知道，所以谈肆的生日是五月最后一天？”
“是啊。”钟意水点点头，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你说他生日我送他什么礼物好呢？这毕竟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耶！”
“拜托！现在才四月，离他生日还有一个多月，而且你们才在一起多久！”任沂抚了抚额：“谈肆能找到你这样的女孩子，他该烧香了好不好！还要什么礼物！要什么自行车啊……”
任沂不认识谈肆，只不过谈肆太有名，她听说过不少他的身边事，但她现在对谈肆，有种莫名的敌意——
就是个长得好看骗走水水的心的大骗子！
钟意水见状，微微叹了口气，“算啦，反正还有那么久的时间呢，让我再好好想想。”
任沂：“。”
钟意水现在这幅有情饮水饱、有谈肆万事足的样子，她深刻怀疑钟意水身上不会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吧！
钟意水的变化很明显，她不再像从前任沂认为的那样理智。
任沂作为她的好朋友，对这样的认知愈发清晰。
钟意水就连上课都会忍不住和谈肆聊天。
拜托，钟意水哎！那可是上课认真听课讨论从来不开小差的钟意水哎！
钟意水从公寓出发前问谈肆身体怎么样了，谈肆一直没有回复她，直到她上课时，谈肆才回复：【刚起。】
配了一张图片，是他点的白粥外卖。
谈肆：【没有阿水煮的好吃。】
钟意水在厨艺上没有天分，她觉得白粥的味道都差不多，哪里有什么好吃难吃之分？大概是谈肆这人太会说话，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动听，而她呢，对从谈肆口中说出来的这类话信以为真、格外受用。
他们一来一回的聊着，简单的聊天都能令钟意水忍不住感慨她最近过的实在是太幸福了，幸福到纽约的空气指数似乎都在她这里直线上升，她看那片天好像都比以前蓝了不少，她以前可是最讨厌这边沙尘漫天的天气了。
下课后，任沂约了教授面谈，没法和钟意水一起回家，任沂去教授办公室之前问钟意水：“你要去谈肆那里吗？”
“是啊。”钟意水点点头，“他生病了。”
“那你小心被他传染。”任沂叮嘱，又欲言又止：“还有……算了。”
钟意水奇怪：“什么？”
任沂还是说了出来：“记得做好措施！”
钟意水脸颊一整个爆红，红着脸伸手拍任沂：“喂！”
钟意水回家的路上告诉谈肆自己去找他。
热恋中的小情侣嘛，天天都想在一起，太正常不过了。
再过两个路口就到谈肆的公寓，这是钟意水第一次从学校下课后不回自己的公寓，谈肆一点点改变着她既定的生活轨迹，以一种钟意水喜欢的、向上的姿态。
只不过意外降临的太突然，大概是钟意水最近过的太顺风顺水，老天要给她一点磨难。
还有一个路口就要到谈肆的公寓了。就在她正常过马路的时候，一辆不按红绿灯行驶的拐弯车辆将她撞出好几米。
太突如其来的车祸，钟意水意识清醒，但左腿疼的动不了。
司机呼叫了救护车，钟意水拿出自己的手机，第一时间给任沂打了电话。
那时候身体陷入痛苦的钟意水还没有意识到，为什么自己出了危险，第一时间是联系任沂而不是联系谈肆，或许这时候的她，其实内心也没有完全的对谈肆百分百的信任。
只是她骗过自己，绝口不提。
第23章 飲水（贰叁）
任沂来到钟意水的病房, 看到钟意水左腿已经打上了绷带石膏，一个人可怜兮兮的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任沂松了一口气，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任沂连忙走到钟意水身边：“水水，你要吓死我了。”
钟意水慢吞吞的回过神, 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腿, 哀叹着开口：“上课归来, 谁成想成了瘸腿人士。”
任沂听到后笑出声, “现在还疼吗？”
钟意水委屈巴巴的点点头，“疼了当然。”
确实很疼，疼到她说话连倒装句都出来了。
任沂和钟意水今天都没有课，任沂在医院陪着钟意水。
过了一会儿，任沂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像是随口闲聊似的问钟意水：“谈肆怎么还没来？”
钟意水愣了一下, 随后说：“我还没和他讲。”
这下轮到任沂愣住了, 确定钟意水没有撞坏脑子后，好一会儿她才说：“为什么啊？你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
钟意水低着头, “不知道。”
她就是不想让谈肆知道她出车祸了, 需要被照顾。
任沂继续语重心长道：“如果他现在没时间可以不用立刻赶过来, 但是你最起码你要让他知道, 知道你出车祸在医院, 差点就出生命危险了。”
钟意水不知道其他人交往时如何如何, 可她似乎只想在谈肆面前表现出她“好”的一面，她不希望谈肆看到她的脆弱和不堪。
钟意水微微叹了口气，用虚心请教的语气试探着问任沂：“我应该告诉谈肆吗？”
任沂耸了耸肩：“当然！而且这样你也能看出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钟意水眼神里写满了疑惑, 任沂继续说：“如果谈肆听到你出车祸第一反应是找各种借口推脱有事来不了医院照顾你，那只能证明他是一个没有担当、不适合交往的对象。”
钟意水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想也没想的就说：“我觉得谈肆他一定不会的。”
在钟意水心里，谈肆他特别好，特别好。
钟意水还是听了任沂的话，告诉了谈肆她在医院。
钟意水没有说她出了车祸，只说她在医院，这也导致谈肆看到钟意水消息的第一反应，居然还以为钟意水被他传染了，他说要来医院照顾她。
钟意水这才告诉谈肆，她没有生病，而是出车祸了。
这比被谈肆传染还严重得多。
谈肆立刻问钟意水在哪家医院，他要过来。
钟意水接到谈肆的电话，说不上来是如释重负还是怎样的心情，她被任沂虚张的话说的心里吊诡，总之，现在她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任沂看到钟意水这副模样，显然坠入谈肆为她编织的甜蜜梦幻中无法自拔，只是摇着头说：“那他一会儿过来的话，我就先走。”
任沂不想见到谈肆。按理说姐妹交到男朋友，为姐妹把关再正常不过了，但任沂对谈肆的印象不算太好，至少她觉得谈肆不是一个能当姐妹男朋友的合格对象，所以她不想见到谈肆，怕万一见到谈肆后话赶话的和他吵起来，会令夹在中间的钟意水左右为难。
钟意水眨眨眼睛，“你一会儿有事么？没事的话一会儿一起走啊。”
任沂“啧啧”两声：“教授交代的一些事项改没改完，而且，最主要的是，我留下来当电灯泡嘛？”
钟意水被任沂说的不好意思，拽了拽被子，目送任沂离开。
钟意水继续躺在病床上，在想，自己这副模样是不是格外狼狈。
谈肆见到会不会觉得好笑。
暖金色阳光落在病房的阳台上，钟意水伸出手，阳光穿过她的指缝。
谈肆来的很快，比钟意水预想的要快的多。
谈肆推开病房门时，额前的几缕发丝略微有些凌乱，像是奔跑时被风带起的样子。
钟意水左腿上的石膏绷带显得格外夸张，看起来她在车祸中遭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害。
谈肆眉头微蹙，眼神里写满了担心。
钟意水揉了揉眼睛，问谈肆：“谈肆，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开车来的。”谈肆围着钟意水的病床转了一圈，像是在看钟意水除了腿受伤还有哪里受伤。
钟意水只有左腿的包扎很显眼，谈肆问钟意水：“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当时那辆车的速度不快。”钟意水摇摇头，又有点劫后余生的微叹：“还好速度不快，不然我现在”
谈肆听到后表情没有那么严肃，轻声问：“那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钟意水想到医生说的话：“其实观察期已经过了，医生说我没有大碍现在就可以出院，只是我被车撞倒后有点害怕，想要在医院先休息一下。”
谈肆问钟意水：“你一个人住方便吗？”
钟意水听到谈肆这么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啊”了一下。
谈肆见状继续说：“这几天住我那里吧。”
钟意水彻底呆住：“啊？！”
“你腿受伤不方便，我照顾你。”谈肆语气慢条斯理，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而且，我生病你也照顾我了不是吗？”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啊！
钟意水内心砰砰砰跳个不停。
她现在这幅狼狈的样子当然不能和谈肆一起住了。
钟意水笑了笑：“其实不用的，我只是脚受伤了，其他地方都好好的。”
钟意水怕谈肆不放心，又重新仔细描述了一下车祸的时候的经过：“他的车速不快，我也是正常行驶，肇事司机已经被警方带走了，如果存在酒驾或其他情况警方会通知我，真的不用担心。”
钟意水主动勾了勾谈肆的手：“你看我真的不严重，真的不用搬到你那里的”
钟意水说到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她说的话都要听不清。
谈肆听到了，他抬手摸了摸钟意水的脸颊，手指在钟意水的脸颊上摩挲着，“不放心你自己在家，不然我去你家照顾你。”
钟意水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她住到谈肆家和谈肆住到她家在她看来本质没有什么区别，她想，即使她和谈肆不排除同居的可能，但那个可能一定不是现在！
现在她不想让谈肆看到一点点她狼狈的样子。
她腿受伤，洗澡洗头极度不方便，如果她自己在家，可以好几天不用洗头，但她现在做不到毫无负担的顶着三天未洗的头出现在谈肆面前。
钟意水先考虑自己的身体状况，她虽然腿受伤，但其他地方没有问题，不是不能走，只是动作笨拙一点，但她一个人完全可以！所以经过她的多方考虑，她还是准备拒绝谈肆。
“谈肆，真的不用。”钟意水的手被谈肆主动握住，主动权在谈肆手里，钟意水继续说：“你看我真的没问题的，而且我有问题一定会跟你说，不会逞强。”
谈肆听到钟意水的话后还是不太高兴，蹙着的眉头一直没有展开，“我会去找医生咨询你的情况。”
钟意水点点头，没有反对，她知道谈肆也不是怕她在骗他。
任沂最初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谈肆却如钟意水所想的那样，把她放在心上。
谈肆最后主动妥协，钟意水可以不住到他那里，但他白天一定要来钟意水的公寓照顾她。
谈肆还对此美其名曰“各退一步”，谈肆慢条斯理讲话时其实有隐隐的强势，不容他人反驳，只是面对钟意水时，不甚明显：“阿水，我们彼此都做出一点退让如何？”
谈肆话都这么说了，钟意水还能说什么？如果谈肆不觉得麻烦，肯来照顾她钟意水当然觉得也不错，她只是希望谈肆晚上回家，他们彼此能有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
钟意水休息了一会儿，觉得可以回家了，谈肆主动提出送她回公寓。
下楼的时候，谈肆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钟意水，医院里有一对老夫妻，两人头发已经花白，他的妻子行动不便，是丈夫推着他的妻子。
很巧合的是，这对老夫妻和钟意水谈肆一起进了电梯。
钟意水多看了那对老夫妻一眼，电梯里只有他们四个人，安静到没有人说话。
出了电梯，钟意水主动开玩笑说：“谈肆，你说我们两个人会有这么一天吗？”
这一天好遥远啊。
遥远到钟意水只觉得这样的对话更近乎于一个玩笑。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在看到这对老夫妻时，有那么一瞬间，她有幻想过她和谈肆。
只有一瞬间。
谈肆淡淡的嗓音落在钟意水的头顶：“阿水，那你要快点养好身体，争取离这一天更近一点。”
钟意水坐在轮椅上，背对谈肆，看不到谈肆的表情。
谈肆推着钟意水到了停车场，在美国的留学生买车不是一件稀奇事，自己有车出行确实方便得多。
钟意水刚到美国的时候，拿到驾照的那一年，也买过一辆二手车。
谈肆坐在驾驶位上，听钟意水讲她刚到美国留学的时候，钟意水回忆着说：“你知道我拿驾照刚到手的时候，整个人特别兴奋，接着就买了辆价格很合适的二手车，当时就想，这样有车了，去学校我也要开车去，假期还可以和朋友自驾游，而且就连去超市买东西都方便得多！”
钟意水说起这些来声音里充满着兴奋，仿佛又回到了刚拿到驾照、买到心仪车辆的那一年，声音里很有感染力。
现在的阳光有点刺眼，汽车迎着光行驶，谈肆指了指扶手箱，示意钟意水里面有墨镜。
钟意水找出墨镜戴上，是谈肆的男士墨镜，黑色的镜片一下子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谈肆见钟意水这样子有点可爱，笑着问她：“那后来呢，你的车呢？”
钟意水兴奋的嗓音一下子低落下来：“买回家没开几次，有次车在车位停着半夜被蹭了，还有一次开在路上被追尾了，反正大大小小的事故有那么几次，总感觉我开车会出问题，就不敢开了。”
谈肆听到后笑着说：“那是随机事件，不用为了随机事件否定全盘，如果你想开，开我这辆。”
钟意水敬谢不敏：“我之前没出什么大车祸都不敢开，今天被车撞到腿差点瘸，估计以后更不敢开车了”
谈肆听到钟意水的话后唇角勾了勾：“那以后出门还是我开车吧。”
明明是一句普通的话，可钟意水听到后还是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不为其他，只因谈肆提到了他们的以后。
钟意水的话好像是提醒了谈肆，谈肆忽然问钟意水：“阿水，想自驾游吗？”
钟意水想也不想的说：“想啊，当然想出去旅游。”
谈肆的声音充满磁性：“等你伤好一点，我们去看流星雨吧。”
“自驾吗？！”钟意水有点兴奋，“我还没有看过流星雨呢。”
“对，我们两个。”谈肆笑着问钟意水，“阿水，你想去吗？”
钟意水当然想了！
常说要和朋友、恋人真正的旅游一次才能知道对方是什么性格的人，才知道你们两个合不合拍，但钟意水想和谈肆一起出去旅游根本不带有这些“目的性”，她就是想单纯的和谈肆，来一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旅行。
而且是看流星雨诶！
钟意水都不用细想，就知道一定很浪漫。
“那一言为定。”谈肆的嗓音落在钟意水的耳畔。
钟意水轻声道：“好啊，一言为定。”
钟意水又好奇去哪里看流星雨，“咱们去哪里？流星雨预计什么时候来？需要我做什么吗？攻略？还是要提前准备什么？”
钟意水像好奇宝宝一样，一股脑儿的提出好多问题，一直追着谈肆问。
谈肆很耐心的解答：“等你伤好一点，流星雨预计是下周来临，如果你伤下周还不方便那我们就在家休息。”
“我没问题的！”钟意水连忙道：“我只是小腿受伤，其实不用轮椅也能走的，就算是明天看流星雨我都没问题！”
钟意水没说谎，医院给她配了轮椅和拐杖，在拐杖的帮助下，她自己走路也是没有问题的。
谈肆有点不信似的问：“是吗？”
钟意水：“当然了！”
谈肆唇边漾起一抹笑：“那阿水一定要每天都让我去监督，我才能相信你的身体状况可以适应自驾游。”
钟意水脸颊红了红，赶紧换了个和自驾游相关的话题：“去看流星，需要我做什么准备吗？”
钟意水和任沂出去玩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喜欢做攻略的，所以每次钟意水和任沂出门旅游都是特别合拍默契。两个人不会因为去哪里发生争执，也不会因为谁起不来床吵架，她们通常都是累到一起不想起，而且任沂和钟意水两个人口味也很一致，想打卡的美食都差不多，即使有些东西钟意水不吃但任沂爱吃或者任沂爱吃钟意水不吃，也会陪着对方一起吃。
很多恋人都做不到她们这样。
谈肆摇摇头：“不用，你只负责把伤养好，剩下的都交给我，什么也不用担心，攻略我来做，去哪跟着我走就好，看流星的设备我都有。”
阳光沐浴在钟意水的脸颊上，她隔着墨镜，舒服的闭上眼睛，懒洋洋的说：“谈肆，你真好。”
虽然关于旅行的一切都未定，可钟意水无比期待这场她和谈肆的旅行。
到家后，钟意水看到了任沂发来的关心她的微信。
任沂：【怎么样？回到家了吗？】
钟意水：【已经到家了。】
任沂：【谈肆送你回来的？】
钟意水悄悄地拍了一张谈肆正在帮她整理轮椅的背影，原图发给任沂。
钟意水：【嘿嘿，家里现在多了个人。】
任沂：【。】
任沂：【好吧好吧，看出来是热恋中的人了。】
钟意水之前还能忍住不和任沂说她和谈肆恋爱的事情，但任沂已经知道了，而且是唯一知道她和谈肆恋爱的人，她就忍不住的和好姐妹分享。
钟意水：【咳咳，你知道最近哪里有流星雨吗？】
任沂：【不知道。你要去看？】
钟意水：【是谈肆，说要和我一起去看流星雨！你说我穿什么去呢？】
任沂：【】
任沂：【不如穿夜光服吧，反正大晚上的，看看你亮还是流星亮。】
钟意水：【你这是嫉妒知道吗！沂宝放心吧！我还是最爱你啦。】
任沂：【已截图，随时发给你男朋友。】
钟意水和任沂这样没营养的对话聊了好久，钟意水忍不住的和任沂分享她恋爱的快乐，而任沂，也没有对她泼冷水，而是很开心的吃了她的狗粮。
任沂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钟意水：【水水，你们恋爱都不公开的吗？】
钟意水看着任沂的话陷入沉思，公开？
就在她还没有回复的时候，任沂的话又发了过来：【对啊，就是公开，不公开谁知道你们都已经不是单身了，公开也是对双方的负责。】
钟意水一时间不知道回复什么。
因为她知道，谈肆从来没有公开过他的任何一段恋情。
关于谈肆的八卦，在华人圈里传的风风火火，但是似乎谁也没有盖棺定论的实锤可以证明，谈肆就是和某某交往过。
钟意水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半天才发了几个字：【才在一起呢，再等等吧。】
要等到什么时候？就连她自己也没有确定答案。
谈肆帮钟意水放好轮椅后，又十分贴心的洗了点水果，拿到钟意水面前，看到钟意水表情充满倦意的盯着手机，问钟意水：“阿水，看什么呢？”
钟意水听到谈肆来了吓了一跳，她陷入沉思时仿佛忘记了家里还有一个人。钟意水立刻将手机倒扣在桌面，随后又反应过来她这动作实在太过明显，立刻解释道：“没什么啊，就是随便和朋友聊天呢。”
“来医院陪你的朋友吗？”谈肆随口问着，“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入迷。”
钟意水心里转了转，朋友嘛，偶尔帮自己个小忙任沂一定不会介意的！
钟意水低声说：“就她知道我们在一起了，问我们要不要公开。”
谈肆重复了一下：“公开？”
钟意水点点头，有点心虚的说：“是啊，大家现在恋爱都要公开的吧。”
说完钟意水的心里其实在打鼓，哪里有什么“大家”，公不公开恋情都是个人选择，但在自己的朋友圈里公开对方还是对对方负责的表现。
即使钟意水知道谈肆也许不会在朋友圈里公开，又或者说她也不是很希望所有人都知道她和谈肆在一起了。
但她想要谈肆一个态度——
一个可以随时在谈肆的社交圈朋友圈里公开她的态度。
谈肆坐在钟意水的身边，摸了摸钟意水的后脑勺，低声问钟意水：“那阿水希望我们怎么公开呢？”
谈肆说的时候眸光和钟意水相对，他的眼神里写满了认真、主动，没有丝毫的妥协和敷衍。
钟意水预想过谈肆会推脱，或者用其他的话题转移，但她没想到谈肆居然答应的这么痛快。
仿佛公开恋情这件事，谈肆的顾虑比钟意水还要少。
第24章 飲水（贰肆）
谈肆的眼眸深邃, 和他对视时，钟意水总是不由自主的陷入他的情绪里。
“其实……我也不知道。”钟意水低声说。
说实在的，她并不想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和谈肆恋爱的消息。
“那等你想好再说。”谈肆声音里多了一抹少见的温柔, “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养好伤。”
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钟意水觉得她没有严重到这种地步。
她还想去看流星呢。
谈肆随口一提的约定, 她没有忘记。
谈肆说过的话, 她都放在心上, 哪怕不是刻意去记, 但这些话就像是印在了她的脑海里似的。
结果谈肆知道后，无奈道：“那是为了让你好好养伤才说的，不是为了让你带伤也要出去玩。”
虽然谈肆没说，他如果开他的房车去，其实和在家休息没有太大的不同。
钟意水的脑袋靠在谈肆的肩窝处，手圈着谈肆的腰,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琥珀香, 小声说：“放心啦，我会好好养伤的。”
钟意水的公寓是她自己的“领地”, 她是一个边界感很强的人, 除了任沂, 还没有人到过她的公寓。
更不用说是异性。
钟意水的公寓没有谈肆的公寓大, 目光所及之处, 总能看到谈肆的身影。
空气里充斥着苹果水淡淡的甜香, 是谈肆在用她的厨房煮苹果水。
往常每到冬天，秋女士就会给钟意水煮苹果水，喝到苹果水总有回家的温馨感, 没想到，今年给她煮的人, 是谈肆。
是家的感觉。
昏昏日落，光线模糊朦胧。
钟意水找了一个她最舒服的姿势靠躺在沙发上，谈肆坐在沙发的另一侧。
谈肆的腿上摊着深灰色的笔记本电脑，是钟意水的。
钟意水看着这样的画面眼眶有些说不出来的酸胀和感动。
这样的情绪有些毫无由来，但确确实实发生了，她清楚的意识到，他们渐渐融入彼此的生活，一点点熟悉，一点点靠近，一点点交织不可分离。
谈肆在钟意水的笔记本电脑上敲敲写写，没多久后，他合起电脑，将电脑放在茶几上，又坐到钟意水身边的位置，问她想不想看电影。
钟意水在谈肆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他们找了一部电影，其实什么电影对钟意水来说根本没所谓，重要的是和她一起看电影的人。
谈肆打开钟意水的播放记录，系统自动播放了上次钟意水没有看完的电影《One Day》，谈肆问钟意水：“继续看？”
钟意水没有意见。
谈肆身上有着淡淡的暖意，透过衣料，渗透到钟意水的肌肤之上。
《One Day》这部电影两个人都不止一次的看过了，又或许他们此时此刻一样，不约而同的没有将目的落在看电影上，谈肆的手指偶尔几下勾着钟意水耳后的发丝，偶尔喂钟意水一颗洗好的草莓，他们聊起的话题也都漫无天际，只是零零总总的谈天说地。
钟意水和谈肆在一起的时候，话都比平时多了许多。
此刻空气静谧，月光温和，这样的时光真希望能静止当下，慵懒而漫长的过上许多许多年。
等到夜深，空气里渐渐多增一抹暧昧，即使什么也不做，也觉得空气滚烫。
钟意水有些不太自然的问谈肆：“你明天有课吗？”
谈肆听到后就笑了，“想赶我走？”
钟意水脸颊泛红，小声说：“怕你休息不好……”
谈肆摸了摸钟意水的脑袋：“别瞎想了，你好好休息。”
钟意水从沙发上努力站起来，想要走到门口送谈肆，谈肆问不让她站起来，吻了吻她的唇角，“乖，我明天再来。”
直到谈肆离开后，钟意水仍然觉得空气里都是他身上雪松琥珀的味道，挥之不去，若隐若现却又强势的充斥着她的鼻腔，家里到处都有了谈肆的影子。
这几天谈肆一直来钟意水的地方照顾她，还把贝果抱到了钟意水家。因为腿受伤，钟意水请假申请线上课程代替，教授也同意了，只要钟意水考试合格并且暗示交上论文即可，这对钟意水来说并不难，所以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可以不去学校。
在谈肆的陪同下，钟意水去医院换药，从医院出来后，她觉得自己恢复的好多了，“我觉得不用轮椅也可以，你说呢？”
钟意水实在不习惯坐在轮椅上的出行的生活，而且如果还要坐轮椅，那怎么和谈肆自驾游！
谈肆轻笑一声，淡淡的嗓音落下：“我说，不太可以。”
明明钟意水的请求没有得到认可，她应该感到不悦，但她丝毫没有不开心，反而心底涌出被关心的暖意。
谈肆话语间浓浓的对她的关心，她全部照单全收。
钟意水压下想要翘起的唇角：“好吧，可是我们什么时候去出去旅游啊。”
谈肆挑了挑眉毛：“阿水，这么着急？”
钟意水当然不希望让谈肆觉得她很想和谈肆单独出去玩，连忙道：“你知道的，教授给我批了最近几天的假条，难得可以不去学校……”
人在尴尬解释的时候，话总是会无故变多。
“好，都听你的。”谈肆笑着没有戳穿钟意水，“今天医生也说你的身体状况可以短途旅行，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明天出发？”
钟意水听到谈肆的话后激动的回头仰视他，“谈肆，真的嘛！”
谈肆眼神里都是笑意。
按照预测，流星降临日就在几日后，他们明天出发刚好能赶上。
钟意水回到家，就开始收拾要旅行的生活用品。
谈肆已经告诉她开房车去，要比开超跑方便许多，尤其是在钟意水腿部伤还没有痊愈的情况下。但钟意水觉得她现在已经可以不用轮椅出门，还好撞她的司机开车速度不快，她没有受太严重的伤，起码她现在已经可以独立行走。
而且出去旅行，坐轮椅要谈肆一直推着她感觉好奇怪，不仅没有办法和谈肆手牵手走在街道，也没有办法看清楚对方说话时的情绪表情。他们的第一次旅行，钟意水希望留下完美的回忆。
所以在她的强烈要求下，谈肆无奈放弃房车，还是开他的跑车出门，事实上，钟意水连拐杖也不想带，谈肆可以充当她的拐杖。
钟意水已经知道这几天哪里是观察流星的最佳地点，她也隐隐的猜到了谈肆会同她去哪里。
两个人的第一次旅行，不论去哪儿，都充斥着新鲜感。
他们下午出发，一路向东，临近傍晚，感受夕阳和微风，金黄色渲染了整片柏油马路，两旁都是棕榈树，日落时分，夕阳黄昏透过树叶的罅隙落下剪影，车里音响播放着梁博的《日落大道》，他们伴随着音乐，风声和音乐声交织，在碎金般的夕阳下，奔驶在路的中间。
钟意水的发梢被风吹起，她轻声跟着音响哼唱着。
谈肆听到她的歌声，笑着说：“下次去Sunset Strip怎么样？”
洛杉矶有一条Sunset Strip日落大道，钟意水来美国这几年去过LA很多次，但要和谈肆一起去，想到仍然充满兴奋。
“好啊。”钟意水惬意的点点头，目光落在窗外，微眯着眼迎着耀眼的金黄，风拂过脸颊，一切的一切发生的都刚刚好。
又行驶了一段时间，导航忽然出了故障，一段路的信号变得特别差，钟意水也不慌张，她笑着问谈肆：“你之前来过这里吗？”
谈肆也毫不慌张，“第一次来。”
两个人临危无惧的语气一点也不像都是第一次来的模样。
钟意水充满一种“只要和谈肆在一起，去哪里都无畏惧”的勇气，她开口问谈肆：“那下个路口往哪里开？”
一边问一边不停的刷新手机里的waze和Google maps，两个app来回切换，看看哪个能有信号。
还好钟意水发现她的Google maps里有下载离线地图，她盯着手机屏幕，将地图放大又旋转，确认好方向后说：“根据卫星定位光标显示，咱们下一个路口要左转。”
谈肆完全信任钟意水的方向辨别能力，他勾了勾唇：“收到。”
这段路全凭借钟意水看地图指挥，才顺利的到达目的地。
他们定的是海边的庄园酒店，这一路开了将近四个小时，钟意水并不累，但她觉得谈肆会因为驾驶感到疲倦。
但谈肆问她明天想不想去看日出。
钟意水问谈肆：“你起得来？开车不累吗？需不需要明天多睡一会儿休息一下？”
“不累。”谈肆笑着说，“日出很美。”
谈肆订的酒店是豪华总统套房，两间卧室，钟意水和谈肆单独一人一间。
钟意水看到这样的安排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是很合理的安排，但内心却又隐隐想起在谈肆家和他一起午睡的那个下午。
那么现在，谈肆为什么不想和她住在一间卧室呢？
钟意水压制下心中的困惑，把带的要用到的生活用品拿出来。
她还没有摆放好，卧室的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她的门半掩着，只要推门就能进来，钟意水答应后，谈肆进到房间，“这里晚上很黑，靠海，半夜风的声音很大。”
钟意水知道，现在就能依稀听见海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到半夜跟更安静，风声只会更大。
“我们阿水会害怕吧？”谈肆摸了摸钟意水的脸颊，“今晚我陪你。”
钟意水半低着头，脸颊微红，默不作声。
心里却像吃到第一口巧克力的小朋友，是有点开心的。
而且忍不住想要吃第二口、第三口
第25章 飲水（贰伍）
他们住的酒店卧室很大, 但床并没有那么大，钟意水估计这张床只有一米五宽。
她贴着床侧，一动不敢动。
明明她也想和谈肆离得近一点, 但真的躺到一张床上，她就开始变得没有那么勇敢, 全身僵僵不敢乱动。
卧室的灯只留了一盏, 朦胧的淡黄色洒下, 钟意水的呼吸声都清晰可察。
蓦地, 谈肆圈住她的腰肢，湿热的呼吸落在钟意水的耳畔，“阿水，怎么不看我？”
他们不久前才都洗过澡，身上的沐浴露用的是酒店提供的，同一种。
两个人身上几近相似的味道混揉杂合, 快要分不清彼此, 钟意水的心跳有些慌乱。
皎洁的月高悬夜空苍穹，今夜静谧无声, 暧昧纵横。
钟意水的理智逐渐游离, 等再回笼时, 她和谈肆两个人吻在一起。
肌肤与肌肤的亲吻吮吸如电流触过, 酥麻养意遍布全身。
钟意水的心中隐隐的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谈肆的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 亲了亲她的鼻尖。
戛然而止的吻让钟意水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正常发声顺序来说，干柴烈火，一点即燃, 该进行到最令她赧颜耳热的那一幕了呀。
可是谈肆，居然在这种关头刹车。
钟意水轻轻的碰了碰谈肆, 眼神有些不解。
谈肆将钟意水的顾虑和隐隐的期待尽收眼底，声音里带着些许他特有的玩味不羁，“我们阿水失望了？”
钟意水的脸颊一瞬间爆红。
什么叫失望！
显得她多想要似的。
分明是谈肆自己主动勾起的火，现在又这幅笑话她的模样。
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谈肆忽然停了下来罢了。
“你的腿还没好彻底。”谈肆咬着钟意水的耳朵，“我怕伤到你。”
钟意水的脸颊更红了，羞赧的不敢和谈肆对视。
谈肆这话，说的也、也太放肆了吧！
他究竟是有多厉害啊！
其实钟意水的腿好的差不多了，只要不碰到伤口已经不疼了，而且也不影响走路，只要不是剧烈运动和长时间站立就行。
所以、所以谈肆会觉得有多剧烈？！
钟意水想也不好意思想，她觉得自己无法和谈肆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谈肆吮吸着她的唇瓣，轻吐热气：“所以，今晚只能有一点前菜。”
谈肆的语气里故意多了一点正直认真，仿佛就像是钟意水多么想缠着他一样，这幅“倒打一耙”的乐趣让钟意水有点无奈，可还是纵着他的手指随意的在自己身上游走。
直到谈肆的手指触碰到一抹月亮，纯洁的令人顶礼膜拜的月亮。
谈肆犹如虔诚的信徒，认真的抚摸着月亮，没有放过月亮的任何一个角落。
钟意水浑身一颤，月亮落在了湖水里。
这也是前菜吗？
水花溅起的那一刻，钟意水昏昏晕晕的想。
半推半就迷蒙恍惚间，钟意水的手被谈肆握住，主动权早已彻彻底底掌握在了谈肆手里，他想将钟意水的手带到哪里都可以，钟意水毫无反抗之力。
已经西下落山的太阳仿佛落在了钟意水的手心，她快要握不住那一片滚烫，她在内心祈祷皎洁月光的降临。
可是过了好久，手心酸胀仍在不断加倍，钟意水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咬了一下谈肆的唇，呢喃道：“谈肆……这不是前菜。”
钟意水没有经验的预判，也许这和正餐的区别并不大。
谈肆微微叹了一口气，显然没想到钟意水这么早就“认输”，他好心饶过钟意水，低哑又玩味的话落在钟意水耳边：“这不是前餐是什么，是礼尚往来？”
还没有到正餐就已经快要撑不住，体力的透支过后钟意水昏昏的在谈肆怀里睡过去，第二天天还未大亮，她又在谈肆的怀里醒过来。
今天要看日出的。
“早安。”谈肆吻了吻钟意水的脸颊。
礼尚往来一夜过后，室内不再黑暗，明亮柔和的光线落在两人中间，谈肆的面庞清清楚楚的映在钟意水眼里，钟意水瞬间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羞的不敢看谈肆。
谈肆仿佛一眼将钟意水看穿，他们的睡衣早已在昨晚凌乱的被塞进被子里，坦诚相对，钟意水不好意思的拽了拽身上的被子。
谈肆没有继续惹得钟意水脸红，而是好心的穿上睡衣，去卫生间进行洗漱。
都准备完毕，一起出发看日出。
谈肆和钟意水登上Montauk灯塔，清晨的风带点清冷的味道，远处的海平线上有三两海鸥飞过，海浪不断拍打着岩石，金色的太阳缓缓从大西洋的海平线上升起，一抹金色的朝霞充盈着这个世界，天空从深蓝色渐渐染成金粉色。
一望无际的蓝色海面铺满金黄。
壮观又盛大的日出。
周遭无人，唯有汹涌的波涛声拍打着岩石，他们身处长岛尽头的小镇，但更像是在宇宙的尽头，海角天涯。
钟意水和谈肆手牵手，看着太阳缓缓升起，第一缕朝霞落在他们的身上，将他们包裹。
在美好壮观的景色前，钟意水有些失语。
她和谈肆默默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钟意水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看过日出，所以今天眼前的这一幕深深的令她难忘。
而且是和谈肆共同看过的日出，最为难忘。
看完日出还有一天之中接下来的旅行。
一是为钟意水的身体考虑，二是流星雨预计今晚降临，所以他们白天的行程并不密集，多数还是以舒适的行程为主，两个人走走停停，在浪漫的海岸留下他们的身影。
其实钟意水的身体恢复的蛮不错，但她还是撒娇说她走不动了。
谈肆听到后捏了捏她的脸颊：“是谁说不用带轮椅的？”
“就是不用嘛！”钟意水勾住谈肆的脖子，“谈肆，你背着我走好不好。”
谈肆架不住钟意水的撒娇，在她面前半蹲下，弯着腰。
谈肆的肩膀很宽，钟意水趴在上面很安心。
她圈着谈肆的脖子，故意在耳边吹气。
谈肆拍了她的臀一下，钟意水笑个不停，继续朝他耳畔吹呀吹。
谈肆拿她没办法。
谈肆背着她，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今日人烟稀少的长岛，见证过钟意水和谈肆甜蜜的笑声。
到了夜晚，谈肆和钟意水出发去看了流星雨。
比起用专业望远镜之类的设备看，肉眼见到的流星雨更为壮观难忘。即使如此，谈肆还是带上了专业的观察设备和拍摄设备，任钟意水挑选。
今晚等待流星的不止他们一对，还有不少人和他们一样，同样期待着流星雨的降临。
没多久，一片惊讶的声音响起，大家或许来自不同国度，但被美好景色震撼时的感慨大都相同。
“哇！”
此起彼伏的“哇”声响起，钟意水也指着天空，“谈肆，快看！”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在深蓝色的夜幕上划过银色的光尾，一瞬间，便消失在视线里。
“还没有许愿呢！”钟意水像是想起了什么，有点懊恼似的说，“都说对着流星雨许愿会实现啊。”
谈肆有点好奇点问她：“想许什么愿？”
钟意水一下子也被问住了，明明有很多没有完成的心愿，但真到了许愿这一刻，忽然一个也想不起来。
“嗯……”钟意水眼睛亮了一下，“不如许愿我们明年还可以一起来看流星雨吧。”
“这么简单？”谈肆笑了笑，“这么容易完成的愿望对着我许愿比对着流星还灵。”
钟意水的眼睛又落在遥远的天幕，她不想放过任何一颗流星：“明天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能实现当然好呀……”
还没说完，钟意水立刻兴奋的摇着谈肆的手臂：“谈肆，流星！”
又一颗流星划过天空。
钟意水闭上眼睛，那一刻，她的心里骤然出现了一个不算愿望的愿望，她一定在心里想过许多次，不然为什么这句话会忽然出现呢？
她默默在心里说——
希望我和谈肆可以有以后。
睁开眼睛，流星早已坠落消失。
谈肆摸了摸钟意水的发丝，“许到愿了？”
钟意水点点头，“是啊。”
“但是愿望要保密，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她说完捂住嘴巴，好像暴露了她许下的愿望不是和谈肆说过的“明年他们还可以一起看流星雨”。
谈肆故作恍然大悟：“好，反正你想一起看流星雨的愿望，由我来帮你实现，剩下的愿望，就交给流星吧。”
冲着流星许愿真的会灵验吗？
他们真的可以有以后吗？
至少这一刻，钟意水是虔诚的相信的。
她和谈肆为什么、凭什么不能有以后呢？
想通后，钟意水靠在谈肆的肩膀上，“好啊，流星一定会帮助我实现愿望的。”
过了一会儿，又轻声但坚定用力的补充道：“一定会。”
不知道是天气原因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预计的成片流星雨并没有如约出现，而是偶尔只有一颗流星划过。
虽然这几分钟一颗的流星足以震撼，但钟意水并没有见到期待中的流星雨。
室外温度逐渐降低，再待下去会增加感冒的风险。
钟意水问谈肆：“还会有流星雨吗？”
“我们阿水失望了？”谈肆故意问钟意水。
他说话的语气强调，和昨晚如出一辙。
一定是故意的。
钟意水瞬间想到了昨晚，脸颊多了一抹酡红。
“谈肆，我……”
钟意水这时候说有也不是，说没有也不是。
“好，是我失望了。”
谈肆低哑的嗓音落在钟意水耳畔，他牵着钟意水的手，这一瞬间，钟意水恍惚分辩不清他是因为昨晚失望，还是因为今晚失望。
钟意水再一次将话题拉回流星，“那今晚就没有流星雨了嘛？”
“就算有也会很晚，你的身体不能再继续待在室外了。”谈肆在钟意水面前弯下腰，示意钟意水上来，“我背你出去。”
“这么多人呢……”钟意水有点不好意思，“我可以自己走出去。”
“那我抱你出去也一样。”
谈肆的态度不容拒绝，话音刚落，便作势要去公主抱钟意水。
这比背她出去还要引人注意，钟意水连忙勾住谈肆的脖子，“好啦，那你背我。”
和白天一样，谈肆的肩背宽阔，隐藏在衣料之下的肌肉坚硬有力。
钟意水很轻松的做了谈肆的背部挂件，慵懒的一下又一下的甩着腿。
一步、又一步
谈肆背着钟意水稳稳的走着。
夜已深，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几至和大地融为一体，钟意水抱住谈肆的脖子舍不得松开，鼻尖轻轻的蹭着谈肆的肌肤，淡淡的雪松琥珀的冷调盈满鼻腔，她想——
繁星纵变无常，唯爱你永恒久。
第26章 飲水（贰陆）
短暂的旅程带来无穷的美好回忆, 哪怕在返程的路上，钟意水都还有些依依不舍的回味着。
她抬起手，手掌张开, 看阳光漏过指缝，“谈肆, 我们下次一定还要出来玩呀。”
“当然。”谈肆转动方向盘, 轻声回答她, “开心吗, 阿水？”
钟意水学着谈肆刚刚的腔调：“当然。”
没有什么比和谈肆在一起更开心了。
她和谈肆的这趟旅程，她没有想着像很多情侣一样，带有目的性的试探观察，要发现对方的缺点和不合适的地方，钟意水只想享受她和谈肆的旅程，而且她也知道, 人无完人, 即使在她和谈肆的旅行中有什么小矛盾，那也是人之常情, 而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有矛盾可以修正调和, 沟通能让他们的感情更加牢固。
可事实上是, 钟意水的这些想法统统是庸人自扰, 完完全全的没有用到。
钟意水认为她和谈肆的旅行完美到简直不能再完美, 就算没有看到成片的流星雨也丝毫不觉得遗憾。
世界上怎么会有她和谈肆这么合拍的一对小情侣呢？
旅途结束重新回到自己的公寓, 钟意水居然觉得过了好久，但其实只是几天而已。
谈肆依然天天到钟意水的公寓来照顾她，即使她已经不需要谈肆的照顾了, 只不过他们心照不宣的谁也没有提。
贝果更是成为了钟意水家的常客，钟意水舍不得贝果, 谈肆每晚离开的时候，钟意水抱着贝果不放手，贝果也很默契的黏在她的怀里。
“一起住吧，我们？”
谈肆看着贝果趴在钟意水的怀里舍不得走，他笑着问钟意水。
在一起久了的情侣很多时候会被对方改变，会沾染上对方的生活习惯，会慢慢入侵对方的生活，譬如谈肆并不是北方人，他出生在中国香港，可他说话的时候偶尔也学会了钟意水爱说的“倒装句”，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钟意水身边的朋友们北方人居多，说话的时候来句倒装句再正常不过了，所以她也没有觉得谈肆说倒装句有什么奇怪。
只不过她仍然拒绝了谈肆的请求，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可能是在谈肆面前还有“偶像包袱”，不想让谈肆看到自己每天睡醒迷糊的样子，不想让谈肆看到自己赶due三天不洗头发的样子；也可能是恋爱中的女生自我小纠结，也有可能是怕距离太近不再产生美……
总之，虽然钟意水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想和谈肆同居的火苗蹿出，但都被她一次又一次的压了下去。
不过谈肆在她家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次来都带点他的换洗衣服，一次不多，就一两件，但积攒下来这段时间钟意水的家里也多了不少谈肆的生活用品，包括但不限于衣服裤子鞋子以及护肤品和洗漱用品。
钟意水通过和谈肆的旅行以及这段时间的接触相处也认识到了谈肆生活中是一个多么“精致”的公子哥。
谈肆的生活用品无一不是精致的奢侈品牌，衣服鞋子这些也就算了，谈肆精致到牙刷水杯这些，也都是用的最好的，而且他对生活质量有很高的要求，譬如他的咖啡杯就只能用来喝咖啡，钟意水有次倒果汁的时候顺手给他倒了果汁他都微微蹙眉，最后果汁也没有喝掉。
谈肆拿了不少水杯到钟意水家，都是成对的，他们两个用。只不过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玻璃杯子，也都是出自法国顶级设计师连名设计，这些也是钟意水无意间知道的，钟意水连咖啡都更偏爱喝速溶的，对她来说用什么杯子冲咖啡什么杯子喝果汁并不重要。
其实近距离相处这些天，钟意水还是有些意外的。意外谈肆虽然长了一副花花公子不羁肆意的模样，但却真的言而守信，在某些方面十分坚持。谈肆在钟意水的腿没有彻底康复之前，真的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但钟意水又忍不住的想，他们这样和最后一步又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呢？至少她住的公寓卧室，不止一次见证过谈肆和她有多么隐忍的疯狂。
一次“疯狂”过后，谈肆抱着钟意水去浴室，钟意水的公寓卫生间的浴缸特别窄小，在里面泡澡特别不舒服，她从来没用过，谈肆第一次见到这浴缸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小的浴缸，还不如不安，那样卫生间的使用面积还能大一点。
“阿水，我家的浴缸很大。”谈肆在被钟意水赶出浴室前瞥了一眼浴缸，淡淡的说。
后面一句他没有说出口——
浴缸里泡两个人不成问题。
***
钟意水没有让谈肆一直在她家里过夜，也没有搬到谈肆的家里。
任沂某天到钟意水家看望她，谈肆刚好不在。
她在问钟意水身体状况如何时才偶然得知了钟意水这段时间和谈肆的关系，啧啧感叹，不过感叹之余她还是问到了上次已经问过的话题——
“水水，其实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没听说谈肆在恋爱的，估计其他留学生也不知道……你们还不公开吗？”
钟意水听到后有些沉默。
留学生圈子里不知道她和谈肆恋爱，这不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听到钟意水的沉默，任沂犹豫了一下，仍然继续道：“水水，你很优秀，你一直很优秀，真的。”
钟意水听到任沂这么郑重其事的夸赞她，有些纳闷儿，不知道任沂想做什么，她轻笑着问：“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报告没写完想让我帮忙？”
任沂摇摇头，没有带任何玩笑的语气说：“你值得最好的，真的，谈肆……他或许很好，但没有你想的那么完美，你和他在一起，是他赚到了。”
旁观者清，任沂作为钟意水的好朋友，自然发现了钟意水潜意识里或许觉得自己和谈肆不相匹配，但她想说，钟意水配得上谈肆，她是她认识的最好最优秀的女孩子。
钟意水听到任沂的话，心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她这些天下意识不想理会的心理，仍然被自己的好友窥得。
她性格里那占比极为少的自卑和不配得感，在认识谈肆后好像又蠢蠢欲动，她偶尔觉得自己是个无趣又拧巴的人。
而谈肆在她心里，似乎早已被捧上神坛，谪仙一般，无可指摘。
钟意水继续沉默，贝果也很乖巧懂事的待在她的怀里。
任沂缓缓道：“所以啊，即使你们公开恋爱，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也不对，那些女生可能会酸，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是啊，又能怎么样呢？
又或者说，谁说两个人一定要世俗意义上的相配才能在一起，谁说两个人要得到所有人的祝福才能在一起，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恋爱依旧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只要双方开心不就好了，管他什么风言风语呢。
但知道是一方面，做到又是另一方面。
至少现在的钟意水，在这两方面之间摇摆不定。
她是真的真的认为，谈肆是她见过顶顶好的人。
好到她想不出什么样的人能和谈肆在一起才最般配。
即使这个人是她。
她也觉得像一场好梦。
任沂见钟意水情绪有些低落，又转了话题，“你知道吗，yancy要出演电视剧了。”
钟意水下意识的问：“男一号？”
任沂摇摇头，笑着说：“他们的团前一阵子因为单曲爆火后团人气大涨，势头正猛，多了好多商业广告和综艺邀请，而且只有我家yancy有电视剧要演！虽然不是男一号，但是是男二号，第一部剧就演男二号也很了不起呀。”
“粗卡粗卡。”
钟意水笑着说，这是她会的为数不多的韩语。
“哎呀，都会韩语的恭喜了呀。”任沂大笑，“等电视剧播出我们一起看！”
她们讨论的话题逐渐不再关于谈肆，直到任沂离开，钟意水抱着贝果，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直到谈肆坐到她的身边，她才回过神儿来。
钟意水还冷不丁的被谈肆吓了一跳，“呀！你什么时候来的？”
谈肆有钟意水的公寓密码，不需要钟意水给他开门。
“刚刚。”谈肆摸了摸钟意水的脑袋，“想什么呢，那么入迷，连我回家都没听见。”
“……没什么，随便发呆。”钟意水话音刚落，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打开手机相册，给谈肆看了一张照片，“你说这张照片发到ins上如何？”
“贝果生活照？”谈肆看到钟意水的手机屏幕上，贝果胖乎乎的身子占据了绝大半，只有不起眼的角落，能看到一双秀气的一眼就能看出是女孩子的手，“为什么不露脸？”
“我说你的ins。”钟意水声音越来越小，“之前你问我要怎么公开，当时没想好，现在想好了。”
“这是和贝果公开还是和你公开？”谈肆听见钟意水的话之后乐了一下，“不仔细看谁能看到你在哪儿？哦不对，是你的手在哪儿？”
钟意水指了指手机屏幕，语气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很明显呀！一眼就看到这里！”
谈肆捏了捏眉心，又问：“那你呢？”
钟意水眨眨眼睛，“我也发这张呀！”
谈肆愣了一下，继续说：“所以连我的手都没有？”
钟意水心虚的笑了一下，把贝果放到谈肆怀里，用手机帮他拍了一张和她抱着贝果差不多角度的照片，拍完拿给谈肆看，“喏，这样可以了吧？”
谈肆扫了一眼，顺势把钟意水搂在怀里，用钟意水的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钟意水的手自然而然的落在贝果的脑袋上，而贝果和钟意水都在谈肆的怀里。
“用这张吧。”谈肆把手机递给钟意水，“至少是两个人，噢不，是两个人的手。”
显然谈肆对钟意水适才不想露脸的想法耿耿于怀，但还是拍下了一张没有露脸的照片。
钟意水用咳嗽掩饰了一下小尴尬，问谈肆：“说什么呢？”
谈肆想也没想的说：“全家福。”
钟意水听到后一下子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全家福！谈肆竟然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就是一家！
钟意水心里一下子涌出无数密密麻麻的甜蜜气泡，甜蜜到快要将她淹没吞噬。
她小心翼翼的问：“……谁的？”
心里还是忍不住的甜，她想亲耳听谈肆说，自然是他们俩的。
谈肆声音低哑，故意拉长尾音道，“自然是……贝果的。”
“哦。”钟意水低着头，揉着贝果的脑袋，贝果舒服的在她怀里蹭着。
谈肆用他拍的照片发了ins和朋友圈，只不过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发了一张照片。
钟意水也一样。
发完，谈肆搂着钟意水，拍了一张露脸的合照。
她笑的很灿烂，眼睛里都缀满笑意，谈肆的嘴角也微微勾起。
只看照片，谁看了也要称赞一句：天造地设，一对璧人。
他贴着钟意水的耳朵说：“这张，才是我们的。”
我们的什么？
钟意水没有刨根问底，但这已足矣。
这张合照在钟意水的手机里，她Airdrop传给谈肆，谈肆收到后故意在钟意水面前按下ins的编辑键，“再发一张怎么样？”
钟意水连忙夺过他的手机，两个人在沙发上闹着笑着抱成一团。
不少人关注着谈肆的ins，他的朋友圈自然亦是，照片发出去不一会儿，评论就一条条的纷至沓来。
纷纷问谈肆“是不是恋爱了！另一双女生的手是谁的！为什么没有正面照片！”
谈肆没有理会。
而钟意水这边就不太一样了，她的好友圈人本就不多，评论点赞和平时发的也差不多，只有任沂评论：【贝果好大一电灯泡/大笑/】
两个人在一起没有那么多时间玩手机，手机里收到了什么评论自然无人再理会。直到谈肆回家，钟意水才打开手机，韩林舒不久前一条条的消息发来：
【你和谈肆什么关系？】
【你和谈肆为什么发了一样的照片？】
【你和谈肆不会在一起了吧？】
【不可能！！你发的时间比他晚一分钟，你是不是偷的他的图？】
隔了五分钟，又发来一条：【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
钟意水才看到，不知道韩林舒对谈肆怎么这么上心，虽然她没有发露脸的照片，但也不代表她要否认她和谈肆的关系，她轻点屏幕，对韩林舒说：【不是偷图，就是你想的关系。】
韩林舒难得的秒回，而且还是语音电话，钟意水不想接，但还是接了。
韩林舒用比平时颇高的音调尖叫：“钟意水，你……你和谈肆在一起了？！”
“嗯，在一起了。”钟意水淡淡的说。
“真的？！”韩林舒声音低了一些，但是还是不可思议，“OMG，我真的没想到……居然是你，竟然是你。”
“我怎么了？”
钟意水眉头轻蹙，她想过她和谈肆的恋爱被知道后会被留学圈里的人指指点点，但她还以为韩林舒至少会和华人圈的其他人不同，毕竟她们在一个户口本上，即使感情就那样，但从法律上来讲，关系更亲近。
她以为，韩林舒至少会向着自己的。
韩林舒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是你。”
从小到大，钟意水不是没听过韩林舒这种腔调说话。
钟意水有些烦躁的问了一句：“还有事吗？没事挂了。”
“当然有事。”韩林舒继续阴阳着说：“还想问问你，你和他什么时候分手？”
“韩林舒，你没事吧？”
钟意水听到后有些生气，韩林舒不会说话能不能就别说？
“我只是好心劝你，劝你早点和谈肆分手。”韩林舒的语气里的嘲笑不加掩饰，“不过你真觉得你们能好多久？一个月？三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我说，我和谈肆好多久，这和你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钟意水也不生气了，放缓心态，心平气和、一字一句的和韩林舒说。
但这样的语气在韩林舒听起来格外刺耳，她狠狠的说：“钟意水，你干脆去跳西湖好了，全杭州都能喝上绿茶。”
钟意水想不通韩林舒对着她这么无聊是做什么，她淡淡的说：“我和谈肆、以及杭州人民喝不喝茶好像都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说完，不等韩林舒还想反驳什么，钟意水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她还是想不通，韩林舒怎么会和她说这种话，但也不再理会，随他们怎么说吧，她问心无愧，也不会因为旁人的三两句话就动摇她和谈肆的感情。
谈肆恋爱的消息传的很快，毕竟是谈肆第一个他亲自公开的女朋友，不是没头没脑，不是捕风捉影，实锤的不能再实锤的照片点开ins主页就能看到呢。
至于女主角是谁，在互联网没有秘密的时代，他们也很快知晓。
所有人都没想到，钟意水，名不转经转，都不是混他们这个圈子的，怎么会和谈肆扯上关系呢？
从此之后，钟意水的ins多了很多陌生人的点赞和私信，中国人外国人的都有，三三两两的无非关于谈肆，甚至她不常登陆的微博，也莫名的收到了很多手滑的点赞。
她知道，她也成了很多人八卦中的主角。
她的腿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去学校上课，她就连走在学校里上课，都能察觉有很多视线悄然落在她的身上，令人不适。
但她不去理会。
不过没几天，这样的“视奸”便偃旗息鼓，因为所有人都没有见过她和谈肆一同在一起，在学校里钟意水大多是一个人或者和任沂在一起，这几天没有见到谈肆。
谈肆回国了，就在他们发ins合照的第二天。他的父亲让他立刻回国一趟，谈肆对钟意水说，要回国大概十天左右。
钟意水有些不舍的搂着谈肆的腰，把脸颊埋在他的胸口：“那我们岂不是……要异国？”
谈肆吻了吻钟意水的额头：“要想我。”
谈肆回家后，钟意水大把的时间和任沂在一起，任沂跟她说：“你都不知道，你们的合照在圈子里引发了多么激烈的讨论！”
钟意水轻咳了一下：“还真不知道……”
任沂环绕着钟意水转了一圈，打趣儿说：“风暴之眼，八卦中心，总之，钟意水这个名字，华人圈里基本无人不知的啦。”
钟意水有些意外：“要不要这么夸张？”
任沂耸耸肩：“等谈肆回来你就知道了。”
说到谈肆，钟意水忽然想起来：“等他回来就快到他的生日了！我还没有想好送他什么呢，走吧姐妹陪我逛街去！”
说走就走，钟意水和任沂去了第五大道。
高楼林立，空气里都是纸醉金迷的味道，各大奢侈品门店一家又挨着一家。钟意水并不痴迷奢侈品，也不是很喜欢逛街，只是碰上喜欢的才会买，但现在，她挨着逛每一家店铺。
她没想好买什么，一点头绪也没有，所以不管是手表首饰还是包包衣服，她都看了个遍。
任沂陪着她，钟意水还没买什么呢，任沂已经买了一对耳钉还有一块手表了。
“这个耳钉是前几天yancy机场戴过的，男女同款！”任沂颇为兴奋，“手表也是，国内好多专柜都断货了或者要配货，没想到，今天居然碰到了现货！”
任沂的话一下子点醒了钟意水，她知道要送给谈肆什么了。
她拉着任沂逛了几家店铺，终于挑到了她喜欢的款式，她爽快的刷卡，心满意足的离开店铺。
她这几天一直装作没想起谈肆快要过生日的模样，和谈肆聊天的时候也绝口不提已经提前买好了礼物，她先当作惊喜送给谈肆。
没想到，她准备的惊喜还没送出，谈肆倒是给了她一个惊喜。
谈肆提前从香港回纽约了。
第27章 飲水（贰柒）
钟意水收到了谈肆的微信：【开门。】
钟意水还以为是谈肆给她点了外卖, 一边打字一边向门口走去：【你点了什么？】
开门，不是外卖员，而是她的男朋友！
谈肆英俊的脸庞完完全全的撞入钟意水的视线, 她高兴的跳着勾住谈肆的脖子，“你回来都不告诉我！”
“surprise, 惊喜吗？”
谈肆顺势托着钟意水的臀, 钟意水就这样大大咧咧的挂在他身上, 他随手关上门, 向室内走去。
“当然。”
钟意水忍不住轻轻嗅了一下，谈肆身上淡淡的琥珀雪松的味道，她好想念。
“你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吗？”钟意水问他。
“嗯。”谈肆似乎不想提起自己的家庭，没有多说。
钟意水并没在意，而是问谈肆，“那你这段时间不会再回国了吧？”
谈肆轻轻抚摸着钟意水的后背：“不会。”
“那你假期呢？”钟意水问谈肆, “你暑假去哪儿？”
谈肆眼含笑意, 反问钟意水：“你想去哪里？”
钟意水那点小心思在谈肆面前无所遁形，反倒是被看穿后, 有点不好意思的红着脸颊说：“我不知道。”
谈肆轻笑着说：“还有一个多月呢, 慢慢想。”
“嗯！”钟意水欢快的答应, 忍不住和谈肆腻在一起。
谈肆的怀抱好舒服啊。
倒是谈肆, 问了钟意水一个问题：“这周六, 你知道是什么日子吗？”
钟意水想也没想的说：“知道啊。”
说完才回过神儿, 糟糕！她是不是该慢点反应的。
这迅速的回答也太……不矜持了吧。
虽然她和谈肆之间似乎没什么矜持的必要了。
钟意水渐渐红了脸颊，勾着谈肆的手指问他：“怎么过啊。”
谈肆被钟意水的模样逗笑了，摸了摸钟意水的颈后, 细腻的触感让钟意水的肌肤痒痒的，谈肆说：“一直是办party的, 一起来。”
比起party大家聚在一起，钟意水更想和谈肆过二人世界。
但谈肆往年都是这样过的，应该会有很多他的朋友吧。于是钟意水什么也没有说，她甜甜的说：“好的呀。”
谈肆见钟意水提到周六就这么快的能想到这天是他的生日，他猜钟意水给他买好了礼物，他颇为好奇的问：“阿水，给我准备礼物了吗？”
“是惊喜啦！”钟意水拍了一下谈肆十分不老实的手掌，“生日礼物哪有提前给的！”
“好，我等着。”谈肆吻了吻钟意水的耳后，渐渐的，呼吸潮湿，谈肆略微沙哑的声音问钟意水：“阿水，腿伤痊愈了吧。”
成年人的试探，一个湿热的吻就够了。
钟意水知道谈肆的意思，她的腿伤虽然痊愈，但她今天恰好生理期，她略微抱歉的在谈肆耳边说：“今天……不太方便。”
谈肆了然，他握着钟意水的手，缓缓低哑道：“阿水，这样方便吗？”
谈肆在叫她的时候，声音沾染了蛊惑人心的魔力，钟意水听的入迷。
***
周六很快就到了，谈肆的生日party本来是在他的公寓办，但不知道为何，后来地址又改成了一幢别墅。
他的公寓大到办个party不成问题，当时钟意水还问谈肆：“你家那么大，需要我帮你一起布置吗？”
钟意水想的很简单，生日party嘛，在墙上搞点装饰啊什么的必不可少。
谁知道谈肆听到后笑的极为灿烂，“不用，请专业的公司来做。”
钟意水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谈肆家那么大，要装饰布置也不是一两个能完成的，肯定要请专业的人来做。
只是后来，谈肆又重新讲了一个新的地址，钟意水知道，那是old money钟爱的别墅区。
钟意水问他：“是人太多，你新找的地方吗？”
谈肆声色淡淡，完全看不出他对自己的生日有多少期待，“是我父亲的别墅。”
钟意水了然：“叔叔他……也要来吗？”
谈肆看不出有多少欣喜：“嗯。”
谈肆和他的父亲，关系不好吗？钟意水想，如果秋女士远渡重洋给她过生日，她肯定是高兴的。
生日这天，钟意水还在门口，便能从花园里的装点氛围看出里面一定很热闹，估计谈肆请了不少人，谈肆告诉了她密码，和公寓一样。
钟意水站在别墅门外，犹豫了一下，随后决定不麻烦管家为她开门，她自己输入密码进去了。
别墅室内面积很大，装潢精致，从室内热闹的装潢不难看出今天是有人要过生日。
钟意水环顾四周，男男女女都有，有些她面熟的脸庞，有些则是完全陌生的。
钟意水拿着她买的礼物，准备去找谈肆。
室内的灯光调的昏暗，两个女生的对话传入钟意水的耳中——
“怎么没看到谈肆的女朋友？”
“也是NYU的，但是没怎么听说过。”
“肯定好不长久，但是生日至少要来的吧，还想看看她本人长得怎么样呢。”
“谁知道，不过我也觉得好不长久，前几天谈肆回国，听说还是为了他前女友呢。”
“哪个？”
“谁知道，神神秘秘的都没见过长什么样，除了最新的这位，从没见过谈肆秀过恩爱。”
“……”
“……”
钟意水不是故意想偷听，而是她就站在那儿，想听不到都难，没想到她居然会听到自己的八卦。
不过，谈肆回国不是他父亲让他回的吗，怎么样又和前女友有关？
人云亦云，八卦传来传去就会失真，钟意水是不太相信她们说的的。
她更相信谈肆的话，谈肆不会骗她。
她没太在意，继续向室内走去，谈肆或许还在楼上休息。倏然有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肢，钟意水心脏漏跳一拍，遂即转念一想，除了谈肆，还会有谁。
钟意水笑的很甜：“谈肆，生日快乐！”
谈肆吻了吻钟意水的脸颊：“谢谢阿水。”
钟意水把礼物递给谈肆，“生日礼物。”
一个logo明显的橙色袋子，谈肆笑着说了谢谢，但却没有立刻拆开的想法。
谈肆牵着钟意水的手：“先放卧室，等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拆好不好？”
钟意水本以为谈肆不喜欢她准备的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的礼物，可听到谈肆这么说，才知道原来不是这样的，她笑着说：“当然好了。”
谈肆是今天的主角，钟意水站在他的身边，终于有人注意到了。
“阿肆，你身边站的谁啊，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就是啊，wow，快点介绍一下美女是谁。”
“……”
起哄声不止，不管他们刚才在做什么，至少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了钟意水。
谈肆搂着钟意水，轻笑着说：“钟意水。”
起哄声比刚才更大了，但这里面除了起哄的，还有瞧不上钟意水的眼神。
钟意水没太注意大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还不太适应这种社交场合，身体有些不自然的微微僵硬，害羞和不习惯都有，她半靠在谈肆身上，谈肆身上的雪松琥珀令味道她安心。钟意水下意识的把这样的场合交给谈肆，毕竟今天他才是大家聚焦的重点才对。
谈肆看出了钟意水的局促，自然的搂住钟意水的腰。
恰好此时有人从楼上下来，是一位保养得体的中年男人，气质挺拔，看得出一定常年浸润在权力和财富的环绕里，众人噤声，钟意水猜的到那位应该是谈肆的父亲。
只不过他身边的那位挽着他的女士，看起来和他们今天来party的人差不多大，是谈肆的妹妹吗？
“生日快乐，阿肆。”谈肆的父亲开口，“你们年轻人自己玩，不要拘束。”
谈肆看着自己父亲身边的女人，眉头微蹙。
钟意水察觉到谈肆的情绪不对，这不是过生日该有的样子。
周围的人都在各自聊着，大家都很识趣的没有人打扰他们两个，钟意水反握住谈肆的手心，“心情不好吗？”
“想离开吗？”谈肆没有正面回答，“这里没意思的。”
钟意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谈肆握住钟意水的手：“跟我走。”
谈肆没有忘记钟意水准备的礼物，还记得拿上礼物再离开。
他们在二楼卧室时，谈肆父亲身边的女人忽然进来。
她的声音里有些苦涩：“谈肆，生日快乐。”
谈肆权当没有看到她，他拿着钟意水给他的礼物，握着钟意水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
***
离开别墅时，钟意水似乎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是韩林舒，谈肆和她的关系，熟稔到可以邀请她来生日宴会了吗？钟意水竟然不知道。
谈肆驱车带钟意水来到海边，钟意水本想问一问谈肆认不认识韩林舒，但和谈肆在一起，无关其他的人和事转眼间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她本以为谈肆带她来是看海散心，谁知道谈肆带她到了一艘豪华游艇上。
游艇缓缓行驶，海浪粼粼，钟意水好奇的问：“谈肆，你今天的生日怎么不在游艇上办？”
这艘游轮完全可以办个豪华的生日party，在海上也很浪漫。
“只和你来。”谈肆摸了摸钟意水的发丝。
海风轻轻拂过，海浪翻涌，钟意水想了一下，还是问他：“今天那位是你的父亲吧。”
谈肆漫不经心的说：“嗯。”
钟意水小声问：“那他身边的是……”
本来猜想是他的妹妹，或者是像在韩国见过的他其他一边大的小辈亲戚，但在卧室看到他们的关系那么僵，钟意水觉得这些都不是，她心中有了另一个猜想。
谈肆捏了捏眉心，很不屑的提起：“从法律上来讲，是我继母。”
和钟意水后来猜测的也差不多，不用问就能看的出，谈肆和他继母的关系并不好。
不过转念一想，谁能接受自己的父亲的再婚对象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人呢？
“别想那些了好不好？”钟意水不想谈肆在他生日这天心情不佳，她用手去勾谈肆的嘴角，手动给他扯出一个笑容来：“笑一个嘛。”
甲板上的海风吹起钟意水的发丝，发丝飘到谈肆的脸颊上。
谈肆被钟意水这幅样子逗笑了。
他狭长的眼眸注视着钟意水，彼此相拥，两个人默契的都笑了。
笑着笑着，两个人吻到了一起。
游艇在海浪上平稳的行驶着，钟意水浑身上下软绵绵的，身体大半的重量都靠在了谈肆身上。
她能明显的感受到，搂着她腰肢的手臂变得紧绷，谈肆不断加深着这个吻。
谈肆忽然停下，短暂暂停的间隙，他哑着嗓子附在钟意水耳畔说：“腿都好了。”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随后谈肆继续道：“可以吗？”
钟意水的耳边热热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脸颊通红的点了点头。
谈肆的手指摩挲着钟意水的唇瓣，低头用力的吻了上去。
钟意水轻轻推搡着谈肆的腰，断断续续的说：“在这里不可以……”
谈肆低哑着轻笑一声，双臂一勾，钟意水便挂在了他的身上。
钟意水一下子毫无预兆的腾空，像是坐在云霄火箭之上。她此刻只能勾住谈肆的腰作为借力，谈肆大步抱着钟意水到了卧室。
钟意水被他扔到了床上，但并不痛。
痛的是接下来发生的。
本以为经过他们前一段时间的接触，至少不会这样痛，可哪怕谈肆这人足够周到，等真正的那一刻，钟意水还是痛的动都动不了。
好在时间并不长，很快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传遍全身。
只是持续的时间，并没有钟意水想象的时间长。
就算钟意水真刀真枪一点经验也没有过，但她能明显感受到，都不用和旁人比，就和她跟谈肆前段日子“克制”的时间都不太一样。
钟意水不觉得这有什么，她不是贪恋的人。
但只要想到谈肆和其他的女人也曾经这样亲密过，她的心脏就像被针扎过一样。哪怕钟意水曾经一次又一次的在心底告诉自己她不介意。
谈肆的神色恹恹却还是故作镇定，“阿水，你……”
钟意水深知这时候她不能再说些丧气氛的话拂了谈肆的自尊，她眼角还泛着红，她用自以为很认真且隐晦的语气说：“你太大了，会有点痛，这样挺好……”
所以比“克制”的时候时间短一点没关系的。
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谈肆听懂了。
谈肆的眼眸漆黑幽深，注视着钟意水，钟意水眼眸里的青涩和还没有褪却的迷离交织着，说不清的诱人。
谈肆笑的很有深意，倒没有钟意水想的恼怒或者其他的不悦，他轻轻开口，低哑充满颗粒感：“是吗？”
钟意水竟然从谈肆的话中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是不餍足。
钟意水的睫毛卷翘，眨眼时覆下淡淡的阴影，转瞬间谈肆又拿了一个新的套，钟意水莫名觉得她像是即将被野兽吞噬的猎物，逃无可逃。
***
钟意水从小长在海边，她关于童年绝大部分的记忆都是从青岛这座城市开始，更确切一点，是青岛的海。
小时候她经常去海边玩，长辈喜欢海钓，有时候也会带着她，钟意水觉得海钓很无聊，她更喜欢在游船上，张开双臂随性的躺着，面朝蓝天，听海风划过耳边，感受海浪的起伏。
海浪是汹涌的，置身此起彼伏的海浪之上犹隔云端，粼粼波光，泛起的浪花拍打在一触即燃的肌肤上，摇曳生香。
而此刻，距离青岛将近两万公里之远的大洋彼岸，钟意水又一次感受到了海浪此起彼伏带来的眩晕感，甚至更甚——
她觉得她不再是面朝蓝天，而是直接被抛到了天上，就连灵魂都在轻颤。
泪水控制不住的从眼角泛出。
疼痛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她难以自持的酥痒和快意，灵魂在熊熊燃烧，炙热将理智湮灭，时间被无限拉长，长到她早已分不出心思去想现在几刻几秒。
起伏的海面只有他们两人，毫无秩序的游离在宇宙之外，除了相拥交缠，别无其他。
他们只有彼此。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们存在的意义。
钟意水浑身雪白的肌肤泛起淡淡的红，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倒有些像是刚从海浪里捞出来。
谈肆用力的按着她，在她耳边问她：“还乱说吗？”
钟意水红着眼睛说不出话，水汪汪的看着谈肆，这男人哪里是她以为的不恼她方才讲的那句话，而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谈肆故意用牙齿咬着钟意水的唇瓣，不停歇的、无间隙的，像是在惩罚她刚才的胡言乱语。
海浪不断拍打着，起伏着，许久过后终于停歇，她在谈肆的怀里喘息着，一开口，声音沙哑的她自己都有些陌生，“你……”
谈肆的手指指腹在钟意水的手腕上轻轻摩挲，他慵懒的开口：“嗯？阿水还想……”
话未说完，钟意水伸手去捂谈肆的嘴巴，“我没有！”
谈肆轻轻笑着，钟意水靠在他的怀里，忽然想到：“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什么时候拆？”
谈肆勾起钟意水的下巴，眼尾轻佻，“嗯？不是已经拆了吗？”
钟意水脸颊泛起酡红，红着脸去拍谈肆：“什么嘛！”
怎们能这样子讲。
谈肆勾着钟意水的腰，作势去吻她的唇角：“现在拆。”
钟意水在他怀里化成一汪水，努力的想要去捡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衣服凌乱的散落在地上，进门时被他们弄的一片狼藉。
三分钟能穿好的衣服，硬是三十分钟都过了还没有穿好。
钟意水穿着谈肆的上衣，他的衣服宽大，钟意水穿在身上正是流行的“下身失踪”穿搭风。
谈肆修长的手指缓缓拆开礼物，钟意水准备的是一双鞋，设计款式新颖，钟意水当时一眼就看中了，试过后，上脚也很舒服，踩在脚下软软的，不会磨脚。
任沂那日的话给了她灵感，钟意水其实买了两双，一双男款，一双女款，她私心想这就是她和谈肆的情侣鞋。
钟意水问谈肆：“喜欢吗？”
谈肆唇角微勾：“阿水送的，当然喜欢。”
钟意水开心的去搂谈肆的脖子，“我就猜到你会喜欢的……”
钟意水的家乡有一个说法，那就是生日不能送鞋子，寓意不好。如果收到鞋子的话要给送鞋子的人一元钱，不然两个人会渐行渐远。
只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和钟意水讲过，她并不知道生日送鞋意味着什么。其实哪怕她即使知道，她也会贪心的想，她和谈肆永远永远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们要一直在一起。
第28章 飲水（贰捌）
钟意水和谈肆又从桌边滚到了床上, 又不知怎的到了甲板上。
海风袭袭，钟意水身上的那件衣服若有似无，海风拂过肌肤带来的刺激令她忍不住打了个颤栗, 今天的她害羞且大胆，她自己现在都不好意思回忆, 怎么会在甲板上……她能做的, 便是紧紧的抱住谈肆。
相拥交缠, 深入探索, 未知新鲜的刺激感让他们几度疯狂，这是一个令钟意水难忘的、谈肆的生日。
钟意水在谈肆生日party待的时间不久，不知道自己引起了如何的轩然大波，还是任沂告诉她的。
毕竟就连谈肆本人也和钟意水一同离开了不是？
任沂咋舌：“寿星本人都不在，你俩弄的跟私奔似的……”
钟意水拍了任沂一下：“胡乱说什么呢。”
任沂继续说：“谈肆他爸也去了吧，能抛下他家里长辈和你一起过, 够牛。”
钟意水看着任沂竖起的大拇指摇了摇头, 谈肆和他父亲的关系如何她也并不清楚，他们不太提及彼此的家庭。钟意水看得出谈肆不想说, 那她也不问。
任沂最后总结性的说了一下：“谈肆之前的女朋友如何如何不知道, 现在只有你, 现在华人圈提起谈肆谁还想不到钟意水啊, 他以前那些传闻, 真的蛮像空穴来风的。”
钟意水笑了笑, 这些她也没有问过谈肆。
都过去了，何必让自己徒添烦恼，现在她和谈肆, 甜的像裹满奶油的糖果，是惊喜之外的甜, 钟意水的一腔真心都毫无保留的给了谈肆，她甘之如饴。
任沂笑她是“有情饮水饱”，只想和谈肆在一起，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管不顾，钟意水笑着点头说“这有什么不好”，在钟意水眼里，谈肆就是极好的。
而且她哪里不管不顾啦，她的课业照常，生活并没有因为谈肆而偏离轨道，只是锦上添花，更加多彩。至少她自己这样觉得。
谈肆又一次提到了让钟意水搬过去住的想法，是在一次事后。
谈肆骨节分明的手指绕着钟意水的头发打圈，钟意水的手搭在谈肆的腹肌上，谈肆保有健身的习惯，身体肌肉线条流畅，腹肌块垒分明。
谈肆嗓音慵懒低哑：“搬过来吧，想天天抱着你。”
“距离产生美啊，谈肆同学。”钟意水在他的胸口轻轻蹭了蹭，“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知道嘛。”
“隔壁卧室一直空着，你可以住在那一间。”谈肆言语间有些小无奈：“这样也算有‘距离’了吧。”
“算合租？”钟意水笑了，“那请问房东要收多少租金？”
谈肆亲了一口钟意水：“已经收了。”
钟意水在他怀里笑个不停，收房租还要房东自己出卖美色，这是什么亏本生意！要是挂在群里分分钟被抢空。
谈肆知道钟意水在想什么后，捏了捏钟意水的鼻子：“小没良心的。”
谈肆磨人有他自己的一套方式方法，他在钟意水快要攀抵高峰时骤然停下，缓缓磨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问她现在要不要搬过来一起同住。
钟意水哪里受得了，在谈肆的“强烈”要求下，钟意水搬进了谈肆的公寓。
谈肆的公寓一直很整洁，不像钟意水的公寓，有极为明显的“居住痕迹”，钟意水故意的绕着房子走了一圈，每个房间都看了看，就像租客审视新房那样，谈肆站在她身边，一一为她解答。
钟意水转了一圈儿，没什么想问的了，谈肆笑了笑：“这间公寓，还满意吗？”
钟意水点点头，谈肆见状也笑了，他伸手自然而然的把钟意水拥入怀中，仿佛这个动作他们已经做过无数次，他在她耳边淡淡道：“阿水，welcome to my life.”
钟意水莫名心中一颤，他们正式住到了一起。
谈肆递给钟意水一个苹果，“搬新居，吃个苹果吧，平平安安。”
钟意水摇了摇头：“谢谢啦，但是我不吃苹果。”
谈肆有些纳闷儿，但他没有犹豫，斩钉截铁道：“但是你喝苹果水。”
钟意水点点头，心里泛起些许暖意，谈肆给她煮过苹果水，她喝了，原来谈肆都记得。
钟意水不是因为过敏，她吃不得苹果，是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的。
她小时候知道自己父亲去世的消息时，手里正在抱着一个苹果啃，听到消息，她哭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再也碰不得苹果了，见到苹果就会条件反射似的呕吐，旁人什么办法都没有。
但在秋女士来看，苹果是很有营养的水果，所以她尝试着把苹果煮成水，还好钟意水喝苹果水没有太大的反应，随着年龄的增长，钟意水见到苹果没了条件反应，也不会呕吐，但她也不会主动去吃就是了。
钟意水和谈肆去了超市，买了很多食材，谈肆的意思很明显，钟意水搬过来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谈肆烧饭的手艺很好，并不是他自吹自擂，没多久的功夫，谈肆做了溏心鲍鱼、芝士焗龙虾、避风塘炒虾、煎酿三宝、竹荪椰子鸡汤，还有一份泡椒郡肝，色香味俱全，钟意水看傻了眼。
“太厉害了吧！”
要不是自己在旁边看着，她真怀疑谈肆偷偷点了外卖。
谈肆笑着问：“尝尝好吃吗？”
钟意水每道菜都尝了一点，接着被震惊了！谈肆做饭也太好吃了吧，吃一口根本打不住，在美国这难吃的要死的地方，钟意水觉得他的手艺可以开餐厅了，一定没多久就会上好评榜单的。
饭后钟意水要收拾自己的衣服，她带的行李不多，但也得找个衣橱放一下。
谈肆带她去了衣帽间，结果衣帽间被谈肆的衣服填满了。
谈肆的衣服按色系和季节摆放，还有他的鞋子、饰品和手表，各种奢侈品和设计师品牌放在一起，就算说这里是新开的潮牌店都有人信。
钟意水指了指这间基本没空柜的衣帽间：“那我的东西放哪儿？”
谈肆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有很多用不到的，收起来给你放。”
钟意水大致扫了一圈，绝大多数一看就是新的，有些甚至吊牌都没拆，钟意水联想到谈肆平时的作派，忍不住小声吐槽了一句：“膏粱子弟。”
谈肆听见了钟意水的吐槽，挑了挑眉，故意曲解钟意水的话：“高粱？不巧，最近戒碳水。”
钟意水还是第一次见到谈肆这么幽默的一面，她不由自主的笑着说：“没有戒碳水的人会吃掉一整碗米饭的。”
两个人住在一起改变了什么吗？有的。
他们比以前更亲密了。
至少像现在这样，钟意水第一次知道原来谈肆是个偶尔会开玩笑的男人。
钟意水之前犹豫同居的原因之一是住在一起会暴露自己的缺点，也会观察到对方的缺点，但住在一起后，好像这并不是什么大的困扰，她看谈肆似乎带了一层滤镜，谈肆做什么都是好的。
钟意水搬来的第一天，她的行李都是在次卧放着，但谈肆这人，太不老实，说着分开住距离产生美，但每晚都会凑到次卧，到最后次卧成了两个人的主卧。
但次卧没有主卧大，也没有主卧大转角的corner view，谈肆知道钟意水喜欢这里看到的景色。
几天之后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谈肆趁钟意水上课的功夫，把他们的东西从次卧都搬到了主卧。
钟意水回到公寓后都惊呆了，谈肆身体有多好，她这几天算是彻底深入了解过，如果住在次卧，她还能把谈肆赶到主卧，但都搬到主卧，两个人真的是要夜夜在一起了，她忍不住说：“谈肆同学，要自律啊，要节制啊。”
谈肆故意一本正经道：“所谓自律，不过是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
钟意水颇为赞同，“是啊，不要让欲望凌驾于你啊。”
谈肆反手关上卧室门，声调里还有些许无辜，“我是在合理范围内身体力行的践行健康的生活理念。”
“健康的生活理念？”钟意水忍不住说：“你确定每天这样子……健康？”
“所谓健康的生活理念，就是‘每天运动一小时，幸福生活一辈子’。”谈肆攥住钟意水的手腕，在她耳畔落下细密的吻，“今天我们也来践行一下。”
钟意水说不过谈肆，但很快，她的耳尖都滚烫，她又一次坠入谈肆用吻编织的欲网。
从夕阳落满卧室到夜幕低垂，钟意水都不必看时间，就知道谈肆今天的健康理念早已超标完成！
钟意水的白皙的肌肤会在动情时分透出一层薄红，夜幕的灯光朦朦胧胧的降落室内，谈肆的吻落在钟意水淡红的肌肤上。
钟意水的眼里透着餍足，她浑身酸软，像躺在棉花上。谈肆慵懒的拥她入怀，随手从床边的抽屉里拿了一支烟，点上。
钟意水偶尔会从谈肆的身上闻到淡淡的烟草味，不浓烈，和谈肆身上的琥珀雪松气息混在一起，她觉得不刺鼻反而有些着迷，但次数极少，只是几次而已，她从未见过谈肆抽烟时的模样，她知道谈肆或许没有烟瘾，身上的烟草味也许是从旁的沾染上的也未必。
这是她第一次见谈肆抽烟的模样，谈肆的下颌凌厉，鼻梁挺拔，单手夹着烟，窗外霓虹闪烁，烟雾朦胧间，令他的放肆不羁增添了一分慵懒。
钟意水娇声问他：“Cigarettes after sex？”
谈肆听到钟意水说“事后烟”，大方的笑了笑，反问道：“要试试吗？”
钟意水没有回答，她主动凑过去吻上他的唇。
钟意水甚少主动，谈肆又惊又喜，很快谈肆单手扣住她的下颌，被动转为主动，主动权又一次落在谈肆手里。
唇齿间漫溢着淡淡的烟草味，燃点不久的香烟滚落在地，但无人在意。
他们两人无比契合，各个方面。
第29章 飲水（贰玖）
同谈肆在一起的每天过得都比想象中要快, 转眼到了学期末，钟意水对自己研究生的这一年很满意，不论是学习还是生活, 她自认为都交上了一份高分答卷。
钟意水这个暑假不准备回国，她在华尔街又找了一份实习。实习结束后, 她和谈肆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他们去了洛杉矶。
之前说过要去的日落大道, 他们这一次真的去了, 他们在粉红色夕阳下，尽情的接吻。
他们还去了洛杉矶的迪士尼乐园和环球影城。
钟意水来美国这几年，只去过奥兰多的迪士尼乐园，没有去过其他的。
她在排摩天轮的时候，忽然有些不合时宜的感慨——
就好像命运使然，她这么多年都没来过的洛杉矶迪士尼, 就是在等着谈肆和她一起来。
很快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 此刻她的脑海中全部都是和谈肆在一起的快乐。
钟意水和谈肆选择的是摇晃车厢，摩天轮车厢随着轨道的设定而滑落晃动, 车厢在不停的摇摆, 钟意水在晃动中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向谈肆身上倒去。
谈肆顺势将钟意水搂在怀里, 晃动的摩天轮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人, 车厢在空中缓缓升高, 失重感愈发强烈。
钟意水把脑袋埋在谈肆的胸口，谈肆用力的揽着她，轻笑着说：“是谁刚才信誓旦旦的说不恐高的？”
钟意水埋头不答, 等待着摇摇晃晃的车厢从高点降落到地面。
假期一路的旅行只有快乐，没有争吵, 钟意水和谈肆合拍在各个方面。
这一路一次又一次的被印证，谈肆和她就像身体里的另一个未曾被探索的自己，默契熟悉，又充满新鲜感。
日复一日，新鲜感和默契感填充着他们的生活。
时间像开了加速键，冬去春来，在一片紫色的学士服海洋里，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和庆贺声里，在前程似锦的铮铮韶华里，他们迎来了硕士研究生毕业典礼。
是她和谈肆一起的毕业典礼，他们在明媚的五月，共同见证了彼此人生中的一个重要的节点。
钟意水觉得人生无比幸福，在这样浪漫盛大的时刻，有谈肆在她身旁。
毕业典礼后就是等着拿毕业证，剩下大把的时间可以玩。其实钟意水不喜欢和谈肆的那些朋友一起聚，虽然两人交往这么久，但钟意水还是不喜欢涉足谈肆的朋友圈子，她觉得她和这些人格格不入，不是一路人。
时间飞速流转，变得没有实感，好像一眨眼就已经过了一年。
这一年韩林舒很少找钟意水，她们在学校见到的次数也不多，翻翻聊天记录，韩林舒和她的话题，就是问钟意水什么时候和谈肆分手，钟意水到后面基本不曾理会。
钟意水也知道了陈晋是谈肆的好朋友，钟意水和陈晋之间这种半熟不熟的关系让她更不想过多的和谈肆的朋友们深交，但有时候有些场合也避不开。
比如陈晋的生日，给他们发来了邀请。
钟意水和谈肆一起去了，陈晋的生日在毕业典礼后，虽然默契的绝口不提毕业，约定俗成的默认没有拿到毕业证书就不算毕业，但大家难免有种即将离别的悲伤，天南海北，大家同学之间毕业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所以现在的时光都显得格外珍贵。
钟意水到了陈晋的别墅之后随意的找了个沙发坐下，谈肆去楼上找陈晋他们，钟意水没有和谈肆一起去。
她无聊的玩着手机，想着谈肆的生日马上也快到了，今年是她陪谈肆过的第二个生日，要送他什么呢？她过生日的时候，谈肆给了她浪漫难忘的回忆，自己也不能输给谈肆！
想着这些，偶尔又和身边围着的女生说几句话。
但是她们谈论的话题太过无趣，钟意水没什么兴趣，思来想去，她起身上二楼去找谈肆。
普通的楼梯，一层又一层的迈着，钟意水的心脏忽然没由来的漏跳了一拍。
二楼的房间都紧闭或半掩着门，钟意水不知道谈肆在哪一间。
她先是准备去尽头的那一间，至于为什么是那一间，钟意水也说不上来。
走到走廊尽头，房间门半掩着，钟意水准备从留出的缝隙里看一眼房间里有没有谈肆就好。
结果只这一眼，她浑身僵硬的站在门外，动弹不得。
一条狭窄的缝隙里，钟意水看到一个女生拽着谈肆的袖口。谈肆背对着她，且他的大半边身子在视觉盲区里，钟意水能看到脸的，只有拽着谈肆袖口的那个女生。
即使距离不近，但依然能看出她皮肤雪白，头发染成棕栗色，波浪式的卷发落在腰间，巴掌大小的脸，钟意水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钟意水不停的回忆这个女生她在学校哪里见过，但她的大脑乱成一团，什么也想不起来。
房间里的女生开口：“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吗？”
隔着一段距离，其实钟意水听的并不是十分清楚，但女生声音里掩饰不住的苦涩和勾人的娇媚依稀可见。
钟意水仍然没有想起她是谁，紧接着，她再熟悉不过的一道嗓音响起，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嘲意：“我们，你不觉得这个词用在我和你之间有点可笑吗？”
谈肆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在钟意水的耳朵里，明明已经是夏天，她却浑身上下泛起一股冷意。
谈肆抬起手腕，拽着他袖口的那只手被迫松开，但女生没有想放弃，她叉起一块餐盘里切好的苹果，想要喂给谈肆。
苦涩声音继续响起，她慢吞吞的问：“你和她是认真的吗？”
钟意水听到后像是被谁打了一下，这话语间的“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钟意水全身上下的血液加速循转，她仿佛被定格在原地，想离开也动不了。
他们安静的这几秒仿佛过得格外漫长，钟意水不知道、却又期待又逃避着谈肆的答案。
片刻，谈肆口吻里不加掩饰的嘲讽更加明显，“呵……我是否认真，这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钟意水的目光落在叉子上的那块被谈肆拒绝的苹果上，忽然有点犯呕。
钟意水的心脏跳的有些疼，在针扎般的疼痛和抑制不住的呕意里，她忽然想起来了她在哪里见过这个女生——
在谈肆去年的生日party上，谈肆说那是他的继母。
他们后面说了什么钟意水已经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她扶着墙，逼迫自己快点离开这里。
但她没想到转身没走几步的时候，韩林舒拦住了她，陈晋是韩林舒的哥哥，在这儿见到她并不意外。
韩林舒刚从一楼上来，所以钟意水确定韩林舒没有听到方才房间里的对话，钟意水自然不想让韩林舒看她的笑话。
韩林舒看钟意水面色不好，冷笑着说：“这是分手了？脸色这么差。”
钟意水听到“分手”后有些茫然的抬头，又意识到自己的脸色现在应该不好看，她的心里忽然冷静了下来，她问了韩林舒一个她从前从来没有当面质问过的问题：“你为什么这么希望我和谈肆分手？”
韩林舒转了转自己手指上闪闪发光的戒指，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如何一般平静的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David在一起吗？”
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一个平平无奇的名字，钟意水愣了几秒钟，才想起来David好像是韩林舒在他身上花过三万刀的某任前男友。
钟意水不知道为什么韩林舒前一秒还在说谈肆，下一秒又会突然说起David。
韩林舒也没有真的想从钟意水这儿听到什么答案，她自顾自的转着手上的戒指，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说：“因为当时谈肆没要那块儿表，David看我很伤心，过来陪我过夜，我就顺势把三万刀的表给他了。”
韩林舒还特意加重了一下“三万刀”，好像生怕时间太久远钟意水想不起来似的。
钟意水的脖子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她喘不上气。
原来、原来真相居然是这样。
如果不是她现在浑身上下就连指尖都在疲惫的发麻，她甚至有点想笑。
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她的心竟然可以难过到这种地步。
苦涩将她的心脏填满，钟意水头也不回的离开。
胃中翻滚的呕意让她疾步冲到卫生间，在马桶前干呕不止。
这样的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和谈肆交往这么久，他身体的每一处她都见过。
自然也见过谈肆手腕上的伤痕，谈肆也说过那是如何留下的。
谈肆手腕上儿时留下的疤痕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转而消失不见，细细看来，仍有存在的痕迹。
钟意水从来没有想过，在父亲墓前给她糖果哄她开心的小哥哥，和重新让她回忆起记忆深处儿时苹果带给她痛苦的男人，居然是一个人。
无数画面在钟意水脑海里闪过，儿时的一些片段、方才谈肆和他继母的、还有韩林舒说的那些话，以及无数她和谈肆在一起时的温馨时刻，交错重影的画面在她脑海里无秩序的循环播放，她深呼吸努力平复着心情，指甲用力的抠着手心，试图逼自己冷静下来。
她在卫生间里闭着双眸，忽然感觉脸颊痒痒的，钟意水下意识的抬手，无法抑制的颤抖指尖触碰到了一片濡湿。
不知何时，她早已泪流满面。
她用手背平静的擦祛泪水，一个人自顾自的离开了这里。
第30章 飲水（叁拾）
曼哈顿的初夏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水果香气混合的味道, 路边有在草地上随意交流的游人，也有拉提琴的胡子大叔，不远处的喷泉喷出的水花浪漫, 闪烁着夏日晶莹的微光，这是白昼漫长的炎热夏日。
街边所有人都在享受令人松弛放松的一刻——
唯独除了钟意水。
她的脑海里嗡嗡响个不停, 钟意水漫无目的的走在街边, 她注视着不远处, 鳞次栉比高楼大厦将蔚蓝色的天空分割成狭窄逼仄的一条又一条, 压抑的人喘不过气，她的目光渐渐涣散溶解，将近三十度的高温天气里，钟意水只觉得从脊背蔓延起一阵冷气，控制不住的打了个颤栗，浑身发凉。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 钟意水拿出来看到是谈肆打来的, 想也不想的就挂掉了。
曾经最希望看到的名字、最希望接到的电话，只不过短短几分钟而已, 一切天翻地覆, 钟意水便已经该不知道如何面对。
她真的该不知道如何面对谈肆, 只要一想到谈肆, 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韩林舒说过的话和谈肆同他继母之间的交谈。
从别墅出来走的每一步脚下都无比苦涩, 钟意水走的很缓慢。
没走多远, 谈肆匆匆的赶来，如果不是谈肆从背后拍了拍钟意水的肩膀，她浑然不知, 但却又不觉得奇怪。
钟意水和谈肆在交往后的某天像世界上的许多对情侣一样，开启了手机的位置共享, 他们觉得这是对对方的信任，这是恩爱甜蜜有加的证明，即使他们打开后从来不去看。
开启后只要不关闭共享定位，就可以随时找到对方的位置。
谈肆以为钟意水是觉得无聊才走开的，他拽住钟意水的手心，笑着问：“阿水，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钟意水抬眸看着谈肆，那一刻钟意水的眼底没有平时的笑意，谈肆看到陌生的钟意水，他的心忽然有些慌。
钟意水把自己的手心从谈肆手中抽出，淡淡的说：“谈肆。”
谈肆的心第一次走钟意水叫他名字的时候狠狠抽了一下，向来对一切游刃有余的他，第一次未知的失张失志，这样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觉得可怕。
他下意识的回应她。
“你早就认识韩林舒，你也早就知道我和韩林舒的关系。”钟意水连反问句都不屑说，每一句都是切切肯肯的肯定句。
韩林舒在她和谈肆交往这段时间跟她说过的“劝她分手”的话，此刻转着圈的在她的脑海里环绕——
“你和谈肆还没分手吗？”
“你知道你们好不长久的吧。”
“你连他为什么和你在一起都不知道。”
“你知道谈肆最开始是怎么认识你的吗？”
“你们分手就是迟早的事。”
“……”
有很多话钟意水之前都认为是韩林舒在没事找事，她都没有刨根问底的追问，她有她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在她的认知里，至少两人能走在一起，初衷是因为喜欢。
但今天韩林舒的话像是戳破她最后幻梦的一把剑。
在韩林舒说完谈肆没要那块儿表，她就顺势把三万刀的表给David之后，钟意水陷入沉默，而韩林舒还在喋喋不休的说——
“我在我哥家第一次见到谈肆，哦，就是在这幢别墅，后面的花园里，他那副慵懒又透着痞的样子，很难有人不爱上吧。”
“我故意走过去，让我哥介绍，后来谈肆走了之后，我问我哥，我哥说他前女友闹的散的挺不好的，不想让我找他。”
“但是我不care啊，谈肆那么帅，我又不会吃亏，我开始追他，但是他只把我当作好兄弟的妹妹。”
“可能闲着聊天的时候吧，我也提过你，你知道的，追一个人，就是想要让他觉得我可怜。”
“……”
后面说了什么，钟意水已经不想听下去了，但韩林舒的话仍然一字一句清楚的灌入她的耳中。
怎么样让一个人觉得韩林舒这种锦衣玉食衣食无忧的小公主可怜呢？无非就是因病去世的母亲，年轻的父亲再婚，再婚对象还带着一个和自己不合拍的女儿，从小被欺负、从小生长在没有爱的家庭……听起来真是支离破碎的原生家庭啊。
韩林舒的母亲和陈晋的母亲是亲姐妹，谈肆应该知道，韩林舒将这些半真半假杜撰为多又添油加醋的说给谈肆，并不困难。
钟意水忽然想起来刚认识谈肆的时候，谈肆就能知道她在读研一，她那时候还天真的以为是谈肆待她有什么不同，早早的就关注了她，现在想想，大概都是从韩林舒口中得知的吧。
她自以为的缘分其实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一时间的落差和打击令钟意水难以接受。
即使他们的过程很美好，最初的开始可以不去计较，可钟意水就是说不不了自己。
阳光落在谈肆的周身，落下朦胧的光晕，谈肆一如既往的充满魅力，钟意水对他这张脸，很难有抵抗力。
但现在，钟意水并不想看到他。
“阿水，我知道她是陈晋的表妹……”谈肆难得一见的语塞。说什么呢？说你们是什么关系其实不重要？说我其实没有从韩林舒的口中听过你的名字？也不知道韩林舒说过你的坏话？
陈晋是个妹控，在韩林舒和谈肆还没有见过面的时候，不止一次和谈肆说过自己就这一个妹妹，希望谈肆以后多多照顾一下。在陈晋的家里见过她几次，谈肆只觉得陈晋看自己妹妹的滤镜委实大了些，韩林舒给他的感觉和陈晋的描述完全不同。
至少韩林舒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小时候被欺负的。
最开始韩林舒娇滴滴的说自己多可怜，一定要哥哥和谈肆帮她，帮她教训那个欺负她的人，谈肆最初还以为是哪个男孩子，想着陈晋说过的韩林舒从小没了母亲，多照顾一下他的妹妹，就默认同意了，谁知道韩林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堆，才知道她口中从小欺负她的，是个女生。
谈肆当然做不出这么不绅士的事情来，即使韩林舒口中的童年，听起来确实很可怜。
后来韩林舒对他的心思愈发明显，谈肆去陈晋家的次数就少了，陈晋也知道是为什么。
谈肆上前一小步，他的身高很高，比钟意水高了不少，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刺眼的阳光，落下淡淡的阴影覆围着她。
钟意水捏了捏眉心，她这一路、从站在门外偷听到谈肆和他继母的对话开始就很想哭的，但现在，见到谈肆，她忽然一点儿也不想哭了。
“今天你继母来找你了吧。”钟意水的声音极度冷静，换了个话题。
冷静到谈肆有些害怕，仿佛有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正在以可怕的速度消失。
谈肆哑然，几秒钟后缓缓的点了点头，他艰难的开口：“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钟意水的眼神冷静，“二楼房间里，你们两个人在说话，我在门外。”
他们说话的语气和内容都无一不在证明着他们之间绝非继母与继子这样简单。
钟意水的脑海一团乱线，看到谈肆心脏又忍不住的疼，她开口道：“我想我们应该冷静一下，谈肆。”
话音刚落，钟意水拦下一辆途径的出租车，不想听谈肆还没张口的解释，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密闭的出租车里有着刺鼻的烟味，呛的人心烦意乱，钟意水一贯不喜欢烟味，唯独谈肆身上那股偶尔带着的淡淡烟草气息，她很迷恋。
想到这里，她鼻尖蓦地一酸。
她不想在出租上上失态的哭出来，她拿出手机，打开邮箱查看讯息，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毕业季到了，正是毕业生求职拿offer的时候，钟意水这段时间经历了很多场面试，一家公司可能会三面、四面甚至五面，最长的一次面试她差不多面了将近两个小时，每次保持精力高度集中的面试结束后她都觉得身心俱疲，但面试带来的痛苦，不及此刻半分。
面试的痛苦有带来喜悦的收获，钟意水的邮箱里有不止一家的offer，前几天她还在纠结去哪里，她想和谈肆去同一座城市，谈肆说过他无非就是回香港，或者去上海，北京不是谈肆的首选，除非钟意水非常非常想去。
因为他初中的时候因为家里的生意一部分在上海，所以他也在上海念过两年书。
钟意水拿到的offer有base北京、上海、深圳还有香港的，秋女士希望她回青岛，但钟意水仍然想去更大的城市发展，所以她很大胆的先斩后奏的没有投青岛的公司，但北上广深港这几座城市，钟意水没有特别的偏爱，感觉去哪里都可以。
没有特别的偏爱最容易出现选择恐惧症了，这段时间她还在因为谈肆而纠结是去上海还是香港，但现在，在密闭的充斥着刺鼻烟味的车厢里，窗外的高楼不断向后撤退，她的心无比坚定，她确定了自己要去首都，她要去一个和谈肆没有丁点关系的城市。
她一秒也不耽搁，干净利落的和北京方的hr确定了入职时间。
越早越好。
回到谈肆的公寓，她迅速的打包了自己的行李。
她的公寓一直没有退租，有些过季穿不到的衣服她前不久才和谈肆一起收拾搬回了自己的公寓，但那是为了回国邮寄行李打包方便，没想到现在，离开这里倒是方便了。
钟意水苦笑了一下，就好像做什么都有预兆似的，冥冥之中注定了她要离开这里。
拖着两只黑色的行李箱走向门口，钟意水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右手拎着的这只行李箱，曾经是她以为的，她和谈肆相交的起点。
可现在，这些都算什么呢？
她刚准备离开公寓，公寓的门被打开了，谈肆回家了。
钟意水拖着两只行李箱，同他四目相对。
临近黄昏的光线昏暗，钟意水只开了一盏灯，明明灭灭间，谈肆周身的凌厉被柔化，像是在示弱，像是生病时候的贝果。
谈肆嗓音有些沙哑：“阿水，你不要我了吗？”
钟意水仍然重复着这句话：“我想我们应该冷静一下，谈肆。”
“我和钟芷嘉……就是我的stepmother，她之前和我是同级同学，但不是你想的那样。”谈肆连“后妈”这个词都不想提，“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和她……”
他的话还没说完，钟意水主动开口打断：“谈肆，你没必要同我解释这些，我们之间……算了，都算了。”
钟意水今天经历了谈肆的后妈和韩林舒的话这两件事，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觉得心碎成了一块又一块。
如果这两件事没有同一天前后脚的经历，也许钟意水会释然，会觉得过去了都过去了，会觉得这算什么？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好难啊，事情已经发生了，或许说给其他人听会觉得钟意水在小题大做、在作，但现在的钟意水就是接受不了。
随着交往的时间增加，钟意水愈发的认识到，对她自己而言，爱是纯粹，爱是坦诚，爱是唯一，爱是百分百占有。
她只想要一份纯粹的属于谈肆的爱。
她好像在和自己别扭较劲。
拖着行李箱回到自己的公寓，自己的公寓竟然变得有些陌生。
她精疲力竭的倒在沙发上，谈肆方才平静却又像是在失控边缘的悲伤语气在她脑海中回响：“阿水，我答应你，冷静一下，一夜足够吗？”
谈肆好像从来不觉得她是在提分手。
又或者是对钟意水说的分手装作视而不见，就可以粉饰太平。
不过“提分手”也有些可笑，谈肆和她之间，从来没有说过“请你和我交往”或者“做我女朋友”这一类的告白的话，钟意水当初还觉得这是别样浪漫，还很幸福的告诉任沂，现在想想，任沂当初僵硬的笑容，足以说明自己当初多么傻。
钟意水看着窗外，日落铺满了天，她恍惚间想到，她第一次在韩国的机场外遇见谈肆，也是日落黄昏时。
曼哈顿今天的日落像被熔化的金子，车水马龙的世界被按下暂停键，无数缕金色奔涌而出，今天明明是个好天气。
钟意水告诉了任沂，任沂是第一个知道她和谈肆恋爱的人，也是第一个知道她和谈肆分手的人。
她知道后，在凌晨，拎着一兜子果酒敲开了钟意水公寓的大门，“水水，我们不醉不休！”
钟意水难得有心情开玩笑：“我的酒量，用不了半瓶就醉了。”
“放心，我会拉着你不让你找谈肆的。”任沂打开一罐果酒，递给钟意水，“干杯。”
“我拉黑他了。”钟意水抿了一大口，手指指着心脏，嗓音里带着哭腔：“沂宝，我好难过啊，我这里好痛。”
任沂默默的拍着钟意水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的安抚她，“长痛不如短痛，早点发现不合适，早点分手也不是坏事，谈肆那种男人，和他长久交往很累的。”
钟意水抽噎着，理智告诉她任沂说的都对，但她就是很难做到，她像是有些醉了，留着眼泪说些语无伦次的话：“为什么呢，为什么啊，我明明那么喜欢他……可是好难啊，我以为我不介意的，我今天上午还在想他生日要送他什么，原本和他过的第二个他的生日，我很期待我们一起过的每一个重要的节日……”
没有出轨，没有家暴，没有涉及底线的不可原谅。但钟意水就是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为什么他早就从韩林舒口中知道了“钟意水”，认识她之后还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韩林舒口中的她“作恶多端”，谈肆最初认识她，是不是就是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她？钟意水不喜欢也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圈子和韩林舒他们重叠太多，但现在她居然发现谈肆最初知道自己居然是从韩林舒的口中？
那她自以为的那些缘分交集，是不是在谈肆眼里觉得特别可笑？是不是自己在谈肆眼里像个笑话？
钟意水看到谈肆就会忍不住的想到这些。
尤其是还知道了他的继母，那个和他看起来关系不一般的“同级同学”，她和谈肆交谈的口吻的确听起来像是认识很多年了，第六感让钟意水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止这么简单。
谈肆的过去她从未问过，也从不了解，她还天真的以为她可以不关系过去，只看未来，现在才发现，原来她也不能免俗。
任沂看着默默流泪的钟意水，心里揪心的疼，在钟意水告诉她她和谈肆交往的那一刻，她好像就能想到，钟意水这样单纯的女生，会被谈肆伤的体无完肤。
钟意水又抿了一口酒，郑重的说：“我准备尽快回国，我的毕业证麻烦你帮我代取一下。”
任沂有些惊讶：“你不是原本打算等到签证快过期再回去吗？”
钟意水摇了摇头，“我今天签offer了，我和hr说我要尽快入职。”
任沂小声问她：“北上广深港，base哪里？”
“北京。”钟意水低着声说：“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走在哪里，我的脑海里都忍不住的去想他，我不可以这样……”
任沂微微叹了口气：“可是你没有毕业证，做不了学历认证，hr会让你入职吗？”
“先做着，等到留服中心的学历认证下来再签合同。”钟意水摇了摇头，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哭意：“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快点离开这儿。”
这一夜，说不清钟意水是理智的还是喝醉的，理智的醉酒，最为难过。
第二天钟意水是被门铃声吵醒的，是谈肆。钟意水昨晚换掉了公寓的密码，谈肆进不来。
谈肆站在门口，狭长的双眸里挂着疲倦，似是一夜未眠，他轻轻的问她：“阿水，一夜过去了，你冷静了吗？”
钟意水摇了摇头，“谈肆，一定要说的很明白吗，我想我的意思你理解。”
谈肆利落的回答：“我不理解。”
他真的以为一夜过去钟意水就会和往常一样，笑着扑到他的怀里。
钟意水吸了一口气，昨夜的酒似乎现在还有些上头：“分手，我说我们分手。”
“愚人节是上个月，阿水。”谈肆眨了眨眼睛，阳光落在他的侧脸，勾勒出凌厉的下颌，他的声音像一片落下的雪花：“我不同意。”
钟意水有些不耐烦的说：“不需要你的同意。”
语毕，她关上公寓的门。
她靠在门上，用手捂着胸口，心脏砰砰有力的跳着，痛感一下又一下，蔓延全身，像是被火车用力碾过。
钟意水深吸一口气，拉开门，谈肆果然还在他的家门口等着。
谈肆看钟意水拉开门，眼神迅速的亮了，他那双黑曜石般写满蛊惑的眼睛，钟意水有意的避开不去对视。
钟意水淡淡的说：“我今天要出门，别在我家门口挡住。”
说完，她又关上了门。
今天的天蓝的像水洗过一般，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花果香气，纽约春天的痕迹在一点点缓缓消失，夏天的味道愈发明显，她不由自主的想到谈肆——
占据她人生最绚烂春天的男人。
从今往后也会缓缓的从她的生活里消失。
忽略自己宿醉的头痛，她迅速打包好了所有的行李，打包行李是一个断舍离的过程，扔掉自己需要不到的家居用品，只需要投进垃圾桶就可以了，过程比钟意水想的要简单，但感情上的断舍离，钟意水觉得好难。
她打包好所有的行李，找来了一家寄回国的快递，把行李都寄走。
她回国这件事，只告诉了任沂，除此之外，她不想任何人知道，所以就连有些可以挂二手群的东西她都没发在群里，解决完行李，她迅速买了最快回国的机票。
谈肆怕她真的生气，没有继续再在她家门口等待，所以谈肆不知道钟意水今天寄走了行李。
谈肆每天都会来找钟意水，不论如何，他一定要敲开钟意水家的门，有时候会给她带一束鲜花，有时候会带钟意水喜欢的奶茶，更多的时候是带他自己做的菜，谈肆知道钟意水爱吃。
钟意水不收他带的东西，但谈肆会放在她家门口，不过钟意水同他见面说话的时间越来越短。
不论谈肆放在自己家门口的这些小礼物，只每次见到谈肆，钟意水就清楚的知道，她应该再快点离开纽约了。
原因无它，她害怕自己心软。
她明明不是不喜欢谈肆了，只是不想面对他，或许很多年后她也许会觉得现在的她幼稚、不成熟，或许会为自己的不理智而失去一段感情感到遗憾，但现在的她没有这样想，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充满她和谈肆许多回忆的城市，不想看到熟悉的街景想到谈肆，不想闻到空气里的味道都能想起谈肆。
她不想以后去百老汇的时候想起谈肆，不想以后经过中央公园的时候想起谈肆，甚至不想以后去中超买东西也要想起谈肆。
她要逼自己慢慢忘记他。
虽然有点难，听起来还有点怂，可这是她当下能做到的最优解。
钟意水离开这天，她婉拒了任沂提出送她去机场的提议，六年前她一个人来到纽约，六年后的今天又一个人离开这座城市。
多么巧合啊，今天是五月的最后一天，谈肆的生日。
曼哈顿的纸醉金迷从未改变过，去年谈肆的生日他们如何过的仿佛还历历在目，可一转眼，又什么都变了。
这座城市熙熙攘攘，钟意水刚来的时候，带着对新生活未知的期待和恐惧，这些年，她在这座城市笑过，哭过，幸福过，痛苦过，拥有过，失去过。
她两手空空的来，还不算太狼狈的离开，她有收获，有得到，有成长。
沿途的街景不断撤退，钟意水坚定地想，她人生的另一种可能，在现在悄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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