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破屋前,榕树下,休息棚内。
郑方又清点了一遍人数,确认没再少人,便把在21号村户的经历,以及从沈明烛那里得到的故事线索与大家做了分享。
听完这些故事,女巫薛凝扑了个画有魔法阵的毯子坐下来,默默抽了三张牌。
她得到了正位的女祭司,逆位的月亮,逆位的星星。
端起这三张牌,薛凝微微歪了脑袋,表情有些严肃。
见状,江欣语走到她身边坐下,好奇地问:“女巫姐姐在占卜什么呢?”
薛凝盯着手里的牌道:“在这里坐以待毙不是办法。我想去木鼓屋看看。离开之前,我得先做个占卜,看看此行是否顺利。”
“结果如何?”
“我看到……灵魂与真实世界切断了联系,还看到了不安、混乱、茫然、风险。”
江欣语一听这话有点慌。“所以是……不该去的吧?”
“虽然凶险,但值得一去。否则可能会有更大的危险降临。”
说完这话,薛凝站了起来,似乎就要离开这休息棚。
江欣语赶紧叫住她。“女巫姐姐,那三个懂玄学的高人都走了,你这再一走,我们这边……我们这边都是麻瓜,怎么办?”
似乎被江欣语逗笑了,薛凝的嘴角轻轻扬起。
然后她道:“放心。我会做个保护法阵。没有邪祟能在这里作怪。”
薛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拎起了一个大包。
她是来录节目的,穿着高跟鞋、旗袍。这会儿拎包的动作便显得有些不便。
江欣语赶紧上前自告奋勇帮忙。
然而当把那包拎在手里,她才知道此事有多么不易——
薛凝该不会装了一包石头吧?
及至休息棚外,江欣语才知道自己猜的大差不差。
她竟看见薛凝从包里拿出了两个极重的石头雕塑。
接下来的事情,江欣语参与不了了,便一边看薛凝动作,一边问:“你学的是威卡魔法?这是什么啊?”
薛凝道:“威卡魔法的许多仪式、理念,其实都跟萨满教有很大的渊源,不过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我们信仰父神与母神。我们也相信,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父神和母神。这两种神明并没有具体的指向。比如,月亮是母神,太阳则是父神。
“你刚才帮我搬的这两个雕像,一个象征母神,一个象征父神。我做仪式需要用到它们。”
江欣语想了想,不由一拍手。“啊哟,那这跟咱们的阴阳观念很像吧?”
“嗯。是有些像。”薛凝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江欣语的头发,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
“威卡魔法很少有自学的,都是一人领另一人入门。我看你悟性不错,要不要考虑认为我做老师?或者你更喜欢喊我师父?”
江欣语不免有些心动。“真、真的可以吗?”
“可以哦。”
“我……我能再考虑一下吗?”
“可以。不过小姑娘,提醒你一句,那个沈小仙儿有点邪门。你不要被他忽悠了。你想学东西,该从我这里学,而不是他。”
“哦……哦。”
“跟沈小仙儿学的东西不同,威卡魔法不讲究伤害他人,也不讲究伤害自己。我们相信力量在每个施法者的手上,而不在于神明本身。我们信仰父神母神,却并不会过分崇拜他们,认为他们高我们一头。
“神和人,在威卡魔法里,是平等的。
“我们不会向众神点头哈腰,而是与他们合作,共同创立出美好的世界。威卡魔法,是一种入世的信仰。”(注)
语毕,薛凝开始专心在休息棚外布阵。
她把两个分别蕴含着父神与母亲雕像放置在合适的位置,接下来又在其余合适的地方放下了魔法棒、香炉、一碗水、熏香、蜡烛。
其后,她走进休息棚,在正中央画了一个五芒星,又去棚外用海盐画出了一个很大的一个圆形。
“这里是石头圈的边界,除了爱,没有东西可以进来……”
“愿石头之灵的力量,元素界的主宰,愿天上星和地上土的力量,祝福这个地方、这个时辰和这些跟随你的人……”
做完这一切,薛凝回到休息棚,叮嘱大家道:“不能把事情都抛给沈明烛、司星北他们。我现在得出去探探。我的石头阵能净化一切邪恶力量。请大家相信,只要不离开我用海盐画出来的圈,就不会遇到危险。”
江欣语这时道:“我过去帮你吧。你一个人去,多少有些让人不放心。”
林宝兰也站了出来。“我也去。来这里做节目之前,我做过功课,多少了解一些当地风俗,也许能帮上忙。”
如此,这三人敲定好计划,决定一起去木鼓屋。
临行前,林宝兰检查了一下装备,再拍拍郑方的肩。
“你小心,守好这里。”
“我……”郑方显然不放心,但终究只能同意,“好,你保护好自己。”
三个姑娘离开后,少林寺出生的打星孔游扛着达摩杖去到了门口。
“放心,我会守着大家的!”
之前跟孔游闹了些不愉快的过气爱豆向飞杨当场翻了个明显的白眼。
孔游扭过了头不看他,是一副不与他计较的样子。
·
林宝兰是节目组最早来石桥村的那批人,采景的时候逛过整个村子,知道木鼓屋的位置。
大概6分钟后,她带着薛凝和江欣语赶到了这里。
前往此地的路上,薛凝的右手一直举着一根白色蜡烛。
蜡烛的火焰一直非常稳定,然而当木鼓屋的轮廓在手电筒的光芒中显现时,只听“啪”得一声轻响,蜡烛忽然熄灭了。
江欣语下意识躲到薛凝身后,轻轻握住了她的小臂。“有鬼吗?”
“这里的能量场有些不太对劲。不过无需太过担心。”
薛凝借着手电筒的亮光打量起面前的木鼓屋。
只见几根粗大的木头搭出房子的形状,这便构成了屋子的骨架。
这里没有墙,没有窗户,也没有正儿八经的门,不像正经的屋子,倒像一个简易的大棚。
木鼓屋内是放置得满满当当的各种木鼓。
大部分木鼓都很小,悬挂在横梁上。
至于屋中央,有两根木头取整根横切,上方挖了一道槽,中心掏空,两边各刻一鼓舌,就这样做成了两个木鼓,看起来是成对摆放在那里的。
林宝兰介绍道:“这种鼓分雌鼓和雄鼓,雄鼓相对大一些,雌鼓较小。二者的声音也不同。雌鼓相对清脆,雄鼓则比较低沉。另外,雌鼓占据主位,雄鼓占据客位。这是因为雌鼓象征母性权力。
“佤族是母系社会,所以雌鼓为尊。
“从我查到的资料来看,这村子在很早以前,收容过少数佤族人。那个时候,不同佤寨之间经常爆发战争,斩首、屠寨之事时有发生。
“数百年前,有一个佤寨惨遭敌寨屠戮,大部分人都死了,只有少部分人逃跑,来到了这石桥村。他们在这里建造了木鼓屋,试图延续着自己的信仰。不过后来他们已慢慢被石桥村人同化。这木鼓屋也就闲置了下来。”
话到这里,林宝兰的声音带了些气愤与悲痛。
“如果是以母系为尊的佤族人反过来同化了当地人,恐怕拍喜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薛凝歪着脑袋想了想,问:“林总,佤族人的信仰,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林宝兰道:“佤族人信仰木依吉,认为它是万物的主宰。他们相信,斩杀敌人的头颅,将头颅献祭给木依吉,木依吉就会赐他们风调雨顺。而召唤这位万物之主的方式,便是敲响木鼓。”
“所以,在这石桥古村,佤族人的信仰已被当地人同化。信仰既已消失,敲响这里的鼓,还能召唤来木依吉吗?”
薛凝微微眯起眼睛。
“我们曾听到两次鼓声。敲鼓的到底是人,还是恶灵?
“他们召唤出的这位能收割人头的‘神’,是传说中的木依吉,还是别的什么……邪神?
——这个邪神会是谁呢?
他真能赐予敲鼓人以力量吗?
·
与此同时,榕树下,休息棚内。
一位名叫苗小波的灯光师点了一支烟,烦闷地抽了起来。
一旁,不愿吸入二手烟的化妆师vivian立刻呛了一句。“要抽出去抽!”
苗小波没和她吵,夹着烟要往走,被门口的孔游拦住了。
“别出去!危险!”
“你行行好,让我抽一根吧。我真绷不住了,又困又害怕。”
苗小波掀开帘子往外面望了一眼。“那圈离这里不还有一段距离么?放心,我不会傻到走出去的!”
孔游无奈地摆摆头。“行吧。我看着你。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你别乱来!”
苗小波离开休息棚去抽烟了。
他记得薛凝的话,瞄了一眼不远外用盐画出来的圈,丝毫不敢朝它靠近。
他打了个呵欠,感到有些冷,一边抽烟,一边抖着腿,顺便无声咒骂着一切。
冷不防他感到有些东西敲了一下他的腿。
“大爷的,该不会有老鼠吧。”
苗小波抬起脚,猛地踹向面前那那堆颇高的、没过了他脚踝的草丛。
紧接着他看见一个东西跳了出来——
不是什么老鼠,而是一个浑身雪白的黏土娃娃。
“抓住你了哦。”
白娃娃咧嘴笑道。
·
沈明烛独自走在了去地藏王庙的路上。
他需要再次回地藏王庙验证心里的某个猜想,之后会去木鼓屋那边探索。
至于司星北和夏镜元,则选择先回榕树下看看其他人的状况,之后也会去木鼓屋。
当然,三人的商议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在听到沈明烛对着虚空说出那句“我当你的妈妈”时,司星北当即就严肃地质问起他为什么这么做。
沈明烛简单做了解释,说或许能借这个举动把主线剧情彻底搞清楚,这才勉强说服了这位过于讲原则的师兄。
“沈明烛,你最好没有和邪神做交易,最好不是回地藏王庙弄些坑害人的玩意儿……否则,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我真的会除掉你!”
这是司星北离开前说的话。
此时此刻,沈明烛一边打着手电筒往前走,一边想到了这句话。
他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他本以为,按司星北的性格,一定会跟自己来地藏王庙,看自己有没有搞什么阴谋才对。不料他还真的肯同夏镜元先行离开。
脑中滑过了微妙的违和感,但沈明烛见地藏王已经到了,便暂时没有深想。
他从背上的帆布包里找出一张钟馗像,将之贴在了庙侧方的一块石壁后方,继而点了一炷香。
其后他取出一支朱砂笔和数张符咒,开始画符、念咒。
“三号流布,遇神所遵,乾坤定位,万神惧之,急急如令,左阴右阳,北斗神罡,诛邪杀鬼,除却祸殃,神笔一下,万鬼潜亡……”
念完咒语,沈明烛将一口气吹于符咒上,将符咒悉数烧掉,再用朱砂笔沾上符咒燃烧过后的灰烬,在点燃的香上绕了七圈。
其后,沈明烛把这些灰烬捡起来,皆数扑洒在了地藏王庙前。
最后他为自己贴了一张吞生符,敛去身上的生人气息,再躲在了石壁后方观望。
沈明烛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地藏王菩萨庙的大门口。
不久后,他有了发现——
那些符咒燃尽后构成的灰烬上,蓦地多了一个脚印。
果然有鬼来了!
这村子里并不是只有灵灵一只鬼。
只不过它们被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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