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祭
景元猜的不错。
这场荒诞的梦境蔓延了整个提瓦特。
时间回退,
早在旅行者与他们在往生堂汇合前——
清晨,从床上醒来,走到外面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眺望绿景,耳边鸟鸣声欢快,邀请旅行者重新加入这场盛大的祭典。
“旅行者,今天就是花神诞祭了。”
可爱的白色小向导脸上带着期待,抿嘴笑得很甜。“多亏了赛诺,要不然还不知道今年的花神诞祭能不能办起来呢!”
“是啊多亏了迪娜泽……赛诺?”旅行者附和到一半,皱眉,“派蒙,你口误了吧?”
派蒙疑惑道:“没有啊,不就是赛诺出钱帮大家办起来的吗?”
“派蒙,出钱办祭典的是迪娜泽黛啊,关大风纪官什么事。”
而且他们这个时候应该还不认识赛诺吧。记得赛诺下午会和提纳里一起在咖啡馆喝咖啡,然后才遇见的,现在才早上……
等等!
梦境不是应该结束了吗?
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旅行者猛地看向他的好向导。
派蒙脸上的疑惑更加明显,“旅行者你在说什么呢。迪娜泽黛不就是大风纪官吗?”
曾经因魔鳞病走几步路就要停下休息的迪娜泽黛是……大风纪官?这要是事实,比今天依旧是花神诞祭还要惊悚几分。
谁料派蒙反驳道:“迪娜泽黛哪有这么弱不禁风了。还记得我们在道成林遇见巡林官柯莱之后,又在去清理死域的路上碰到了歹人吗?”
派蒙皱着小脸问:“你忘记迪娜泽黛怎么救咱们的了?”
派蒙握拳,满眼星星,复述那千钧一发之际,迪娜泽黛大风纪官是怎么挥舞那把和她人一般高的大剑,站在山坡上大喝一声吓退歹人,冲过来美救英雄的。
寥寥几句,旅行者脑中已经开始——
迪娜泽黛是一名魁梧的女子,身形高大强壮,双臂有力,步履稳健,身躯壮硕,好像一堵墙似的,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肩膀好似双开门冰箱……
“等等等等,巡林官柯莱?!”
是的,和旅行者认知中的不同,柯莱不是个还在苦哈哈认字的小文盲,而是教令院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年纪轻轻,才华横溢的大巡林官。
好离谱,像在做梦一样……
不过现在确实,就是在做梦啊!
旅行者的大脑停止运转。
总之,
遇事不决,找景元!
这几场梦境轮回下来,将军带来的安全感已经和帝君差不多了,有他在,就一定有办法。旅行者揣着一兜子问号立刻动身,闪现往生堂。
没想到,狠狠吃了个闭门羹。
“往生堂没开门?”
旅行者疑惑道:“不会吧,之前这个时间点都是开门的啊?”
他抬手叩门,半天没有动静,派蒙在一旁若有所思道:“纳西妲可能还没准备好吧,那个辫子看上去就要梳很久呢。”
旅行者:“……”
旅行者:“纳西妲?”
“旅行者,你今天真的像没睡醒一样诶!怎么我每说一个人你都能愣半天?”派蒙叉起腰,气鼓鼓道:“纳西妲你都忘记啦,她可是在璃月就跟咱们认识了!”
“你说的这个纳西妲,是我想的那个纳西妲吗?”
“整个提瓦特还能有第二个纳西妲吗,往生堂的顾问啊!”派蒙怀疑旅行者又在耍她了。
“还真有,”
旅行者陷入沉思,“而且说来神奇,我认识的纳西妲其实是小吉祥草王来着,不是往生堂顾问。”
两人各执一词,相互犟嘴。
最后还是旅行者用传送锚点跳到璃月亲自去问了胡桃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结果真的是小吉祥草王纳西妲是旅行者胡诌出来一个人。
而往生堂的顾问纳西妲还真是少小离家老大回。年少时被老堂主收留,与小胡桃一起长大,又因缘分回到了自己幼时的噩梦之地,决定直面自己的创伤。
“当时纳西妲自荐时,我也是吓了一跳呢!”
堂主回想道:
“不过纳西妲当时很坚定,我知道我家顾问一直是个勇敢的人,我也相信她能在须弥找到自己的追求。”胡桃竖起大拇指。
“你真觉得自己和她相处了十年?”
旅行者疑惑不解。
“那还有假嘛!”受到这种质疑,胡桃略微蹙眉。
而就在旅行者快要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回到须弥,景元和彦卿终于出现在了他们该在的位置!
谢天谢地!
开池子抽你们师徒的时候绝对要砸个满命!
旅行者开始共享情报。
……
兰德巴酒馆里,
三个拥有真实记忆的人坐一桌,旅行者悲愤地大嚼特嚼脆饼珐提,碎饼渣子扑簌簌往下掉。
“所以这层梦境的互换只存在于须弥,而影响到了其他地方?”
点完单就开始专心听的景元从旅行者话中提炼重点。
结论一出,旅行者摇了摇头。
“不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还不至于怀疑人生。”旅行者沉痛地砸了砸胸口,彦卿把自己手边没喝的卡布奇诺推了过去。
就在他离开往生堂前,随口问了胡桃一句,钟离今天又去哪儿喝茶了。
“……钟离?你是说那位著名的说书人钟离先生吗?他大概还是在老地方。你想听他说书?看他心情吧,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短短几句话,吓得旅行者一路狂奔赶往胡桃所说的“老地方”。
热闹的茶楼里——
其中一个看客喝的虽是茶,却嚷道:“帝君武称第二,谁敢称第一!要我说,稻妻那小小的鸣神也敌不过岩王爷一根手指头!”
“这你就大错特错啦!”
年长的看客一捋胡子,道:“帝君虽是武神,却同样长于智谋,而那位鸣神的无想的一刀几乎冠绝天下,要是打起来这还真不好说呢。”
茶楼只有等待的看客相互吹牛皮。
旅行者在旁边忍不住说道:“此言差矣,有的帝君能打21亿伤害,但有的巴尔泽布却未必能做到,这么看来,还是帝君厉害。”
被当众驳面子,年长的看客也沉不住气了,斜眼瞪他:“后生,到底是你懂岩王爷还是我懂岩王爷……”
旅行者摸摸脑袋觉得这句话很熟悉。
“你们都别争!”
年轻的看客指了个方向:“要我说,那都不如钟离先生!钟离先生说的书引人入胜又兼具真实性,我看还是钟离最懂帝君!”
看客们等在这儿续了一杯又一杯茶,终于,早该登台的说书先生姗姗来迟,不过也没人敢抱怨。
钟离一身长衫,手握折扇。
他略微掀起衣服下摆迈步跨过门槛,动作潇洒又带着韵味。钟离进来后看见旅行者,浅笑点头,走上台。
这,还真是……
倒反天罡啊!旅行者仰头猛灌完一杯卡布奇诺,咳嗽两声。
他想想自己的形容,重新说道:“倒也不是吧,某种意义上那些看客说的就是事实,不过钟离说书。你们敢信吗,意外的毫不违和!我没和他说上话,但等梦境结束了一定要跟他提提这个建议。”
“说到倒反天罡,那都不如稻妻最倒反天罡!”
为了探查这次互换的范围有多远,从茶楼里出来的旅行者又去往了稻妻——
满城梦见木依旧纷纷扬扬的随风飘洒,然而高坐在天守阁的将军却换成了一只粉毛狐狸。
八重神子跪坐于榻,神色端庄。
“小家伙,好久不见。”
八重神子睁开眼:“今日到访,所谓何事?”
“将军。”派蒙有点畏缩地飘过去,指着身后的旅者说道:“旅行者说你是鸣神大社的宫司,还非要来看看你坐在天守阁的样子。”
“哦?”八重神子抬眸勾起一抹轻笑。依旧狡黠,但多了些手握实权之人的威压。
“我还真的想去当宫司呢。”
神子故作叹息:“可惜影那家伙把管理国家这么重要的担子扔给我,即使你上次把她从一心净土里拽出来,她自己也要慢慢适应。”
“什么时候我们俩的位子真的能换一换,那我真是谢天谢地了。”
或许是想到了幕府处理不完的公务和无数夜晚,桌边油灯映出来的黑眼圈。八重神子精致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哀怨。
“所以你现在是稻妻的统治者,影是鸣神大社的宫司?”旅行者摸着下巴总结道。
神子挑眉,“我一直是代理将军,而影……你说她是宫司也算对吧,不过,小家伙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就说吧!”
派蒙帮腔,揣手道:“本来我们在须弥参加花神诞祭呢,结果今天旅行者醒来,一睁眼就说这个世界乱套了。现在,我正陪他一起找不同呢!”
“真有趣。”八重点头微笑,“如果要去鸣神大社,请记得帮影带些三彩团子。”
这位八重神子比记忆中的更威严。
一想到爱吃油豆腐,爱调戏小朋友的八重狐狸如此端庄……好惊悚。
接着就在旅行者从天守阁离开时,出了大门,又撞见一个粉头发的熟人——珊瑚宫心海。
不对,
该叫她…神里心海?
温婉的神里家主穿着社奉行的官服,身后跟着五郎。见到“失忆”的旅行者,惊讶之余带上同情,殊不知,现在同情的目光更应该投向她自己。
这位何止职业,连姓氏和信仰都换了。
我们海祇岛的现人神巫女大人不是信雷神的吧!
“等等,那绫华呢?”
旅行者突然想到了华点,神里家主现在是心海,但绫人和绫华是亲兄妹,心海顶掉了神里绫人的位置……
难不成绫华要叫心海姐姐吗?
“绫华。”心海愣了一下,疑问道:“你说的是海祇岛的公主,珊瑚宫绫华吗?”
原来,
是兄妹俩一起被打包扔到了海祇岛。
嗯,还挺合理。
就是都不太合理,旅行者快被这场混乱冲击麻木了,突然想到:“心海,你能告诉我,当初我是怎么和你认识的吗?”
八重神子当将军就不会有眼狩令了,旅行者实在好奇,现在这个世界被改成了什么样子。
神里家主点点头,开始回忆:
“当初将军大人在愚人众的搅局之下被架空,四面受阻……”
“幕府军的实力也不敌拥有邪眼的反抗军,有珊瑚宫那两位兄妹的聪明才智,以及他们麾下骁勇善战的大将托马和九条裟罗,稻妻几乎要被反抗军二分天下。”
“旅行者你的名声很高,实力也很强,所以你一来到稻妻,我便派五郎与你同行…”
说到这一段,神里心海有些不好意思了,含糊道:“还好你愿意帮助我们,率幕府军到前线作战。”
“你为人善良,不仅意外和他们两兄妹成了朋友,也最终识破了愚人众的诡计,挽救了许多反抗军的生命。托你的福,我们最终与海祇岛签订了合作条约,不再打仗了。”
一场清君侧,鉴民心突然就变成了打仗、友情和包饺子。
这样的故事真的不会被骂吗?
而且这样的话,影的戏份去哪里了。
抱着疑惑,旅行者最终来到鸣神大社想去找这个宅女,然而神社内一丝不苟扫地的却是旅行者记忆中的雷电将军,那个人偶。
关键,说明来意后,也不知道影是被吓到了还是将军被吓到了,总之没人答复,影又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缩到一心净土里没出来。
于是旅行者只好重新回到须弥。
此刻他坐在这里。
“那你今天还挺忙的。”彦卿盯着旅行者吃完的三盘脆饼,两锅萨步兹炖肉,两盘鱼卷和三杯卡布奇诺,“时间竟然来得及吗?”
从食物的消耗来看,合理。不过这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上午能聊完跑完的量吧,但有传送锚点好像是能……?
“哦,时间不是问题,我拧了两次表。”
旅行者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彦卿:“嗯?”
旅行者:“欸?”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突然陷入沉默。
说起来,自从旅行者开始说话,他背后的弹幕存在逐渐淡了下来,内容也和旅行者吐槽的东西同频,就像派蒙之于曾经的哑巴旅行者,而现在的话痨旅行者就像玩家的神之嘴。
——仿佛化身一般的存在。
“喂!你们俩刚才听见了吧,这个反应,是听见了吧!”旅行者激动拍桌。
景元移开视线。
彦卿开始低头翻找某个东西。
“…之前八重宫司给了彦卿一件信物来着,好像能去找影老师切磋,再加上这个你再去问问呢?”
那件能出入一心净土的信物没有因为换了衣服就消失不见呢,真是神奇!
旅行者拿到信物,狐疑地看着师徒两人:“应该没听到吧,这种游戏术语不都是屏蔽词一般的存在吗。要不然我暴言了那么多回,都听见的话,跟在所有人面前果奔没区别了!”
两个人没反应,他接着自言自语道:“嘶,应该是听不见的,毕竟大家都是游戏角色。”
不过旅行者到底说了啥,那确实听不见。之前在他们的视角里旅行者都是闭麦状态,哑巴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第52章 ■■■祭
旅行者拿了信物离开。
哐啷的推门声,安静了一小会儿后,兰德巴酒馆重新回荡起食客们的欢笑与吵闹。
彦卿瞄了一眼把玉兆拿出来的景元又迅速低头,他还是不太习惯将军现在稚嫩的外表,好不适应。
少年摸了摸有点烫的脖子,盯着桌子,终于抬头问道:“旅行者变得跟之前遇见的不太一样,这也是梦境的原因吗,将军?”
景元划着虚拟屏幕,摇了摇头。
非常凑巧,他刷到一个新帖子是从玩家视角旁观刚才与旅行者的对话。
旅行者刚才说的调换时间,游戏术语,大家都是游戏角色听不见的之类的话,没有出现在玩家游玩的游戏中。
在他们的视角,刚才的对话就是简单的交代了一下旅行者的发现,以及彦卿给了旅行者信物,继续推进剧情发展。
然而刚才发生的事又并非全无痕迹。
旅行者质问他们俩听没听见他的暴言以另一种形式——景元的视线看向了屏幕后的玩家,这种似乎打破了第四面墙的表现形式,留在了游戏里。
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加上旅行者的言行举止和玩家平时的风格高度相似。或许旅行者就是玩家的化身。
而彦卿所提的问题,今天之前,他们面前的旅行者是不会说话的……不对,他会。而且彦卿见过两次。
景元抬眸。
最近的一次是彦卿见到了没有弹幕伴身的旅行者,或者说故事的主角“空”。
另一次是很久之前,他还没来到提瓦特的时候,彦卿和旅行者的短暂接触,那时候旅行者也是会说话的。
异常到底是空还是旅行者,这一直是个未解之谜。现在,须弥的主线更是迷雾重重。
凭着几百年的处世经验,见过大风大浪与平静之下的暗潮涌动,景元觉得这一切带给他的感觉很像一个——精致的陷阱。
“彦卿……”
景元刚想开口点他两句,
兰德巴酒馆的大门就被几个学者推开。
两人转头,学者们气势汹汹地冲进来,霎时震住了所有人,只听见其中一个激进的学者嚷道:
“我就说他们俩一定在这儿吧!刚才就是没看错,我提议!我们立刻篡位把他俩统统抓起来!”
他穿着生论派的制服,作风果然像自己的学院一样生猛。
“不是这样的,哈立德!”另一个开口劝阻的是彦卿今早遇见的乌代。
“大贤者才不是被小吉祥草王钓成了翘嘴!”
乌代嘴硬道:“你们别管了!大贤者只是假装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但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大贤者有他自己的节奏……”
而最后一位,穿着学者装束的红发少女赫然是大巴扎的舞者,妮露小姐。
激进学者哈立德当然不相信大贤者的下属乌代的发言,他哼了一声,抱着胳膊,神情倨傲,“大书记官阁下,你来说怎么办!”
妮露径直走到两人面前。
望着亲密无间,显然不是什么绑架和被绑架关系的大贤者和小吉祥草王,妮露双手抱拳,站的笔直。
“三年之期已到……”
彦卿愣愣地看着她,“啊?”
“恭迎草神归位!”
蓝绿色的眼眸中满是坚毅,仿佛背负了无法言说的秘密,直到今天才能向众人揭晓,只听见大书记官开口说道:
“虽然不知道您是怎么把我们一直负隅抵抗的头目大贤者钓成翘……拉拢过来的,但是我们都相信您一定可以让须弥再次伟大!”
她说完,率先反应过来的竟是哈立德。
生论派学者找这两位帮手来捉奸,本以为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没想到啊,没想到!
“好啊,妮露!”
哈立德立刻义愤填膺,“原来你也是偷偷支持小吉祥草王的草神残党!”
他将要冲过来又被乌代拦下,只能抡直了胳膊眼含热泪指着沆瀣一气的三个人怒斥道:
“你们这样对得起大慈树王吗!对得起我们吗!!”教令院百年心血毁于一旦,有彦卿这样带头叛变的大贤者简直可耻啊!
一种感觉袭来,彦卿忽然觉得,如果他现在像纳西妲和散兵那样没有记忆,是完全的大贤者版彦卿。
那么此时此刻,他的台词应该是——
“够了!小吉祥草王就是大慈树王!”
不过这句话换了个人说,穿着学者服的卡维冲进来,冷面怒喝。
乌代惊呼:“大贤者助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贤者助理竟然亲自前来!哦……大贤者也在这儿……但最让乌代心弦颤动的是卡维的职务!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的大贤者助理就是他最想当的职务!
“你们,你们都在乱我道心!”
只剩下哈立德一个人依旧坚定站大慈树王,他悲愤摇头,夺门而去。
卡维侧头使了个眼神,大书记官便立刻追了出去,乌代左右看看决定跟上妮露,学学书记官怎么办事。
这场闹剧终于能告一段落。
留下的卡维坐在景元和彦卿身边,开口就是他们草神残党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没想到小吉祥草王本人却表示自己想从头听一遍计划,防止有疏漏的地方。
“哦,确实到了关键时刻,您的担心是正常的,只是……”卡维忧虑地看了一眼彦卿。
大贤者这个造新神的罪魁祸首杵在这儿听真的没问题吗?
“没关系,大贤者现在是我们这边的人。”景元对身份适应得很快。
“好的。”
虽然今天之前,身为大贤者的助理他完全没看出来这个激进派领袖哪里是草神的人了,不过小吉祥草王说什么就是什么,卡维立刻点头。
“三年前,您虽被困净善宫却找到机会托梦给我们,于是我们便想要找办法把您救出净善宫。”
“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扩大您的影响力,然而大贤者却在暗中阻挠。”
“终于,今年整个教令院忙着造新神。我们便找到机会壮大组织,联合沙漠,突袭教令院。”
“动手的时机本是今天,花神诞祭。既是为您庆祝,又是一个不会记错的信号,没想到我们去净善宫却没找到您。”
卡维对着景元说话,眼神却看向彦卿,“不过只要您一声令下,沙漠三千雇佣兵……”
“咳咳,”
景元咳嗽两声,鼓励道:“挺好。”
但现在大贤者站在他们这边,就不需要再兴师动众把沙漠方牵扯其中了。彦卿本人,教令院最位高权重的大贤者,他一人足以勒令叫停造神计划。
就在他们将要启程去教令院时,
旅行者也回来了。
“你们要去干嘛……新神,是正机之神吗?这次进度推这么快?!”旅行者把信物还给彦卿就听见这个好消息。
是的,毕竟大贤者先降,中间教令院搞出来的幺蛾子自然就能一键跳过了。
路上,旅行者带来的消息又完善了这次梦境的信息。
这次旅行者带着信物成功进到一心净土,见到了面露诧异的雷电影。
在梦境的影响下,她虽还是守护永恒的鸣神,但比旅行者在传说任务中接触到的更加内向,待人接物的态度介乎没想开和想开了之间。
旅行者接着又去璃月。
钟离没在说书,茶楼里也找不到他。
但在遇见了随身揣着绝云椒椒激励自己的热血律师重云和著名戏曲表演家凝光老师,以及依旧业障缠身的玉衡星魈之后。
从三人口中,旅行者拼凑出了被梦境修改后的璃月主线。
没有很大的变化,钟离假死,「公子」潘塔罗涅用百无禁忌箓召唤出了魔神,然后璃月仙人和凡人与旅行者一起击退奥赛尔,守护了璃月的和平。”
“这梦境还挺好,莫名感觉潘塔罗涅某种意义上圆梦了。”旅行者摸摸下巴。
“就是我真的挺好奇,魈是怎么在远离人世的情况下,把玉衡星的本职工作做好的。
“难道是有那种可以实时送信的机械小鸟把工作发给他,魈再把文件传回去吗……”
“要我说,为了实现无障碍远程办公,建议提瓦特引进点儿高科技玩玩!”
“哦对还有蒙德,温迪简直不要太好找!迪卢克当代理团长,我一说名字,他直接让我去晨曦酒庄找人,刚下传送锚点,老远就闻到酒味儿了。”
“走近一看,果然,凯亚和温迪在那儿大喝特喝,畅谈人生。”旅行者一摆双手,似乎还能闻到美酒的醇香。
“蒙德的主线更是几乎没改。初进蒙德,遇见了晨曦酒庄老板的第二重身份,风神。然后嘛,一起去打风魔龙,而愚人众则变成了「女士」阿蕾奇诺来掏风神之心。”
“真想亲自看看阿蕾奇诺长啥样啊,目前就一个pv,太少了!”旅行者遗憾摇头。
从他一堆关于身份互换引发的不合理又意外合乎逻辑的吐槽中,景元发现温迪、钟离和雷电影,这三位虽然身份变成了酒庄老板,著名说书人和鸣神大社的宫司。
实际上,
他们三位的尘世七执政身份并没有被更换。
温迪还是巴巴托斯,钟离还是摩拉克斯,影也依旧是巴尔泽布。
然而,须弥的神,
纳西妲却不再是布耶尔。
而且还有一件事……
进到净善宫里,没想到刚才冲出去的哈立德和乌代以及妮露也在这里。
“大慈树王是不会原谅你们这些罪人的!”哈立德被妮露按倒在地,动弹不得,神情激动。
“都说了大慈树王和小吉祥草王是一个人,你们这些执迷不悔的人才是罪人!”
妮露两手压着比她高比她壮的哈立德,像在按一条案板上徒劳挣扎的死鱼。
“草神大人,暴徒已经被制止了。”
见他们到来,妮露收敛表情,笑容羞涩。但她露出来的小臂匀称有力,肌肉尽显。只能说,不愧是文弱学者大书记官。
不过,
暴徒被制止不意味着新神被制止。
和景元猜测的并无出入,见证新神诞生的旅行者和需要被拯救的“草神”已经出现,下一步,这场舞台上——
“兰蒂裟,我已登神!”
新神赫然是一个绿绿的身影,名为兰百梨迦的兰那罗开着巨大的遗迹守卫一拳捅破净善宫地板,从地里冒出来,卷起尘埃和轰鸣。
它驾驶的遗迹守卫眼冒红光,扫射众人。
“这是……瞄准?!”旅行者大惊。
旅行者还记得看上去毫无威胁的兰百梨迦抬手就秒掉了一个遗迹守卫的壮举,可谓是兰那罗中的战力天花板。
“我大哥手下留情啊!再也不抱怨森林书时间长啦!”旅行者吓得抱头鼠窜。
不过心惊胆颤之后,遗迹守卫发射出来的炮弹却是一朵朵散发着香味的帕蒂莎兰,还未砸到人,便啪叽一声掉在地上。
下一秒,
遗迹守卫开始闪烁身上五颜六色的小彩灯,像一颗疯狂的迪斯科球。
然后它真如一颗迪斯科球一样挥舞双臂开始旋转,掀起八级大狂风,吹得众人纷纷抬手捂住头发,保护发型,防止自己失去二次元最重要的识别标志。
只见——
遗迹守卫越转越快,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然后,
遗迹守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这不是水字数,因为六个快才能形容它到底有多快!它已经快到把自己转飞了!
是的,它,飞走了。
……
于是净善宫破了个超级大洞,大理石碎渣从天花板扑簌簌掉下来,掉了旅行者一头一脸的灰,像他自己吃剩的脆饼渣子。
旅行者:“啊?”
旅行者转头,指着遗迹守卫离开的方向看向其他人,目瞪口呆道:“我们,这就,打完了?”
没人回答他。
因为,“兰百梨迦没有输!”
地里重新冒出一个绿绿的小团儿,大哥抖着他的两片大叶子说道:
“兰百梨迦虽然掌握了兰迦拉梨成了最厉害的兰那罗,但是兰蒂裟说过,不能伤害好那菈。”
“原来是这样。”旅行者听的云里雾里。
凭借着大脑中,在原石和粉球之间夹缝生存的森林书记忆,旅行者还记得兰迦拉梨是一种功夫名称一样的存在?
然后兰蒂裟是兰百梨迦心目中的偶像,曾经最厉害的兰那罗。所以兰百梨迦即使变成了新神也没有伤害他们?
“草木之王。”兰百梨迦扭动身体越过旅行者,一点一点走到景元面前,它说道:
“不能忘记,草木之王。”
它没有解释这是什么意思,说完便消失了。
望着完好无损的这块地板,景元陷入沉思。
兰那罗们称呼大慈树王为千树之王和森林之王,而称呼小吉祥草王用的却是草木之王。
兰百梨迦这像是在称呼顶着纳西妲身份的景元,又像在提醒他们,不能忘记真正的小吉祥草王。
结合梦境混乱的身份,和关键节点未被改变的特点。景元已经猜到了谁才是这场梦境的主体。
下一步,就是要唤醒她了。
第53章 ■■■祭
这场荒诞梦境的主体便是——
“小吉祥草王大人。”
兰百梨迦饰演的新神消失后,大书记官妮露和大贤者助理卡维走上前。
“既然危机解除,那么花神诞祭的演出您要来看吗?”卡维说道:“在大巴扎,晚上有为您献上的花神之舞。”
必不可少的贺舞。
尽管经历了三重梦境,但当初妮露穿戴着花神装扮,在消逝的真正的帕蒂莎兰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身姿依旧留于大家记忆中。
卡维说这话时彦卿便看向了她。
这位本该是舞者的少女却羞涩摆手,十分向往。“要是真是我就好啦,可惜我只是个柔弱的学者,不会跳舞。”
书记官的衣服还穿在妮露身上,此刻的她确实认为自己不会跳舞,那么现在跳舞的是?
景元笑笑,应下了卡维的邀请。
他说:“我会去。如果可以,务必让大家都来大巴扎观看。”
——
花神诞祭热闹非常,洋溢幸福。
小吉祥草王打败了新神的消息传播得飞快。
一时间,须弥城的人还没从小吉祥草王表面上远离尘世,实际上是被囚禁起来这一件事反应过来,情绪便被按了快进键,开始庆祝草神重回教令院。
“我早就知道小吉祥草王聪明才智,一定不会任由教令院摆布!”
水果摊前有人高谈阔论。
“听说了吗,反倒是大贤者阁下被小吉祥草王玩弄于股掌之中,被耍得团团转啊!”
花神诞祭的传统,家家摆上一副七鲜桌来庆祝。于是聚集在这里的人也比其他摊位多些。
前来采买的人拿起墩墩桃,仔细检查它的品相,随口将自己在学者朋友那儿听到的传闻道出:
“好像是大贤者交了个只与他在虚空终端交流的网友,深感灵魂受到吸引。见面后才发现竟是小草神大人。大贤者顿时泪流满面,潸然悔悟,和小吉祥草王私奔了。”
另一人将捡拾好的月莲交给摊主结算,顿了一下,疑惑地加入话题。
“我怎么听说是大贤者于梦中聆听到了草神的教诲,感受到了神的仁慈于是悔改了呢?”
“这个听上去靠谱点。”拿着蔷薇的人总结。
的确,如果切成法制频道——
《大贤者网恋被骗,犯人竟是小草神!》
这样的消息怎么看都像是艺术加工后的版本吧。不过,现实总是比艺术更炸裂,说不定还真是这样呢?
路人的闲聊一句不差落进他人耳朵里。
躲过人群的挤偎,提纳里推着轮椅,语气轻松,“赛诺你听到了吗,现在的谣言越传越离谱了。”
轮椅上,赛诺望着说闲话的人,语调淡然。“清者自清。不过谣言的力量同样强大,有时需要一点约束才行。如果我是大风纪官就不会让这些人有闲心传谣。”
“那你还是省省吧,”提纳里严肃而温和地敲敲椅背,“什么时候病好了再去。”
赛诺轻轻点头。
路对面,有人兴奋地和他们俩打招呼。
是一道绿色的年轻身影。
柯莱,驻守在道成林的年轻巡林官。
说起来他们三个相互认识还是一段神奇的缘分。
久病的赛诺有次耐不住被困在家里的孤寂,离家出走,跑了很远,半路上被追出来的提纳里找到。
但来自沙漠的保镖和深居大宅的少爷都不熟悉雨林的环境,误入了一处死域中,没想到,这里还有个巡林官同样被困在了里面。
本该被人搭救的提纳里和赛诺便一起帮助了这个新手上路的巡林官解决死域。
自此,
柯莱和他们俩搭上了关系。
“提纳里师父,赛诺师父。”绿发少女隔老远打完招呼急急跑过来,生怕被人海冲散。
“你们也来参加花神诞祭吗?我路上遇见了迪娜泽黛,她已经先去大巴扎了。”
“嗯,今年的这场花神诞祭还是赛诺资助的。”提纳里推着轮椅问道:“最近如何?工作忙不忙。”
柯莱连忙摇头,“不忙不忙,已经能很熟练了……”
三人闲聊着,漫步进大巴扎。
暮色降临。
五颜六色的旗帜高高悬挂在人们头顶,独特的节日装饰也布满大巴扎,等待有人独具慧眼,发现这些彩蛋。
循着热闹的吆喝声低头,商贩们扎堆成街,卖力地兜售纪念品、点心和酒水。也有花之骑士热情地在人海中发放美味的雅尔达糖和鲜花。
除了普通民众,须弥城只手遮天的商人迪希雅、严苛而热情的大风纪官迪娜泽黛、从睡梦中获得灵感的著名建筑师莱依拉、梨多梵谛学院广受好评的博学前辈珐露珊……
卡维和妮露确实把能喊的人都喊来了。
而旅行者也去往生堂把尚不清楚缘由的往生堂顾问纳西妲,和愚人众第十二席散兵以友情的借口喊来大巴扎看花神之舞。
花神诞祭华丽而盛大的气氛被烘托到了顶点。
万众期待的目光中,
花神扮演者缓步站到舞台中央。
旅行者:?
他疯狂揉眼睛确保自己真的没看错。舞台上,面无表情的、身形矫健的、轻纱抹胸下露出来的肚子上有八块腹肌的……
我去!
艾尔海森……真在跳舞!
而除了旅行者明显诧异得直接傻掉了之外,其他人全在坦然欣赏。
卡维更是欣慰感慨道:
“唉,想我曾经天天借着要把大巴扎关停让他没地方跳舞来吵架。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在台下看他跳!”
“不得不说,这家伙的舞跳得真不错。”
那段一起当草神残党奋斗的日子卡维还历历在目。
借着来大巴扎闹事的由头,他身为大贤者助理才得以躲过虚空终端,和艾尔海森以及沙漠的那些雇佣兵商量对策。
艾尔海森的花神之舞十分具有力量感,每个动作都精准控制,带着韧性,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一如他对理性的追求。
确实挺好看。就在旅行者终于放下刻板印象也开始欣赏这场舞蹈时。
间幕,伴随着塔布拉鼓和西塔琴节奏的起伏,艾尔海森向台下伸手,轻巧地拉上来一个人——妮露。
同样身着花神装扮的大书记官霎时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红发少女羞涩而紧张。
琴声一转。
他们飞快地以一组原创动作完成交接,花神诞祭的盛大舞台终于留给妮露这位本该站在灯光之下的舞者。
“欸?”
旅行者茫然地望着妮露起势,旋转。
或许是打败新神后用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排练了舞蹈,或许是因为深藏在身体里不会彻底忘记的肌肉记忆。
妮露在一小段局促后重新展现明星舞者的风采,耀眼夺目。
舞台之下。
艾尔海森挤过人群,花神头纱还披在他头上,全身的流苏随动作轻轻摇曳。艾尔海森抱着胳膊走到卡维和旅行者身边,语气毫无波澜。
“惊喜吗?”
“惊喜,太惊喜了。”旅行者缓慢鼓掌。
不过他和艾尔海森的对话可能不在一个频道上。艾尔海森可能以为他是在惊讶景元对这场花神诞祭另有安排。
但旅行者知道,也参与其中。只是没想到自己没参与的环节也这么有搞头。
梦境与现实的舞者交换位置,
转机自此而生。
跳完花神之舞,妮露留在台上弯腰鞠躬,汗水晶莹。她微喘着气,语气却热烈非常:
“接下来,敬请欣赏!”
“大贤者和小吉祥草王为大家带来的特别节目——不存在的神策府文艺汇演,提瓦特须弥分会场之,师徒组对口相声表演!”
妮露念完这一长串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念就完事了的节目名称后,台下瞬间爆发出浪潮一样高涨的哄闹声。
大贤者和小草神,须弥最位高权重的两个人。
今天竟然不仅来到大巴扎观看演出,还亲自为大家表演节目,可谓是把与民同乐做到了极致!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两位登场了。
彦卿和景元此刻身高相仿,并排而立。
可惜没有马褂,没有讲台。
等观众们都自觉安静下来后,景元先开口说道:“能登上这个舞台我十分激动,想必大家同样如此。”
“心潮澎湃,激动难耐。”彦卿捧道。
“小吉祥草王和大贤者同框,实为难得,有如此心情,可谓合理。”
景元双手交握:“不过在这儿辟个谣。最近有些消息很灵通,倒是短短一个上午就广为人知了。”
彦卿点头:“比虚空终端跑得还快。”
景元道:“有人说,彦卿是在梦中被我点化才幡然悔悟。也有人说他是害怕我潜藏的实力才临阵投降。”
景元停了一会,摇头叹气道:“最令人咋舌的,还是彦卿网恋被我骗了,不仅骗财骗色还骗心,这才让我重新执掌教令院。”
彦卿问:“这事实能如此荒唐?”
堂堂大贤者是这样的人嘛!
大伙应该都是听说了这则谣言,十分配合地喊道:“不能!”
景元点头,信口说道:“对嘛,根本不需要网恋。我站在那儿勾勾手,彦卿直接就过来了,哪儿还用得着网恋呐!”
彦卿面露羞愤,“您正经点!”
台下顿时一阵欢声笑语。
景元笑笑,“不过能有这些谣言也多仰仗大家对我的抬举,景元在此多谢各位了。”
“您应得的!”人们回应道。
如此捧场的反应,全场民众都沉浸在相声表演中。
原本销声匿迹的草神残党如雨后春笋,纷纷探头。这场花神诞祭规模之盛大,参与人数之众多,比妮露梦境那一次还要热闹。
而这位小吉祥草王也深受百姓爱戴。
论影响力,能让大贤者助理联合沙漠势力决心推翻教令院。
论实力,也能让大贤者和新神不战而降。而须弥城的百姓们也并未因教令院的阴谋被虚空终端收割知能。
现在,景元也拿回神的权柄重新执掌教令院。在他的带领下,须弥一定会扫除五百年来的迂腐与极端,真正成为智慧的国度。
就像,曾经的大慈树王一样。
但是……
舞台之上,两人同时说道:
“但是我们想为诸位介绍另一位神明。”
沉浸在美梦中的纳西妲并没有发现景元和彦卿的对口相声突然改变了内容。她与其他人一起对这位将要被介绍的神明倍感好奇。
人群中,纳西妲身材高挑,长发及腰,是成熟女人的样子,是她最想成为的样子。
荒诞的人物置换将梦境主体的愿望混在其中,层层遮掩。
只有布耶尔不再是七执政,
只有胡桃堂主没有与其他人交换身份。
这场梦境的主体无疑是纳西妲。
但她为什么要与景元交换身份?
或许是因为梦境中引导大家的景元过于可靠。纳西妲不明白的事情,景元能找到原因。纳西妲解决不了的困境,景元却运筹帷幄。
小吉祥草王从心底认可景元。
与她不同,这样稳重而有智慧的人才是被大家需要的神。
教令院为何能困住一位神明五百年之久,因为纳西妲默认了她的知识与才干无法与大慈树王并肩,无法带领须弥走向更好的未来。
可是,事实果真如此吗?
众人屏息凝神,听景元缓缓道来:
“有这样一位神明自降世之初,懵懂无知时便被困于囚笼之中不受期待,不被重视。”
“她并不完美,也并不成熟,身为智慧之神她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成长。”
“但她却从未放弃履行自己普爱众生的职责。”
人海中,纳西妲手指微微蜷缩,有些颤抖,她怔怔地望着聚光灯下的两人。
景元微笑,彦卿接着说道:
“她会好奇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感情,她会关心一个孩子是否安眠,她也会尽自己的力量治理沙漠的风沙。”
“而在教令院的所作所为危及民众后,她也毫不犹豫地找到旅行者,与我们一同寻找破局之法。”
“她是好学的、坚强的、仁爱的。”
“她才是真正心系须弥的神,也是须弥唯一的神。”
不是梦境中一蹴而就的虚假成就,现实的改变需要一步一个脚印。但他们相信这位神明愿意为之付诸努力,也能够实现这个美好的未来。
他们看向人海中的身影。
在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景元与彦卿身上时,一小撮人群默默挪着脚步,悄悄划出圆形的空地。
“别再妄自菲薄了,你并不弱小。”
“月亮也不需要与太阳争辉,月亮自有她不可替代的作用……”
旅行者为纳西妲带上花冠。帕蒂莎兰、须弥蔷薇、月莲和劫波莲交织。色彩缤纷,散发着芬芳。
这是独属于她的桂冠。
笼罩在现实之上的浅粉色天空褪去梦幻色彩,众人身上的衣服重新变回他们最熟悉的装扮,他们对纳西妲展露微笑。
稚嫩的神明手足无措,却紧紧攥住祝福。
“生日快乐,纳西妲!”
——
梦境终于结束了,完全的结束了。
除了众人的身份与记忆恢复正常之外,被几百年混乱的记忆干扰的散兵也想起最关键的信息,一直隐身在幕后之人博士,多托雷。
这梦境三层嵌套,精巧而连贯。
他与博士刚到须弥时,抱着胳膊听学者如何虚与委蛇,与这位曾经被他们逐出教令院的人合作。
当时,多托雷承诺他们的是为教令院造一个全知全能的新神。
这计划如此疯狂,却因大贤者的贪婪和博士展现出的力量被排上日程。
身为神造的人偶之躯,神之心的容器,斯卡拉姆齐便以为博士是打算让他成为新神。
事实似乎也是如此走向。
但某一次实验后,博士将斯卡拉姆齐所谓无用的情感分离了出去……那是倾奇者,但为什么会变成两个人?
这个问题斯卡拉姆齐来不及细想,思绪便被彻底打散。散兵的感知也随着变得模糊,像蒙上一层雾。
在那之后,大贤者依旧前来检查新神的无上身躯打造的如何了,散兵却突然想起博士的身影自此不再出现。
斯卡拉姆齐蹙眉回忆道:“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家伙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就行。”
而后发生的一切便出现大家的记忆中了。
旅行者遇见了倾奇者,他们通过各种努力成功救出了纳西妲,也合力打败了正机之神,最终倾奇者掐着散兵的脖子进入了世界树,徒劳努力之后幡然醒悟。
“我有一个疑问,”纳西妲说道。
“你还是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绕过我进入世界树的吗。”
身为负责看管世界树的神,整个提瓦特应该只有纳西妲才拥有权柄自由进入世界树,查看或者寻找世界树的信息。
“我不知道,”
斯卡拉姆齐说道:“我当时只是想改变历史。有一个声音也告诉我:只要你想,你就能做到。在梦境破碎前,我并不知道我进入的是世界树。”
对博士阴谋的复盘再次卡壳。
正机之神不存在于现实中,这只是一个骗局,但博士来须弥如果不是为了比肩神明、创造神明、超越神明……
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到底在干什么?
景元思衬片刻,说道:“还记得第二层梦境中,纳西妲在现实中醒不过来吗?”
“疑点就在这里。”
为什么被解救后的纳西妲依旧醒不过来?又有什么力量能将整个提瓦特卷进这场荒诞的梦境中。
虚空终端是不可能的。
纳西妲在虚空终端拥有绝对的自由,即使是教令院不能软禁纳西妲的精神,只能用让须弥人不再做梦来避免在梦中遇见小吉祥草王,淡化她的影响力。
本该对虚空构成的梦境了如指掌的纳西妲却成为第三层梦境的主体,这重重疑点直指纳西妲,如果博士有任何想法只能从纳西妲身上寻找。
景元凝视着小吉祥草王。
“是世界树,博士的目的是世界树。”
无论他是怎么做到的,这场梦境像极了散兵修改世界树的后果——无中生有的记忆让真相被掩埋,而后虚假覆盖现实。又因为是在梦境中,连建筑、服饰和身体状况都能被修改。
但更换身份后,众人虽然性格产生些许偏差可最本质的特点没有被更改。这一点也与世界树修改历史后的结果相互呼应。
现在,小吉祥草王已经从梦中醒来,却依旧不见多托雷的身影……
或许,他已经得手了。
旅行者问道:“纳西妲,世界树现在还好吗?”
“嗯……”四叶草的纹路刻印在小吉祥草王眼中微微发亮,纳西妲摇头:“要去看看才知道。”
她本与世界树相连,但此刻感受却突然发现像产生了一层薄膜,雾里看花。
景元的猜测是对的,
世界树真的出事了。
小吉祥草王看向大家,未等她开口,旅行者便笑着说道:“我们草之骑士义不容辞!”
纳西妲内心动容,回以微笑。
“……再说了人多力量大嘛,我早就看博士那厮不顺眼了!”旅行者握紧拳头。
“加上我们靠谱的神策将军和能跟阿影对打的彦卿,包赢的!第二席算个啥啊,不狠狠揍他,爷就不是旅行者!”
不过这番暴言除了彦卿和景元,其他人似乎都没听见,依旧保持着感动的表情。
挺好。
为了确保行动顺利和世界树的安全,进入世界树的有纳西妲、散兵、旅行者、派蒙加上师徒两人,既有武力又有智力。
派蒙想起来后,直呼刚才像是做了个好真实好真实的梦!而后她也想起和旅行者的犟嘴的事,扶着脑袋刚要道歉,旅行者扬眉说道确实是梦啊,小派蒙睡了个大懒觉。
而斯卡拉姆齐则对纳西妲愿意信任他的态度依旧不太适应,别扭地说,会让博士付出代价。
彦卿一直很安静,景元分析情况时也在用余光注意他的状态,彦卿似乎在盯着他看什么。
景元眼神询问,彦卿摇摇头。
当下这个时候打岔实在不妥。但是他在认真听了!就是注意力时不时被将军耳边那点亮闪闪的地方吸引。
梦境破碎后景元也恢复了正常,身形重新拔高,褪去稚嫩的眉宇重新展现神策将军的从容与威严。
不过之前没发现,将军竟然会戴耳饰了,还是一只金色的小燕子。是什么时候戴的,是进入梦境之前吗?
彦卿很想问一问,但现在这个时机根本不合适,而且,等他们解决完世界树的危机再聊也不迟。
真实世界也已接近傍晚,在他们进入世界树的前一刻。
夕阳即将沉没于地平线之下,暖橙橙的火烧云悄然挡住夜色。落日将余晖轻抹在少年的金发、眉眼、脸颊,红得像血。
———
清晨明媚,我们欢歌;
晌午热烈,我们起舞;
夜晚寂静,我们哀悼。
……
…
琎菾、jin今_#■■■祭/=釿天,,今天今天!今天!今天!今天!今天!今天……!
今天,
便是亡魂活祭!
全提瓦特最期待,最盛大的祭典!
第54章 怨魂返世
世界树所在的空间万籁俱寂。
它位于提瓦特地底的最深处,并非是真实的大树,而是树状的存在。
因世界树中储存着整个提瓦特的信息,又与地脉这种链接一切事物的概念网络相连,所以行走在这里需万般谨慎。
稍有意外,便会迷失在信息数据构成的洪流之中。然而这“意外”在他们踏进这片空间时就已然降临。
站稳脚跟,彦卿眺望四周。此地空旷寂寥,只有远处一棵高耸的树存在,而且那棵树莫名有些眼熟,但当下最重要的……
将军和大家都去哪儿了?
彦卿茫然站在原地,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等待一段时间后,他重新看向远处的世界树,如果将军和其他人都还在这里,或许他们会选择去那儿。
彦卿于是向前迈步。
每走一步都似乎穿过了无数陌生的画面。清晰,但想要辨识上面的内容时,画面立刻模糊起来,随后如烟消散。
深蓝色地面也跟着泛起涟漪。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彦卿发现他和世界树的距离似乎一直没有改变,那棵参天大树依旧矗立在空间中央,向星空伸展枝丫。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是彦卿!找到你啦!”
彦卿转身,是旅行者他们四个,没有将军。派蒙高兴地握拳:“好耶,终于又汇合了一个!下面我们再去找景元!”
彦卿询问状况,纳西妲解释道:“世界树的状态非常不对劲,我们本不应该被分散,迷失在乱流之中。”
原来如此,彦卿点点头。
有了纳西妲带路,眼前的景物终于开始产生位移,旅行者则在一旁揉着鼻子。
他刚才被彦卿发饰上的银环撞个正着。
之前没注意过,有这玩意儿吗?
旅行者仔仔细细地绕着他转了一遍,引得散兵忍不住道:“别看太入迷了。”
旅行者回头问道:“你没觉得自己前同事有什么变化吗?”散兵便收敛起神色,稍微侧头认真地盯着彦卿。
“怎么了?”两道灼热目光让彦卿后退半步。
“头绳换回去了,没了。”
他记得在稻妻相遇时彦卿就扎着这样的黑头绳,下面坠着银环又绑了一根蓝白渐变的布带。很用心的打扮。不过之前梦境时似乎换成了一根略微陈旧的红头绳。
散兵描述完,对着旅行者哼笑一声,“这么细微的变化你都能发现,莫不是把心思都放在……”
旅行者反问:“你不也发现了?”
散兵顿时哑火。
而他们讨论的对象,彦卿刚想开口说他没有换过头绳,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但,那双暗金色的眼睛看向旅行者身后。
弹幕在说——
【真的欸!彦卿之前和阿影打架的时候不是把头发搞散了吗,后来就换了红头绳,建模细节头一次如此细致,当时还起过节奏被人骂内部爱呢!】
【呵呵,这回夜阑又要哭晕在厕所了……】
【前面想钓鱼的建议先把兰姐名字打对了再出来装捏!我们夜厨是人少不是似了!】
【别给小丑眼神,别管他就行了。】
玩家因为其他事情起了争执,乱作一团,但他们说的……彦卿皱眉回想曾经在稻妻那一战发生了什么。
然而,就在此刻。
他们所处的空间适时发生震荡。几人同时警惕地望向震源,远处的世界树似乎产生了某种异变。可现在景元仍是失踪状态。
若要专心去景元,以纳西妲目前的权能只是时间问题,但事态紧急,世界树与提瓦特息息相关,若它有半点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纳西妲只有一个,分岔路摆在众人眼前。
“先去世界树吧。”旅行者咽咽口水做出决定。“景元那么厉害应该不会有事的。”
彦卿犹豫地望着他,旅行者说的对,将军并非不能自保之人,可是……
“我去找人,你们继续走。”
散兵一锤定音。
或许是拥有一次进入世界树的经历,散兵比其他人更适应这一片奇异的空间,也更能在乱流中穿梭。若只是寻找困在信息洪流中的景元,会比纳西妲慢一些,但能做到。
几人对视一眼,分头行动。
接下来,他们与世界树的距离拉近得出乎意料得顺利,还未赶到,便遥遥望见了一个人。
愚人众第二席 【博士】多托雷
鸟嘴面具之下是他标志性的傲慢微笑,他站在世界树下。说道:
“你们来得比我想象中的要迟啊。”
众人唤出武器,严阵以待。旅行者的无锋剑握在手里,博士头顶,六把寒刃已然高悬。
博士却负手立在原地,毫不在意这近在咫尺的威胁。“容我提醒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敢在这里和我动手吗?”
世界树容不得半点闪失。
“你!”众人动作停滞。
“你有什么目的?”纳西妲冷目以对。
多托雷咧开嘴角,“我的目的很简单。不过,你们不好奇我是怎么做到的吗?”
未询问他们想不想听,博士就开始了他越发激动的关于这场实验报告的演讲:
“首先是平平无奇的第一层梦境。用须弥城无辜的民众做主体,把背后的阴谋引向教令院的大贤者。
“也让你们把注意力集中在破除梦境,解救被教令院消耗算力的百姓上。如此,我的第一步便达成了。”
旅行者在经历了无数次花神诞祭的循环后,终于遇见了纳西妲,也在纳西妲给予的神明罐装知识的帮助下想起了循环中的记忆。而后破局,找到了主体妮露。
这其间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博士的影子,他的第一步是怎么达成的?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的不解,博士背着手,侧首而对。薄荷色的鬓发垂在他耳边,这个角度,他的下颌线清晰无比。
多托雷轻蔑道:“因为我的计划是将小吉祥草王拉入第二层梦境。”
斯卡拉姆齐做主体的梦境。
这层梦境的运转依旧靠虚空终端维持,摘下耳机就能回到现实之中。
也依靠这个特性,大家才能在现实和梦境中穿梭,用信息差打劫教令院,将纳西妲救出来。
而后,他们让倾奇者假扮新神,扰乱大贤者的判断,成功解救全体民众,与梦境中的正机之神对决,最终在世界树中唤醒散兵。
纳西妲被拉入这层梦里,什么意思?
“小吉祥草王对虚空终端有绝对的控制,可这权力在第二层失效了。”多托雷看向纳西妲。
“我说的,没错吧?”
纳西妲攥紧拳头,并不言语。但多托雷说的是事实,原本在第一层梦境中她还能帮助旅行者寻找彦卿和景元的行踪。而第二层,她却无法再提供帮助。
“因为小吉祥草王不仅是第三层梦境的主体,也被第二层梦境深深影响。”
多托雷揭晓了这个答案,得意地说道:“教令院困住小吉祥草王的装置是改造自大慈树王留下的遗产,即使是神明也无法从内部自己打破。”
“我原本报以怀疑的态度。但其他切片的观察却告诉我,她被困在里面五百年,一次都没有出来过,所有的活动轨迹都在虚空终端上。”
严谨的科学家在实验前当然要做好考察工作,多托雷自然并不例外。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观察也让他找到了神明的致命缺点:纳西妲的意识只存在于虚空之中,即便站在她身边她也无法察觉。
依靠这个,多托雷早在刚到教令院时便着手改造困住纳西妲的装置。
只要小吉祥草王进入虚空终端构造的第一层梦境中救人,她的意识就能被他捕获,在妮露之梦破碎后,多托雷迅速将她拉进散兵的梦里。
在这里,她的意识已经被多托雷握在手中。散兵为什么能不经过纳西妲的放行就进入了世界树?这未解之谜同样很简单。
谁说……小吉祥草王没有放行了?
这只是纳西妲事后的误判而已。当她的眼睛看见倾奇者和散兵的相互搏杀,当她的耳朵听见倾奇者的呐喊——“我要把你,杀死在过去!”
在智慧之主的认知中,
只有一个办法能把人杀死在过去。
她不知道散兵是怎么办到的,但当她潜意识里认为说出这话的倾奇者能办到时,她就已经被梦境牵引着,无知无觉的对‘斯卡拉姆齐’这个存在放行了。
而博士也趁此机会进入了世界树。
兰百梨迦曾说过被一分为二的斯卡拉姆齐身上有煤球的味道,博士正是用他对散兵的改造将纳西妲的放行范围悄然挤进了一个他自己。
“要想困住一个神明的意识可不容易,通过神明的意识来改变世界树也不容易。”
博士讲述过程中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却终于在这句话中有所起伏,露出学者实验成功后的兴奋。
“而第三层梦境正是为了拖住小吉祥草王准备的,这同时也是我实验前的一场预演。”
一切都按照多托雷的构想发展,顺利得让这位疯狂科学家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
多托雷歪头,荧蓝色的试剂瓶在耳边轻晃,他咧开一个恶劣的笑。
“你们玩的……开心吗?”
“你!”怒火在旅行者心中点燃,多托雷每讲述一层梦境背后的阴谋,旅行者攥着无锋剑的手指便用力得泛白。
“你不知道把计划全都说出来的反派一般输得都很惨吗!”
多托雷毫不在意地嗤笑一声,“天才总是孤独的。没人理解我,为什么不能说呢?”
“反正你们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扬起双臂,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傲慢与得意。“我已经成功了。就连大慈树王也阻止不了我。”
“什么?!”众人一惊。
已逝神明的名字从多托雷口中说出,他冷哼一声,又对紧紧盯着他的纳西妲玩味挑拨道:“你该不会不知道大慈树王还活着吧?”
“智慧之神,布耶尔?”
纳西妲咬住下唇。大慈树王留下的信息她还没有能力解开,她的确不知道。
“我在进入世界树之前也不知道。这对我来说,同样是个惊喜。”多托雷抬手拽了一下袖子。
在手套与衣袖之间露出的手腕处。
那不是苍白无比的皮肤,而是灰黑色的鳞片。是须弥特有的疾病魔鳞病的特征。鳞片越清晰,越密集说明患者的症状越重。
博士悠然道:“大慈树王为了抵抗我,付出的努力真是令人赞叹。”
或许有这样一个世界,只有纳西妲、旅行者和派蒙进入了世界树,等待在这里的大慈树王残存的意识会将一切托盘而出。
纳西妲会知道为什么大慈树王要折下世界树最纯净的枝丫创造她。只有抹除大慈树王的存在,才能将禁忌知识从世界树中驱赶殆尽,魔鳞病也不再能危害须弥的百姓。
而现在,博士没有耐心。
他的称赞虚伪至极,像在夸实验中的小白鼠表现得如何出色,其目的只是为了自己的实验。
多托雷转身,还未有动作便被喝停。
“你打算对世界树做什么?!”
纳西妲厉声道:“无论你如何打算,我必须警告你,世界树关乎整个提瓦特的存亡,你的女皇知道你要做如此疯狂的实验吗!”
多托雷笑着说道:“我只是最后欣赏一下完好无损的世界树罢了。”
“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有火焰自多托雷脚下迅速蔓延,他的身躯完好无损,纯净的世界树却被点燃,火焰从根部向上攀动,势不可挡。
如果阿蕾奇诺在场,就能发现这火焰如此熟悉——厄月血火。
“这个疯子!!”
多托雷的实验竟然是点燃世界树?!
不过世界树的防线并没有消失,除了纳西妲,大慈树王的残魂在火中隐隐现身。
多托雷身上的禁忌知识污染陡然加重,灰黑色鳞片攀上他的脸颊。
“为了超越神明,为了探求世界的真相,为了突破虚假之天!”多托雷咧开最后一个微笑,双手摊开,笑得癫狂。
“我可以付出一切!!!”
科学的狂妄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禁忌知识终于彻底侵蚀掉他的存在,世界树也在受伤害的同时被厄月血火狠狠灼烧。
信息洪流猛地冲破世界树秩序的轨道,浪潮般席卷。每一片都炙热无比,仿佛置身真实的火海,浓烟扑面,也被火舌舔舐。
混乱,灾厄。整个提瓦特都为之震荡。
然而高天之上悄无声息。
————
有一种蜗牛。
它不再咀嚼绿叶,不再藏于绿荫之下。
它笔直地一刻不停地爬到显眼的地方。
如果你看见,就会发现它头顶湿漉漉的触角正不知疲倦地伸缩着,直到逐渐干瘪无力,那触角依旧不知疲倦地伸缩着。
透过蜗牛透明的皮肤,
是艳丽无比的颜色。
它被寄生了,却毫不知情。
————
愚人众举起的是推翻天理的旗帜。
愚人众的目的是为了新世界到来。
而这世界必须建立在提瓦特之上。
直到死去,多托雷都没有意识到他看似合理实则漏洞百出的计划顺利得如此反常。
而且,他真的在向真理前进吗?
世界树的熊熊火焰点燃整片空间,厄月血火只会点燃记忆不会灼烧人体,但那种炙热的感觉如岩浆般滚烫。
好熟悉。
彦卿眼底灼烧着这场世界的大火,他望向四周,胸腔逐渐起伏。
大慈树王的残魂正在发出哀嚎,小吉祥草王也痛苦地跪在地上。耳边,派蒙和旅行者惊慌失措的声音不断回响。
在这无可挽救的混乱之际,一股熟悉的力量出现。
——如救世主降临。
起初它温柔得像一捧春水,治愈受伤的神明,也治愈流淌着信息的世界树。随后,这冲击变得蓬勃而猛烈,无差别地涤荡四方。
一波未散,一波又起。
彦卿腰后,系统所给予的神之眼开始颤动,桎梏般的保护层层瓦解,其上镶嵌的晶石寸寸开裂,碎落一地。
最后一丝禁锢消失,在这片天理都无法干涉的地方,世界树纯净得毫无限制。彦卿被提瓦特的法则压制住的实力尽数恢复。
可,这也代表着——
打破了某种维持已久的制衡。
或者说,制衡早已失效。
伊斯塔露的手轻巧地拨弄着钟表转盘。
那些珍贵无比的记忆并非被彦卿遗忘,而是因为属于他的时间本就在一刻不停地向前倒流,命定之外的痕迹不会被留下。
提瓦特是一个大型的花神诞祭,
刻印于虚假之天的命运永不出错。
和朋友建立羁绊、与同事相互合作、对落魄者伸出援手……这一切都如此美好,但从【剑客】踏进须弥起,他脚下的道路就现出原形。太阳的孩子与扑进蛛网的鸟雀并无区别。
但这层层蛛网并非是三相女神为他纺织的。
——正是他自己。
那座诡异的落地钟并非是梦境中的干扰项,而是一个预示。钟摆处牢牢束缚银燕的赤红丝线有粗有细,或糙或顺,一共九百九十九根线,代表九百九十九个人。
本该死去的人活着;本该离别的人相聚;本该郁郁者得志,本该迷茫者清醒……
是彦卿,来到提瓦特后亲手扯断了这场荒诞木偶戏里牵引着人们的既定之线,而他,也必背负起苦命人的灾厄与诅咒。
提瓦特的命运无可撼动。
凡妄图抵抗者,
皆将如弑父娶母的俄狄浦斯般悲惨可笑。
——
“太好了!彦卿,你好厉害!”旅行者将纳西妲扶起来,派蒙紧张地看着纳西妲恢复健康。
就在她刚要冲到带来生机的的少年身边时,
却听见彦卿的警告——
“快走!立刻!!”
“什么意思,彦卿你怎么了?”因这话语中的冰冷,派蒙茫然不敢上前。
然而,发话之人已经不再言语。
倒流的时间终于回到起点。
普通魔阴身即使爆发,几种症状也是循序渐进的。但曾经彦卿被感染时全部的五种症状同时爆发,他自己也明白,那种情况根本救不回来了。
现在,失去法则压制后,笼罩在真相上的迷雾清晰起来……
为什么他需要与别人接触才能对其使用这股力量,为什么力量的爆发根本不需要以他的意志作驱动。
这股不像丰饶赐福的奇怪力量果然不是祂的仁慈,而是祂的污染。
不。
药师所给予的,应皆为恩赐——
「令诸有情,所求皆得。」
「折磨治愈,互为共生。」
「殘殤」
那片火海般的战场上,蓝衣之下道道血痕浸润布料,胳膊、胸口、腹部……连那张清秀的脸上也显现出被刀剑划过的伤口。
其中一道自眉心贯穿左脸狰狞吓人。顷刻间因丰饶恩赐,这些血肉重新纠缠,蠕动,靠拢,复原。
「垢染」
世界树中的禁忌知识已经被净化干净,然而此时此刻,属于魔鳞病的灰黑色鳞片却重新爬上少年身躯,又猛得被丰饶之力清扫下去。
不过这并不影响下一刻禁忌知识的污染卷土再来。如此反复,像顽固的病毒誓要与宿体共生。
「他化」
银杏自脊髓中发芽,从层层血肉中破土,时而快速,时而缓慢,它们兴奋地顺着肉的肌理抽枝。终于,在右眼眶和骨头的裂缝中欣欣然探出头,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这是曼妙的,美丽的,
生长的声音。
银杏染血,诡异艳丽。
原本位置的眼珠已经被搅烂,息肉混着血水顺着脸颊向下流淌,很快又因药师的仁慈,从杏叶间重新生长出来,穿插在密密麻麻的叶片里藕断丝连。
而他余下那只完好的左眼此刻也浑浊不堪,粘稠的深红色与暗金交融,如浇进寒潭的污垢,让他看起来像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嗔恚」
无法承受的痛楚灼烧他的灵魂。
无可遏制的狂喜扭曲他的神志。
无端诞生的怨毒蔓延他的心脏。
藤蔓与银杏将这具的身躯扎得千疮百孔又反过来支撑起它。几乎不成人形的血肉缓慢地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是痛苦的,每一秒都能感受到尖锐无比的刺痛。
「无记」
…………
……
…
………要干什么来着?
他死死捂住右眼,脊髓深处有什么东西牢牢扎根生长,他想要伸进眼眶里把这东西拽出来。摊开手却是一捧银杏。
這是……從哪來的……
视线有些模糊,抬头,眼前是熟悉的丰饶孽物,手握尖刀嘶吼着向他冲来。
為什麼……發生了什麼?
想起來了……
他现在是在…战场上……手起刀落…生死界线刹那之间…眼前是可憎的敌人…背后是无助的同胞……
身为…云骑……怎能分神……
那片相互厮杀的战场只倒映在少年眼中,他毫不犹豫地唤出寒剑,对自己手腕处缠绕的藤蔓视若无睹。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孽物,当斩!!!
“彦卿?!”有谁的声音惊呼。
—————
【征讨领域开启:】
【首领:曾经名为“彦卿”的存在】
【药师慈恩 怨魂返世 】
第55章 生死倒置
【卧槽怨魂返世是什么意思啊!!彦卿怎么浑身都是银杏叶???好掉san值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我打剑客,真的假的?!!我连雷神那关都是死了好多回才打赢的……之前不是辟谣了剑客树王转世说吗,怎么还是彦卿周本??】
【就是啊!为什么,为什么啊?!!多托雷烧了世界树怎么开始打彦卿了???】
【我们……不是来打博士的吗?!!我真的在博士长篇大论的时候队伍里带上散喵,纳西妲,姥爷,柯莱想好怎么砍他叻(流泪猫猫头)】
【你散兵练这么快?不是上个版本刚up吗?】
【快两年了等这么久,早刷好一套能通用的圣遗物了(躺)】
【前面的快换配队啊啊啊!不然根本就打不过啊!!!】
世界树所处的空间中,银杏在血肉温床上肆意伸展枝桠,辩识不出原貌的【剑客】开始向玩家发动进攻。
“不计代价……”
他的招式狠戾。
散发寒气的剑光每一斩都直指要害。
陡然间进入战斗的玩家们在场地里慌张逃窜,避无可避。刚接下前方彦卿本体挥出的攻击,背后,冰刃已至。
这些冰凝成的剑外表不再温润如玉器,它们的锋芒像荆棘一样尖锐,不分敌我,刺向玩家,也刺穿剑客的身体。
与此同时,
丰饶之力还在层层涤荡。
于是玩家们受到的伤害也一扫而空,不需要食物补给,血条再度回满。而他们好不容易抓住攻击的间隙,打掉的【剑客】的血条同样再度回满。
场面,一如开局。
【啊啊啊啊啊我日啊,真的假的???】
【你他喵的是在玩我吗,我好不容易砍下去四分之一啊!!我一个手残容易吗!!】
【我早就说过了!!又能奶又能打,你彦进周本简直噩梦……】
【他真的我哭死!当时散兵周本彦卿给咱们加血,现在自己周本了他还记得给咱们加血,我彦真好!】
【前面的,你认真的吗??你不觉得这更是一种折磨吗,打又打不死,赢又赢不了啊啊啊啊!!!】
不过,僵持的局面总会被打破。
找到规律后,学聪明的玩家们切换了合适的队伍。不断回血的周本不需要带盾和奶妈。
【剑客】血条之下,有一层白色的进度条,这是丰饶之力开始恢复所有人生命值的倒计时。
在这倒计时走完之前,玩家们玩命地疯狂灌伤害,终于打掉了【剑客】全部血条。
第一阶段,结束。
————
世界树中,旅行者举起无锋剑喘着粗气,小派蒙焦急又畏惧地挡在纳西妲身前。
“现在怎么办啊,一直这么打下去也没完没了吧!”
她眼睁睁地看着彦卿身上长出银杏,神志不清地把剑指向他们,无论怎么呼喊都没用。
面对彦卿的攻击,旅行者狼狈躲闪,在彦卿的一次凶狠的劈砍后,派蒙直接吓得捂住眼睛,害怕旅行者遭遇不测。
而后熟悉的力量荡漾。
旅行者重新站起来……再一次站起来……然后又一次站起来。彦卿则继续毫不留情,像没有感觉的兵器。
智慧之神面露不忍,但仍在尽力分析。
此时的剑客虽一往无前,不过她注意到彦卿被自己的冰刃波及到后,并非没有任何影响。那些插在他关节里的剑依旧能短暂的让彦卿动作滞涩,直至掉落。
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卡进关键位置,
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但在剑客高频率的攻击下,现在的旅行者甚至难以兼具躲避和抵挡,更不用说精准反击了。
纳西妲摇摇头放弃这种想法。
要想做到这一点不知道要让旅行者再经历多少次重伤和复原,如果他们只剩这一条路纳西妲无疑会开口提醒旅行者,但现在还有一根救命稻草。
“旅行者,坚持住!”
小吉祥草王开口,不远处旅行者举着无锋剑流着冷汗,咬紧牙关,坚定点头。
纳西妲已经发送了信标,并且找到了被不知名的力量困在信息乱流中的散兵和景元。
在旅行者与彦卿交战的时候,她的精神也在引导散兵和景元向这里赶……
只待转机。
————
“万剑…天来!!”
数以万计的冰刃高悬头顶,第二阶段开启。
二阶段【剑客】的攻击模组发生转变,冷不丁刺向玩家们的零散冰刃不再补刀,取而代之的是规格庞大的剑阵。
这剑阵绝无破绽,既攻敌,复自守。
乃是某人生前与巴尔泽布对练出来的,引以为傲的杀招。而这般成果,竟然有幸让玩家先一步在此领略。
【彦卿!!你这群攻,你是要杀了我吗朋友??!】
【虽然但是,好帅!!你彦的卡要是有这一招我绝对给他抽6+5……】
【别想了,公子的大鲸鱼也帅,达达利亚给你玩了吗?】
【坚持住啊呜呜呜,刚才过场动画纳西妲说在喊外援了!坚持就是胜利!!】
【是景元吗,将军终于要来了吗?!啊啊啊撑不住了,想摆烂,将军快来啊!!】
【别摆别摆!!我刚才就一下没抗住,发现在这个叫丰饶赐福的被动回血技能前死掉的话就要重新打了!】
【好!记住了!呜呜呜不想再看一遍彦卿长银杏叶的过程了,感觉好痛……】
但在血条未尽之前,进度不会发生改变。
万柄剑器汇聚而成的剑阵阴影之下是寻找角度躲闪的玩家。随着时间的流逝,剑阵内的攻击越来越密集。
无论【剑客】还有多少血量,冰剑数量都在不断逐渐增加,场地内密密麻麻,布满剑阵落下的昭示白线,避无可避。
直至最终,
剑之所及,将不再有活物出现。
然而就在这招强制所有玩家失败的技能即将落下时,堪称折磨的二阶段终于结束了。
最后一滴血消失。
铺天盖地的威压之下,雷霆已至。
————
……杀不完的丰饶孽物…很多…一刻不停地涌现……这里是…深邃的空洞……
不。这里是火海。
彦卿的神情恍惚,似乎看见了一个黄色身影,似乎是,旅……?但紧接着,这身影便立刻具象化为熟悉的丰饶孽物。
步离敌寇的狞笑,云骑同胞的哀嚎还在他耳边回荡。
尸横遍野,喷涌的血雾被焦火捕获,流淌于地,汇聚成河。在银杏叶遮挡的视线中,有人站在远处。
他衣着干净,白发如雪。
……将军?将军为什么在这里?
于是血雾化成香风。在每一个抽空对练的夜晚,栀子花的味道都是如此浓郁。
于是战场变成校场。刻着彦卿身高变化的参天大树下,师徒之间每一场点到为止的练习都让年轻人有所感悟。
阵刀与寒剑相接,摩擦出火星。
天地之间,威灵磅礴。
……
是的,彦卿现在和将军对练呢!
不过有一些疼,但这并不要紧。等一会结束了一定央求将军下次让让他。
最好能再趁机让将军给他买工造司新上的剑器,他上次路过时荷包干瘪,只能等着将军来掏钱呀!
————
血流成河。只来自一个人。
在石火梦身和神君的挥砍之下,不断爬起来的一个人。
“景元……”
围观的智慧之神面露恻隐,小派蒙瘪着嘴泪水横在眼眶打转,旅行者侧首,不愿意再看下去。
散兵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评价道,虐杀。虽然只看形式确实如此,但事实上仙舟人堕入魔阴身只有这一个处理办法。
景元握着石火梦身的手指用力得泛白发青。他赶到时,彦卿已经堕入魔阴身,单薄的身姿缠满银杏,不成人形。
又一次,又一次。
多少年前,那星槎海的无边月色之下,他怀着沉重的心情再次见到镜流时也是如此。
魔阴身,长生种的宿命,让那清冷而温柔的恩师一转眼便成了为祸罗浮的罪人。曾经荣光加身的剑首,连名字都不能提。
堕入魔阴身者六尘颠倒,人伦尽丧。
这一次,不能再手下留情了。
可是,景元的心沉入谷底。
斩不灭,杀不死。
无论是命途之力还是神君,在这片空间,巡猎令使的力量完全解禁,全力一击或许能把这颗星球生生劈裂。
可即便如此他也奈何不了深陷魔阴的彦卿,丰饶污染牢牢扎根在少年的血肉之中,让他不断复活,不断爬起来。
这股污染的强度甚至直逼令使,而丰饶的令使是最难缠的。仙舟以惨烈悲壮的代价才换来这沾满血与泪的经验。身为神策将军,景元清楚,它们只要还剩一点存在就能继续活着。
此时无风。
明明早已习惯石火梦身的重量,可此刻这阵刀却突然沉重得让景元拎不起来了,他沉默地望着彦卿,没有说话。
在层层激荡的丰饶神力之下,他突然听见了浑身缠绕银杏之人口中模糊的呓语。
“……将军。”
是彦卿在喊他。
白发男人瞬间怔愣在原地。
他没有听错,纵使彦卿的语调含糊不清,像牙牙学语,景元也不会听错。
而这一声呼喊,
也让他突然想起一件往事。
对经历了八百年岁月的景元来说,甚至鲜活生动,恍如昨日。
那时候彦卿刚学会走路,大部分时间依旧站在原地伸着胳膊,想要人抱。他便也惯着这孩子,彦卿一抬手,手腕处银铃晃荡,办公中的景元即便没看见,也能听见了。转身,顺顺利利地把小孩搂在怀里。
这不是件麻烦事,毕竟彦卿又轻又小,抱着他像在捧一只雏鸟的羽毛。却比羽毛还要柔软。
不过除此之外,当时的彦卿已经学会走路了却不开口说话。
天舶司司舵驭空将她挚友的遗孤收为养女,对育儿颇有心得。工作之余,她看着这个安静坐在将军椅上的孩子,委婉提醒景元。
一般会走的孩子早就能学说话了,彦卿这样可能有些问题。但景元并不在意。
终于。
在一个很普通的加班日,景元扔下再忙碌也清扫不干净的案牍,满身疲惫地抱起彦卿,蹭一蹭小孩柔软的脸颊,看着这个他自己养大的孩子微笑。
于是彦卿也笑了,眨巴着与景元相似的金色眼睛,咿咿呀呀,彦卿含糊的说出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第一句话。
不是爸爸,不是妈妈。
而是,“将军。”
那一刻,无可比拟的幸福盈满景元的内心,他简直想让所有人都来听,所有人都来看。他明白,这孩子一直不说话,可能是知道自己寄人篱下的处境。于是倾尽所能,给彦卿最好的。
小孩子是不懂事,但足够敏感。彦卿能感受到神策府人来人往,陌生的脸庞与陌生的声音。但他也能感受到真心的爱。于是景元不着急,而他的等待也没有落空。
然而此刻。
面目全非的少年站在他面前。
他依旧在说:“将军。”
————
景元闭上眼。
杀不死他,但有一个办法能让他安静下来,永远安静。
景元松开石火梦身,走了过去。
这简直是在找死,在堕入魔阴身的人面前放下防备,顷刻间就能被夺走性命。
景元并不知道属于彦卿的时间从少年踏进须弥开始就一直在倒流。彦卿忘了很多很多事情,全是关于他的。那些在提瓦特创造的,春天般的回忆被无情抹去。但最宝贵的记忆即使逐渐褪色,刻在灵魂里的爱也不会消失。
景元不知道。
只因为那是彦卿,所以景元信他。
果然,走到他面前,堕入魔阴的少年也没有攻击。彦卿握着剑乖巧站在原地,像在等年长者的教诲。
景元甚至依稀能从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辨识出熟悉的,讨饶般的笑。
宽厚的大手覆盖上少年带着薄茧的手,轻柔而缓慢地掰那攥紧的指节,彦卿声音嘶哑,“身为云骑不可……”不可令武备脱手。
但是他还是松开了。
他的剑现在握在景元手里。三尺剑身满是断痕,却被坚冰包裹,依旧锋利无比。
景元抬手,
将剑送进了他的胸膛。
没有反抗,没有挣扎,于是寒剑贯穿胸口,银质的长命锁应声碎裂。幸存的一只铃铛滚落在地,砸出清脆的声响。
长命锁下是心脏的位置,很好找。如果有什么位置最为关键,便是这里。
丰饶的力量开始催动自愈,血和肉相互纠缠,但心口的铁器冰冷,只要剑一直插在心脏里,再强大的泵动也无法穿透剑身将血液输送到身体各处。
彦卿跌进他怀里。
景元搂着他,再进了一寸。
漫天星光寂寥无声。
他于是听见了彦卿在这个世界上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少年竭力在他怀里抬头,悄悄地问:
“将军,彦卿做的好吗?”
彦卿的声音很开心,脸颊轻轻地蹭上景元的脸,像是撒娇。一团火卡在景元喉咙里,于是回答变得艰难,滚上干涩的灰烬。
“……彦卿,做的很好。”
听到回答后那双暗金色的眼睛逐渐变得空洞,黯淡。
年轻与腐朽并存,景元抚摸上他的脸,在银杏叶间描摹他的眉眼,拭去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痕。他长久地望着怀里的少年。
他感受不到彦卿的呼吸了。
白发遮住他的眼眸,看不清表情。多么乖巧又贴心的孩子,到最后还是很听话。若他见了景元现在的样子,一定不会愿意将军如此。可是……
“彦卿。彦卿。”景元的呼唤很轻很轻,如一次叹息,又像一盏浓烈而苦涩的茶。
可是怀中之人已经不会再回应他了。
从此往后,不会再有谁用那样缱绻而热烈的眼神望着他,也再看不到那青涩又意气风发的微笑了。
景元比谁都清楚。
即便拔出剑,
名为彦卿的少年也已经不在此间。
————
然而,这并非是终点。
插在彦卿心口冰封的剑在他停止呼吸后终于化开,干脆地从中间断成两截被景元接住。
他诧异地端详手里的断剑。
如此熟悉。
每一处破损他都记得,每一道划痕他都曾抚摸过,多少次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上面,景元不会认错。
他还记得刚到提瓦特时,彦卿说它不曾断过,当时少年好好站在他面前,剑也握在手里,景元就把这点差错忽略掉了。
而与巴尔泽布战斗后,那把剑的断痕也与他记忆中相悖。
但现在,一模一样了。
————
[…要……換嗎……]
伴随着景元的发现,有一道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开始回荡,周围像按下的暂停键一般阻隔在另一个世界之中。这道声音问——
[你要…交換嗎……]
它看似空灵缥缈,实则藏不住觊觎。
景元抬眸。
烈阳将怒火浇入那双金瞳之中。
旅行者与空的异常、那诡异的落地钟、彦卿突然被引发的魔阴身加上这句话终于让景元确定了说话者的身份,串联起了一切。
一直以来遇到的干扰,种种不和谐音…即便故意伪装成了相同的音色,这也不是那个不靠谱又时常掉线的系统。
这是,提瓦特的恶意。
[那麽,你要交換嗎?]
第56章 人间游戏
《〇神Online》剑客角色PV——「剑折」
浩瀚星海,舰队流星般划破天际。
万千云骑奔入战场,坚毅而决绝。在那队列之中有人格外年轻,金发耀眼,意气风发。
他握剑像在握另一个自己,斩敌如剑舞,赏心悦目,却不失杀伤力。
然而战争残酷。
火场炙热,尸横遍野,血雾漫天。伤痕累累的少年咬紧牙关,举着剑与敌首同归于尽。
烧焦的银杏叶飘落。
千里寒冰中央,只余残剑插在地面。
手与手的传递,在哀叹与惋惜中遗物被交托给少年最亲近的人,日理万机的白发将军。
而后这剑被挂在一面墙上。
有人长久地立在此地,屋外日月交替,枯树长出绿芽,开出白花,结出果实,黄叶满地,又覆盖上皑皑白雪。
转换就在此刻。
背景开始变化,画面聚焦在剑柄处,一只手陡然握住了它。
拉远距离,剑身变得完好,握着剑的人竟然是旅行者。世界树之下他目光坚定,一剑捅进少年的心口。
立于须弥城中的落地钟开始倒转,时针与分针旋转速度开始加快。
重合的刹那,许多片段开始闪现。
提瓦特各处,原本空荡如EP的环境中被谁填补上了许多人。
璃月郊外,雷锤前锋军对旅行者举起武器,队伍名单上自此划掉了一个普通的名字。
层岩巨渊地底,破帐篷旁出现一位雷莹术士,她晃着微弱的提灯,邀请旅行者来一场下午茶。
海祇岛后方,反抗军士兵的头发变得灰白,有人倚在木屋边,满脸皱纹,对旅行者叹气微笑。
稻妻鸣神大社外,有人带着黑色眼罩,并手而立,用余下的一只眼睛遥望神社里那位忙着给人解签的巫女。
雪国宫殿中,一只火晶蝶扇动翅膀,停在冰棺之上,而后熄灭。
…………
……
画面一转,断剑插在战场上。
绿茵边的小路上,
旅行者和派蒙重新踏上旅途。
————
“已修复未知错误,3.4版本更新后,全体旅行者将可重新获得[舍我其谁]等42个隐藏成就,全体旅行者可重新接取[他乡迷失客]等16个隐藏任务。”
————
这次的角色PV突兀地与主线剧情同步上线。得到消息后有人抛下堪称折磨的周本过来放松,有人干脆没上游戏,直接过来看。
于是这些毫无准备的玩家无一例外,全都炸了。
弹幕量直线飙升,无数屏幕后的手指疯狂打字。头一次,弹幕和评论加起来快要赶上同时期的播放量!
【啊?啊???这是在干什么??】
【我特喵的难受得不想推主线才来看PV!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天杀的老米!剑客怎么是死的啊???你这最好是像三崩子一样开始让死人进池了!】
【不!那种事情不要啊啊啊啊!!!】
【不对啊,为什么彦卿PV里有这么多人?士兵、景元、旅行者就算了,怎么还有这么多npc?这是啥意思,有人分析吗?】
【就认出来一个哲平,但哲平怎么满脸皱纹?】
【那些士兵可能是彦卿之前说的他们罗浮仙舟的云骑?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前面的没记错,但是真没想到排面好大!卧槽那是宇宙吗?原本以为仙舟就是个小船,原来这么大吗??这真的还跟提瓦特有半毛钱关系吗???】
【或许,,我记得o神目前的剧情全称叫o神·提瓦特篇呢,又在画大饼了老米。别画了!先让人尝尝啊!!】
【所以前半段是彦卿来提瓦特之前发生的事?那些士兵被银杏缠上后开始相互厮杀,跟周本彦好像哦,但我没打完,退出来了……这是他们仙舟人特有的病吗?】
【卧槽,那景元不会以后也???卧槽那彦卿怎么一开始就有那个银杏叶缠身上啊?缠了是能重新剪下来吗?】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pv简介里写的是什么意思?怎么一个角色pv还能修bug?】
【不是bug是补发了一些任务吧。这下又能好好肝一肝了。】
【关键是无缘无故的这些任务哪里来的吧!而且光听名字就感觉不太妙啊!!】
【有人解包出来了,那个雷锤叫帕维尔,层岩巨渊的雷莹术士叫卡塔琳娜,稻妻鸣神大社的任务npc叫柳达希卡,这都是谁啊?】
【……我突然想到!之前彦卿治魔鳞病的时候不是有人说剑客真是行走的便当回收机吗?不会是……】
【你是说又把便当重新发出去了?毕竟空旷的地方重新出现人,还有时钟倒转,这意象……像不像本该死掉的人回归既定的命运了。】
【你???你们这个猜想太可怕了!怎么可能把活着的npc重新写死???】
【等等!!顺着这个想法,那断剑该不会是倒叙吧??彦卿在战场上缠上了银杏,来到提瓦特,和旅行者同行。在须弥暴走和旅行者决一死战。然后那把剑就重新插回战场,被带回去给景元,从此,挂在墙上……这才是正确的时间顺序???】
【可是……虽然这样听上去很合理,但是景元不是也在提瓦特吗,为什么仙舟上还有景元,他怎么做到一个人在两个地方的?】
【是啊,景元和彦卿不是差不多算同时出现的角色了吗,他们俩都是在璃月主线上线的啊??】
【也对,那可能是我想错了?】
………
………
【啊啊啊啊啊啊打完周本了,好痛啊好痛啊……】
【我已经在主线吃够了刀,你为什么还要刀我一遍……(微笑吐血)】
【呜呜呜来了来了,周本彦被捅成那样绝对是领便当了吧!所以这是断头饭吗??如果真是我跟你拼了啊老米!!】
【……欸?这PV不对吧?彦卿胸口的剑怎么是旅行者捅的?不是景元吗?】
【是啊,画错了吧??】
【不是旅行者,是师徒相杀……我眼泪还没擦干净呢呜呜呜,果然是米氏刀法,一直告诉你这个角色死不了,怎么都死不了!……结果,狠狠地杀给你看啊……】
【真的好痛,怪不得旅行者扭头不看了,那一次次挥砍一次次斩杀,我真的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别说了,光是看着就感觉景元心都要碎了,猫即使是背对着大家,那身影也好孤独……】
【为什么会这样啊………明明之前大家不是还很开心吗?之前的主线我笑得都停不下来,为什么后面是这种发展……不能接受剑客就这么谢幕了呜呜呜,不要啊……】
【啊啊啊啊啊有反转了!朋友们有反转啊啊啊!!!】
【你最好别跟我玩是屏幕反转的梗……】
【草,不是!是官方重置片源了!再去重看一遍去!!和刚才那个版本不一样!!】
【真的假的!?!】
【果然是作画失误吧!!但是不想再看一遍景元动手,,别再刀我了……】
【不是,是你彦堂堂复活了!!!】
【……啊???】
【等等,啊??还能这样??】
————
《〇神Online》 彦卿角色PV——「剑折」
繁星如歌,皓月为诗。
无边无际的寰宇中,追随帝弓司命前进的远征队伍一往无前。
悠扬笛声回荡在云骑军中,有人随意坐在地上擦拭武器,有人整顿自己的服饰是否得体,有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闲聊。
一柄剑却悠闲自得穿梭其间。旁人见怪不怪,只有赞叹的惊呼,并不畏惧。
“此剑披靡。”
终点处,那年轻人握住调皮的剑,笑着弹了一下,激起一声清亮的剑鸣。
“为声名,为情谊,为忠义。”
万声赞扬的剑首之名,相互扶持的同袍之情与那人群中独一无二的白发男人在画面中闪过。
3D转2D的瞬间就在下一刻——
金发金眸的少年抬手,剑指丰饶孽物。
“亦为我心。”
祥和之下,战争确实残酷。巡猎的复仇不计代价,势所必至。
笛声渐渐喑哑,却在下一刻变得激昂。
若他只是一团转瞬即逝的火,便也要暴烈壮观地燃烧。而他又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冰,这冰锋利冷冽,毫不动摇。
四面楚歌,立于万万人前,他是最后的防线。即使注定一去无回……
那便,一去无回!
而后繁星陨落,沙场折剑。红月之下,年轻人起身来到了陌生的土地。
乱码闪过。
那把剑握在景元手中,面对堕入魔阴的少年,景元扬手亲自把这柄剑送入他胸口。
下一秒。
彦卿重新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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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大破大立,晓喻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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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PV一出顿时鸦雀无声,实时弹幕瞬间清零,不知道多久后,终于有人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于是评论与点赞重新暴涨。
【这……是,重做了一个??】
【为了景元的bug改了整个PV?你米突然产能好高。】
【不对,这速度是怎么做到的?!是故意画了一个错的PV吗??我不理解了,有谁存刚才那个错的作对照了吗?】
【npc没了,简介的成就没了?这是突然又撤回去了吗?是怎么做到的???啊?我的原石…也是没了吗?】
【还有旅行者动手换成了景元动手,也去掉了断剑挂在墙上的部分,说起来,那把断剑,感觉是模型改了吗,怎么断纹走向不一样。】
【应该是改了,第一版挂在墙上的剑断得很干脆,截面平整,也没有其他大的裂痕。第二版的碎多了。看上去不是同一把剑。】
【整体氛围也不一样了,之前那版突出的是命运的残酷吧,死在战场,最后终结在旅行者手里的感觉(摸下巴)】
【现在这版虽然跟主线一样,倒在景元怀里,但是无论是战场还是周本场景,通篇突出的是一个‘转’字。】
【我去,那何止是转字,那死人都复活了可不就是转的不能再转了吗??还挺符合简介的。大破大立,晓喻新生。】
【等下……你彦睁开了眼睛,那眼睛怎么是两个啊,其中一个不是被银杏侵蚀了吗??】
【哦,你没看官方发的图透吗?彦卿进池的模型是正常模型啊,而且下半就是啊。】
【啊??他要进池了??那刚才?】
【刚才大伙哀嚎的死人进池就是因为他马上就进卡池了,结果人挂了,大伙还以为会像传说任务一样骚操作再撤回一个卡池来着。】
【草。原来是这样,放心抽了……等等,欸,我没攒够原石啊啊啊啊啊!!!】
【别担心,只要运气好!五星辉就能满命!】
【别人氪金我氪命是吧!!进行一个祈祷,而且我家养了只大白猫,房檐上还有燕子窝。说不定彦卿能被吸引来呢!!】
……
打下这句话的玩家,最终没有选择氪命的玩法,在卡池上线前攒够了一个小保底。
她选了个最玄学的地方,挑好时间,打开抽卡界面——
【断剑再铸】祈愿开启。
望着卡池祈愿上意气风发的限定五星角色「剑客」彦卿,玩家激动地开始十连抽。
许多蓝色的流星划过天空,短暂留下痕迹后玩家身边便堆积起垃圾,啊不是,是三星武器。
偶尔夹着几颗紫色的流星,天幕便会停下一会,等待玩家整理装备,点亮命座。终于,在玩家的脸都开始狰狞的时候,天边那抹金色,来了!
于此同时,
界面上弹出了一个联机申请。
看见头像和名字她秒按确认,然后就放在一边开始查看自己的抽卡结果,但是——
“能复活队友,璃月出场,冰系单手剑,不过我的彦卿怎么喜欢喝椰奶啊啊啊!!”
一位只有小保底的玩家跪地痛哭。
沉浸在抽卡歪了中无法自拔的玩家刚想用钞能力解决自己的悲痛,一道身影便遮挡住了她头顶的阳光。
玩家望过去,瞪大了眼睛。
“彦卿?!”
来者金发金眸,锦衣缎面,一只玉笛携在他腰间。少年闻声低头,那完好无损的长命锁便轻轻摇晃。
蒙德,风起地。
挺拔的巨木下有风晶蝶轻轻扇动翅膀,留下一串星屑般的碎光,轻风吹拂风车菊发出细微声响。
莫名来到此地的彦卿茫然望着这个官帽下面压着一张符箓的小女孩。
这位似乎是不卜庐的采药姑娘,叫七七,彦卿在璃月时和十二连队在郊外训练,遇见过这个背着草药筐小姑娘。
但此刻,七七的说话口吻却有点像……
“大佬!呜呜呜我刚想抽彦卿呢,你就申请进入世界了。正好你的名字也叫彦卿,我还以为有这种巧合绝对会不歪呢!呜呜呜我的剑客,下次up还要等多久啊!”
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得情真意切,可是内容却让金发少年大脑宕机。
彦卿:?
没等他反应,“七七”继续自说自话,抱着脑袋欲哭无泪,埋怨着自己的破运气。
“而且最讽刺的你知道是啥吗,我出的也是冰系单手剑,甚至新获得……唉,大佬你怎么不说话啊,发个表情也行啊!”
这,果然是……是玩家吧?!
第57章 游戏人间
彦卿愣在原地,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还碰见了玩家?刚才他不是还在世界树里?
许多片段在他脑海里闪过。博士火烧世界树,丰饶赐福春水一般波动,银杏……而后他的意识一片模糊,似乎见到了将军,离得很近,其余的便记不起来了。
但此刻,他既不在世界树里也不在须弥……这里似乎是玩家世界?他怎么会在这儿?!
在彦卿回忆时玩家正围着他绕圈,然后原地起跳。“大佬你好冷淡哦,还是挂机了?”
“抱歉,没有挂机。”
现在彦卿可以说话,可以走路,和之前在邪眼工厂遇见的情况并不相同。
而且玩家似乎把他认成了另一个玩家,彦卿便顺着她的误解装下去。毕竟他就算说真话应该也没人信,这些游玩〇神online的玩家只把提瓦特里的人当成游戏角色。
说起来……彦卿的思绪还未深入,就听见玩家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身边弹出了一个小表情,q版的温迪星星眼。“有什么需要的请随意!钓鱼也欢迎!”
“谢谢。”说话间,彦卿看着她的动作找到了操作界面。
这个界面和系统给的界面风格高度相似。如果说这个是用户专属,那系统那个可以算作是后台。触类旁通,研究起来并不难。
发表情包的按键就在对话框旁边,彦卿在这里找到了很多熟悉的人,被画了各种各样的表情,甚至有几个他自己的,右上角标着一个“新”字。
在彦卿翻找还有什么功能时,玩家也杵在原地摸着下巴八卦道:
“大佬,你是彦厨吗?我看了你的展示柜 ,只有一个6+5的彦卿,不过他刚进池你就拉到了九十级,好厉害的厨力啊!”
彦卿:派蒙吃惊jpg.
来点师徒饭:刻晴点赞jpg.
两张表情包面对面显示,不过,彦卿指着屏幕上代表玩家名字的五个字。
“请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啊哈哈!”玩家摸摸脑袋笑了两声。
“师徒饭…哈哈哈师徒饭的意思就是,你知道的嘛!有个搞景元语擦的人很火的!他有个照片合集被大伙称为师徒家的饭,我这名字是在催更呢!”
“这样吗。”彦卿转头,望着她明显在心虚的表情。如果不想说,他也不便深究。
没想到对面好奇地问:“大佬你是什么成分啊?你…你是彦卿单推人吗?”
玩家觉得,既然这位大佬好像对师徒这个在o神隐晦代指某对cp的字眼有点反应,她本来想问问这位六加五的厨子磕不磕来着,但感觉不像同道中人啊。
果然,一位神策将军AKA往生堂顾问景元的第一激推自豪回复道:“我是景厨!”论坛经常有人怎么说来着……“我从出生起就单推将军!”
玩家:“啊?那你抽满了彦卿。”
“哦哦,景元还没进池,所以你才爱屋及乌抽满了他徒弟是吧?”
一提将军就容易激动的某个罗浮小伙重新安静下来。
彦卿:“……”
彦卿本人:“对,爱屋及乌。”
话题卡在了这里,玩家挠挠头想起什么,双手合十央求道:“正好大佬你能带带我吗?孩子急需帮助!”
联机大佬就是拿来薅的嘛!
彦卿同意后,看着玩家发了个温迪撒花jpg.他目前还没搞清楚现状,有玩家在身边也能更好地问一些事,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拒绝。
玩家本来在原地蹦哒着,突然说道:“我换一个吧!”
于是站在他面前的七七变成了一个黄发少女,头上戴着白色的花,耳边有两缕羽毛般的装饰,穿着白裙,长得和旅行者,或者说,和空格外相似。
玩家换完了才说道:“换成旅行者更有被大佬带的感觉!嘿嘿,大家都说旅行者强度不行浪费资源,可是我就喜欢,我就练,荧妹是我练度最高的角色,别嫌弃啊。”
“不会的。”彦卿看着她有点傻气的微笑摇头。
接下来的体验十分新奇。
玩家说的需要帮助就是去打怪拿材料。看地图找位置,下了渌华池的传送锚点一路向西,走了一会儿后玩家带着彦卿找到了一棵怪异的红色火树旁。
这里彦卿没来过,没想到洞穴深处还有如此巨大的魔物扎根。
移动到固定范围,场地中央的火树开始蠕动,四瓣叶子张牙舞爪地向来者发动攻击,它头顶的血条旁显示着爆炎树,备注是摇曳的炽热火花。
“加油!打完爆炎树我们再去刷纯水精灵!”玩家带着她的无锋剑冲了过去,彦卿紧随其后握着剑加入。
然而,“剑如我令!”
一句台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六把飞剑附带着冰元素对点打击一次,然后没了。
彦卿望着他的飞剑进入6秒的cd时间,怎么也召唤不出来,一位剑客陷入沉默。
“大佬,你继续啊。”
玩家被爆炎树砸得抱头乱窜,连忙喊道:“虽然彦卿e技能伤害高,但是您不能把普攻给抠掉啊,普攻伤害也不错!”
而积累完能量后,伴随一声“万剑天来。”六把飞剑环绕彦卿周身。
在剑阵的固定范围内它们跟随普攻指引自动攻击爆炎树,同时这个领域开始给彦卿本人以及玩家的角色恢复血量。
剑客的自机角色的技能机制差不多就是如此,彦卿短暂适应了一下,开始习惯技能穿插普攻的打法。
于是,今天玩家世界的各个boss都惨遭毒手。提瓦特的天空回荡着随风而去吧和万剑天来的声音。
打完怪,接着是圣遗物本和周本。
本着薅大佬薅到底的态度,玩家把她需要的材料都搞了个遍,期间不知道消耗了多少树脂,霍霍了多少位敌人。
过程中彦卿有个疑问越来越深,为什么每次用技能都要喊出技能名称?
“哈哈哈不觉得很热血吗!”
玩家双手比划着,发了个钟离捧茶的表情说道:“大佬辛苦啦,这是最后一个~”
他们站在须弥城的落地钟前,玩家开启了最后一个周本。
站稳脚跟,不远处,那浑身缠绕银杏的人举着剑转身,像从地狱爬出来的一样,堕入魔阴身之人皆是如此,依稀能从那张脸上辩识出长相,是他每天都在镜子前看见的长相。
不计代价……他听见‘自己’说。
“机会难得,让我们来玩一把彦卿打彦卿!”玩家语调欢快,“加油呀大佬!”
所以,当时的银杏是从他自己身上长出来的?从旁观者角度,彦卿看着自己使出熟悉的招式对旅行者动手,随后开启战斗。
“灌伤害灌伤害!不然他要回血了!”玩家指挥着彦卿速战速决。
而满命满精的角色打起来确实更快,即使玩家是个四十五级的小萌新帮不上多少忙,彦卿一个人也将周本的首领打到残血。
转阶段后的剑阵同样需要速战速决,玩家嚷嚷着:“大佬你再打快点吧,不然就要看见景元自己动手了,那种事情绝对不要啊!”
“什么意思?”彦卿愣在原地。
就是这几秒的停顿,剑阵的杀招袭击了他的角色,巨额的攻击下血量瞬间清零,只能看着躲过去的玩家继续战斗,直到她撑到最后,切入了过场动画。
这便是剑客周本的保底机制,因为技能模组过于折磨人,惹得部分手残党怨声载道,游戏降低了首领的攻击频率后,又加了一条保底措施。
二阶段,那本该在玩家迟迟打不败剑客后清空所有角色血量的杀招被删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万千柄剑下的雷霆威光。
正如主线剧情中旅行者与剑客僵持,景元前来救场。
这结局终于在玩家的世界里让另一位当事人亲眼目睹了。
一剑穿心。而后地脉花随机开在场地边缘,玩家跑去拿材料,彦卿依旧停留在原地。
他直愣愣地望着过场动画中景元背影消失的地方,那是一道被孤寂淹没的背影。哀恸跨过一整个世界袭来,让少年的呼吸跟着凝固。
混沌的记忆开始在少年心中层层叠叠的出现,漏斗一样模糊。
罗浮的往事历历在目,可到了提瓦特后那些与景元有关的记忆全是空洞。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和将军一直在一起,可是发生了什么,彦卿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
“唉,你也别太难过。”
不知何时,少女走到彦卿身边想要开解他,语气却同样惆怅。“其实啊这些都是注定发生的事情,也早就发生了,我们改变不了的,难过也没有用。”
“就像游戏里,大家看上去有很多选择能让旅行者跟着选项说这个说那个。”
“虽然有时候没有代入感,有时候又精准得像嘴替,但无论有没有代入感,实际上操纵剧情走向的都不是我们。”
“我们和旅行者一样不能自己做决定,都只是行在既定的路上见证这场旅途的结局。旅行者是在找亲人,我们则是在见证提瓦特的故事。”
“我们改变不了什么我们只是玩家啊。如果提瓦特是真实的世界,那我们就像世界的观测者吧,除了观测什么也做不到。那些人,那些故事,只是徒劳惆怅罢了。”
玩家说着说着声音渐低,沉默了一会儿,她重新扬起语调:“哎呀,不说这些了!”
“哈哈哈本来是想开导你来着,怎么我净说这些扫兴的话。别难过!即便咱们改变不了什么,剑客也没事!pv里他没死,相信后续还会有他戏份的!”
黄发少女在彦卿身边跳来跳去,发一些可爱的表情包试图活跃气氛。
或许她平日里并不是个热心人,但在这一刻,彦卿望过来的表情让她想起自己同样悲伤的时刻,她想做点什么让这个来到她世界的陌生人开心。
出了周本,她挥挥手说:“今天谢谢大佬啦~加你好友了,深渊不能组队不然一定拉大佬一起!”
“那我先下了,大佬拜拜!”
玩家下线后,伴随着提示,彦卿回到一个没有人的提瓦特。
其实是有人的,但这些人只会说一个两句固定的话语。所有被列为自机角色的人都不在这里。
彦卿孤身行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巷陌、荒原、深林与草地。
走过须弥,白石街道上,辉木并排遮挡住阳光。咖啡的苦味回荡在空气中,然后是咖喱的辛辣与浓香。
有一些菜品的名称在彦卿脑海中被想起,然后是味道,饭间闲聊的零碎话语,和低醇如抒情曲般的笑声。
走过稻妻,彦卿仰望那些梦见木,来到一处小岛上。
喵呜的声音引得他蹲下来。小猫是暖烘烘的,有人在这里惦记着它们会不会挨饿,于是少年便拎起袖子下海抓鱼。
彦卿望着那片海,他站在了某人曾经站过的位置。好笨,把衣服都弄湿了。用传送锚点回城里买不就行了吗。还好有人不会嫌弃他。
走过璃月,白墙青瓦下的砖缝里藏着苔藓。
雕栏玉砌,清月在此照耀,彦卿把腰间的笛子取下来吹奏,有人听他的笛子,摸着他的头发说……
彦卿睁开眼,是晴朗无比的蓝天。
那蓝色鲜活炫目,带着全世界的喜怒哀乐奔流进他的眼眸,将锈迹斑斑的黄铜洗成流动的赤金。
少年伸手。
他试图留下一缕风,却摸到了一片云。他看见太阳。他看见雨露。
他尝到了苦涩的眼泪。
彦卿迷茫的摸自己的脸,指尖是点点水光。
为什么,会哭呢?
于是那些甜得腻人的,苦得要命的感情穿过荆棘与沉雾,迫不及待来到他耳边高喊,快想来吧,快想起吧!
在舌尖最后一丝尾调散去前,少年想起了梦见木下的告白,遥隔山海的对视,藏着心意的礼物与只差毫厘的吻。
彦卿终于睁开眼睛,景元抱住了他。
第58章 须弥新生
往生堂的室内幽静,屋里燃着淡淡的熏香,是之前逛集市时被热情推销的一款。
说是镇静、安眠,须弥城的学者最喜欢用了。小贩好说歹说塞给了他们一盒,点上之后虽没有那么神乎其神的效果,不过味道不错,也就继续用着了。
伴随着香料燃烧,彦卿醒来,便看见他最想要见到的人。“将军!”
景元的白发蹭在他脸颊,这拥抱熟悉而温暖。少年像只归巢的鸟雀满心欢喜。“彦卿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
“彦卿去了另一个地方,好像是玩家的世界,不过那里很怪,我的剑都不听使唤了,而且那个提瓦特除了玩家,像没有活人一样。”
“这么可怕啊。”
“还好吧,最可怕的是……”
彦卿突兀地停下,他说不出口。松开怀抱,景元正看着他,神情却有些疲惫。
“将军……”彦卿声音沉闷。
景元稍微抬眉,认真听他说话。
彦卿彻底说不下去了,即使他讲的再细碎,再语无伦次,那道注视依旧停留在他身上,不曾改变。可是……
“没事的,彦卿。”
景元的声音很温柔,手按在彦卿头上,把那金发揉乱。这时少年也生不起反抗的心思了,任由景元揉他的头发。
“可是,为什么?”他并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也不知道景元用了什么办法才让他重新醒过来。“是系统出现了吗?”
白发的将军摇摇头。
“有一股力量自提瓦特内部滋生,系统失联或许就是因为这股力量蒙蔽了它的感知。而它也一直藏在暗处图谋不轨。”
“彦卿不是说,遇见过一次系统在说话,但其实不是系统吗?那就是那股力量在侵蚀系统的权能。也正是因此,在它的干涉下,你才会堕入魔阴。”
“我与它做了个交易,将你从它手里救了回来。不过,它在图谋些什么,又该怎么打败它……”
少年急迫地看向景元,将军必然是清楚的,但景元却转头微笑。
“这次彦卿真的自己想吧。”
“来到提瓦特后,我都在教导彦卿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但你并不需要那么多耳提面命的教诲。”
“有些经验不能代替体验,我也更不能把我的经验强行替代你的体验。就像路边的河,如果你没有自己去走一趟,我再告诉这河水有多深有多凉,也不如你自己去体验水凉不凉。”
“危机亦是磨练。我会看着你,我相信彦卿能办到。”
景元说的信誓旦旦,仿佛已经看见了成功的那一天。“可彦卿要是办不到呢!!”
年轻人急了,抓着景元的手,紧紧的。“要是彦卿又堕入魔阴,要是彦卿打不赢坏人,要是您出了什么事……!”
他心说,要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我该怎么办呢。
这敌人未知而强大,如果不是景元提醒,他连防备都做不到。而且他已经搞砸过一次了,为什么将军还能这么信他。
往生堂的卧榻并不宽敞,两个人坐在床上挨的很近。景元无言注视着他。他突然凑得更近一些,笑得很迷人。
“彦卿不相信我的判断吗?”
年轻人便被这一抹笑撞得晕头转向。但彦卿反应的很快,知道景元开始回避话题了。“您不能这样!”
“不能吗?”景元歪头,难得的戏谑之情便涌上来。
“彦卿很认真啊!”他开始有些郁闷了。景元总是这样惯会打太极,四两拨千斤便把他最想知道的事情轻轻拨到一边。
“那来说点正事。”
神策将军笑眯眯地站起身,“小吉祥草王在净善宫有要事与你商谈,彦卿若是休息好了便去一趟吧。”
少年愣了一下,明白景元这是不会说了,他两手撑在床榻,望着窗边从容的身影说道:“好,我知道了。”
确实需要找纳西妲聊聊,还不知道世界树的混乱如何了。
在进去之前,纳西妲再三强调过世界树对提瓦特的重要性。而他周本里那破坏程度虽然如同程序一般是固定的攻击,但征讨领域都是旅行者经历过的战斗,他当时失控造成的破坏不会比周本更轻。
不过来到净善宫,纳西妲并非他想象中的一脸凝重。
在那稚童般的身影旁还有另一位倩影。
年长的女性与小吉祥草王的长相如出一辙,更是与梦境中纳西妲幻想自己长大后的样貌一模一样。那是,曾经的大慈树王。
可大慈树王不是死了吗?
“来的正好,”纳西妲正与旅行者在说些什么,见彦卿和景元来了,说道:“我们正在说你呢。”
旅行者身后,那些弹幕便迫不及待地不断刷新,在他们的视角中触发周本后彦卿生死未卜,结局一个黑屏就转场了,就算PV的最后一秒有反转,仍有不少人报以悲观的态度。
现在,他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剑客!!芜湖~我就知道!你米不会让死人进卡池的!!】
【不过这波操作真是赚足了大伙的眼泪啊,我前几天哭得眼要瞎了,还好他没事……】
【那确实,而且执行官卡强度有保障,卡池流水再创新高啊,米忽悠不会是故意这么断的吧!】
【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米的阴谋!!骗了我这么多648!】
见他没事,弹幕开始插科打诨,彦卿瞥了一眼便转向纳西妲问道:“出了什么事?”
纳西妲摇摇头:“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做到的,但多亏了你,我找到了曾经的真相。”
小吉祥草王指的是在丰饶赐福的波及下世界树被意外净化了的事情。
曾经大慈树王被迫以自身为代价,想要将禁忌知识从提瓦特彻底抹去,于是给纳西妲留下了谜底等待她来执行。
没想到中途被博士搅局,不过因祸得福,药师的力量不仅将禁忌知识净化,也挽留住了大慈树王的残魂。
“那现在?”如果大慈树王依旧存在,须弥不就有两个神了吗?
“现在须弥的神明只是布耶尔。”
大慈树王说道:“我虽然站在这里却已经逝去,现在由她肩负起执掌须弥的责任,布耶尔也将与须弥的百姓相互扶持。”
在世界树下时,大慈树王就已经与小吉祥草王进行了这一番关于身份定位的对话。纳西妲已经不再迷茫。
“我会让须弥城的百姓回归真正的智慧。”
与太阳交替,月亮的光辉照耀大地。大慈树王会留在世界树里继续守护它,今天在他们面前现身是为了另一个问题。
“虚假之天。”纳西妲说。
“提瓦特的星空是虚假的,其上刻印着所有人的命运,不过,命运并非由星空决定,而是另有其人。”
博士在火烧世界树时提到了这个词,小吉祥草王当时便产生了疑惑。
从大慈树王口中以及从被洗涤过的世界树中,她寻找了部分真相,作为智慧之神她也震惊无比,不过现在,纳西妲在思考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她抬手递出一枚棋子般的物件。
“博士的所作所为我并不认可,但作为回报,我与大慈树王愿意将神之心交给你,剑客。”
冰之女皇向天理举起叛旗,这目的与虚假之天牵连颇深,背后的阴谋错综复杂。与旅行者分享见闻后,纳西妲权衡利弊,既然其他神明同样入局,她便也选择把草神之心给了彦卿。
见彦卿拿到这枚棋子,弹幕开始猜测。
【愚人众又拿到一个啊,现在加上冰皇自己的,还剩枫丹和纳塔吧,已经凑齐五个了好快啊!】
【不过,剑客真的会拿回去吗,被博士坑这么惨,要我说就该像散兵一样直接叛出组织,将军,我不当愚人众啦!】
【好好好,顺理成章加入往生堂是吧!】
【不过那不是博士干的吧,虽然很像,但感觉是剑客自己失控了,考据党们现在还在找丰饶是哪一派的力量。】
与弹幕猜测的相同,关于这颗神之心,彦卿并不打算如此轻易地交给丑角。
丑角那意有所指的话和博士在世界树下不太对劲的状态,想要获得背后的答案,神之心算是一个筹码。当下在理清思路前他并不打算立刻回到至冬。
而就是这个思考的时间,被纳西妲善解人意地问道:“你是不想回去吗?”
“暂时打算先留在须弥一段时间。”彦卿点点头。
“这样啊。”纳西妲若有所思,白发少女看向某个留在须弥赎罪的愚人众执行官。
“怎么了?”斯卡拉抱着胳膊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见到纳西妲的视线才出声。
须弥是智慧之国,学者们皆崇尚学识,大贤者倒台后,虚空终端也被关停,人们重新回到了通过书本学习知识的生活中。
但须弥人对这种生活并不适应,在这种百废待兴的情况下,纳西妲准备放松教令院的门槛,引进其他国家热心求学的学生们做示范,相互激励。
她本来已经意外发现了一个能激励其他人勤奋好学的卷王,现在,又有一个人选出现在了她面前。
“你曾经的同事斯卡拉姆齐打算留在须弥,”纳西妲说:“他现在于教令院因论派研究提瓦特的历史。”
彦卿顺着她的话点点头,却不明白纳西妲突然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纳西妲眨眨眼睛。
“那么,你也要来教令院上学吗?”
“……上学?”彦卿茫然重复,这个词好遥远,而且和刚才的话题南辕北辙,让彦卿大脑短路。
弹幕同样飞速飙升。
【啊??纳西妲你在说什么啊?!剑客一介异国执行官来须弥是来求学的吗哈哈哈哈】
【那你们愚人众……博士曾经被逐出教令院,女士来这里上过学,散兵现在也是因论派的了,于是轮到剑客了是吧!好好好!是执行官,就一起当校友!!】
【不愧是智慧之国的学府,含金量真高啊!】
【等等,散兵这也是因为要在须弥赎罪不算正常入学,博士和女士人家都是在年轻的时候来求学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学生啊,剑客都多大了还来上学??】
正如弹幕的议论,旅行者看向景元:“纳西妲你想让人家来,要先问问家长愿不愿意吧。”
“呃,将军!”彦卿瞪大眼睛。
景元笑眯眯地说:“我家彦卿确实正是上学的年纪,不过这件事还是交由他自己决定吧。”
“这样啊。”旅行者在一旁摸着下巴说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
“彦卿,你多大了?”
无数次因为年龄问题被看低的某未成年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兔子,彦卿结巴道:“年龄,年龄只是一个数字,长生种的年龄算不得数的!”
“话是这么说……”
“咳咳,留在须弥的这段时间我会去教令院听课的,其他的就别问了。”彦卿打断他。上就上。不信比练剑难。
————
正如你强行让一个体育特长生去听课,无论是理科还是文科都会变得痛苦无比,好在彦卿并非真的是李大枕头那样的偏科生。
而且无论是学了就要好好学,还是为了不给景元丢脸。总之,现在的教令院里——
“听说了吗,素论派来了个留学生,卷得没边儿了!”
供人休闲的咖啡馆里,夹着书,学者们三三两两的就在喝咖啡的空档里开始八卦。
有人消息灵通:“啊,他啊!本来以为是开放门槛后来镀金的呢,没想到同样的课程,进度甩了其他人一大截,跟那个因论派的挂名卷王有的一比了!”
他旁边,黑眼圈颇深的学者,紧了紧自己怀里的地脉学原理,悠悠叹了口气:
“我就是素论派的,我作证,他好像真的认识那个因论派的卷王,上次还碰见他俩在教令院里打招呼呢!”
一口抿掉浓缩咖啡的学者,被苦得眯了迷眼睛,想到:“欸,你们还记得虚空终端没被关闭之前大家做的那个集体梦吗,虽然内容已经模糊了但我总感觉他眼熟。”
另一人道:“是欸,我印象深一点,感觉他长得和梦里的大贤者很像。你说,那会不会其实是个预知梦,这个卷王以后要来竞争大贤者的位置啊……”
几人便点点头,齐声道:“说不定呢。”
而他们议论中的素论派卷王AKA梦中的未来的大贤者,正开启了自己的传说任务,在和旅行者一同深度体验教令院学习生活。
但因为之前和玩家交流时,玩家说的话让彦卿有些感触,他的传说任务便决定看着弹幕的反应做决定。没想到这将是他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彦卿,你这次的论文四千字怎么只写五百字?”素论派的导师扶着眼镜,难以置信地看他的得意门生交上来的白纸。
彦卿:……
彦卿视死如归:“看八遍。”
第59章 传说任务
关于为什么彦卿突然口出狂言,让他导师看八遍论文,事情还要从今早说起。
从系统留下的界面能看到他们的任务进度,也就是所谓的玩家喜爱值。
上一次系统出现时,彦卿的进度还差10%,在经历了周本和卡池后,这进度只差1%了,或许他达成百分百时,就是系统再次出现的时候。
而与卡池配套的传说任务,便是涨进度的最好方法。
【春燕之章】
在稻妻时,论坛有玩家吐槽怎么还有临时撤回的操作,这一次它终于来了。
“彦卿!”
在少年拎着一小袋咖啡豆将要走进往生堂时,派蒙和旅行者在不远处挥挥手,走来了。应急食物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小布袋,问道:“你在干什么啊?”
“哦,你是说这个吗。”彦卿顺着视线也瞥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东西,说道:“是在给将军准备早饭。”
他今天准备做蜜金泡果。
因为暂时不打算回至冬,留在须弥的日子变得悠闲起来。和将军一起看店,去教令院读书,课程紧的时候,也跟着同学去普斯帕咖啡馆喝杯咖啡醒神。
某一次去时,老板推荐他一定要尝尝这道叫蜜金泡果的甜点搭配着苦咖啡喝,说这是须弥人都喜欢的传统美食,当早点或是下午茶都不错。
彦卿当时尝了尝,虽然是油炸的做法,入口却轻盈爽脆,空心的设计也让它吃起来完全不会腻。而配套的咖啡则中和了果子的甜。
于是,彦卿就问老板要了菜谱准备给将军也做做看。正巧今日往生堂的咖啡豆用完了,他便去重新买一些回去。
派蒙听他说完,不知道是该先震惊彦卿竟然还会做饭,还是先被他的形容勾得食指大动。
小派蒙最终还是被自己的馋虫打动,期期艾艾地咽了咽口水:“那,那能让我们蹭个饭吗!呃,彦卿你也知道,我和旅行者平时过得很拮据,都要吃不起早饭了。”
顿顿和派蒙胡吃海喝的旅行者:?
“我怎么不知道。”他叉着腰,好笑地看向小派蒙。
“哎呀,你不想尝尝彦卿的手艺吗!”派蒙贴近旅行者明目张胆,大声密谋。
果然旅行者很是心动,点点头也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彦卿啊,你也知道,我,我平时穷怕了!一原石,一摩拉都不敢花,都……”
“停!”
彦卿打断他俩活宝一样的卖惨,叹了口气答应了下来。背后是几声来自旅行者和派蒙的,好耶!
自此春燕之章开启。
然而,到了往生堂见到景元,白发将军对他们满怀期待的表情欲言又止,也对弹幕的猜测笑而不语。
【终于!让爷蹭上饭啦!好耶!!】
【根据景元那个师徒家的饭,合集中晒出来的各色美食来看,彦卿手艺绝对不会差的!!这次有口福了!!】
【蜜金泡果,我找到这个食谱了!看着就好吃啊,金黄金黄的炸果子捏,想吃!】
【这是剑客特色料理的原型吗,话说他特色料理的描述有点意思,‘原本是须弥人钟爱的酥脆香甜口味,这次尝起来倒没那么甜,彦卿补充说,因为将军吃甜点,但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你小子!】
但备受玩家期待的这道菜,目前还远不如玩家们手中的那道食谱描述得美味。
因为一个人的厨艺在没人教的情况下,不会因为时间久了就会变好,而彦卿,虽然在努力……
蜜金泡果和咖啡一起端上来时,果子被炸得外表金黄,其上撒了些绿色的粉末与盘边点缀的两片薄荷相互呼应。
“哇哦!看着就很好吃!”派蒙期待地塞了一块,鼓着小脸嚼着嚼着。
派蒙:“……”
彦卿:“吃啊,大伙趁热吃啊。”
派蒙呃了一声,环顾四周,彦卿期待地看着景元,而景元则在尝了一块后开口道:“不错,有进步。”于是少年便眯起眼睛,头上的呆毛也跟着他轻轻晃动。
白色飞行物瞪大眼睛,又看向旅行者,旅行者正面无表情把剩下的半块朝背包里塞。
派蒙再三确认自己的味蕾没有出错,咬着舌头诧异开问:“彦卿你这个,怎么尝起来……又甜又辣啊?”味道好怪!
旅行者问:“你是怎么想到加芥末粉的。”
“我灵机一动!”彦卿自豪。
见派蒙嘶嘶的吸气声,他神色不定地问:“难道不好吃吗?”
就在他要去拿桌子上的蜜金泡果时,景元突然微笑地把自己的咖啡送过去。
“很好吃,彦卿的厨艺比之前大有进步。不过,彦卿能先帮我加点奶吗,感觉有点苦?”
“好!”少年伸到半路的手立刻转弯,接过景元的杯子起身去厨房。
彦卿一走,派蒙立刻吐槽:“景元你…硬夸啊!!”这哪里好吃了?
“虽然味道尚需改进,但色与香已经初见成果,彦卿确有进步。”景元觉得自己在实话实说。毕竟他吃过更难吃的。
不知真相的派蒙和旅行者则用‘你绝对是在偏袒吧’的眼神瞪他,又瞥向桌上堪称外表诈骗的一道菜,恨铁不成钢。
“唉,我们认识一个超会做饭的厨师,她做的饭,色香味俱全!彦卿真该去她那里学学!”香菱就算是用史莱姆做饭都好吃啊!
“哦?”景元笑笑:“那就麻烦两位了。”
“好说好说!不过……”
此刻,远在万民堂和锅巴一起生火开灶的香菱师傅还不知道,旅行者为了这句委托能把她从璃月薅来须弥。
而另一位当事人出来时,也茫然看着盘子中空空如也,派蒙和旅行者则一脸阴险。
“彦卿,你接下来要去教令院对吧。”
派蒙小手背在身后,歪头笑得很甜:“带上我们吧!就当是中介费了。”
彦卿:“欸?”
【哈哈哈哈我也要去上学!让我上学!】
【现实中的学校我唯唯诺诺,在教令院我重拳出击!芜湖~来整顿教令院!】
【整天在学校遵纪守法,难道玩游戏了还要循规蹈矩吗!】
【前面的,在学校不应该是遵守校规吗,为什么是遵纪守法啊?你干了什么?!】
于是今天的教令院课堂,便多了个黄毛伺机搞事。而素论派的好学生则跟着一起闹……
“我说,只是逛一圈的话,有点没意思啊。”旅行者摸摸下巴。
没意思???
放眼望去,身后是教令院被盖上被子,于是立马变得不可描述的雕像;扎小辫子的吉祥物长毛猫;和不远处,拄着拐杖也顽强一路狂奔追过来的院长。
“你们!”
这老头吹胡子瞪眼,颤抖着拐杖指着他俩。见他俩看着小,院长竖着眉毛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怒斥——
“你们叫什么名字,我要告诉你们家长!!”
旅行者深沉抬手:
“不用了,他们知道我的名字。”
“啊?”彦卿刚要道歉,听见他的话傻在原地。
没等院长反应,黄毛小伙拉着金毛小伙就是一个原地加速,百米冲刺。跑路之余,不忘把小派蒙夹在胳肢窝里带着一起逃。
【哈哈哈哈哈哈哈!!!】
【跑得好快!!】
【教令院体验很好,下次再来!】
甩开院长后,旅行者得意一笑:“看见你们院长那懵逼的表情了吗,听我的,下次继续玩抽象。”
“可是?”彦卿被带得怀疑人生。
旅行者:“你还真想让景元过来吗?”
那确实……是这个道理。
而且玩抽象是一件多么顺其自然,理所应当,当机立断,断章取义,义不容辞的事情。
彦卿又是一个勤奋上进,见啥学啥的好孩子。
于是,素论派的办公室。就有了导师大跌眼镜,学术生涯中头一次听见五百字的论文看八遍的神奇观点。
“导师指着自己重复道:“你说我看几遍???”
“看九遍也行。”彦卿补充。
不过,那样就是四千五了。
旅行者欣然点头。孺子可教也。
赶在导师暴起,让他们俩尝尝什么是知识的味道之前,法外狂徒们立刻从现场逃窜。
而弹幕则开始起哄下一步玩啥——
【欸!教令院没啥好玩的了,话说彦卿是执行官呀,能不能让爷也去愚人众玩玩!爷要当第十三席!】
【只要地图一开,我立马投奔至冬!】
【就算不能当,也让咱们体验体验执行官的生活啊!不过别像公子传说任务一样,我打的时候还下雨了,爷被几个小兵打得抱头鼠窜!】
执行官的日常生活。彦卿陷入沉思。
练兵,和当地愚人众外交官交接工作,去北国银行报销账单。这三种常见工作不是他不愿意带旅行者去。
只是,派来须弥的本来是博士和散兵,和他剑客没半毛钱关系。
纳西妲执掌教令院后,愚人众的家伙也基本上都被赶走了,剩他一个光杆司令,他甚至没把自己的下属带来……
他并不知道,另一边,早些时间。
一伙人扛着武器和装备气势汹汹地就闯进须弥城了。这伙人那叫一个凶神恶煞,人高马大,看着就是坏蛋。被大风纪官逮住了,十分不服气。
就在彦卿想劝玩家们换个想法时,两人同时抬头:
“请注意,请注意。悉般多摩学院的彦卿同学,你的下属正在教令院风纪官办公室等待取保候审。赛诺阁下友情提醒您,速来拿人。”
“请注意,请注意。悉般多摩学院的彦卿同学,你的下属……”
教令院的全校喇叭开始重复。
放弃虚空终端后,纳西妲在旅行者的建议下安了通知用的喇叭,本以为没什么用,谁料这么快就能听见响声。
而内容,
彦卿大脑宕机,旅行者两眼放光。
俗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天道有轮回。
刚到璃月就被千岩军抓起来等着女士来捞他的剑客,终于在须弥,带着旅行者去捞自己的下属了。
赶到风纪官办公室,一个人高马大的雷锤士兵扑过来,抱着彦卿大腿开哭。
“彦卿老大啊!!”
“这破须弥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我们刚进来,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一言不合就抓人,这合理吗!”
帕维尔指着赛诺,抹泪控诉。
“亏我们还在维摩庄抓到了干坏事的同僚,准备把他们上交呢!”
十二连队从沙漠那边过来,路过维摩庄时见到一个伪装得很好的愚人众。
本想着大家都是至冬的人,让他带带路,没想到走近了一看,那人牵着小孩其实要往森林里走!
这不纯坏蛋吗,再有什么苦衷也不行。于是十二连队端了他们一整伙人,押着继续往须弥城来。是非善恶,由法律来判决。
没想到,走了半个月终于到了城里,连解释都来不及,就被风纪官一视同仁押送过来了。
大风纪官的赤沙之杖还握在手里,赛诺公事公办道:“抱歉,因大贤者的事情,小吉祥草王下令对愚人众士兵严加排查。”
“我理解。”彦卿点头。
久不上岗的剑客大人转身,望着十二连队休完假神采奕奕的状态,决定等会儿再问他们为什么来须弥。
“旅行者,你想不想当一会儿执行官?”彦卿抬手一指。
帕维尔愣住,旅行者欢呼雀跃。
而后剑客开始上班,和赛诺一起去给十二连队办理驻扎手续。旅行者则兴冲冲地带着他的临时下属,开启愚人众执行官生涯。
【好好好!这才叫练兵啊,让跑圈就跑圈,让站桩就站桩哈哈哈哈!爽!!】
【你甚至可以让他们下河捞鱼,我服了。】
【捞满十二条鱼,这个叫帕维尔的队长甚至会告诉你篝火烤鱼是他们连队的传统艺能,彦卿吃了都说好!】
【上司的厨艺全点在下属这里了是吧!哈哈哈哈哈哈!!】
【欸,这名字有点熟悉。等等,不是第一版pv里有一帧名单上被划掉的名字吗??】
【我靠!怪不得能对话,你米在这儿又藏一刀是吧??】
【和叫柳达希卡的小姐姐对话,选为什么要把同僚上交给须弥,她说也是连队特色,问就是他们是正义的伙伴!】
【你们真的……什么执行官养出什么样的兵啊!!!】
直到天黑。
十二连队累死累活陪旅行者玩了大半天,旅行者才带着背包里新增的奖励物:‘临时下属给你的烤鱼’,结束春燕之章。
篝火噼里啪啦,孤月高挂。
帕维尔挤眉弄眼,致力于把手里的青金斧枪鱼烤至双面焦黄,再撒点椒盐。
身后,他的顶头上司终于走来。
“我记得是让你们在至冬休假的,”彦卿问:“怎么突然都来了?”
“这不是,呃……”
帕维尔摸着脑袋讪讪一笑。围坐在旁边的剩下几人也你推我让,等彦卿挨着他们坐下了,才笑嘻嘻地齐声说:
“这不是害怕您突然出事了吗!”
在十二连队的视角,正式来须弥的执行官只有博士一人。
那些没有参与花神诞祭,无罪释放的外交人员回到至冬后带去最新消息。直到他们全部撤退再也没人看见过博士大人。
那可是二席啊!
无论是二席出事,还是二席的下属完全被抛弃,在愚人众里都是热议的话题。
他们搁那儿议论得热火朝天,当时十二连队直接就吓傻眼了。除了多托雷,他们老大也悄眯眯地跑到须弥去了!
剑客的消息呢?
谁知道一打听都说好像看到了,但具体怎么了,没几个人清楚。这把他们急得没有命令也偷偷跑来须弥。
望着大家关切的目光,彦卿几番欲言又止。
无论高层如何暗潮涌动,雪国的士兵与百姓并不知情,他们为了冰之女皇许诺的未来,如飞蛾扑火,前仆后继。
然而看了论坛分析才知道。
这些人。这些平凡的,可爱的,有自己理想和愿望的人。这些在他面前笑得嘻嘻哈哈,其实有些不安,希望长官不要抛弃他们的人。
都是弃子。
—————
至冬,雪国。
寒风呼啸,冰霜挂檐。永恒的坚冰之下,冰宫中一片死寂。
脚步声沉稳。
高大的身影推门进入实验室中,入眼的便是精密复杂的维生舱。透过玻璃,能看见里面的液体色泽奇异而粘稠。
正中间,薄荷发色的少年闭着眼睛。
水位在慢慢减少。
一堆器材凌乱摆放,落有灰尘。皮耶罗找了个能站脚的位置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咳咳!!”维生舱里的少年终于扶着舱壁出来,咳得撕心裂肺,把自己体内淤积的液体排出。
“多托雷,”皮耶罗声音嘶哑,问道:“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失手了。”
“哈?!”少年抬头,脸上终于泛起波澜,那双猩红色的眼眸冰冷而狂热。
“我确实被摆了一道,所有切片都付之一炬,只有这个备用的机体尚能使用。”
“不过,我同样发现了更多。”
多托雷随手将一件白大褂临时披在身上,不合身的衣摆几乎垂到地上。它的主人却并不在意,转头问道:“剑客呢?”
皮耶罗起身,“他已经来了。”
第60章 至冬构想
出了实验室,不近人情的寒冷攀附在每一寸空间中。
博士这具新生的机体尚且不太适应,打了个喷嚏。能在此地站岗的士兵已是身经百炼,见到博士,却差点没站稳脚跟。
不过那薄荷发色的少年双手插兜,抬眼一瞥便让士兵们把惊诧重新赶回肚子里。毕竟谁也不想被这位大人盯上,成为他实验中的消耗品。
待多托雷跟着皮耶罗走进房间,剑客正安静地坐沙发上,桌前摆了一盏茶,已经凉了。
多托雷咧开笑容,慢条斯理地说:“很高兴看见你还活着,剑客。”
话音未落,一道剑锋直指博士眉心。
不远处,彦卿依旧坐在原地盯着那盏茶,没人看清他的剑是何时出鞘的。
多托雷耸耸肩,“火气别这么大。”
他退后一步,歪头问道:“我知道你一定很想明白在须弥的整场实验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疑问,我和丑角这次一定知无不言,如何?”
彦卿终于抬头,眼中一片冷意。“你该先对你所谓的实验波及到的无辜性命道歉。”
然而博士却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未等他多笑两声,多托雷又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冷静地说:“……抱歉,机体不太稳定。”
“这个机体杂糅了所有的我。很久没有体验我全部的性格了。”
寥寥几句并未解释过多,博士信步坐到彦卿对面,两腿交叠,双手交叉:“如果我说那些牺牲无关紧要呢。无论过程中死去了多少人,都无关紧要。”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彦卿看向默不作声的皮耶罗。
将草芥人命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如果愚人众皆是如此,那么他必须要考虑来至冬前散兵对他说的话了。
“哈哈哈!”多托雷斜倚在沙发上,语气很是随意:“别把我们想的这么冷血。哦,请忽略我,我个人确实如此。”
丑角抬手打断博士,彦卿看向他。
高大的宫廷法师双手交握:“剑客,你并非提瓦特之人,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并不全面,所以不清楚我们为何如此。”
“当然,即使是提瓦特之人,大部分也都不理解我等愚行背后的意义。”
“我们并非是冷血之人。只是因为我们知道无论过程中牺牲了多少人,在新世界中,一切都会回来。”
“我邀请你时曾说过,终有一天我们将向天理举起反抗的旗帜,但我没有告诉你为何女皇陛下要反抗天理。”
彦卿蹙眉,“不是为了打破天理的封锁吗?”
他刚到提瓦特时,丑角曾说过天理用祂的规则将提瓦特与外界隔绝,无人能僭越,无人能离开。而愚人众则决心颠覆这一切。
丑角摇头,“这是目的之一。”
“提瓦特的尽头是毁灭。”他嗓音嘶哑,面具之下的那只眼睛是坎瑞亚人的特征。皮耶罗突然说道:“或许你知道虚假之天。”
彦卿颔首,“小吉祥草王曾提起过。”
“智慧之神……”丑角若有所思。
他继续说道:“提瓦特的命运被天理刻印在虚假之天上无可动摇,这是祂对提瓦特的保护,但我更愿意称之为诅咒。”
世界之外的威胁虎视眈眈,于是天理便创造出虚假之天,让它如同蛋壳一样将提瓦特包裹其中。
而后祂在这虚假的星空上刻印所有人的命运,沿着命运前进,人们得享安眠。
敢于挣扎着打破这条道路之人则会获得天空岛发放的神之眼。也就是愿望足够强烈,神明投下视线。
而后死去的人进入地脉轮回,活着的人会获得神之眼,越来越多的人获得神之眼,也在为提瓦特自身积蓄力量。
可是即便如此,整个世界的毁灭终会到来。
这就是曾经坎瑞亚倾国之力观测星空演算出来的结果。
现在天理沉睡,未来终会毁灭。为了反抗祂留下的既定道路,最爱人的魔神,冰之女皇才下定决心反抗祂。
“但……”
皮耶罗的讲述看似毫无破绽,然而彦卿思考片刻立刻指出:
“即使你们是出于拯救提瓦特的目的反抗天理。可是从我加入你们至今,愚人众全都是以祸乱国家为手段去得到神之心的。”
“我在你们身上看不到冰之女皇爱人的色彩。”
或许公子放出旋涡魔神水淹璃月有钟离的默认,是一场对璃月的考验。
但在稻妻,愚人众蛊惑三奉行欺上瞒下,还用邪眼帮助反抗军,用战事拖垮稻妻和无辜的百姓。而在须弥更是煽动教令院消耗全须弥人的脑力维持梦境。
更不用说博士种种令人发指的实验,公鸡对他手下的态度,和一些愚人众士兵在异国□□烧的行为。
若大义救世之人处处为恶,这救世之心就比一纸空谈还要虚伪。
面对彦卿的质问,皮耶罗接着解释道:
“这就与提瓦特这个世界有关了。”
“你现在应该知道世界树记载着整个提瓦特的知识与记忆,像是数据库一样的存在。而它的数据则来源于扎根在提瓦特无处不在的地脉。”
提到地脉学,彦卿在悉般多摩学院主要研究的方向便是这个。
结合游戏中直接给出的设定来看这是一种概念网络,记录世上发生的一切,同时地脉本身也有奔流着元素能量。
可这与愚人众的恶行有什么关系?
丑角松开手,身体后仰,像在揭露最核心的秘密,他缓缓说道:“编织地脉其实能影响现实。而在提瓦特,未来能改变过去。”
“怎么可能?”
彦卿紧紧盯着皮耶罗的眼睛,丑角没有说谎,但他的结论如同天方夜谭。
散兵修改世界树,拼尽全力尚不能改变过去,而丰饶之力将博士在世界树中烧掉的记忆再度修复,显现于世的也并非是最初的存档。
除开旅行者和因为系统的原因才来到提瓦特的他和将军,再加上以童话保留自身记忆的纳西妲。
散兵修改过的历史整个提瓦特都不记得了。
即便斯卡拉姆齐如今在教令院发表论文创建学说学说,为纠正世人对踏鞴砂往事认知。那些学者也并不理解,有些人甚至鄙夷他沽名钓誉,不认可散兵写出的真正的历史。
但现在,
皮耶罗却说他们能改变现实,改变过去。
那么,彦卿试探道:“你们还记得散兵吗?”
“当然。”
多托雷十指交叉,脸上是事情尽在掌控之中的从容微笑。“斯卡拉姆齐在须弥玩得很开心,我都不忍心打扰他了。”
话音未落,彦卿反问:“难道不是你设计了一切,背叛他再把他抛弃吗?”
博士笑而不语,丑角解释道:“这是超越者的必经之路,这是成为命运织机的必经之路。”
悲伤,痛苦,悔恨。
这些都是成为命运织机的必要条件。为此人偶才必须经历三次背叛,为此他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真心实意的悔恨。
“等等,命运织机?”
又一个新概念引入,彦卿一开始以为提瓦特只是寰宇星海中的一颗,然而这里无论是法则还是力量来源都迥乎不同。
皮耶罗说道:“命运织机和世界树相似,但比世界树能做到的事情更多,依靠它,能编织出新的地脉,进而改变现实。”
“使用它,就能改变既定的命运,捅破这层虚假之天,反抗天理的统治。而这只是计划的其中之一,女皇陛下收集神之心是为了第二种打破虚假之天的方法。”
“在女皇陛下成功后,她获得的无上权能也能在未来改变过去。”
“如此一来,我们这些为了追求时间效率而造成的愚行,对整个提瓦特而言,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牺牲罢了。”
彦卿皱起眉头。
若他与玩家一同经历过雷电影的传说任务就能知道这确实是可以办到的事情。雷电影于现在种下了过去的雷樱树,拯救了曾经的稻妻。
但愚人众如果真的能做到,那么他们的行为将成为一个悖论。
因为此刻,他们的愚行并未被纠正。
这究竟是因为现在的他们正行走在改变的道路上,还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成功呢。
又或是……
“我们将建立的是新世界。”皮耶罗轻敲桌面,如同在敲一枚鸡蛋的壳。
“在旧世界的废墟之上,建立新的世界。”
“我刚才说命运织机与世界树类似,”皮耶罗身体前倾。“但一棵树干涉不了另一棵树。”
“织机编造出的只是新的地脉,而替换不了已经存在的地脉,如果想要我们的织机起作用……”
彦卿瞳孔微瞪,猛地看向斜靠在沙发上,正无聊地用食指拨转自己耳坠的多托雷。“所以他去烧掉了世界树。”
见两人谈及到了自己,少年外表的多托雷摸了摸下巴道:“是啊,我说过这是一个实验而已,没想到出了点意外。”
意外?
彦卿很快想通是哪里出现了意外,因为愚人众的织机,散兵并未成为真正的命运织机,他现在依旧行走在成为超越者的路上。
愚人众想要将记载了命运的过去覆盖掉,于是博士烧掉了世界树。
但他烧树后提瓦特却没有新的数据库顶上去,而且如果不是丰饶之力,这场大火能顺着世界树的脉络灼烧整个提瓦特的地脉。
如果结果真是如此,愚人众又该怎么收场呢?
多托雷确实是个科学狂人,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思考能力出现了问题。
果然,博士说道:“我本打算带着斯卡拉姆齐在须弥造出正机之神,让他拥有神的位格,从而有权限能修改世界树把自己删掉,为未来新一步计划开启时起作用。”
“我在须弥阶段的目的本来只有这么多。”
多托雷咬牙切齿道:“但有一股力量,干涉了这一切。幸亏‘我’及时感到异常,切割掉其他切片的联系,为自己留了一手。”
他指的是现在使用的自己。
“而后,所有的我看似正常,但我的计划开始偏移轨道,编织出三层梦境多余行事,还竟然拿着厄月血火提前烧毁世界树。”
“也幸亏了你……”
薄荷发色的少年转头看向彦卿,眯着眼睛笑起来。但这笑容并不令人感到舒适。“在最后一刻让我恢复清醒,把须弥的所见所闻回传给了‘我’。也让我们调整对策。”
博士说完,叠腿而坐,姿态从容不迫。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切片全部报废而沮丧,也并不畏惧如果再被找上门会如何。
既然他是这样的态度。彦卿问道:
“所以你们对这股力量没有猜测吗,或许它会阻碍冰之女皇的计划。”
“丑角还以为天理醒了呢。”博士似乎想起什么,嘴角还未勾起弧度,瞥见皮耶罗的眼神,重新压下。
皮耶罗依旧冷峻严肃,说道:“在此之前我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
天理陷入沉睡,刻印在虚假之天上的命运原本不会再为降临者新增注脚。
然而自剑客到来后,皮耶罗观测星空确有变化,这也是他能在深渊中第一时间发现彦卿的原因。之后,他默不作声放任彦卿去往须弥,这虚假的命运也被一一印证了。
只有天理能做到这一切,但天理并没有苏醒。
而这股代行天理之力的东西,它的目的……
多托雷慢条斯理地说:“我原本好奇为什么它要操控我提前烧毁世界树,但在看见你的力量后我似乎明白了。”
“这不是我的力量。”彦卿抗拒道。
猩红的瞳孔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片刻,多托雷耸肩,“无所谓。反正它就是看上那股治愈之力了。”
提瓦特的人死后会进入地脉轮回,原本不是提瓦特户口的彦卿在命运被刻印在虚假之天后,又差点死在世界树,只差一步他就能被拉进这场轮回,为提瓦特积蓄力量。
“不过你竟然没让它得逞,你做了什么?”
彦卿抿住嘴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
博士指的那股力量和将军口中的敌人应该是同一个东西,但将军交易了什么,一点也不告诉他。
如果这东西的目的是他身上的丰饶之力,而且在它将要成功了的情况下,将军要用什么来交换才能在它手里把自己保下来?
原本彦卿对这一切都感到茫然,现在,他终于有了思路。
那东西感兴趣的,只有……
彦卿握紧了手,指节用力得青白。
————
草神之心最终被留在了会客厅的桌子上。
丑角和博士并不清楚关于那东西的其他情报了,剩下的交谈重新围绕冰之女皇的计划,丑角开始向他解释为什么要收集神之心,但彦卿并没有仔细听。
一想到将军现在的处境分外危险,他就一刻也不想再跟这两人继续应付下去。
留下草神之心后,彦卿急匆匆传送回了须弥。
提瓦特的夜晚永远是满月高挂。
在星空的注视下,月亮的银辉无差别笼罩大地。
曾经,彦卿与景元坐在院子里赏月时,将军曾指着天上的星星与他一起漫无边际地瞎想,或许哪个星星就在罗浮仙舟行驶的航道边,他们也曾路过。
但星空竟然是虚假的。
此刻。
彦卿猛地推门,跨过门槛,少年人衣袂翻飞,冲到院子里。
彦卿心心念念的人负手而立,望着星空。
淡淡的月光顺着他的白发流动,在那一身玄衣的衬托下更显朦胧。
苍白而静谧。
听见声响,往生堂的顾问转头微笑:“彦卿,你回来了。”
“将军……”
见他没事,彦卿说不上来的有些哽咽,慢慢走过去,想要求得一个拥抱,又觉得自己怎么能反过来让将军安慰他呢。
“我已经知道那个东西想要的是什么了,您是不是交换了…您自己……”
他艰难发问,努力抑制住自己情绪。
“为什么,万一我……”
“没关系的。”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个代价呢?非要如此不可吗?”
然后,彦卿便听见一声叹息。
“你不明白吗彦卿,有时候,人是没有选择的。我们能做到的就是接受,然后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力而为。”
这番语重心长的话就像景元半生的缩影。
造化弄人,命运的洪流奔涌。
有所取舍,忍受失去,学会放下才能背负起他肩上的重担。是景元在这漫长岁月里必须要做到的事情,不然会像手里的沙子,握得越紧,失去的越多。
“如果事态能变好那固然是好的,如果它不能,彦卿,你必须要学会接受它。”
接受现实。
景元已经交换了,这就是现实,而彦卿必须要接受这个现实。无可挽回,没有余地。
一只手搭在彦卿肩上,他说话的语气无比温和,寒意却从少年心底蔓延全身,冻得少年无法动弹。
“将军……”
彦卿怔怔地望着他,听见他接着说:
“如果我不在了,你也要习惯。你会习惯的,谁离开谁都能活下去。”
即使景元没有交换,他也已经度过了人生大半时光。仙舟人的宿命已经缓慢地向景元走来。彦卿平时是不敢也不去想的,他总是对自己说将军还能一直一直活着,今天也在,明天也在。终于,这结局被掀到明面上来了。
是吗…谁离开谁都能活下去……
“可是我不行!!!”
那少年胸腔起伏,攥着胸襟像要把一颗心剖出来让他看看,激烈地说:“我做不到!没有您就不行!!”
“如果这代价是您,我就不接受!!”
彦卿向前踏了一步,紧紧地逼过来。
“我不改变!我不接受!我就是要在没有选择的地方凿出一条路来!!”
无论是魔阴身还是那股无名的力量,彦卿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景元离开。他永远不会习惯的。如果没有路他就去找路,如果找不到,他就凿出一条路来。
但时间真的来得及吗?
白发男人笑容依旧风轻云淡,丝毫未被少年的一番真情告白打动,他只说:“彦卿,你不打算听我的话了吗?”
这话却让少年后退了一步。
“……你,你是谁?”彦卿突然从心底升起一阵惶恐。
顾问垂眸望他,星空的注视下那双鎏金色的眼眸里没有温度。景元好看的眉眼本是彦卿最熟悉的,此刻却陌生起来。
“你不是将军!将军不会对我说这些的,什么必须接受…”这个词烫得彦卿一颤。
“他说他信我!他说我一定能做到……”若这世界上所有人都会如此劝他,景元也绝对不会对他说这些。
“彦卿,人都是会变的。”
“不对!将军不会!”
“你到底是谁?!你,不准用景元的脸!!”彦卿猛地攥住他的衣领,眼神凶狠。
即使被如此冒犯,顾问也没有生气,像在看自家叛逆期的孩子,温和的望着他。
[“猜对了,但是没有奖励。”]
有一瞬间这声音听上去空灵无比。
随即,彦卿感觉到自己被他轻轻推了一下。这是很轻的力度,却让彦卿失去平衡,向后跌去。
在刺裂的耳鸣,与逐渐扭曲变形的视野中彦卿瞳孔紧缩,读到了顾问唇边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
“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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