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向晚这是……”姜院长焦急地在厕所门口走来走去,想进去看看情况吧,又不太方便。
“院长别着急,瓶子里的粉末叫瓜蒂散,是由瓜蒂和赤小豆研磨成的粉,具有催吐的作用。”并非毒药,而是治病的,还是出自医圣张仲景的千古名方。
姜院长沉吟片刻,“向晚的病,莫非是吃错东西?”
就跟食物中毒需要催吐洗胃一样。
想到什么,他忽然眸光一寒,中午饭就是余力送来的,他本来懒得搭理。姜院长当了一辈子老院长,门生弟子无数,只要去心内科问问总有人知道余力在外头有女人的事,他那辆跟女人幽会的轿车,还是医院的公车,是他从姜院长司机那里拿到的钥匙。
开着老丈人的公车出去幽会,这可真是欺负老实人欺负到家了啊!姜院长也就是现在抽不开身,等向晚情况稳定下来,他一并跟他算总账。但他今天说带的是向晚一直很喜欢吃的梅菜扣肉,甜口的,他自己和穗穗都跟着吃,姜院长也就没往下毒的方向想。
向晚从小是个温柔的女孩,喜欢吃甜食,梅菜扣肉就是她最喜欢的一道菜,又甜又软糯,就连肥肉都入口即化。
“向晚今天发狂,会不会跟中午吃了梅菜扣肉有关?可我自己也跟着吃了不少,没觉得有问题啊。”
清音先没急着否认,而是询问吃了多少,才知道中午那顿向晚一个人居然吃了半斤多的扣肉,还全是肥的居多,顿时明白,“今天发病有被白大褂刺激,也有长期失眠,更有饮食的关系。”
因为她这就是痰火扰心的典型症状啊!
痰多的人,最忌吃肥甘厚味,半斤扣肉对她来说就跟“导火索”一样。
解释一遍,姜院长若有所思,下一秒忽然想起来,“难怪,现在吐的不是食物,应该是痰涎对吗?”
胃里吐出来的食物跟痰涎无论是气味还是性状都有明显差别,他哪怕不是中医,也能看出来。
清音点头,果然没多久,姜向晚扶着墙出来,脸上出现疲惫之色,“爸,我刚才是不是又发狂了?”
每次,她都记不得发作时候的情形。
姜院长点点头,清音递过一块帕子,“洗把脸吧,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去家里给你看看。”
要再让她来医院,又会受刺激。
“可,可我睡不着……”
清音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今天你一定会睡着的,现在是不是就特别困了呢?”
向晚打个哈欠,感觉眼皮很沉重,“好像是。”
果真,回到家没两分钟,她居然就坐在沙发上,自己睡着了,姜院长给她盖被子,脱鞋子,放平,她都完全不知道。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六点多,她是被饿醒的。
晚上回到家里,说起白天的事,清音也是心有余悸。
如果她没观察出端倪,是不敢胡乱用药的,但看着姜向晚欲吐不
得吐的神情,她忽然想起个词——因势利导。
“嗯?()”顾安刚端起饭碗,听见这个说辞,有点疑惑。
什么是饮食李涛呀妈妈??”
“好好吃饭,我说的是因势利导,就是顺着事物发展的趋势,进行引导。”要说什么邪啊,什么病位病势啊,不是学中医的人都听不懂。
这不,鱼鱼还是一脸迷惑。
“举个例子,就像一座大坝,水已经蓄得很满了,快溢出来的时候,你是用瓢往外一瓢一瓢的舀水,还是在坝顶挖一条沟渠,把水给引流出来?”
“当然是挖沟渠引水!不然大坝就会垮塌,洪水就会把房子冲倒,把田地淹掉,对不对?”鱼鱼抢答道。
清音鼓励的笑笑,“嗯不错,顾白鸾真聪明。”
“姜向晚出现干呕的症状,说明她体内的痰热已经有向上的趋势,此时用止咳化痰的办法犹如用瓢舀水,必须直接用涌吐剂,事实证明效果也很好。”
顾妈妈听不懂,但她觉得音音说的话都很有道理,把仅剩的两根鸡翅中,夹给音音和鱼鱼。
钢厂卫生室加盖的活正在如火如荼,放寒假后,清音难得清闲两天,就在家里拾掇拾掇,看看书啥的,早上也不用起太早,直接一觉睡到十点。
外头天寒地冻,屋里暖洋洋的,实在是太适合睡懒觉了……要不是苍狼叫唤的话。
搬过来新家后,苍狼就一直睡在客厅的地板上,十分暖和,要是嫌热它还会出去睡厢房或者屋檐下,那里专门盖出一个小房子是它的狗窝,这样大门口要是有响动它能第一时间听到。
平时门口有人路过啥的,它都不搭理,今天直接跑到主人房外叫,估计是有人来敲门。
顾妈妈赶紧穿上外衣出去,果然,门口站着的是姜院长父女俩。
“同志你好,这里是清音清医生家吗?”
顾妈妈点点头,也没让他们进去,“你们是……”
一听说姜院长还是音音现在上班地方的院长,这可是领导,赶紧请他们进屋,“你们等会儿,啊,音音马上过来。”
清音刚好在刷牙,含着牙膏看见他们也有点意外,鱼鱼听见穗穗姥爷的声音立马从床上起来,卷着头发,穿着一套绣着小熊猫的薄睡衣,好奇地打量他们。
姜向晚还冲她温柔的笑笑,她还记得就是这个小女孩帮忙,她才能从五院出来。
“阿姨你病好了吗?”
“快好了,你叫鱼鱼是吧?”
“嗯呐,我是余穗穗的好朋友,最好的哟。”
姜向晚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真好,能跟阿姨讲讲穗穗的事吗?”
清音有点担心,姜院长冲她摇头,向晚现在能听穗穗的事了,因为她又不记得以前打过穗穗的事了。总而言之,她的记忆时断时续,时有时无,就像一盘花了的磁带,谁也不知道播放的时候哪段花哪段没花。
“向晚的记忆,好像是一段一段的,莫名其妙
,双手接过顾妈妈递来的茶水(),吹了两口。
“穗穗是个好人。”
清音:“???”这是个什么形容!
“怎么好啦?”
“嗯,她会把鸡蛋的黄黄分我吃,还会把不喜欢喝的牛奶给我喝。”
好朋友嘛,都是互相吃彼此的“剩饭剩菜”,她小手叉腰,一脸得意。
清音:“……”你吃了人家早餐你好意思吗!
姜向晚倒是笑得更温柔了,“嗯对,穗穗不喜欢喝牛奶,小时候我没奶水,喂奶粉和牛奶都不行,只能喂米油和糊糊。”也不喜欢吃蛋黄。
想起穗穗的小时候,她眼里就有一层柔柔的光。
清音内心:难怪最近闺女不叫饿了,因为每天都能额外多吃一个鸡蛋黄和一份牛奶呢!
大部分小孩都不喜欢吃蛋黄,鱼鱼却非常喜欢,她说黄黄面面的,很香,是鸡蛋里最好吃的部分,唯一缺点就是吃多了放屁臭臭的。
刷好牙,清音赶紧把姜家父女俩请进客厅,聊正事。
“昨天下午六点饿醒,发现头不疼了,恶心的感觉也没了,昨晚睡得也非常好,我们就想着赶紧来巩固一下治疗效果。”
清音点点头,望闻问切之后,“继续喝几剂导痰汤,尽量避免受刺激,至于记忆,看恢复程度,应该也不影响将来的生活和工作。”
姜向晚听见记忆不一定能完全恢复,似乎有点着急,但问她为什么急于恢复,她又说不清楚,甚至比清音还疑惑。
清音面上平静,心里叹气,她应该是有一段很重要的记忆丢失了。
她提笔开方,姜向晚就说起工作的事,很奇怪,她不怎么记得余力,但对于自己的工作却印象深刻,仿佛记忆还停留在生病前一天,甚至还记得那天她手里正在负责修复的文物是什么,什么材质,什么年代,什么特征,甚至连长宽高的具体数值都记得一清二楚。
清音也是现在才知道,向晚以前曾经是书城市博物馆一名普通的文物保护员,主要进行文物的保护和修复工作。这项工作非常辛苦,需要巨大的耐心,她沉稳柔和的性格,加上敏感细致的心思,是最适合这份工作的,所以当年姜院长愣是想法子把只有高中文凭的她安排进博物馆工作,而不是去医院。
那十年里大学停止招生,她的学习成绩本可以上大学,但后来因为姜院长的历史遗留问题,她没有获得上工农兵大学的机会,只能一直在博物馆里,做着默默无闻的工作。
而那几年里,因为一些混乱,这些单位也或多或少受到冲击,她为了保护文物,还曾经被那些坏人打过。
“但我一点也不后悔,正是因为我的阻拦,那只元代哥窑笔筒才能保存下来。”她只是一名普通的,柔弱的工作人员,即将被砸毁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品,但只要在博物馆里,那就是她挺身而出的理由。
她不仅要把东西护住,不被国内的坏人抢走,还要提防国外的坏人。“那时候,这些东西
()
在咱们这边不值钱,但在国外却被炒到很高的价格,很多古董贩子也想伺机下手呢。”
“这只笔筒其实不算名贵,但它不仅仅是一只笔筒,它还是我们先辈智慧的结晶,是文明和历史的记录,更是我们民族的文化符号,我们有义务和责任保护它,留在我们的国家。”
清音对这些文物什么的也不懂,但她可记得,很多在近现代史上被国外抢掠和低价买走,偷走的文物,在很多年后,国家都要花非常大的代价才能让它们回到祖国怀抱,不仅是忍受对方的狮子大开口,付出巨额金钱,有的甚至国家相关部门出面斡旋,需要付出政治资源的交换。
而最初的最初,或许只是出于几十几百块的利益……这些文物贩子,实在是可恨!
想着,她愈发好奇,“那是一件什么样的文物?”
向晚顿时来了精神,双眼熠熠生辉,把它的年代、材质、特色、完好程度给描述得一清二楚,就跟母亲在说自己的孩子一样,非常细微的差别她都能说出来。
鱼鱼可真是个好奇宝宝,她在旁边认真听着,歪着脑袋,像苍狼一样,两只小耳朵竖得高高的。
除了不适合她这个年纪听的男女八卦,其实清音不介意她多听多学,知识的来源除了书本,还有生活。
这不,她听着听着,忽然插嘴道:“阿姨,等一下喔。”
“怎么?”
小丫头哒哒哒跑回自己房间里,抱出一个本子,里头是一张张用针线装订在一起的白纸,奶奶给她做成画画本,但她其实没多少绘画天赋,也不喜欢画画,只是爱看穗穗画画而已。
“阿姨,你说的笔筒是不是这个?”她翻到最近一页,指着问。
姜向晚看了一眼,“哎呀还真是,你怎么画得这么像,简直一模一样呢。”
清音歪过去看一眼,说一模一样其实夸张了,因为这就是一副简笔画,因为是以小朋友的眼光看世界,所以东西都有点胖胖的变形了,矮胖矮胖的,像根树桩。但上面的花纹和细节,确实是一样的。
“不是我,是穗穗画的哟!”
姜向晚一愣:“穗穗应该没见过这个东西吧,她怎么能画得这么精准?”她记得自己发病被送进五院之前,刚因为保护这只笔筒被打,而那时候穗穗才刚两岁,一来没见过,二来即使见过,这么多年过去也不可能画得出这么精准的细节。
“爸,你说我丢失了四年的记忆,是不是这四年里穗穗经常去博物馆?”
姜院长顾不上回答她的问题,生怕她往深处想又开始头疼,清音也忙让鱼鱼把画本收起来,但她隐隐有个猜想。
因为小孩只会对身边的经常看见的东西熟悉,能一个细节都不漏的画出来那个笔筒,说明穗穗是经常见的,但穗穗上次还说她没去过妈妈工作的博物馆,倒是她爸爸余力经常去,还会收藏一些不太贵的文物在家里,专门有间屋子就是放这个的。
穗穗能记得这么清楚,只有一个可能,这个笔筒目前在她家里。
但这件文物可不是私人所有,而是属于博物馆,属于国家,他花钱也买不到的。
等送走父女俩,清音赶紧和顾安说了自己觉得疑惑的地方。
顾安也是眉头紧皱,“这事先不要说,我来解决。”
说做就做,当天晚上,顾安找到李老师。
“你的意思是,你怀疑这个叫余力的,跟你正在查的女记者有关系?”
顾安点头,他甚至怀疑,余力的幽会对象就是女记者,只不过鱼鱼也没见过那个女人正面,即使拿照片给她辨认,她也认不出是不是同一个人。
但不重要,这件事完全没必要把鱼鱼和穗穗两个小女孩牵扯进来,他自有办法验证,回头就让刚子去打听。
因为刚子最近除了给卫生室加盖,白天还接了一个博物馆宿舍楼装修的工作,就装一下水电,刷刷墙这种活计,对现在他的包工队来说压根没啥技术含量,但刚子舍得花钱跟人拉关系,一来二去跟博物馆主管后勤的办公室主任也能说得上话。
顾安来到刚子家的时候,英子正抱着几个月的来妹在院里晒太阳,看见他立马站起来,“安子哥快进屋坐,刚子,咱哥来了。”
刚子一听是顾安,立马一个鲤鱼打挺下炕,眼睛都睁不开,“哥怎么来了,有啥你吩咐,我去找你就是。”
顾安在他肩上锤了一拳,“洗脸去,少耍嘴皮子。”
刚子这两年在外头做包工头,吃吃喝喝的,嘴巴确实比以前滑了不少,但在顾安面前,他还得是小弟。一把冷水脸洗过,人也清醒了,英子赶紧给顾安端水,又让家里保姆去买点好菜。
“哥晚上就在这边吃,我去买点酒。”找个借口带着招妹来妹出门,把空间留给他们。
顾安也没推辞,“怎么样,上次让你查的事?”
“博物馆主任那边说了,他们馆里确实有一支元代哥窑笔筒,你看看是不是长这个样子?”
顾安接过他的照片,很确定就跟姜向晚说的、穗穗画的一模一样。每次馆里新增什么藏品,除了文字档案,还有照片存档,错不了。
“说是东西确实是长这样,但咱们问晚了,两个月前这东西碎了。”
“碎了……就没办法复原?”
“现在没人修复得了,要是以前的话,我听说一位姓姜的女保护员应该有这技术,现在嘛,只能报废处理了。”
因为在一众价值连城的古文物里,这支笔筒不算出挑,最近又有一批新文物要从豫南省运过来,馆里几乎所有人力物力全集中在这件事上,打破的笔筒也就没人重视。
“对了,安子哥问这个干嘛?”
顾安不答反问,“那边有没有说,这件东西要是流落到外面市场上,是个什么价?”
“这要看是在国内还是国际,国内的话顶多千把块,国外至少一万美金。”
顾安心头一跳,一千块龙国币已经是巨款了,一万美金那更是,会让多少人铤而走险。
钱,就是犯罪的动机。
顾安正愁找不到正当理由将女记者名正言顺的摁住,要是涉及到文物走.私,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妥妥的犯罪,可惜的是,不知道这几年里,她被那边策反后,经手“送()”出去多少东西,那些都是民族的瑰宝。
同时,顾安脑海里又出现穗穗过生日那天穿的那双红色小皮鞋。
高档,但不合脚。
一般男人对小女孩的皮鞋没什么概念,但他听鱼鱼说过穗穗的小皮鞋很是羡慕,他也想给她买一双,他独自去过好几次百货商店,连华侨商店都去过,愣是没找着那样款式的。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穗穗的皮鞋是进口的,但路径可能没那么光彩,此时联系原本已经摔碎却又莫名其妙出现在余家的文物,他可以肯定,余力跟这事脱不了干系。
当医生累死累活一个月才多少工资,走.私一件文物的利润是当医生二十年也挣不到的。顾安不是圣人,他摸摸自己下巴,嗯,如果有这样的巨大诱惑摆在面前,他也是会犹豫一下的。
今年过年,清音打算过个不一样的年,她工作这么多年都没去哪儿玩过,现在鱼鱼也慢慢长大了,她想对自己好点。
啥?咱们去东北??[”顾妈妈擦窗子的手一顿,“这也太远了吧,再说老人们都说了,过年要在家里过,在外头对来年的运势会不会不太好?”
“哎呀妈,我和安子的工作顺顺利利,您身体健健康康,鱼鱼也一天天长大了,咱们家还有哪儿不顺心的?”
这么一说,也是,顾妈妈本来就听音音的话,“就是,这去了住哪里?”
“看情况吧,刘丽云和刘建军都说可以去他们家里住,但我想着大过年的咱们去估计也不方便,到时候不行就去住招待所。”
“吃的住的都得花不少钱吧?”
清音笑笑,这点钱家里还不缺。“主要是我和安子平时那么忙,也没带你和鱼鱼出去玩过,难得过年放假不上班,再请几天假,就多玩几天。”
顾妈妈顿时心动不已,她的性格开朗外向,年轻时候也很有闯劲儿,天天在家带孩子也确实挺腻歪的,“成,那到时候我出钱,就当我请你们。”
老太太手里也有私房钱呢,而且不少。
音音和安子都孝顺她,吃的穿的她不用掏一分钱,也不用上医院,还真没花钱的地方。清音一想,那就满足老太太吧,反正以后他们再给补回来就行,“好嘞,那咱们赶紧收拾收拾,我去跟单位请假。”
她和顾安都是科室领导,要请假得提前一段时间,让上面把工作安排好才行。
这不,林莉一听说他们要去东北旅游,立马答应,并强烈要求他们多拍几张照片,回来说说,刘厂长和沈洪雷那边也好说,只要她提前把工作安排好就行。
唯一难的就是,需要长期服药的病人,她得提前开好处方,抓药的时候让秦解放和白雪梅好好把关。好在秦解放这“徒弟”近几年也逐渐独当一面,
()
清音可以放心的交给他。
就连姜向晚的药,清音也提前准备好,因为导痰汤效果不错,吃了之后已经很久没发作过了,姜院长现在倒是信任她,巴不得每天都带向晚过来把次脉。
到了出发的日子,杏花胡同的人们忙着最后一波屯年货的时候,清音一家四口带上大包小包,坐上开往东北的卧铺火车。
从书城到东北,要坐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这是顾妈妈第一次坐火车,激动得眼睛就没休息过。加上她又不会晕车,一上去就跟周围的大爷大妈小伙子小媳妇们搭上话,巴拉巴拉聊个不停。
鱼鱼玩一会儿,睡一会儿,醒来就问苍狼在家会不会饿肚子。
“放心吧,咱们把它交给秦婶婶,她每天都会过去喂的。()”他们不在的日子,就把客厅的门打开,让苍狼能进去暖和暖和,就是得麻烦秦嫂子过去喂狗打扫卫生。
鱼鱼这才放心,每到一个站就扒在窗边问到了吗?”“还有几个小时”“下雪了吗”……越往北,雪下得越大,广阔的北方大地成了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
到达沈阳是中午十一点,刘丽云和刘建军早早的等候在出站口,接上他们就要去下馆子。
拗不过,这一顿是他俩请的,吃过饭后找好住的地方,然后带上一点事先准备好的礼物直奔刘丽云家。
她们家离沈阳城区不远,也就一个小时车程,这还是冬天路上有雪,车开得慢,平时顶多四十分钟就能到了。
刘丽云家所在的村子,宽敞,辽阔,看出去白茫茫一片,家里却热闹得不得了,她是家里的老闺女,前面三个哥哥都早早成家,侄子侄女好几个,一大家子没分家,住的也是青砖大瓦房,大炕烧着,暖和得不得了。
刚进门,社牛小鱼就跟孩子们玩到一处去了,刘家人十分客气,拉着清音的手说感谢她这几年对丽云的照顾,不许走,这个年必须在他们家过。
东北人的热情,那真是冬天里的一把火,连历来爽朗大方的顾妈妈背地里都咂吧嘴,“丽云这一家子,能处。”
“以前她来咱们家的时候就看得出来,热情,勤快,大方,比另外一个,叫祖静那姑娘好。”
虽然说踩一捧一不对,但清音内心也是这么觉得的,她更喜欢祖红和刘丽云这样的女孩子。
晚上,刘家人一再挽留,还专门给他们准备了两间房间,炕也烧好了,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清音一家盛情难却,只能住下来。鱼鱼就干脆去跟刘丽云睡一个被窝了,清音和顾妈妈住,顾安一个人住,倒也自在。
第二天是年三十,天刚亮,鱼鱼就跟着刘家孩子去结冰的河面上玩,什么滑冰、凿冰、冰钓,就是下雪的山里捡一堆柴火回来,都能玩得乐不思蜀。
在城里长大的孩子,连捡柴火都新鲜。
关键刘家还养了两条大狗,拉着雪橇刺溜刺溜跑,鱼鱼跟大孩子坐在雪橇上,或是结冰的河面,或是白茫茫的小雪山,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用她的话说比坐小轿车还好玩。
()
顾安不放心,跟着去看着,清音就留在家里,帮刘家几个嫂子一起做饭。
东北人有多热情呢?住了第一晚,就不可能再去住招待所啦!
清音实在没办法,只能让顾安去把招待所的房间退掉,又让他从城里买了一车吃的喝的进村,不能占刘家便宜,毕竟这家里也不是丽云一个人做主,她还有哥哥嫂嫂呢。
除夕夜,还给了刘家孩子们每人一个大红包。
过了初一,从初二开始,清音一家就没怎么在刘家吃饭了,难得出来一趟,他们带着鱼鱼去附近好些景点玩了一圈,后来又去了哈尔冰及其周边,一直玩到初六晚上,一家四口才坐上回书城的火车。
一下火车,五岁半的鱼鱼穿着一件鲜红色的短款羽绒服和一条厚实棉裤,小羊皮靴子,好容易留长的童花头也变成了两个小揪揪,她在最前面蹦跶着,时不时回头看看爸爸妈妈跟上没。
小姑娘脸颊上两块红红的,还有点痒痛。当天刚到东北的时候,几个大人都大意了,没拉住让她一下子跑出去,耳朵和脸颊都冻得通红通红的。
“妈妈妈妈,你们快点儿呀!”
“着啥急,苍狼又不会跑丢,你别自己跑丢了,小祖宗哎哟等等奶奶……”顾妈妈在后头追,清音和顾安则是负责背行李,去的时候三个大包,回来变成了六个。
刘丽云一家子实在是太太太热情了呀!
那三个半的大包里,装的都是各种山货和东北特产,刘丽云的三舅姥爷家在长白山里头,居然给挖到了两根野山参,听说清音是个很厉害的中医,当即分文不收送给她。
回到家,顾妈妈和顾安收拾行李,给鱼鱼烧水洗澡,先整顿上,清音赶紧抽空去卫生室一趟,过年期间普通医生都在值班,今天正好轮到秦解放值班。
“姐你们就回来了?咋不多玩两天。”
“可别提了,鱼鱼就是不想回呢,最后是被她爸给提溜上车的。”走的时候还抱着刘丽云掉金豆子,说舍不得雪橇舍不得铁锅炖大鹅呢。
秦解放想到那场景就哈哈大笑,“小孩就是这样的,除了家里,外面任何地方都好玩。”
“这几天没什么事吧?”
“没事,都好着呢。”
接过秦解放递来的这几天的门诊日志,清音大致看了一眼,住院病人基本没有了,大正月的大家都不想住院,门诊也比平时少了一半,看上去也没什么疑难杂症,秦解放和几个小年轻就能解决。
不错,一切工作井井有条,也不枉清音花了这么多年时间培养。
想着,清音回办公室,拨通刘丽云家所在的村公所,她们家离沈阳近,工业发达,经济对于大部分内陆省份来说也是遥遥领先,早在很多年前就安装了电话机。
“丽云啊,我们到家啦,你不用担心。”
“对了,你帮我个忙,你三舅姥爷那边,他们大概有多少跑山人?”
刘丽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实话实说:
“七八十个有吧,常年四季在长白山里,主要采集野山参、灵芝、天麻、五味子、刺五加这些。”
刘家离沈阳不远,她的三舅姥爷却一直住在吉林,这么多年以跑山为生,挣不到多少钱,还危险,常年不着家,家里人也担心。走的时候,收了他的人参,清音想给钱,但老爷子怎么说都不要,只说希望她能做个好中医,以后把老祖宗的东西发扬光大就行。
“这样吧,你帮我联络一下,从他们中间找一个可靠的联络人,负责统一价收购,只要是他们采到的药材,我们卫生室照单全收,价格跟市价一样,仓储和运费我们出。”
“真的吗?”刘丽云大喜,“那敢情好!”
这样三舅姥爷就不用为药材销路发愁了,前几年大集体时代只能由生产队统一出面交到卫生院,卖不了几个钱,这两年生产队解散了,就有些走南闯北的外地人去山脚下等着,以低价收购。
跑山人都是大字不识的农民,辛辛苦苦从悬崖峭壁采来的好药材,最终却被中间商赚差价,大家都有点心灰意冷。清音承诺包收购,那以后大家跑山的积极性都会更高,采到的好药材将会更多!
“谢谢你清音。”刘丽云哽咽着说。
“谢啥,你让他们尽管采,卫生室用不完的话,我还有别的销路,就是要嘱咐他们注意安全,药采不到没关系,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跑山人们世代生活在山里,春天找野菜,夏天找蘑菇,秋冬找药材,可谓是真正的“活导航”,将来还能给国家科考队带队呢,毕竟他们才是最熟悉大山的人。
挂掉电话,清音又去门诊和住院部转了一圈,也顾不上吃饭,骑上自行车赶往和善堂。
这段时间和善堂开始盈利了,虽然还不多,但也是一个非常大的进步,工人们面貌都不一样了。一进门,清音就遇到赶着上班的工人,有老有少,看见她都亲切的打招呼。
“清老板。”
“过年好。”
“大家过年好。”清音笑着点点头,背着一个大书包,先去跟老闫聊了会儿,看看账本和近期生产计划、任务、完成情况,以及销售情况,借着市医院神经内科的“东风”,厂里常用药的订单不少,已经能够维持正常运转了。
接下来,就是怎么杀出重围。
清音心里想着,也没忘记正事,由闫伟农带着,亲自下到每一个车间,每到一处,闫伟农都会介绍这是什么车间,主要任务是什么,运行情况如何,甚至连工人姓名都不会错过。
他每介绍一个,清音就掏出一个红纸包,“春节快乐。”
工人们一头雾水,等她一走,赶紧拆开一看,哟!
“居然是红包!”
“我有一块六,你有多少?”
“我也一块六,这可不少啊。”
“咱们清老板真大方!”
开工红包,上辈子清音每年都会发,钱多钱少不重要,工人们主要就是图个开心,图个吉利,这些她都是早早想到,去东北前就把现金
取回来,让顾妈妈没事的时候,按照个数帮忙装好的。
厂里一共35个人,每人发一块六,拢共也就五十多块钱,却能让大家都开心一下,何乐而不为呢?
走完一圈,确保每一个工人都领到红包,今天休息的,清音都会当着众人面把红包交给各车间主任,由他们代为转交。
走完一圈,把人认了一圈,清音又额外的给老闫多包了几个。
“诶小清这是干嘛,我老头子一个,不兴这个。”平时开的工资就已经很高了。
“嘿嘿,您可是咱们的定海神针,怎么会老呢?这啊,就当我给几个侄子侄女的,让他们买糖吃,恕我不能亲自上门拜年。”
“理解理解,你连年都在外头过的。”闫伟农也没再推辞,清音能想到他们家有几个孙子孙女,给准备了几个红包,这就是心意。
“财务那边今天有人说上班吗?”
“刘会计请了假,家里有事,要明天才来,祖出纳在的。”
清音于是又过去给刘会计和祖红发了开工红包,勉励几句,倒是往回走的时候,闫伟农极力夸赞祖红工作努力认真负责,刘会计也算个老会计了,结果每次对账的时候还是被祖红发现小瑕疵。
清音点点头,“祖红,我还不太了解,先观察观察吧。”
祖红的努力她也看在眼里,这个姑娘就像一株生命力旺盛的,饱经风霜的野草,在哪里都能存活,且活得生机勃勃。
但清音并不满足于只是让她做在一棵草,而是想让她成为一棵大树。
这就需要更长的成长周期,以及更多的努力。
离开和善堂,回到家里,屋里静悄悄的,“音音可终于回来了,快坐着,妈给你端饭菜。”
饭菜都是单独给她留出来的,放在灶台上温着。在外头大鱼大肉吃腻了,回家吃点清淡的小菜,清音胃口大开,靠在躺椅上捧着肚皮,“鱼鱼睡着了?”
“嗯,小家伙累坏了,刚洗完澡就叫肚子饿,吃饱就自己跑回房睡了。”
“安子呢?”
“刚才洪江来找他,不知道去了哪里,也出去好几个小时了。”顾妈妈把大家伙的换洗衣物捡出来,准备手洗。
“妈就别麻烦了,直接扔洗衣机呗,反正都是外面穿的。”年前,清音让顾安想办法买了台滚筒洗衣机,顿时省事不少,但老太太担心费电又费水,平时都舍不得用。
想了想,天也怪冷的,还是把鱼鱼的贴身衣裤挑出来手洗,其它的全扔进洗衣机。
“对了妈,鱼鱼的贴身衣裤,可以开始教她自己洗了。”到四月她就满六周岁了,是时候开始搞自己的个人卫生了。
“她手小,力气也小,洗不干净,不费那事儿。”
“能不能洗干净是其次,大不了事后您再帮她洗两道就是,主要是让她学着生活自理。”可别以后出去上大学还不会洗衣服,那就不是她清音的闺女。
这一晚,顾安没回来,清音早就习惯了,倒是第二天,姜院长父女俩来复诊的时候,带着穗穗过来。穗穗一见面就跟鱼鱼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啥,眼睛还红红的,像是哭过。
“妈妈,穗穗的爸爸被抓了,是真的吗?”
姜家人前脚刚走,鱼鱼后脚就来打探消息。清音摇头,“我也不知道呢,毕竟我们昨天才回来。”
“也对,我不喜欢余叔叔,但我也不想穗穗难过。”
清音其实门儿清,余力的被抓肯定和他私藏那一屋子的文物古董有关,顾安年前就说上面已经将那个女记者抓捕归案,她吐出余力也是早晚的事。
成年人的世界,做错事肯定要付出代价,更何况是这么大的错。
不过,出于对孩子幼小心灵的保护,姜院长并未向穗穗说明余力被抓的原因,只说他犯了错,但到底是什么错,可能要等穗穗再长大一点才懂。
而他被抓,也只不过是第一步,姜向晚是怎么“疯”的,姜院长还没找他算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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