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兰榆离开别院。
老仆人照顾男主,他跟周椆拿着大夫开的药方去药铺抓药。
半道上马车车轮卡在一条沟槽里,两人下车查看,还好卡的不深,兰榆在后面推,周椆一甩鞭子,马儿朝前奔去,车轮立刻脱离沟槽。
“好了,快上来。”周椆拍拍手,当先一步跳上马车。
兰榆缀在后面,慢悠悠的走过去,旁边巷子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蓬头垢面的挡在他面前。
“施主,贫道见你印堂发黑,今日必有血光之灾。”
“若想破灾,只需半两银子买下这道符,即可保你平安。”
兰榆一言难尽的看着臭道士。
正是当日周椆碰见的那位,只是他今日看着比那天还要潦草破烂,坑人话术倒是没变。
见他衣衫褴褛,倒也可怜,兰榆扯下荷包丢给他,旋即抬步朝前走去。
周椆一路上话说个没完,兰榆左耳进右耳出,不想理他。
救人也就算了,偏偏救的是男主,剧情偏离主线,刚刚系统开口时,他都能从对方频率不稳的电音里听出震惊。
他在脑海中与系统说话,系统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本就卡顿的声音卡的更严重了。
“没、滋滋滋没事……剧情稍有误差不不不影响……滋滋……故事走向……”
“你没骗我?”
系统:“滋滋……书中世界滋滋滋……的结局,早就已经……滋、设定好滋滋……即使出现……滋……异常,世界意识也会滋滋滋……及时进行修正。”
“那你惊讶什么,我还以为剧情出现了bug。”兰榆屏蔽车里聒噪的话声,好整以暇的问系统。
系统沉默。
“跟宿主…滋滋…相处久了,我已熟练掌握……滋、多种人类情绪。”
兰榆下车时听到这句,点头承认,“是的,再学下去就可以在我面前大变活人了。”
系统听出他话里的嘲讽,心虚开溜。
“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周椆站在兰榆面前,双手叉腰,看样子在生气,两条俊秀的眉毛高高扬起。
兰榆倚在车辕旁,天气越来越冷,他双手拢于袖中,冲他淡定微笑,“你说你要花钱给他买药,我听见了,你真是好人。”
周椆深呼吸,不想看到他那张欠揍的脸,扭头钻进药铺。
街上人来人往,晚霞泼红了天际,他估算着时辰,颖王世子如若不出意外,此刻应当已经迎新娘回府,正在府中推杯交盏,庆贺新婚。
他已经提前派张河去那条街蹲守,颖王世子按照剧情会在那里出事,张河定能将他救下。
兰榆仰起头,下颌线流畅精致,他正望着天空发呆,没注意到有人正在朝他靠近,直到听见周椆的惊呼。
“小心!”
兰榆回神,眼前人影一晃,紧接着,手臂传来巨痛。
周椆快步跑过来,抬手夺去那名妇人手中的刀,抓着她大声呵斥,“你是什么人,竟敢当街行凶,我现在就送你去蹲大牢。”
他又扭头去看兰榆,兰榆的右胳膊被划了一刀,雪白衣衫瞬间被血染透,这一刀划得很深,几乎片刻间,他整条胳膊痛到发麻。
若不是刚才周椆叫了一声,他下意识的往里靠了靠,这一刀就不是划在他的手臂,而是脖子。
“你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去医馆包扎伤口啊。”周椆见他站在原地不动,急的四处找人,他看向围观的百姓,“大家能不能去请个大夫过来?”
他身后的药铺只能抓药,并没有坐堂大夫,此刻店里的伙计也闻声走出来,好奇的张望着。
半晌。
明明有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叫大夫。
他们的眼里、脸上,甚至还有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周椆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哈哈哈……哈哈哈……”那名妇人疯狂大笑起来。
“苍天无眼啊……”妇人脸上笑出了泪,瘦弱的身躯不知哪来的力气,她挣脱周椆的桎梏,指着兰榆的鼻子开始骂:“为什么老天爷如此不公,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个烂人,我恨不得喝你的血,啖你的肉,以报亡夫之仇!”
兰榆静静的看着她,黑眸映出妇人痛苦到狰狞的面容。
她看上去近四十岁,面容寡淡无色,双眼哭肿,头发灰白一片,整个人形同枯槁。
“你这妇人究竟在胡说八道什么?”周椆狠狠皱眉。
“她没有胡说,”人群里不知是谁在说话,声音从后方传来,“她的丈夫御史中丞钱大人就是被他害死的。”
“对,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那日侍卫们可都看到他浑身是血的离开皇宫。”
“一定是他在圣上面前说了什么。”
“钱大人是好官呐,真是死得冤枉。”
四面八方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亮,周椆神色茫然,忍不住去看兰榆。
他刚刚回京,还不知道这件事,众人你一眼我一语,谴责声声声入耳,从他们的话中,周椆大概拼凑出了事情本末。
只是……真的如他们所说那般,是兰榆害死了御史中丞吗?
周椆心里茫然一片,金贵的小少爷何曾见过这种声讨的场面,愣愣的站在那儿,无措极了。
“说够了吗?”嘈杂声中,兰榆淡淡启唇,时常弯起的眼睛不笑时,竟让人心生惧意。
他目光从所有人的脸上掠过,失了血色的唇挑起不羁的笑容,“说够了就滚,别挡着本公子的道。”
“还傻站着干什么,上车。”
周椆下意识的走过去,听话的抬起脚,准备上车。
“兰榆,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一道凄厉的喊声从身后响起。
那声音太过尖锐凄惨,如冤魂索命之语,听得人不寒而栗。
周椆悚然回头,不自觉寻向声音之处。
下一刻,他的眼睛骤然被人捂住。
‘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发出沉闷的响声。
然后,寂静的人群爆发出震耳的喧哗。
“撞死人啦!”
“快去找大夫!”
一阵兵荒马乱,眼前漆黑,那只沁凉的手仍捂在他脸上。
耳边传来兰榆低哑的安抚声。
“别怕,别看,先回去。”
那你呢?
周椆很想问一句,却被兰榆强行按进马车,一扬马鞭,马车朝前跑去。
街道上乱成一团,有人趁乱退出去,转身进了不远处的一间茶楼。
上了二楼,那带着儒士方巾的男子朝座上作揖,“雪檀,你交代在下的事情,在下已经办妥。”
向雪檀抬手指了指他对面的空座,示意他落座,“有劳展兄,这是雪檀的一点小心意。”
他将桌上的锦盒推到对面。
盒子打开,里面是五根银条。
“这……在下早已看那人渣不顺眼,今日刚好出口恶气,不过是一桩小事,你要是给钱,可就枉顾咱们的同窗情谊了。”那人将锦盒推了回去。
向雪檀笑容清淡,“不瞒展兄,我此举也是为了救出师兄,展兄帮了我大忙,这些薄礼自当收下。”
“原来如此,在下原本还觉奇怪,雪檀这般冰雪人物何必去招惹那渣滓,原来是为了救段兄,段兄能有你这位挚友,想必心中甚慰。”
“听闻书铺又出了一套诗册,本想亲自买来赠给展兄,然而雪檀近日实在是抽不出空,只好劳烦展兄亲自跑一趟。”向雪檀伸手,将盒子再次推到男人面前。
男人沉思片刻,最终收下锦盒。
“那套诗册在下确实很喜欢,既如此,便谢过雪檀了。”
送走男人,向雪檀端起茶细细喝着,侧头看向窗外。
一人从屏风后走出。
“为了段浥青,你倒是煞费苦心。”那人坐到向雪檀对面,拿起新的茶盏,优雅从容的端壶倒水。
向雪檀收回目光,望向对面,遥遥一举杯,“雪檀人微言轻,后面还需仰仗王爷,今日以茶代酒,敬王爷一杯。”
宁王散漫一笑,“敬酒就免了,你倒是聪明的很,知道给自己找靠山。”
向雪檀收回手,笑起来愈发显得清逸出尘,“王爷谬赞,雪檀不过是救人心切,又无力与兰榆抗衡,选择跟王爷合作,也是素闻王爷美名,知道王爷不会坐视不管。”
宁王打量对面的人,目光玩味,“你派人监视兰榆,特地将他的行踪告诉钱浒夫人,她本想为夫报仇,失败后又当众撞墙而死,事态严重,确实不好收场……”
然而,他话音一转,“你是觉得,把这事闹大,兰榆会受到责罚?”
向雪檀的沉默印证了宁王的猜想。
“可惜啊,费尽周折,注定要让你失望了。”宁王饮完手中的茶,起身整了整袖口。
“知道自己错在哪吗?”他回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向雪檀。
向雪檀抿紧嘴唇。
“错在你不了解本王的父皇,”宁王笑容渐深,“无论兰榆犯了什么错,有父皇在,他都不会有事。”
三两在门口焦急张望,从天亮等到天黑,府门口挂起灯笼,他坐在石阶上,呆呆的望着前方的巷口。
直到一抹身影慢慢出现在夜色中,三两眼睛一亮,立即大步跑过去。
他冲到兰榆面前,挠头,“主子,你怎么换了身衣裳?”
兰榆脸色还有些白,夜色很好的掩饰了他的虚弱和疲倦,他道:“不小心弄脏了,怎么不在府里待着?”
“嘿嘿,奴才在门口等,就能早点见到主子呢。”
两人说着话,快到自在轩时,就见张河脚步匆匆的往外走。
“公子……”
“今日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
两人同时开口,张河默了一瞬,稳住心绪率先回道:“属下一直待在那儿,但是没有遇到颖王世子。”
夜风吹过,兰榆听见自己嗓音微哑。
“怎么回事?”
“颖王世子走了另一条街,”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那条街人多,听说世子骑的马受惊,世子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兰榆愣住。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男主意外重伤昏迷,安排张河去救人,可人偏偏去了另一条街。
兰榆内心复杂,他抬手捏了捏鼻梁,无声叹气。
“你方才准备去哪?”
张河低下头,几乎要与暗夜融为一色。
“属下正要去请葛太医。”
“段公子中了媚|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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