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城门处。
驶来的军队浩浩荡荡、声势浩大, 领头的是驾着白马的五皇女凌陌瑜,身姿挺拔,意气风发。
街道两边多的是年轻小郎君含羞带怯地看着她, 一些世家公子也不禁有些春心萌动。
毕竟五皇女出身皇家, 生父容贵君国色天香, 凌帝俊美非凡,其容貌自是不差, 如今又有战功傍身,谁说不是优秀的妻主人选呢?
经此一役, 谁还记得五皇女当初的纨绔声名?都道她原来是韬光养晦, 韫椟藏珠。
凌陌瑜面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视线在街道四周扫过,又仰头望着城墙上方,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手上的缰绳攥得更紧了。
……
宋府。
宋杬卿悠然地在躺椅上乘凉, 微阖着眸子, 手中擒着一封书信。
凌陌玦就要回来了, 他忍不住有些雀跃。
“公子,”红玉走进来, “李侧夫的人来了, 说是今日下午想与公子小聚。”
宋杬卿顿时心生疑惑,李侧夫邀请他做什么?他们俩不太熟吧, 就见过一两次面罢了。
方家母女前些日子也来了京城, 听说大半家业也都已经迁移过来, 日后也将在京城定居。
这李侧夫, 便是方宁的房内人。除他之外, 方宁后院还有几个侧夫、侍人, 只他最为得眼。
嗯……宋杬卿的心情有些微妙,也不是反感,就是有些感慨。
这个世界多的是夫侍成群的富家女子,像宋宥这样只娶了白溪吟一个正君的人还是少有。
他不能用现代人的思想去要求古代人,何况方宁还是他这具身体的母亲。
不过宋杬卿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他一个人待久了也觉得无聊,去李侧夫那儿坐坐也无妨。
李侧夫约摸三十来岁,是个性子极好的男子,面上常带着温柔的笑意,说话和和气气的,不会轻易红脸。
短短一下午的时间,宋杬卿对这人已经有了一些好感,让他有时间可去宋府找自己喝杯茶。
李侧夫目送宋杬卿的马车离开,这才转身往回走。
身旁侍儿忍不住问道:“侧夫为何对宋家郎君如此上心?”
李侧夫笑了笑:“你不必知晓缘由,只记得要好生对待宋公子才是。”
“是。”
迎面走来一个穿大红衣服的男子,是张侧夫。
“李哥哥,”张侧夫凑上来,亲昵地挽上李侧夫的手臂,“方才那位可是宋家郎君?”
李侧夫点点头:“正是。”
张侧夫轻咳一声,又看了眼四周,声音略低了些:“这么说,那个消息是真的?”
李侧夫一愣:“什么消息?”
“我们家妻主有意娶宋家郎君为夫呀!”张侧夫脱口而出,“不然妻主为何对他如此上心?”
“什么?”李侧夫瞳孔一震,正想说些什么却又被唾液呛到了。
“咳……咳咳……咳……”
“李哥哥!”张侧夫连忙拍拍他的脊背,“怎么这么大反应……”
李侧夫稳了稳心态,说道:“休要胡言乱语,这话可不能让妻主听见了。”
张侧夫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知道了。”
宋杬卿的身世并未传出去,知情人士并不多,李侧夫也是偶然得知的。
尽管他也觉得惊世骇俗,但他还是守口如瓶,绝不多言。
入夜,方宁去了李侧夫的院子。
“妻主。”李侧夫立即迎上去。
方宁捏了捏眉心,面上难掩疲惫,只道:“听闻今日你请了杬卿过来?”
李侧夫点点头:“确有其事。”
方宁拍了拍他的手,笑道:“我知你素来就是好的,我对那孩子亏欠甚多,近日公务繁忙不便抽身,你便替我好好照顾那孩子。”
李侧夫笑了笑:“我知道了。”
……
八月中旬,宣王回京。
宋府。
入夜,屋子里静悄悄的,桌上一盏油灯是屋内唯一的光亮,暖黄的光芒并不刺目,反而透露出几分温馨。
宋杬卿躺在床榻上,神情倦怠。
他今天睡了太久了,到了晚上反而睡不着了。
“咚咚。”
一道敲击声响起,声音不大,但宋杬卿能听清楚。
他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句:“谁?”
“……是我。”窗边传来一道女声。
宋杬卿呆呆地望着窗口,好像是……凌陌玦的声音?
他幻听了吗?
他眨了眨眼睛,动作迟缓地下了床,趿上鞋子走近窗前。
宋杬卿轻轻地推开窗,外面站着一个人——是凌陌玦。她没戴面具,一身黑衣,赤色的瞳眸在黑暗中亮得出奇。
她说:“元元,我回来了。”
“你……”宋杬卿愣住了。
几息后,他笑弯了眸子:“宣王殿下大晚上敲我的窗户,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君子一名非我所求,我此次前来的确不妥。”凌陌玦很坦然地承认了错误。
她认真地看着宋杬卿,终道:“元元,我很想你。”
宋杬卿心一颤,有些羞赧地捏紧手指。
这个人对他说过很多情话,为什么他觉得这句话格外让他心动呢?
宋杬卿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只侧过身子让凌陌玦进来,然后他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砰砰砰。
宋杬卿抿了抿唇,胡乱地想是谁的心跳声那么大,都打乱他的思绪了。
二人许久无言,感受这片久违的宁静。
半晌,凌陌玦放开他,说道:“听闻你昨夜着了凉,今日可好些了?”
“嗯,”宋杬卿点点头,又冲她笑,“请太医来看了,也吃了药,就是白日里睡多了,现在毫无困意。”
他抓着凌陌玦的衣袖,解释道:“我今日本来是打算去看你的,可是我这身体不争气,母亲她们就不让我出门了。”
凌陌玦握住他的手:“我知道的。”
“无妨,你既不能来见我,我来见你便是。”
宋杬卿盯着她的脸看,又听她这么说,心脏又开始怦怦乱跳起来。
他有些害羞地眨眨眼,小声说道:“你来的时候没被人发现吧?”
“自然没有,”凌陌玦捏捏他的手指,眸中满是认真,“此事关乎你个人清誉,我怎会落人口实。”
“不过此等行径终究不合礼节,我断不会再如此行事了。”
“我只是担心你,总得看上一眼才能安心。”
宋杬卿直直地对上凌陌玦的目光,赤红色的眼眸里映出他现在的模样,就好像在这世间,她只能看见他一样。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为凌陌玦的情话心动了,她分明是个连故事都讲不好的人,怎么说起情话来就好像无师自通了呢?
宋杬卿抬手捏了捏凌陌玦的脸颊,说道:“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不要太担心。”
凌陌玦理了理他耳畔微乱的发丝,说道:“既如此,那我便回去了,你要好生调养才是。”
宋杬卿盯着她看,点点头道:“好。”
凌陌玦转身欲走。
“等等,”宋杬卿像是想起了什么,将人叫住,“你别动,让我看看。”
他抓着凌陌玦手臂,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说道:“你是不是变瘦了?湙地伙食不好吗?”
凌陌玦面色不变:“可是错觉?”
宋杬卿鼓了鼓腮帮子,嘟囔道:“我就是觉得你瘦了。”
“唔,我看看,是哪里……”
宋杬卿先捏了捏她的肩膀,然后又按了按她的腰腹,还要继续往上时手就被捉住了。
凌陌玦眸中划过一丝无奈:“好了元元,别这样,我真的没事。”
宋杬卿眼眸一眯:“你不对劲。”
“放开我,如果真的没事,让我看看又如何?”
凌陌玦缄默,眼眸闭了闭,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宋杬卿下意识深吸一口气,抬手去解开她衣襟,待看见左胸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时,一瞬间就红了眼。
“这是……怎么回事?”他颤声问道,指尖无措地蜷缩起来,根本不敢触碰伤口周围。
凌陌玦轻叹一声,将衣服拢了拢,说道:“一时不查,受了点伤。”
宋杬卿抓住她的右手,执拗地看着她:“告诉我,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七夕之前。”凌陌玦抬手轻抚宋杬卿泛红的眼尾,“已经过去了,别担心。”
“七夕之前……”宋杬卿低声呢喃,之前的记忆忽然就变得清晰许多。
他怔怔地看着凌陌玦,泪如雨下,艰难道:“所以,这就是你……一直没回来的原因?”
“不是因为湙地公务繁忙,而是因为你受伤了。”
凌陌玦眉头紧皱,双手捧着宋杬卿的脸,轻轻地擦去眼泪,柔声哄道:“别哭,眼睛会疼。”
“你……”宋杬卿这下哭的更厉害了,“你总是这样……”
受伤了也不跟他说,为他做的事也不告诉他,就没见过这么老实的人。就连现在她自己受了伤,关心的却是他哭泣眼睛会疼。
凌陌玦轻轻地将他抱住怀中,揉揉他的后脑勺。
“抱歉,我没想弄哭你的。”
“不告诉你,只因不想你担心。你身子弱,不必为我劳心费神。”
“你这是什么话!”宋杬卿猛然抬起头来瞪着她,眼睛红红的,像只张牙舞爪的兔子。
“什么‘不必’?我们什么关系?用得着这么生疏吗?”
凌陌玦迟疑一瞬,说道:“我们是妻夫。”
“对,我们是妻夫。”宋杬卿看着她,重复了这句话。
他牵起凌陌玦的双手,像他第一次教她那样,两人的手慢慢地十指相扣。
他冲凌陌玦笑,眼眶红红的,眼角还带着泪光,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情意,坚定地说:“我肯定在乎你,因为我喜欢你。”
凌陌玦喉间发痒,唇角微扬,只道:“嗯。”
“所以,你以后不要再说这么生疏的话了。”宋杬卿将脸颊贴在她掌心中,慢慢地闭上眼,声音低了些,“我会不开心。”
凌陌玦拿右手抹去他脸上残留的泪痕,一面说道:“好。”
宋杬卿平复了下心情,拉着人坐在桌旁,问道:“你知道是谁动的手吗?”
凌陌玦:“一个女人。”
“谁?”宋杬卿追问。
凌陌玦:“元元可还记得,我们当初去梨园寺时碰上的一对妻夫?”
“是她?”宋杬卿脑中立即浮现出一个人的样貌来,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女人,他还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呸呸呸!她哪里好看了?才没有凌陌玦好看!
宋杬卿连忙问道:“她和你有仇吗?为什么刺杀你?你这么厉害都没躲过去吗?”
凌陌玦摇头:“我与她并不相识。她的功夫应当在我之上,我并未察觉她的存在,只在中箭之后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事实证明,她的确有资本狂妄,因为凌陌玦的人始终没有找到她,就好像她整个人都消失了一样。
“不过,她似乎并不想伤我性命。”
“不伤你性命?”宋杬卿气的瞪大了眼睛,手上又去扯她衣襟,“你看看,这么大的伤口,害得你躺了一个多月了,还不伤你——”
声音骤然顿住了,宋杬卿愣愣地看着那块还未愈合的伤疤,茫然问道:“怎么回事?都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有结完痂?为什么我还看到了血……”
“元元,”凌陌玦用手遮住他的眼睛,冷静的嗓音中藏着几分心疼,“不看了。”
感受到手掌下的湿润,凌陌玦心中一叹,解释道:“不知那箭矢有何诡异之处,这伤口结痂后,不久便又会破裂出血,如此往复,我便只能先待在湙地。”
“怎么可能……”宋杬卿被这不符合常理的情况惊到了,立即移开凌陌玦的手,红通通的眼睛直看着她,里面装满了心疼。
“肯定是你那的医官技术不行,我去让人请太医来看,古太医医术最好了,肯定可以治好的。”
宋杬卿边说人就开始往外走,但立即被凌陌玦拦住了。
“元元,今夜可不是个好时机。”
宋杬卿这才反应过来,如果他让人去请太医,势必会惊动母亲爹爹她们,到时候不论他如何解释,她们对凌陌玦的印象肯定更坏了。
他泄气地坐在一旁,看着凌陌玦不以为意的模样,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就像是被数百根针扎一样,疼得密密麻麻的。
他轻轻地将手放在她胸口上,就算是隔着衣服也不敢再多一分力气,忍不住说道:“肯定很疼。”
凌陌玦握住他的手:“不疼,上了药来的。”
宋杬卿瘪瘪嘴,才不相信她的话,伤口好了又裂开,肯定特别特别疼。
他又说道:“你身上有伤,就该在湙地好生休养,等伤好全了再回来也不迟啊。”
凌陌玦沉默几息,慢慢地将脑袋轻轻地抵在宋杬卿左肩上,这才说道:“我想见你,也不想你等太久。”
宋杬卿心头一颤,耳垂被她的热气染红了。
“我就待在这儿,哪儿都不去,你一回来就能看见。”
他顿了顿,这次说得更加温柔:“凌陌玦,我现在知道你很爱我了,不过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把我放在第一位?”
“我想好好爱你,对你再好也觉得不够。”她的声音温柔至极,包含无尽情意。
宋杬卿弯起唇角,既觉得心动又觉得不好意思,脸红红地说:“阿玦,你自己才是最值得你去爱的那个人,你要好好爱自己,知道么。”
凌陌玦呼吸一滞,双手揽上宋杬卿的腰身,抱得很紧,哑声说道:“好。”
宋杬卿没挣扎,怕自己动作大了扯到她伤口。
一时间,二人都没说话,宋杬卿不清楚她怎么又这么粘人,尝试着用手轻拍她的背,像是在安慰她。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过了会儿,凌陌玦又说道,声音低了许多,又有些瓮声瓮气的。
“什么?”宋杬卿下意识问。
“凌陌瑜回来了。”
“唔……”宋杬卿眨眨眼,没懂,“所以呢?”
“她如今全无纨绔之名,又有战功在身,是你喜欢少年将军……”她顿了顿,“而且她喜欢你。”
言辞中显露几分没藏好的小心翼翼。
宋杬卿愣了愣,想到她觉得自己可能会喜欢上别人,有点想生气,但心里更多的是难受。
他将颈窝里的脑袋抬起来,直视她双目,认真地说:“我告诉你,我对少年将军的喜欢只是一种憧憬,无关情爱;而且我不喜欢她,凯旋宴我没去就是不想看到她。”
“凌陌玦,我只喜欢你。”
“我喜欢你,仅仅因为你是你,不是因为你的容貌、身份、亦或是什么少年将军。”
“我如果真的在意这些东西,当初就不会选择绣球招亲。”
“凌陌玦,你很好。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不会移情别恋。”
宋杬卿知道这个人总是有些不安,所以他会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对她说喜欢。
凌陌玦定定地看着他,眼眸中那层灰蒙蒙的雾尽数褪去,转而被细碎的光亮填满。
她说:“我总是信你的。”
宋杬卿被她迷住了,脱口而出:“你眼睛真好看,比红宝石还要漂亮。”
凌陌玦一愣,随后又是一阵失笑:“初遇时,你便夸我的眼睛好看,说像红宝石一样。”
宋杬卿红了红脸:“是很好看,我还不能夸了?”
“那时候只是单纯的欣赏,现在是我对你有情,自然觉得你的眼睛更好看了。”
宋杬卿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肉麻,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不经意间注意到外面的天色,这才记起来已经很晚了,又想到凌陌玦的伤,连忙说道:“很晚了,你快回去吧,好好休息,找古太医看看那个伤口到底怎么回事。”
凌陌玦起身:“好。”
宋杬卿总觉得她的背影有几分落寞,下意识将人叫住:“等一下。”
“怎么了?”凌陌玦转过身来。
宋杬卿凑过去亲了她脸颊一口,又立即往后退了两步,脸红红道:“好梦。”
凌陌玦喉间一动,眼眸中燃起了什么却又立即被压下去,很快别过头去:“……嗯。”
宋杬卿看着凌陌玦离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嘴唇,笑得两只眼睛都弯成了小月牙。
他敢肯定,她刚刚绝对害羞了。
宋杬卿决定了,明天他就去和母亲她们把事情说清楚。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他不能一直等着凌陌玦向他靠近而自己理所应当地享受她的努力和付出,那样是不对等的,凌陌玦会很累,剩下的路就让他来走好了。
他会稳稳地走向凌陌玦,然后牵住她的手——
还是没能躲过,阳了真的很不舒服,小可爱们要注意个人防护,出门记得戴口罩。
阿荨本来想努力努力干到6k的,可惜还是差了一点。
越接近完结就越焦灼,不知道为什么。
这几天隔离,终于可以松懈一阵了,在慢慢找回当初的感觉,希望我直到完结依旧保持热情。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翌日清晨, 天时正好,时有小雀鸣啼,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梧桐苑内却是气氛微凝。
“元元, 你说什么?”白溪吟喝茶动作一顿, 声音不喜不怒。
他对面的宋杬卿紧张地捏手指,头垂得低低的, 小声地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跟凌陌玦和好了,我喜欢她。”
白溪吟放下茶盏, 声音有几分疑惑:“爹爹还以为你不喜欢她。”
宋杬卿想到那人, 眉眼间逐渐染上笑意, 呢喃道:“喜欢的。”
他见白溪吟并无愠色,便大着胆子凑过去问:“爹爹为什么这么认为?我看起来像是很讨厌她吗?”
白溪吟笑了笑:“你不是把她赶出去了么。”
“那是因为……”宋杬卿嘟了嘟嘴,眉毛纠结得扭成一团, “因为我感觉被骗了, 那时候真的特别特别生气。”
“不过……”他又有些不自在地摸摸鼻子, “她的身份已然是藏不住了, 继续待在宋家也不太方便,再者她受的伤也不轻, 还是回宣王府修养比较好。”
“是么。”白溪吟面上笑意更深, “既然喜欢,那你为何同意让她‘不治身亡’?岂不是更伤人心?”
“我那个时候……是、是……”宋杬卿一下涨红了脸, 眼睛也是飘忽不定, 下意识想解释什么, 结果吞吞吐吐好一阵子也没说出什么理由来。
白溪吟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并不出言催促, 最后宋杬卿只能老实地说道:“好吧, 我当时就是在气头上,做了不理智的决定。”
“之后她好一段时间没出现,我也渐渐觉得后悔……”他声音愈发低了,忍不住用双手捂住脸,“我不该说那么重的话的……”
所以说,凌陌玦干嘛那么听话,那么长时间真的没来找他,他气闷得人都要憋坏了。
宋杬卿没说的是,他想着那次出门如果凌陌玦还不出现,那他就上门去找她,毕竟面子还是没有对象重要。
他气过头后也渐渐懂了,凌陌玦待他的确是真心,他也不想放手。
解释完后宋杬卿依旧垂着头不敢看白溪吟,脸上红晕始终未褪,嘴唇也因为不自在抿得紧紧的。
白溪吟难得见到他这幅模样,一时间觉得有些新奇,看了阵子后才顺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既这般喜欢她,那为何你与她至今都不曾同房呢?”
“爹爹怎么——”宋杬卿下意识反问道,眼睛睁得大大的,待看见白溪吟的神色后便立即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他记起来自己平日里也没怎么遮掩过,院里的人估计都知道他和凌陌玦是分床睡。
“我肯定是喜欢她的,不过……”宋杬卿局促地捏捏手指,颇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白溪吟,“我……我不想太早生孩子,我才十六岁……”
这个年纪,在现代还是个高中生呢。
白溪吟满眼疼爱地看着他,慢慢地伸出手来摸摸他的脑袋,声音带着几分叹息:“是啊,你还是个孩子呢。”
宋杬卿蹲下来,满是依恋地伏在白溪吟膝上,原本有些忐忑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白溪吟轻声细语:“你今日来同爹爹说这些,又是何意呢?”
宋杬卿仰着头看他:“嗯……就是想告诉爹爹我喜欢凌陌玦,也希望爹爹能告诉母亲一声,让她不必再为我挑选京城的适龄女郎了,我有凌陌玦就够了。”
虽然宋宥的动作不像宋于修那么大,但是宋杬卿还是察觉到了——近期他来梧桐苑后时常会看见书桌上的年轻女郎名册,连家世品行都写得一清二楚,一看就是特地摆给他看的。
白溪吟失笑:“原来如此。”
他又问道:“那你当真不怕她那不祥之名?”
“不怕。”宋杬卿目光坚毅,“我不信那些话,反而还觉得她赤红色的眼睛特别好看。”
白溪吟将宋杬卿扶起来,目光温柔:“既如此,那我今夜便同你母亲说明一切,元元你只管做你想做的。”
宋家的嫡子,做宣王正君也是使得的,虽说可能略有波折……
“谢谢爹爹!”宋杬卿明艳一笑,顿时就不慌了。
“那我现在就去看看凌陌玦,她受伤了,伤口还在渗血,肯定很疼,我带些补品过去。”
他喋喋不休说了好多话,正打算往外走,没注意到白溪吟神色微凝。
“元元,”白溪吟笑意盈盈,“宣王不是昨日才抵达京城么,而你昨日在家休养,如何知晓她受伤了?”
“还知道的这般清楚?”
他直视宋杬卿双眸,嗓音一如往常般温和,但宋杬卿就是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宋杬卿哑然,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了,一时间心跳如雷,只想着该怎么糊弄过去。
“怎么?不能告诉爹爹么?”白溪吟将宋杬卿慌乱的模样尽收眼底,声音愈发温柔,“是你去见了她,还是……她来见了你?”
“是、是我去见了她!”宋杬卿脱口而出,而后又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昨天感觉身体好些了后就……偷偷跑出去同她见了一面,所以、所以才知道的这么清楚。”
外庭相见与内院私会,他总得选一个吧?
虽然说自己偷偷跑出去也不合礼节,但也比让爹爹觉得凌陌玦是夜里翻窗的登徒子好。
“是么?”白溪吟垂下眼帘,也没说信与不信,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
宋杬卿紧张兮兮地看着白溪吟,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嗯,是这样。”
白溪吟又道:“她如今身份不同,你与之相见还需多加注意,莫要落人口实。”
“嗯嗯,爹爹说的是。”宋杬卿连连点头,感觉到周身气场变了后紧张感逐渐退去。
他怕自己多说多错,很快离开了梧桐苑。
白溪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笑着摇了摇头。
……
宋杬卿这次出门没打算用府内的马车,而是让人去车行雇了辆最为普通的马车,一两银子就能绕京城转一下午的那种。
不过宋杬卿没那个兴趣,直接让车妇驶到宣王府后门,而后自己提着礼品下车,假装没注意到车妇讶异的目光。
虽然这些补品有些重量,但这对他来说真的很轻松,毕竟他有力量buff。
宣王府曾是墨家宅院,不像皇宫那般富丽堂皇,而是古朴雅致,有一种沉静的意蕴。
宋杬卿是第一次来,但他进宣王府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礼品被人取走了,带路的人将宋杬卿引到一间屋子前,只道一句:“殿下正在屋内,公子随意便好。”
宋杬卿有些惊讶那人的干脆,又有些奇怪府内没什么人,不过也没太在意,直接推门进去了。
屋内极为安静,宋杬卿也下意识放轻呼吸,慢慢穿过屏风,看到了躺在软榻上休憩的凌陌玦。
她枕着左手,脸色有些泛白,眉头微蹙,看着睡得不太安稳。
宋杬卿看着也渐渐皱眉,她是伤口又在疼了吧,回京路上舟车劳顿,昨日又偷偷摸摸去了宋府,肯定很累。
他缓缓抬起手想将她微蹙的眉头抚平,但又迟疑地止住动作,担心将她弄醒。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还是让她睡到自然醒吧。
宋杬卿环视四周,这里布置规整简单,与他的屋子风格大不相同,不过也是好看的。
他不打算叫醒凌陌玦,随后便从桌子下搬了个椅子坐在软榻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看着就入了迷。
凌陌玦的外形条件真的很不错,身材修长,武功高强,很有安全感;脸也很好看,肤色虽然不算很白,但肤质很好,也没有疤痕疙瘩之类的;而且鼻梁高挺,特别有型,嘴唇虽然有些薄,但是还挺软的……
等等,他刚刚在想什么?
宋杬卿脸一红,连忙抬手揉了揉两颊,假装无事发生。
谁的嘴唇不是软的?怎么偏偏想到这一点?
幸好她睡着了……
宋杬卿这么想着,下意识垂下头去看,结果正对上一双赤瞳。
宋杬卿:……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并不是很惊讶,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念头。
宋杬卿见凌陌玦直直地盯着他看,不过瞳眸中带着几分迷茫,想来是还没完全清醒。
“你……”
他想说些什么,可是才说了一个字,腰上立即传来一股大力,整个人不可抑制地往前扑,最后被人牢牢锢在怀里。
“元元……”凌陌玦在他耳畔低喃,好似在叹息,又好似藏着几分微不可查的执着。
宋杬卿一时间还有些发蒙,怎、怎么就抱在一起了?
怀中人没说话,凌陌玦的手又收紧了些,声音也有些低哑:“是梦……么。”
宋杬卿一怔,这看似随意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问题、这看似无所谓却透露出几分可怜兮兮的语气——
“不是梦。”宋杬卿立即说道,又轻轻地戳了戳凌陌玦的脸,声音温柔,“我来看你了,阿玦。”
凌陌玦呼吸一滞,双目瞬间恢复一片清明,久久无言。
宋杬卿眨眨眼,心里不由得有些疑惑,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没醒困?
“元元。”
凌陌玦开口了,她抱着人坐起身来,抬手理了理他额前微乱的发丝,随后脸上便露出了一个简单的、满足的微笑:“你终于,又唤我‘阿玦’了。”
她笑得太好看了,宋杬卿脸又开始泛红,不自在地推了推她的肩膀,假装镇定道:“你别这么肉麻。”
他别开脸想躲开凌陌玦的视线,余光中却瞧见一处红,顿时一愣,手上更用力了些,一面说道:“快让开,都压到你伤口了。”
凌陌玦乖乖退开了些,宋杬卿盯着她左胸口,眉头紧皱道:“都渗血了,你就没发现吗?”
凌陌玦直直地盯着他,不以为意道:“伤口并无大碍,你无需担心。”
宋杬卿无奈地看着她,但也不好指责她什么,只道:“伤口出血了,我给你清理一下,再换个药。”
凌陌玦不愿他见到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下意识开口道:“你不必——”
“你给我乖乖坐好!”宋杬卿瞪了她一眼,自己去拿桌上的药箱。
凌陌玦微怔,当真乖乖坐好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尽管宋杬卿已经做了准备,但当他再次看到那个伤口,还是没忍住红了眼,但他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开始清理血污。
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根本没有痛觉,都这样了还觉得没什么事。
清理了一半时,宋杬卿感觉手下的身体突然变得紧绷起来,连忙止住动作,抬起头来看着她:“是不是很疼?”
二人隔得很近,凌陌玦都能看清他微弯的眼睫,还有那漂亮瞳眸中满满的忧色与心疼。
凌陌玦呼吸略重,缓缓说道:“不疼。”
宋杬卿想到自己的力气,尽可能地又放轻了许多,慢慢地将血迹清理干净。
上药时,他又感觉手下的身体变得僵硬了,想到药是会有些疼,他便凑近伤口处,轻轻地吹了吹。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宋杬卿仰着脑袋问道,“我小时候受伤了,爹爹就是这么做的。”
虽然凌陌玦不是小孩子了,但是这么做应该也是可以的。
他发现凌陌玦已经紧闭双眸,只低低地应了个“嗯”字,声音似乎有些低哑。
宋杬卿虽然觉得她有些莫名的别扭,不过还是放下心来,很快给人包扎好,又勒令她躺下去休息。
这回凌陌玦没有乖乖听话了,态度有些强硬地拉着他坐在自己身旁,一双赤瞳直直地盯着宋杬卿看。
宋杬卿眨眨眼,道:“怎么这么看着我?刚刚做噩梦了么?”
凌陌玦轻轻地捏了捏宋杬卿地指尖,低声说道:“……是个离奇的梦。”
“什么?”宋杬卿没听清,她声音太小了。
“没什么。”凌陌玦换了个话题,“元元今日为何会来找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宋杬卿认真地看着她,缓缓说道:“你受伤了,我很担心。”
“还有一点,我想告诉你,这个世界很不对劲。”
……——
艰难产出的一章,越到最后写得越困难……
好害怕写崩,这4k真的修了很多遍,会努力写完的,绝对不会草草了事。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话音刚落, 宋杬卿就感觉到心脏蓦地一疼,忍不住微微蹙眉。
凌陌玦神色一凝,隐约察觉到什么, 迟疑道:“元元此话何意?”
宋杬卿状似无意地抬手抚了下心口, 这才缓缓说道:“你还记得当初我与诸芷儿在渟裳阁起了争执, 他拿算盘砸我那次吗?还是你出手救了我。”
“自然记得。”凌陌玦眸光微冷,那时元元躲避不及, 若非她出手,他定会受伤。
“我当时分明是想躲开, 可身体却突然动不了了。”宋杬卿神色严肃, “虽然时间很短, 但我的确感受到身体好像被一股力量定住了,不能动弹。”
“什么?”凌陌玦眸光一闪,细细想来, 他当时的表现的确有几分怪异。
“我本以为那只是一次意外, ”宋杬卿叹了口气, 面上愁色更深, “可后来又出现过类似情况。”
“诸芷儿设计陷害我那回,我也是突然就动不了了, 不然以我的力气, 他不可能对我如何。”
“阿玦,你也做了那个梦对吧?”宋杬卿注视着神色微异的凌陌玦, “所以应该也知道梦里的‘我’跟诸芷儿不对付, 准确来说是梦中的‘我’总是被他欺侮。”
“可如今的我和梦中的‘我’无论是性情还是身份都不相同, 我从未主动去招惹诸芷儿, 但我和他还是生了龃龉, 就像是谁安排好的一样。”
宋杬卿慢慢地深吸口气, 语速放缓:“他设计陷害我那回也十分怪异,那日翎老王君大寿,他既心悦翟云世女,按理来说应该多同翎王正君多加亲近,又怎会选定在那日设计我与人幽会?”
“若事当真成了,我虽会遭人鄙夷,但翎王府的名声也会受损。这件事细想便知,诸芷儿难道真的不清楚吗?”
“难道他对我的怨恨已经大过……他对翎王府、对翟云世女的在乎了吗?”
见凌陌玦已然陷入沉思,宋杬卿轻轻地笑了笑,又道:“我就是觉得,诸芷儿处处针对我的行为,就像是谁安排好了的一样……”
宋杬卿身体卸了几分力气,直向凌陌玦栽了下去。
“元元?”凌陌玦猛然回神,这才注意到宋杬卿泛白地面色,不禁有些慌乱,“你哪儿不舒服?”
宋杬卿靠在她怀里缓了会儿,勉强笑了笑,安慰道:“没事,就是心口有些疼。”
凌陌玦神色难看,低喃道:“又是心口……”
“你也发现了?”宋杬卿毫不意外她这么说,“我一想同你说说这个地方的不对劲,心口就疼。”
他有些狡黠地笑笑:“不知道是因为这次说得比较委婉,还是因为耐疼性增强了,这次没有上次那么疼了,至少我没晕过去。”
凌陌玦知道让医官来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心疼他,忍不住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她说:“我知道了,元元先别说了,好好休息。”
宋杬卿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勉强笑了笑:“缓了缓已经不疼了,你别太担心。”
他略休息了会儿就坐起来,想起了什么连忙去看她左胸口处,见没渗血终是松了口气。
还好他刚刚靠的是右肩,没压到伤口。
“最明显的就是你这个伤口了。”宋杬卿一脸不忿地指了指凌陌玦左胸口处,“什么样的伤口还会自己撕裂开来,以至于几个月都不见好的?”
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搞事情,真歹毒!
凌陌玦握住他的指尖,道:“这伤虽不至于危及性命,但对我颇有限制,相必一段时间内都不能动武了。”
“你还想动武?”宋杬卿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看起来恶狠狠的,“从今天开始,你给我好好待在床榻上休息,不准随意下床走动,更不能随便外出。”
凌陌玦赤眸中满是笑意,觉得他这幅张牙舞爪的小模样实在可爱。
宋杬卿极为认真地看着他:“要听话,别让我担心,知道了吗?”
凌陌玦唇角微扬,道:“好,都听你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宋杬卿坐得端端正正,“我的记忆应该也出了问题,我并不是生来就记性不好的。”
宋杬卿依稀记得,他上辈子应该是个编辑,最后是在工位上劳累猝死。
凌陌玦眉头一皱:“怎会如此?”
“我是这么猜测的,”宋杬卿苦着脸,“爹爹说我小时候走丢过一回,应该就是和你相遇那次,可我真的想破脑袋都还是没有半点印象,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仅是这样,我还感觉有什么东西有意模糊我察觉出的不对劲,几次碰上诸芷儿我的身体都不能动,可我总是没有深究下去。”
凌陌玦想到诸芷儿,心中便涌现出几分反感,沉默几息说道:“诸芷儿得了失心疯,早已跟随顺安县令离开了京城。”
“原来如此,那我与他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宋杬卿下意识点点头,随后却是一愣,惊讶地看着她,“顺安县令……是谁?诸芷儿母亲不是平南王?”
“看来你并不知晓。”凌陌玦牵过他的手,“去年年末,平南王次女酒后冲撞了十二皇子。”
宋杬卿吃了一惊:“原来是这样,她可真是……胆大妄为。”
十二皇子封号琴宁,极受陛下疼爱,诸芷儿姐姐的下场可想而知。
不过她既说是“冲撞”,那十二皇子应该没有大碍。
凌陌玦垂下眼帘,眸中闪过一丝讽刺。若非那诸文宣曾为先帝挡了一剑,哪能苟延残喘至今?
“对了,”宋杬卿拍拍她的手,“十二皇子是你弟弟吧,你们关系怎么样?”
凌陌玦捏着他指尖,闻言淡淡道:“他不敢接近我。”
宫内碰见过两三回,对方每次都是怯怯地说句“六皇姐安好”就忙不迭地走了,心声听着也对她十分畏惧。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点。
宋杬卿想了想,说道:“大概因为你不常在京城,你们见面还是挺少的,互相之间没多少感情。”
而且毕竟是同母异父的弟弟,凌陌玦可能会觉得别扭,他还是别问了。
宋杬卿盯着凌陌玦看了阵子,缓缓说道:“阿玦,我这是第一次来找你,不过后门的侍卫对我并不陌生,你是不是事先和她们说了的呀?而且也很期待我能来找你?”
凌陌玦微怔,缓缓抬起头来直视他:“元元,自回京后,我无一日不期盼着你能来找我。”
“虽不知你何时会来,但总要先安排妥当,如此她们才不会怠慢与你。”
“这样哦,你想的还挺周到。”宋杬卿甜甜一笑,心里忍不住冒出喜悦的火花来。
看来是昨天说的,他心想。
“不过……怎么感觉你府上都没什么人?”宋杬卿记得一路上只看见几个侍从,寝殿前也没护卫守着,难道不怕发生什么盗窃之类的事?
凌陌玦想到今日当差的几名下属,微妙地沉默一阵,说道:“我不喜喧嚣,府上侍从并不多。”
“原来如此。”宋杬卿了然地点点头。
想想也是,她无论是作为宣王还是何玦的时候,身旁的人都不多,和那些身后跟着一群人的世家贵女很不一样。
宋杬卿静静地看着眼前专心致志把玩他手指的人,心中暗叹,这个人身上的反差真的很大。
她分明长着一副不近人情的冷酷模样,可对着他时却总会变得柔和,眼里盛满的情意简直能让人沉溺其中。
她不善言辞,话不算多,可偏偏说起情话时就信手拈来,每次都用直球将他打得措手不及……
不过为什么每次都是他害羞脸红,他好像还没见过凌陌玦脸红的样子。
宋杬卿想到这点,很快回过神来,慢慢的,嘴角翘起一抹坏笑。
他打定主意,微微探身靠近凌陌玦,一手撑着软榻,一手攀上她颈脖。
“阿玦。”
他声音轻轻的,柔和又好听。
凌陌玦身体瞬间绷紧,望着他的赤瞳中展现出几分不解。
“嗯?”
宋杬卿时刻注意她的表现,立即发现她耳朵开始泛红,笑眯眯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我家提亲呀?”
“什……”凌陌玦瞬间睁大了眼睛,一股热气从心口开始弥漫。
“嗯哼?”宋杬卿歪了歪头,笑得一脸单纯无害。
他身体又凑近了些,慢悠悠地说道:“何玦的身份不能用了,你要不要以‘凌陌玦’的身份和我成亲?”
现在他整个人几乎都要和她贴在一起,但很小心地没将重量压在她左胸口。
他的“诱惑手段”并不算厉害,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笨拙,但他还是如愿地看见了凌陌玦脸红耳朵红脖子红的模样。
宋杬卿有些得意地挑眉笑了笑,一面收回手打算退开。
但这次,凌陌玦却不让他得逞。
她一手扣住宋杬卿的腰,翻身将人压在身下,赤瞳直直地看着他。
二人隔得很近,几乎鼻尖相贴。
宋杬卿觉得她眼神有些凶,心中一颤,声音低低的:“你、你做什么……”
凌陌玦闭了闭眼,将脑袋埋在他颈窝,轻轻地蹭了蹭,声音低哑:“怎么又起坏心思了?”
宋杬卿下意识反驳:“我哪儿有?”
他只是想看看这个人脸红的样子而已。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此刻的压迫感极大,脖子是烫的,呼吸也是烫的……
等等,他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不对啊,不就是身体贴在一起吗?抱抱不也是这样?她反应怎么这么大?
“那……”凌陌玦支起身子看着他,轻笑一声,“你分明害羞得脸都红了,怎么还要来招惹我?”
宋杬卿一愣:“什、什么?我脸红了吗?”
他立即抬手摸摸自己脸颊,入手是一片滚烫,那脸肯定红得不像样了。
所以说,他刚刚是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去撩她吗?
他看到凌陌玦眸中明晃晃的笑意,心里一下绷不住了,直接拿手捂住她眼睛,气恼道:“你别笑……”
凌陌玦嘴角愈发上扬,但很听话地什么都没说,只拉着人坐了起来,理了理他的头发和衣裳。
她的动作十分熟稔,显然是做过很多回了。
宋杬卿知道这人总是顾着他的,渐渐的,也不觉得难为情了。
“元元,”凌陌玦牵住他的手亲了一下,认真地看着他,“提亲一事,若你愿意,我此刻便可去宋府拜访。”
宋杬卿没收回手,只微微地缩了下指尖,脸红红道:“我自然是愿意的,爹爹也是同意的,母亲和姐姐们应该也是……”
宋杬卿愣了下,犹犹豫豫:“她们大概也会同意吧……”
最大的阻碍应该是宋于修,她看起来最不喜欢凌陌玦了。
想到这点,宋杬卿有些低落地垂下脑袋。
凌陌玦见状抬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道:“你不用担心,这些都交给我。”
归根结底,宋宥她们还是顾及她隐瞒身份一事,认为她对宋杬卿并非真心,这的确该由她来解决。
宋杬卿一直都觉得凌陌玦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又温柔,这次听了更是心脏砰砰直跳。
这个人真是又温柔又有安全感,简直是完美妻主!
宋杬卿其实打算在这儿吃了午饭再回去的,结果待了没多久就被人提溜走了。
他没敢提出反对意见,因为来的人是宋于修。
马车外装饰得很华丽,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马车,里面的气氛却是十分压抑。
宋于修脸色青黑,宋杬卿缩在角落里,觉得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凉飕飕的。
“宋杬卿,你可真是好样的。”宋于修突然说道,看着有几分咬牙切齿。
宋杬卿身子一抖,垂下头不敢看她,只小声问:“阿姐,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宋于修皮笑肉不笑,“怎么听着你不是很高兴啊?怎么,你还想在她那儿吃顿饭?”
“嗯,本来是这么想的。”宋杬卿点点头,声音有些遗憾,“我还没在她府上吃过饭呢。”
宋于修一怒:“你!”
宋杬卿转头看着她,抿了抿唇,道:“阿姐,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她?”
“哼!”宋于修冷笑,“弄虚作假之人,绝非良人。”
宋杬卿听她这么说心里也有些生气,不满道:“她没有,她对我很好,我喜欢她。”
“你喜欢她?!”宋于修声音骤然拔高,像是被点了火的炸药包似的,“元元,她骗了你,你还喜欢她?你别忘了,你当初还说要跟她恩断义绝呢!”
“那、那是我冲动了还不行吗?”宋杬卿瞪着她,试图据理力争,“老实说,她除了伪装为何玦这一身份以外,也没对我做过坏事啊。阿姐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吧,她对我是真心的。”
“她虽然看起来很凶,但是对我很温柔,体贴入微,处处上心,又很有安全感,符合我所有理想妻主的标准,所以我才会喜欢她。”
他顿了顿,又道:“就算是关心我,阿姐你也太过分了,为什么把她贬得一文不值,这样的话我也会难过。”
话落,马车内一片寂静。
宋杬卿等了几息也没见宋于修说话,便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她神色很不好,却不是怒容满面。
“阿姐?”他轻声道。
宋于修闭了闭眼,缓缓说道:“因为你哭了。”
宋于修一愣:“啊?”
宋于修一手撑着额头,气恼道:“你因为她,总是掉眼泪不是吗?”
“我都看见了,刚成亲没多久,你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有时候还会做噩梦,你以前都不会这样,不是因为她,还能是谁?”
“什……什么?”宋杬卿傻眼了,有这样的事吗?
好像……是有过哭的记忆,不过那时候应该是因为第一次成亲的慌乱,做噩梦大概也是因为害怕原身的悲惨结局吧。
“还有,”宋于修脸色愈发难看,“她身份败露后,你嘴上说与她恩断义绝,背地里还不是一个人偷偷摸摸掉眼泪。”
“你怎么知道?”宋杬卿脱口而出,眼睛瞪得老大。
下一瞬,他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扭过头去不看她,脸色爆红。
他分明是躲起来偷偷哭的啊……
“眼睛肿的跟个核桃似的,还以为旁人不知道。”宋于修用手揉揉宋杬卿的脑袋,将他头发揉得一团糟才肯罢休。
宋杬卿有些不满地拿来她作乱的手,默默地整理自己头发。
宋于修想起宋杬卿哭得眼睛红通通的可怜模样,又是一阵心疼,气闷道:“所以说,我为什么要喜欢惹哭我弟弟的混账?”
“她不是混账。”宋杬卿认真反驳她,“而且那回也不全是她的错,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啧,你胳膊肘怎么总是往外拐?”宋于修一脸不愉。
“哪儿有?”宋杬卿嘟着嘴,小声嘀咕着,“我跟她才是一个胳膊肘的~”
“诶,你这小郎君怎么越说越起劲?”宋于修抬起手,作势又要揉他脑袋。
宋杬卿赶紧躲,同时还不服气地说道:“反正凌陌玦才不会对我不好。与其这么关心我,阿姐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你和秋舒哥哥之间,如何了?”
宋于修:“……”
她沉默了,并且转过头去,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
宋杬卿心生讶异,立即问道:“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
“唉——”宋于修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颇为苦恼,“元元,你说你们小郎君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唔……”宋杬卿一手摸着下巴,仔细思索,“小郎君的想法还是很多的,这个需要你自己去把握。”
“其实,我有时候也不懂秋舒哥哥在想着什么,他总是温柔地笑着,十分细心,而且懂很多东西。虽然话比较少,但是很会照顾旁人的情绪,相处起来很舒服。”
“温柔地笑……”宋于修低喃一句,忽然用手捂住慢慢变红脸,“他笑起来很温柔,也很好看。”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不笑的时候也好看。”
宋杬卿眨眨眼,直接问道:“阿姐,你不会是单纯看上秋舒哥哥的美貌了吧?”
秋舒哥哥的确很好看,在京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宋于修愣了下,伸手挠挠头,不确定道:“或许是吧……我一见到他就觉得他好看,比谁都好看。”
宋杬卿看她一副深陷情网的模样,想到自己也觉得何玦那张脸很好看,这大概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过他也没什么恋爱经验,也给不出什么有效建议,还是不要瞎指挥了。
于是宋杬卿最后也是让宋于修加把劲,努力让秋舒看到她的诚心。
宋杬卿自己还有任务呢,他要努力让家里人都接受凌陌玦!
时间飞逝,一下就跳到了九月。
在宋杬卿的努力下,家里人虽然说不上是完全接受凌陌玦了,但态度也是渐渐松动。
凌陌玦的伤也好多了,虽然没有痊愈,但已经不会自己主动撕裂了,这多亏了古太医。
宋杬卿与方家人的关系也是愈发亲近,时而去她家小住几日,周围都是对他亲近友善的人。
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宋杬卿是这么认为的。
九月中旬开始,宋杬卿发现家里人突然开始忙碌了起来,说是为了即将来临的南暮山祭祀做准备。
南暮山祭祀……
又是原书中没出现过的事。
没由来的,宋杬卿觉得一阵心慌。
就好像,这次祭祀一定会发生什么似的——
小可爱们,阿荨因为二次元三次元的各种原因,断更很久,实在抱歉!!!
现在终于收拾好心态回来码字了
哦吼吼,最后一个剧情点啦,超级激动~
这次祭祀,会发生什么呢?
在此感谢一下小浣熊小可爱,给我投了五十个月石,帮助我可以换更多的封面图位置~比心心~
暑假来临,准备接受阿荨认真又真诚的更新吧!
努力完结,冲冲冲!
感谢在2023-06-15 22:37:44~2023-06-30 22:5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倾芜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南暮山祭祀, 据说为凌朝初任帝王所设,廿年一祭,历时半月, 亘古不变。
周围人都这么说, 可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六年的宋杬卿却连听都没听说过, 真是太奇怪了。
可能是那个可恶的女人,也可能是这个世界的天道。不论是谁, 反正肯定是不想让他好过的东西。
宋杬卿想过,如果他不去祭祀, 乖乖待在家里的话, 会不会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可是, 如果他总是逃避的话,是不是永远都没办法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为什么他会被针对?
为什么他身边总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还有……为什么他会来到这个世界?
难道他真的是受上天眷顾,以至于死后重活一世吗?
而且, 先不说宋杬卿想不想逃避,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他能躲得掉吗?
既然能让他周围所有人都察觉不出问题来, 力量有多强大可想而知, 宋杬卿不觉得自己能轻易逃脱。
宋杬卿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烦闷,泄气地趴在桌子上, 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难道他就这么什么都不做, 然后等着事情发生吗?那也太被动了吧。
不行,他总得做点什么……
某日, 接近正午时分。
宋杬卿趴在桌上发呆。
“公子, 方家小姐来了。”门外的小茹扬声说道。
宋杬卿回过神来, 想到自己答应了跟梓玥阿姐出去吃饭, 忙应了一声, 进里屋换了件衣裳。
方梓玥在飘香楼定下了最好的厢房, 又牢牢记住了弟弟的喜好,点的都是宋杬卿喜欢的菜:红烧排骨,水煮鱼,麻婆豆腐,甜辣黄瓜条等等。
但她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宋杬卿似乎有些食欲不振,最喜欢的水煮鱼都没吃几片。
方梓玥停下手中动作,一脸关切地看着他:“元元,可是这饭菜不合你胃口?”
“不是,”宋杬卿摇摇头,夹了块排骨放进碗里,“挺好吃的,这飘香楼的饭菜味道一向不错。”
不过他现在因为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没什么胃口。
方梓玥想了想,觉得自己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说道:“其实我这次除了想同你吃顿饭,还有事与你说,关于你让我查的那个人,有消息了。”
“是吗?”宋杬卿心中一喜,忙放下碗筷,迫不及待地问道,“查出什么了?”
宋杬卿觉得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于是拜托了方梓玥帮他找找他当初在寺庙中遇上的两个人,主要的是要查那个女人。
至于为什么是让她帮忙查而不是找宋于修她们……因为如果要她们帮忙查的话,那她们肯定会问发生了什么事,而宋杬卿不想说。
宋家人会问,但方梓玥不会。
宋杬卿让他帮忙查,她便毫不犹豫地去查了。
方梓玥说道:“那女子是东城富商陆家的三小姐陆瑾,夫郎是陆家主君远房表亲的孩子,名唤白意。”
“她们都是京城人士?”宋杬卿问。
“嗯。”方梓玥颔首道,“这陆三小姐乃侧室所出,并不受宠,在陆家没多少话语权。”
宋杬卿一手摸着下巴,神色严肃,已然陷入沉思。
“可奇怪的是,”方梓玥顿了顿,眉头微皱,“一次失足落水后,这陆三小姐竟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将陆家大闹一通,又强娶了白意公子,之后又带人南下,在江南那边买了处宅子居住。”
宋杬卿一惊:“像变了个人似的……”
嗯?这听着怎么那么像……
“是啊,”方梓玥想到打听来的消息,继续说道,“据说这陆瑾原本性格怯懦,寡言少语,时常被嫡出的陆二小姐捉弄,但从未出手反抗。”
“但自落水醒来之后,陆瑾整个性子都变了,当日直接破门而入,将陆二小姐打了一顿,揍得人鼻青脸肿,直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才能下地。陆家家主也被硬生生气昏过去。”
“当时陆家人都说陆瑾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还请了人来开坛作法,最终却是自讨苦吃。”
“而且还有一件怪事,自陆瑾走后,陆家生意便一落千丈,如今早已不是什么富商了。”
此话一落,方梓玥终于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喉。
宋杬卿默了默。
他这回确信了,那陆瑾要么是穿越的,要么是重生的,再不然就是被夺舍了!
好家伙,既然能够多活一辈子,不好好跟夫郎甜甜蜜蜜,干嘛抓着他不放?还伤害了凌陌玦,真讨厌!
宋杬卿想了想,又问道:“那梓玥阿姐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还是在江南?”
“不。”方梓玥摇摇头,“我们去江南后发现那处宅子已经没有人了,只查到了她们当初的经历。至于她们如今所在何处,我们目前还没发现踪迹。”
“这样啊。”宋杬卿若有所思,该不会是回京城了吧?
他冲方梓玥笑笑,真心实意道:“这次多谢梓玥阿姐了,帮了我很大忙呢。”
“元元不必客气,”方梓玥也温柔一笑,“你我既是姐弟,自是不必如此生分。”
“嗯!”
多少知道了些有用的消息,宋杬卿也没那么担心了。他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胃口大开,吃的一本满足。
方梓玥宠溺地看着他,随后就要送他回府。
“等一下,”宋杬卿抿了抿唇,又冲方梓玥笑了笑,看着十分乖巧,“梓玥阿姐,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那元元想做什么?”方梓玥问道,“不若去听折子戏?”
“不是。”宋杬卿走两步靠近她,用手指捏着她一片衣角,轻轻地扯了扯,小声说道:“这里离宣王府不是很远,所以……我想顺路去看看她。”
这个“她”指的是谁,二人皆是心知肚明。
方梓玥微愣,随后哑然失笑:“你啊……”
宣王府和飘香楼分明不在一条街上,哪儿来的“顺路”一说?
宋杬卿鼓了鼓腮帮子,目光直直地看着方梓玥,里面满是期待之色。
这段日子,家里人看的比较紧,不准他随意出门,她们主要是觉得两个人还没成亲,他一个小郎君总是找上门去不太好。
凌陌玦倒是明里暗里多次拜访宋府,每回都带了厚礼来,勉强算是刷了一波宋家人的好感度。
不过宋杬卿偶尔会在心里嘀咕,她们分明是热恋中的小情侣,却见不着几回面,这合适吗?
这次是方梓玥带他出来的,宋家人也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二人多待一会儿也没关系。
他想趁着这次机会去看看凌陌玦,不知道她的伤口怎么样了,正好也讨论一下陆瑾的事。
见方梓玥不说话,宋杬卿又扯了扯她的衣袖,拿另一只手比了个“一”出来,信誓旦旦道:“我就去一个时辰,真的,绝不多待一刻钟。”
方梓玥看着她,笑而不语。
普天之下,怕是没有哪个姐姐能大大方方地看着自家宝贝弟弟投入别的女人的怀抱,哪怕那个女人是她弟婿。
宋杬卿与凌陌玦二人的感情渊源,方梓玥已尽数知晓,偏心的她自是对那凌陌玦颇有微词。
宋杬卿瘪瘪嘴,慢慢地把手指收回来,眼神变得可怜兮兮的,小声道:“那……半个时辰后回来,怎么样?”
方梓玥心中一软,虽然依旧有些不愉,可弟弟这么看着他,还对她撒娇,她如何能拒绝?
于是她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宋杬卿脑袋,浅浅一笑:“你既想去,便去吧。半个时辰后,我去宣王府后门接你。”
“好。”宋杬卿笑得眉眼弯弯,“阿姐最好了!”
话落,他便忙不迭地往外走。
身后的方梓玥无奈一笑,还不完提醒一句:“慢些走,别崴了脚。”
“知道了——”
宋杬卿嘴上答应着,见三楼廊道上没人,脚下动作不停,结果在转角处差点与人撞上。
他没看清脸,只察觉到有个人影,虽立即停下脚步,可惯性使得他上半身往后仰,在快要摔倒之迹被人扶了一把。
宋杬卿回过神来,心中仍有几分心悸,但即刻抬起头来道谢:“多谢你——”
冷不丁看见凌陌瑜的那张脸,宋杬卿瞪大眼睛,吓得一下失了声,就好像嗓子被人掐住了一样。
凌陌瑜见状脸色一沉,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愉,左手不自觉多了分力气。
宋杬卿便立即感觉到右肩一疼,忍不住蹙了眉,下意识抬手将肩上的手拍了下去。
“啪”的一声响,在安静的廊道中显得十分突兀。
那只停在半空中的手肉眼可见地变得红肿起来。
凌陌瑜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宋杬卿——”
宋杬卿连忙后退几步,声音细弱蚊蝇:“……抱歉。”
他刚刚的确没有控制力道,她该不会要以此为由抓了他吧?这人之前不是还想砍他手脚来着。
他顿了顿,又道:“方、方才多谢五皇女殿下出手相助……”
凌陌瑜闻言面色稍缓,慢慢将左手置于身后,然后直直地看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
宋杬卿:?
怎么还不让开?
他沉默几息,想着自己要做的事,便转了身子打算从右边绕过去,结果凌陌瑜也跟着移了一步,刚好挡在他面前。
得,这一看就是故意的。
直接将人推开也不太好,毕竟是个皇女。
宋杬卿退后两步,深吸口气,快速说道:“我有要事,五殿下可否让一让?”
凌陌瑜一噎,只觉心里甚是闷赌,背后拳头狠狠攥紧,低声说道:“……此次南暮山祭祀,你别去。”
宋杬卿愣了下,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很快别开头,冷声道:“我去与不去,与五殿下何干?”
“你!”凌陌瑜一怒,额头青筋暴起,觉得这人实在不识好歹,作势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人打断了。
“元元,你荷包落下了——”
方梓玥走过来护在宋杬卿身前,匆匆地冲凌陌瑜颔首道:“见过五殿下。”
下一刻,她便立即偏过头看着宋杬卿,低声询问:“发生了何事?”
宋杬卿无声地摇摇头,勉强笑了笑,身旁有人就没那么怵了。
两人关系看着十分亲近,凌陌瑜目光愈发幽暗森然,心中某处也生了几分涩意。
“梓玥阿姐,我们走吧。”宋杬卿挽着方梓玥左手,拉着人从廊道左边走了,压根没看凌陌瑜一眼。
他便也没注意到凌陌瑜骤然沉下的面色有多难看,阴翳十分。
两道身影很快消失,凌陌瑜垂眸看了眼自己左手腕骨处,于红痕之中又多了一道淤青。
她抬起右手摸了摸那道淤青处,下一刻手指突然用力地摁了下去。
移开手再看,淤青变成了更深的紫色,又添了几道半月形的血痕,看着十分可怖。
可她唇角却是绽开一抹笑意来,低声呢喃:
“宋杬卿,你早晚会落入吾怀中……”
……——
阿玦:这章我为何没出现(面无表情)
阿荨:你的戏份在后面(超小声……)
元元:咦,五皇女莫名其妙的(嫌弃)
(友情提示,珍爱生命,远离病娇哇)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才到楼下的宋杬卿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一面抱怨道:“怎么就碰上她了,莫名其妙的。”
方梓玥察觉出不对劲来, 迟疑道:“元元, 你与五皇女这是……”
“她曾经绑架过我, 想逼我嫁给她,”宋杬卿实话实说, 又讽刺一笑,“其实她就是想利用宋家的权势。”
自己没能力就想着利用公子郎君的婚事, 真是太没品了。
方梓玥面色一沉, 冷声道:“是么。”
宋杬卿见方梓玥脸色不好, 显然是在担心他,不由得心中一暖,抬手拍了拍她肩膀, 说道:“阿姐别担心, 那次绑架之后, 她也吃了不少苦头, 应该不敢再那么做了。”
而且他也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轻而易举的就被人弄晕了。
方梓玥敛下神色, 颔首道:“.……嗯。”
“那我先走了!”宋杬卿冲她浅浅一笑, 随后上了马车。
有宋府侍卫随行,便不用方梓玥担心。
他目送马车驶远, 随后才缓缓走向不远处的茶楼, 眉头紧锁, 思绪纷杂。
……
某日, 宋府。
宋杬卿从梧桐苑走出来, 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
刚刚得来消息, 凌帝下旨,说是四品以上的官吏及家眷皆需一同前往南暮山,亥月中旬启程。
所以说,这次祭祀他根本就躲不了。
可恶……总感觉背后有只手推着他往某条路上走,而且还是一条黑路。
宋杬卿紧抿着唇,突然停下脚步。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下一刻,本来要回里屋的脚突然转了个弯,改道去了小书房。
他记得自己当初应该是做了记录的,虽然后来以为自己不用走剧情了后就没管了,但是努力找找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得到。
虽然他脑袋里隐隐约约也记得一些剧情,可是还是写在纸上的东西可信度更高。
记忆那种东西总是容易变模糊,就像多年后再次想起初恋会自动叠加800层滤镜那样似的。
时间过去挺久了,宋杬卿也不太记得当初把那本册子放在了什么地方,叫了青栀等人帮忙找找,找了大半个时辰后终于找着了。
“呼……”宋杬卿紧紧捏着那本薄薄的小册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随后立即翻开来看。
小说后期,原女主正外出作战,原身性子实在懦弱,纵使有六皇女正君一名,在京城的处境却依旧不好。
最后,诸芷儿害得原身孩子没了,这可以说是彻底断绝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于是,在某个冬夜,原身拖着一身病体,悄悄地从六皇女府后门逃了出去。
他穿的十分单薄,一件大红色的外衫,说不上有多精致,但那是他亲手的。
是他的嫁衣。
六皇女府的侍卫很快察觉到原身的出逃,立即追了过来。
原身跟着一辆马车上了山,之后又慌不择路地跑了很久,最后到了悬崖边,从此再无退路。
冬夜寒凉,天上正落着雪。
原身狼狈又无助地站在悬崖边上,面上毫无血色,身子也是摇摇欲坠。
他本就体弱,刚失了孩子还没几日,又逃跑了这么久,身体早已撑不下去了。
四周围着一群侍卫,全是他不熟的面孔,身上的盔甲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他闭了闭眼,觉得浑身都冷极了。
那些侍卫纷纷出言请他回府,杨拾桑也劝他回去,可他不想听她们的话。
他弯起唇角,轻轻地笑了笑,衬着一袭红衣,凄美无比。
下一刻,他毫不留恋地转身一跃,投入那无尽的黑暗中。
……
“啪!
宋杬卿猛然将书册合上,睁大眼睛,一脸惊疑。
他当初……有写得这么详细吗?
“嘶——”
宋杬卿吸了口气,立即将这本册子扔到一边,又连忙搓了搓手臂,呢喃道:“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冷……”
“天气渐凉,公子回屋添件衣衫罢。”青栀立即说道。
宋杬卿点点头,离开前想了一想,最后还是把那个小册子拿上了。
虽然有点奇怪,但他感觉还是有点用的。
祭祀有十五日,一行人在至少要在南暮山住十六天,自是需要早早做好准备,比如携带好衣裳饰品什么的。
声晚阁内。
“公子,这件可要带上?”青栀手持一件杏花色的衣裳问道。
宋杬卿抬眸看了一眼,摇摇头道:“不带,只要沾上点红色的衣服,通通都收起来,我这段时间都不想穿。”
“是,公子。”青栀心下了然,将那件衣裳放在一旁。
红玉觑了眼看着颇为心情不佳的宋杬卿,非常机敏地没说话,转而凑近青栀那边,小声问道:“青栀姐姐,你可知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公子素来便喜欢红色的衣裳,这回怎的突然说不想穿了?”
青栀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就按公子说的做吧。此次祭祀,就不带红色的衣裳了。”
红玉乖乖应下:“好。”
宋杬卿这几日一直在研究那个小册子,现在怀疑那股力量是想把原书的剧情按在他身上,不然怎么这么努力地强迫他参加祭祀?
南暮山大概就是照着原身跳崖的那座山做出来的吧。
以此类推的话,原身死前穿的大红嫁衣,那他为了避免某种奇奇怪怪的定律,这些日子就先别穿红色了,最好碰都不碰一下。
而且嫁衣是不可能出现的,他压根就没动手绣过,他当初成亲穿的还是爹爹当年的嫁衣呢。
他心中默默期盼着这十几天千万千万不要下雪,让他安安稳稳地度过这次祭祀就好。
虽然这些想法可能是他胡思乱想了,但是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做更不好。
恰时,屋外有人说道:“公子,宣王殿下来府上了。”
“嗯,”宋杬卿应了一声,眨眨眼,故作镇定道,“来了便来了,怎么还跟我说。”
“公子,我们都知道,宣王殿下过一会儿就会来看公子你的。”红玉立即打趣地说道。
末了,她又补了句:“宣王殿下每回都这样。”
宋杬卿当即红了红脸,站起身来说道:“她分明是来同母亲商量祭祀一事,你们别胡说。”
他嘴上这么说着,眼中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好几天没见了,这次能见一面也好。
其实宋家人对凌陌玦也算是认可了,对于她多次上门的行为也可以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或许祭祀之后,二人的婚事便会定下了。
时间飞逝,很快到了十月十五日,众人启程前往南暮山——
这章阿玦是出现了对吧,阿荨没说错吧,虽然只有一点点(目移)
主要是不好断章,还是在这里停了吧w
换了下一本预收主要是顾及新文字数和暑假时间,《内侍》可能也有三十来万字,暑假大概率写不完,我怕又会和《小郎君》一样请假断更之类的,所以换成了《脸盲霸总》,它是现代小甜饼,非女尊,依旧女宠男女追男,不是很长,暑假应该可以写完。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看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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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南暮山坐落在京城南郊, 若无意外,当日即可到达。
凌帝极为重视此次祭祀,朝臣家眷都来的很早, 随行者众多, 场面极为壮观。
宋杬卿看着凌帝的銮驾, 心中暗叹,真是金钱的味道~
凌陌玦驾马跟在凌帝銮舆后, 少见地又带上了面具,一身玄色劲装, 身姿挺拔, 极为惹人注目。
主要是吸引了宋杬卿的目光, 别的小郎君都不敢看她,只因她“煞神”与不详之名。
宋杬卿有些心疼,那人分明很温柔的, 上战场也是为了黎民百姓, 如今却被世人这么误解。
不过凌陌玦却说:“是非在己, 毁誉由人。”旁人如何看待她, 她根本不在乎。
宋杬卿听了心脏砰砰直跳,突然觉得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凌陌玦的好, 也挺好的。
过了一会儿, 去前方打探消息的绿芮回来了,提醒道:“公子, 快启程了。”
“东西也送过去了, 交给了翟护卫。”
“那就好。”宋杬卿浅浅一笑, 又往銮驾那边看了两眼, 随后才转身进了马车。
山路并不崎岖, 事先也有侍卫清扫道路, 队伍前进很是通畅。
直到某个时候,宋杬卿发现马车行驶变慢了,最后竟然渐渐停了下来。
车妇说前方有异,实在不宜前行。
宋杬卿掀开帘子看了看,前面明显是堵住了,还隐隐约约传来争执声。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看看热闹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打定主意,宋杬卿示意红玉去看看。
红玉最是机灵,很快就回来了。
原来是十皇子同十一皇子在道上起了争执,他们各自的马车都没动,使得他们这些后面的人也走不了。
凌帝子嗣众多,皇子就有十几位,最受宠爱的当属十二皇子。
至于这两位,宋杬卿不是很清楚。
不过,他们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这次祭祀二十年一回,凌帝与朝臣都极为重视,他们这样难道不怕耽搁了祭祀?古人貌似都特别在意祭祀这种事的……
“那他们为什么起了争执?”宋杬卿问。
红玉环顾左右,轻声说道:“公子,我听说是因为十皇子想要十一皇子的东西,但十一皇子拒绝了。”
“这样啊……”宋杬卿一手托腮,懒懒地说道。
到底是什么东西,惹得两位皇子发生了争执呢?
既然这是皇子之间的事,那就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管的,应该会有人来解决。
果不其然,约摸半盏茶的功夫,前面的争执声逐渐消了。
宋杬卿微阖着眸子,有几分昏昏欲睡。
青栀看见了什么,立即说道:“公子,是宣王殿下。”
嗯?
宋杬卿转头看过去,果然瞧见了驾马而来的凌陌玦。
隔了一段距离,他没听到她说了什么,只知道前面的马车又缓缓行驶起来。
然后,他看着凌陌玦扯着缰绳往这边过来,最终停在他马车旁,还扯着缰绳将马掉了个头。
宋杬卿盯着那玄青面具看了几息,眨眨眼道:“你怎么来了?”
凌陌玦解释道:“母皇注意到男眷这边出了变故,故而派我来查看。”
“哦。”宋杬卿轻轻地应了一句,也没说什么“既然事情解决了那你怎么不回去?”之类的话。
马车缓缓前行,凌陌玦骑着马跟在一旁。
宋杬卿没忍住好奇心,小声地问:“那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十皇子想要十一皇子的什么东西呀?”
凌陌玦:“一盒点心。”
“嗯?”宋杬卿一愣,鼓了鼓腮帮子,“是什么点心,很好吃吗?”
凌陌玦又道:“白云糕。”
“这个点心我吃过的,”宋杬卿回忆着它的味道,点点头称赞,“味道的确不错。”
他用手指点了点嘴唇,笑道:“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西街张记的珍珠糕。”
凌陌玦微微偏过头看着他,无人能看见,藏在面具下的赤瞳中盛满了温柔,又带着几分宠溺。
宋杬卿想了想,一脸认真道:“不过仅仅因为一盒点心就生了口角之争,这理由未免有些牵强。”
他脑袋枕在手背上,仰视着凌陌玦,软声说道:“阿玦,你肯定知道原因,同我说说吧。”
凌陌玦心中一颤,手下不自觉收紧缰绳。
他在撒娇,这是独属她一人的亲近。
凌陌玦唇角微微上扬,缓缓说道:“那盒点心,是十一皇子的未婚妻主送去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她与十皇子是表姐弟。”
此话一落,宋杬卿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异地看着她。
短短的两句话,宋杬卿觉得自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十皇子与其表姐青梅竹马,对她芳心暗许,不想最后心上人竟然成了别人的妻主。
十皇子自然心怀不甘,又发现心爱的表姐给别人送点心,这种行为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内心。
于是十皇子不顾皇家颜面,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自己皇弟生了争执,只为争夺那盒点心。
宋杬卿没忍住笑出了声,正想凌陌玦说他的猜测。
下一刻,他听到凌陌玦说:“元元,我不能待太久。”
宋杬卿先是一愣,随后十分理解地说:“好,我知道了。”
他目光落在凌陌玦腰上,神色一凝:“等等,我给你的荷包你怎么没系上?不好看吗?”
他绣了好几天呢,一直努力控制力道,绣得特别认真。
“好看。”凌陌玦立即说道,而后抬手抚了抚胸口处,声音有几分迟疑,“我只是担心……它会弄坏。”
“没关系,如果坏了我就再给你做一个。”宋杬卿毫不介意地笑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而且这个荷包的材质很好,不会轻易损坏的。”
凌陌玦见宋杬卿如此坚持,只得答应下来。
宋杬卿等人走了,忍不住得意地挑眉笑。
哼哼~
他就是要让旁人知道,凌陌玦是有主的……
銮驾中,凌帝正闭目养神,忽听得一阵略急的马蹄声逐渐靠近,遂开口道:“回来了。”
声音不喜不怒,听不出任何情绪。
凌陌玦淡淡道:“是。”
声音是和她如出一辙的冷淡。
凌帝顿觉无趣,不经意间抬眸扫了凌陌玦一眼,蓦地一顿,目光久久落在她腰上。
离开之前,腰间分明毫无一物,如今却突然多了个精致的荷包,想也知道哪儿来的。
半晌,凌帝不紧不慢地说了句:“荷包不错。”
凌陌玦沉默一瞬,说道:“多谢母皇。”
凌帝面色微凝,再次阖眸假寐……
一行人终于赶在正午前到了宝康平寺,寺庙的人早已等候多时。
这座寺庙看着历史久远,显然是仔细清扫过,占地面积不小,而且还安排了对应的人将朝臣亲眷等人带去各自的住处。
女男有别,住处自然是分开的,宋杬卿跟着人走了好一阵子才到了给他安排的厢房。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隔壁院子里住的是十皇子,对方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神色中显现出几分倨傲。
宋杬卿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兴趣,遇此行径也就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凑上去。
他这住处地方虽然不大,但胜在采光不错,空气十分清新。
内屋已经有人收拾过了,不过青栀他们还是动作利落地再清扫了一遍,之后才敢让宋杬卿进屋休息。
寺庙的斋饭说不上丰盛,但也能填饱肚子,宋杬卿就当自己吃几天清淡的饮食好了。
整个下午,宋杬卿一直待在屋内休息,懒散得没有动弹。
薄暮时,绿芮从外面回来,手中还提着一个盒子。
他说:“公子,我方才碰上了松雨,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松雨是凌陌玦下属,他给的东西就等于是凌陌玦给他的。
宋杬卿立即打开看看,发现里面是糕点,一碟珍珠糕,一碟白云糕。
“公子,有你最喜欢的珍珠糕。”红玉惊讶道。
宋杬卿愣了下,慢慢地“嗯”了一声。
他望着这两碟点心,久久没能回神。
他甚至都没说他想吃,只是提了一次罢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心口处,里面热热的,又有些发痒。
他眼角有些泛红,鼻尖也微微有些酸涩,那个人怎么能、怎么能每次都让他这么心动呢?
宋杬卿抿了抿唇,默默地啃着点心,心道:回去后多绣几个荷包给她好了……。
这种大型祭祀,宋杬卿是第一次参加,发现它和家族祭祀很不一样。
最大的不同就是它更累。
接连三天下来,宋杬卿觉得自己腿都要废了,脑子也是昏昏沉沉的,耳边好像还响着礼乐声……
宋杬卿心想,怪不得初任凌帝设为二十年一祭,要是年年如此,就算是铁人都承受不住。
幸好,最难过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只需去焚香楼上香。
这一环节不需要每人每日去,而是根据次序轮流前往,虽然也要在蒲团上规规矩矩跪上半日,但与最初几日相比算得上“轻松”二字。
祭祀的日子过得很快,而且出乎宋杬卿意料的安稳,看来他之前的猜测与准备不过是多此一举了。
宋杬卿本来是这么想的,直到祭祀的最后一日,南暮山下了一场雪。
是今年的初雪,没有很冷,也没有多大,不会阻碍下山的路,故而没人把这场雪放在心上。
最多有人感叹一句,说今年的初雪下得比往常更晚了些。
宋杬卿心中却是警铃大作,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睡前发现一个bug,连忙爬起来改了,谁还记得阿玦的玄青面具是只遮住上半张脸的呀QAQ
哦吼吼,最后一个剧情点啦,快揭开谜底了,快完结啦w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雪停了。
宋杬卿站在屋檐下, 身上披着一件雪白色绣着宝蓝云纹的大氅。
他静静地看着地上一处残雪,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红玉从里屋走出来, 递给他一个暖炉, 问道:“公子不开心吗?”
宋杬卿抿了抿唇, 模棱两可地说:“也许是吧。”
红玉想到他方才一直在看地上的雪,下意识问道:“公子是担心还会下雪吗?”
“钦天监的人说了, 初雪过后短期内不会再下雪,而且我们明日就回府了。”
“……嗯。”
宋杬卿轻轻地应了一声, 转身正要回屋, 没走两步就突然听到了一阵尖锐的斥责声:
“贱人!”
“竟然敢……本皇子……”
“……”
宋杬卿停下脚步, 闭了闭眼,觉得有些心累。
又开始了。
自从住在这儿开始,这种相似的情况他已经见过许多次了, 听说这十皇子性情刁蛮, 如今看来还是没说错。
他本以为这次同之前差不多, 十皇子最多怒骂几句就过去了, 没想到几息之后又听见了摔东西的声音,噼里啪啦一阵响。
嗯……这次的情况看来比之前的要严重啊。
“我们进去吧。”宋杬卿对青栀说道, 一手捂着耳朵往屋内走, 一面想着这位皇子的嗓门还挺大的。
结果他才还没走几步,立即听得后面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宋杬卿, 你给本皇子站住!”
宋杬卿动作一停。
声音这么大, 他大概没法装没听见, 所以只好转身看过去。
十皇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厢房门外, 高昂着头, 一脸倨傲地看着他。
二人厢房本就比邻, 如今又都在门外,相隔不远,他都能看见十皇子涨红的脸。
宋杬卿默了默,猜到这人是在迁怒。
他心中思绪不断,但面上不显,上前行礼道:“见过十殿下,不知殿下叫住我所谓何事?”
他的动作规规矩矩,找不出一丝错来。
十皇子有心找他麻烦,双手叉腰,盛气凌人道:“宋杬卿,本皇子住在此地已有半月之久,你却迟迟不来拜见,看来是根本没将本皇子放在眼里!”
宋杬卿面色如常,缓缓说道:“殿下误会了,我见殿下久居厢房,甚少外出,便以为殿下喜静,故而不曾叨扰。”
见这人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自己的施压,十皇子不由得心中一哽,只觉得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面。
这人生的一副玉软花柔的样貌,说话的语调也是柔柔弱弱的,跟断了气似的,和那个贱人真像。
真是碍眼!
十皇子一想到那个人就立即红了眼,只觉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你这贱人,竟敢在本皇子面前巧言令色,摇唇鼓舌,实在是太放肆了!”
宋杬卿顿时心生不悦,紧紧皱眉,冷声说道:“十殿下若无旁事,我就先回去了。”
上一个说这种话的人,还是柳氏。
“你!”十皇子目眦尽裂地瞪着宋杬卿,不敢相信这人竟然敢给他甩脸色!
他可是皇子!今日却受此屈辱,如何能忍?
他怒不可遏地扬起右手,想狠狠地打他一耳光。
可他注定不能如愿,甩出去的手被宋杬卿牢牢扣住,挣脱不开。
十皇子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大声叫嚷道:“放肆!还不快放开本皇子!本皇子定要禀告母皇,让她治罪于你!”
宋杬卿的心情很不好,手上就没控制住力度,十皇子的脸立即变得苍白起来,很快就狼狈地痛呼出声:“啊——”
宋杬卿满是嘲弄地嗤笑一声,然后一把将他甩了出去。
他没收力,故而十皇子整个人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十皇子还没从手腕上的疼痛中回过神来,又立即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痛意。
然后,他白眼一翻,生生痛晕了过去。
十皇子的侍儿们何曾见过这一幕,向来只有十皇子欺负别人的份,哪有被旁人欺负得倒地不起的状况。
他们个个噤若寒蝉,一脸惊恐地看着宋杬卿。甚至没人动身去扶一下地上不省人事的十皇子。
宋杬卿歪了歪头,漫不经心地抖了抖指尖,冷冷说道:“十殿下一时不慎摔了一跤,你们还不快将人扶起来。”
末了,他又补了句:“别忘了请太医。”
那些侍儿皆身子一颤,如梦初醒般意识到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吓得脸色惨白,又手忙脚乱地去扶人,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宋杬卿闭了闭眼,只觉心中又闷又堵,转了个身就往外走,大氅被甩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红玉立即跟上去,忍不住问道:“公子要去哪儿呀?”
老实说,他方才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想来温柔和善的公子竟然会与十皇子起了争执。
不过,全都是十皇子的错!
“出去走走,你们不必跟着。”宋杬卿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话。
他低着头一直往外走,步履匆匆,呼吸也愈发急促。
只听得“咔嚓”一声响,宋杬卿感觉到手心的一抹刺痛,下意识将手一松,什么东西掉了下去,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他慢半拍地低下头,看见地上暖炉的残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他刚刚没控制住力道,将暖炉捏坏了,里面的炭也摔碎了。
他又摊开右手,手心处出现一抹明显的红痕,还残留有几分灼烧的感觉。
有点疼,他想着。
“元元,你怎么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传来,宋杬卿愣了下,下意识觉得是他幻听了。
她应该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下一刻,他的手被人握住,耳畔响起来人担忧的声音:“手怎么受伤了?怎么弄的……”
宋杬卿怔了下,缓缓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凌陌玦。她没戴面具,即使是皱着眉,也还是好看的。
凌陌玦又出现了,在宋杬卿又一次想见到她的时候。
见宋杬卿一直没说话,凌陌玦以为他是疼得厉害,便立即从怀里掏出伤药来,打算给他手心上药。
她再一看,正撞上宋杬卿红通通的眼睛,心中蓦地一疼,手中的药瓶骤然摔落在地。
“元元,你、你怎么了?”她肉眼可见地变得慌乱起来,看着手足无措极了,捧着他脸颊的手都在颤抖。
宋杬卿一只手紧紧抓住她衣襟,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凌陌玦,我要向你告状……”
他分明没想哭的,可是一看到这人心疼的眼神,他就觉得好委屈。
“十皇子他……他欺负我……呜……莫名其妙地找我麻烦……我根本没招惹他……”宋杬卿哭得像个孩子,丝毫不在乎形象,身体也是一抽一抽的,“他、他骂我……还要打我……呜……”
凌陌玦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那双赤红色的瞳眸中隐隐划过一丝杀意。
她咬牙压下心中的怒火,动作温柔地擦去宋杬卿面上的眼泪,满目心疼,柔声哄道:“别哭,眼睛会疼。”
“你受了委屈,我给你撑腰,好不好?”
“你一哭,我就心疼。”
“元元,我给你教训回去好不好。你别哭了,眼睛会难受。”
“……”
凌陌玦哄了很久,宋杬卿才渐渐平复心情,立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抿了抿唇,眼睛红红地盯着她说:“其实……他没打到我,反而让我摔在地上,还晕了过去。”
“我只知道你受了委屈,手还受了伤。”凌陌玦将地上的药瓶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给他手心上了药,又轻轻地吹了吹,像哄小孩似的。
“唔……”宋杬卿缩了缩指尖,脸红了红,小声解释道,“其实这个是我自己弄的,没控制住力道把暖炉捏坏了……”
“那也有他的原因。”凌陌玦为他拢了拢大氅,又牵着他的手,“天气寒凉,我送你回去。”
宋杬卿眨眨眼,极为认真地问她:“你真要为我撑腰呀?就算他是皇子?”
凌陌玦轻轻地捏了下他指尖,道:“嗯。谁欺负你都不行。”
这下宋杬卿没再问了,回去的路上一直努力掩饰着隐隐上翘的唇角,却没藏住眼眸中的笑意。
他忽然觉得,找个背景强大的妻主还挺好的,受委屈了还能报个仇。
也不知道她打算怎么给他撑腰……
经过这件事一闹,宋杬卿都快忘了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正盼着明日回府呢。
不想,这次祭祀,终究还是生了变故。
“抓刺客——”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道呼喊声,彻底打破了入夜前的宁静。
几乎是在一瞬间,四周立即响起了人们慌乱的叫喊声,寺庙内各处逐渐燃起火红色的光芒,似乎要将这片天染红。
宋杬卿也有些慌乱,但内心深处却闪过一道“终于来了”的念头。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乱跑,因为很可能会被侍卫当做刺客抓起来,所以和青栀他们乖乖待在屋内。
他见青栀他们神色都有些紧张,便柔声宽慰道:“别害怕,会没事的。”
然后他就看到了几双红通通的眼睛,他们反过来又安慰他。
几人就这么互相安慰着,渐渐的,还真的没原来那么紧张了。
屋里静悄悄的,桌上点着一盏烛灯,散发出暖光的光芒。
宋杬卿担心家里人的情况,阿姐会武应该能保护好自己,母亲、爹爹、长姐那儿又怎么样了呢?
还有凌陌玦,她胸口的伤还没痊愈,这次能保护好自己吗?
这次刺杀,是谁谋划的?又是针对的谁呢?
宋杬卿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猜测,但是还不确定。
不过,对方敢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行刺,真的是很大胆了。
外面喧嚣声更大了,有人举着火把跑来跑去,宋杬卿还听到了十皇子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不外乎是些“放肆!”、“大胆!”之类的话。
不知过去了多久,外面的吵闹声渐渐地弱了下去,火光也逐渐暗去,可能是抓到刺客了。
宋杬卿正要松口气,下一刻又听见外面有人惊恐道:
“走水了!!!”
宋杬卿一惊。
这声音,听着好像就在他们这边。
不会吧……
离门口最近的绿芮当即打开门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就一脸慌乱地跑回来说:
“公子快走!火势要蔓延到这边厢房了!”
……——
改了下错字捏~
小可爱们可以猜猜,谁策划的刺杀,又是谁放的火呢?QwQ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比起听旁人说, 还是自己亲眼见到火势来的更直观。
起始处是一座南面堆放杂物的阁楼,不知怎的走了水,燃得特别迅速, 很快向这边蔓延。
宋杬卿住的厢房与那座阁楼隔得很近, 中间只有一件空置的厢房, 再耽搁下去,他们怕是逃不出去了。
他来不及多想, 立即带着青栀他们往外跑。
火势这般大,不一会儿, 这儿所有人都知道走水了。
那些养在深闺里的公子郎君们何曾见过这等场面, 个个都惊慌失措极了。
众人四处逃窜, 推搡怒骂、惊恐尖叫之声连绵不绝。
宋杬卿余光中还瞥见跌跌撞撞跑出来的十皇子,对方见着宋杬卿后死死地盯着他,满眼恨意。
宋杬卿没心思搭理他, 现在最重要的是逃离现场, 保住性命。
侍卫尽职尽责地疏散人群, 可人实在是太多了, 有些胆小的男子慌乱地叫喊着,哭泣着, 场面十分混乱。
火势愈发大了, 偏生这院子中央生了棵参天大树,枝叶在瞬息之间就卷上了火星, 肆意地燃了起来。
宋杬卿本跟着人群走, 蓦地心中一跳, 回过头望去。
入目是一片红, 那棵大树已经变成了一道巨大的火焰, 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不知怎的, 宋杬卿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那颗燃烧着的大树。
青栀注意到他举止怪异,连忙喊道:“公子,你在看什么?快走啊!”
宋杬卿恍然回神,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刚刚……这是怎么了?
他来不及细想,立即打算离开那个位置。
可是,就在这一刻,变故突生。
十皇子突然扑了过来,用力地推了他一把,面目狰狞地喊道:“宋杬卿,你去死吧!”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突然了,谁都没有预料到。
宋杬卿躲避不及,整个人狠狠地摔在地上,地板又冷又硬,疼得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唔……咳……咳咳……”
“公子!”有人靠近将他扶了起来。
宋杬卿眉头紧锁,眼睛睁开一条缝,有些惊讶道:“松雨?”
“公子,我来晚了。”松雨满目担忧地看着他,一把将人拦腰抱起,神色凝重,“我先带公子离开此处。”
他嗓音中夹杂几分明显的愠怒,显然是看到了十皇子方才的所作所为。
宋杬卿看到松雨,便立即知道是凌陌玦派来的,心下稍安。
在路过十皇子时,宋杬卿看他的目光冷如寒霜,刺得他背脊发凉。
十皇子刚刚显然是想置他于死地,专门把他往火势最大的地方推。
宋杬卿闭了闭眼,暂且忍了下来。
若非他现在身体疼得没力气,他肯定要狠狠踹那十皇子一脚。
皇子又如何,他向来是有仇必报,绝不委屈自己。
再说了,他身后又不是没人撑腰。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巨大的“咔嚓”声,那颗燃烧的大树自中间断成两截,上半截树木“轰”的一声倒下,溅起大片尘埃,周围还散落着诸多火星。
那道声响震耳欲聋,宋杬卿下意识转头看过去,见那断木倒下的位置,赫然就是他方才跌倒的地方!
他瞳孔一震,几乎有些窒息。
如果松雨没有及时出现,或者说如果他动作慢了一点,那刚刚被砸到的就不止是地面了。
宋杬卿心中一哽,觉得只踹一脚还不够,得多踹两脚!
松雨将宋杬卿带到一间厢房,桌上点着一盏烛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厢房内还有其他人,是宋杬卿不怎么熟悉的公子郎君。
他们静静地待在一处,蜷缩着身子,面色发白,见宋杬卿等人进来也只是看了两眼,并无交谈之意。
红玉机灵地拿了个木椅来,用衣袖擦了擦再放在松雨面前。
松雨这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下,问道:“公子,身体可有受伤?”
宋杬卿靠在青栀身旁,闻言轻声道:“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刚刚那下的确摔得有些狠,他浑身都觉得疼,不过幸好穿了件厚厚的大氅,没受什么伤。
他抓住松雨衣袖,问道:“松雨,阿玦怎么样了?”
他有些担心,凌陌玦如果真的没事的话,应该会亲自来找他吧……
松雨正色道:“殿下武功高强,绝不可能有事,公子不必担心。”
宋杬卿想想也是,逐渐放下心来,点点头:“嗯。”
松雨唯恐宋杬卿误会,凑在他耳边小声解释道:“陛下遇刺,殿下一时脱不开身,便派我来保护公子。”
宋杬卿一惊,真是刺杀凌帝啊。
松雨继续道:“结果我在半路遇上了几名刺客,与其纠缠许久,这才来迟,还望公子恕罪。”
宋杬卿心下了然,原来是遇上了刺客,怪不得身上有股铁锈味。
他说道:“没事,你来的很及时。”
若不是松雨来了,他怕是难以躲开那根燃烧的断木,人说不定当场就没了。
不多时,外面终于开始救火了,但那火势极大,将其完全消灭绝非易事。
没过多久,外面突然有人喊了一句:“下雪了!”
然后是越来越多的人兴奋地喊道:“下雪了!”
“我们有救了!”
“下雪了……”
听到这些话,厢房内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屋内紧绷的气氛逐渐放松下来。
“下雪了,”松雨舒心一笑,“公子,很快就会没事了。”
宋杬卿神情微怔,垂下眼帘,低声道:“……嗯。”
又下雪了么……
下一刻,一道破空声传来。
宋杬卿对这声音有些熟悉,身子轻微一颤。
松雨神色一凝,立即闪身上前,左手擒住一支箭。
箭头处包着一个纸团。
松雨连忙将其打开看看,顿时沉下脸色。
“松雨?”宋杬卿神色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了?纸上写的什么?”
松雨对宋杬卿摇摇头:“没什么,公子不必担心。”
他将纸团攥在手心,认真思索。
与其被动地守在这儿,还不如主动出击,将对方解决了再回来,这样一来公子也不会受到惊吓。
而且,殿下那边,应该也已经做了安排。
打定主意,松雨说道:“公子,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公子请先在此地等待片刻,不久后便有人来救你们出去。”
宋杬卿点点头:“嗯,注意安全。”
正如松雨所言,过了阵子,果然来了一队侍卫,护送他们离开此处。
外面的火势已经变得很小了,只剩一点微弱的红光,周围是一片废墟。
那根断木变得黑漆漆的,正冒着浓烟,看着极为骇人。
天上正落着雪,并不是很大。
宋杬卿摊开手掌,白雪落在他掌心,不出片刻就化了,只留有一点凉意。
无论是刺杀还是起火,都已经过去了,也算是有惊无险。
左手手背处传来一点刺痛,宋杬卿看了下,上面有一道擦伤。
他想了想,应该是摔倒的时候擦破了,当时全身都疼,也就没注意到手上这点小伤。
什么时候报仇比较好?
不如就今晚?毕竟他也不能随意跑到皇宫去踹人,得抓住这次机会才是……
“宋公子,请往这边走。”有人说道。
“哦……好。”宋杬卿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后抬头一看,愣住了。
这是哪儿?
周围其他人呢?
怎么只有他和这个侍卫了?
他身旁的侍卫面色如常,一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示意道:“宋公子,请往这边走,殿下正等着呢。”
宋杬卿默,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女人。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殿下,但肯定不是凌陌玦。
见他沉默不语,侍卫不以为意地笑笑,半恐吓半威胁地说道:“宋公子还是听话些比较好,小人向来不懂怜香惜玉,若是动作粗.鲁了些,你也受罪不是?”
当她见到宋杬卿的模样时,便早已将那位殿下的警告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男子,哪里需要她提高警惕?她连武功都不需要用上。
宋杬卿看着她这副嘴脸有点想笑,到还是忍住了。
他想了想,下一瞬便红了眼圈,微微仰头看着她,身子也颤抖了下,小声道:“我、我跟你走就是了。”
他声音放软了许多,听起来怯怯的,看着像是害怕极了。
侍卫很满意他的话,主动走在前面,一面还喋喋不休道:“这就对了,宋公子还是很识时额——”
宋杬卿一手刀砍在那侍卫后颈处,下一刻这人就径直地倒了下去,发出“砰”的一声响。
哼哼,阿玦教的果真有用,他想。
宋杬卿捡起灯笼,仔细环顾四周,结果发现自己没来过这边,找不着回去的路。
“卿……公子,属下终于找到你了。”身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女声。
宋杬卿转身看过去,对方离得有点远,他看不清她的模样。
“你是……”他迟疑地问道。
女人快步走来,宋杬卿第一眼就看见了她脸上的玄青色面具,下意识问道:“你是阿玦……宣王的属下吗?”
女人颔首道:“属下十三,殿下派我送公子回去。”
宋杬卿忙问道:“她怎么样了,受伤了吗?”
十三眼眸幽深,沉声道:“殿下并无大碍,公子快随属下离开吧。”
宋杬卿内心有几分犹豫,但还是点点头:“好。”
十三伸出左手:“公子,将灯笼交给属下拿着吧。”
宋杬卿瞥了眼她空荡荡的右臂,轻轻地摇了摇头:“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拿就好。”
这人就一只手了,他怎么好意思劳烦她。
十三见状便不再坚持。
天色已经很晚了,但今夜明月高悬,宋杬卿又提着灯笼,两人能看清路。
雪还在下,十三伸出仅有的一只手放在宋杬卿头顶,为他挡雪。
宋杬卿心里觉得怪怪的,下意识躲开来,说道:“十三,你不用这样做,我……我有帽子的。”
他突然记起来自己身上的大氅有氅帽,连忙给自己带上了。
十三顿了顿,眼眸一暗,慢慢收回手。
宋杬卿跟着她走了一会儿,很快意识到不对劲,立即停下脚步:“等等,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十三转过头看着他:“殿下吩咐属下送公子回去。”
宋杬卿冷下脸来:“可你一直带着我往山下走不是吗?我们离寺庙越来越远了。”
“十三……不,你到底是谁?”
女人盯着他看了几息,蓦地笑出了声。
她抬手取下面具一扔,双目牢牢盯着宋杬卿,面上露出儒雅随和的笑容:“卿儿,你真警觉。”
宋杬卿瞳孔一缩:“你——”——
哦吼,有小可爱记得这个自称“十三”的女人是谁吗?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杨拾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杬卿忍不住后退一步, 目露惊疑。
他手中的灯笼猛然砸在地上,下一刻就暗了下去。
这么大的反应惹得杨拾桑面色一凝,她沉声道:“卿儿, 你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你我二人久别重逢, 我心中甚是欢喜, 你呢?”
宋杬卿满心无语,没工夫和她瞎扯, 直接问:“杨拾桑,你怎么会在这儿?”
最后一次见到这人还是在临安, 他不会还以为他是原身所以不想放弃他吧?
杨拾桑深情款款地看着他:“我说了, 我来这里是带你回去的。”
宋杬卿心生烦闷, 眉头紧蹙。
杨拾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中多了几分心疼:“我知道,你今夜定是受了惊吓。是我行事不周, 火势大了些, 但好在你没受伤。”
宋杬卿心头一跳, 脑中飞快划过某个念头, 下意识问道:“那场火,难道是你做的?”
杨拾桑低低地笑了:“不错, 是我。”
“你疯了!”宋杬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气得浑身颤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可知道后果会有多严……”
“当然是为了你!”杨拾桑厉声打断他, 双目变得赤红起来。
宋杬卿吓了一跳, 连连后退。
杨拾桑呼吸急促, 面目狰狞:“那个女人将你保护得密不透风, 我根本没办法接近你!”
“这次祭祀, 我本以为也会是无功而返。可今日陛下遇刺, 多好的机会!”
“卿儿,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杨拾桑眸中闪烁着疯狂之色,脸上的笑意令人作呕。
宋杬卿只觉毛骨悚然,闭了闭眼,冷静地说道:“杨拾桑,你为了一己之私,竟然置那么多条人命于不顾,实在是太可怕了。”
杨拾桑的笑声骤然一停:“可怕?”
她突然快步上前,猛然拉近了与宋杬卿之间的距离,死死地盯着他:“卿儿,你曾称我是谦谦君子,如今却说我可怕?”
“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后,你变了,不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了。你从前是那般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宋杬卿嗤笑一声,一手摸向后腰,满是悲哀地看了她一眼。
“杨拾桑,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怯懦柔弱的‘宋杬卿’,你也别再对我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他坚定地说:“我喜欢的人是凌陌玦。”
话落,周围一片寂静,只剩白雪淡然飘落。
杨拾桑僵着脸,神色衰败,双目瞪得极大,但仍旧固执道:“不,我不信。”
“卿儿,你是故意气我的对不对?那件事是我不对,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后悔了,我不该跟她交易,不该把你让给她,卿儿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弯下腰,低声下气地看着宋杬卿,苦苦哀求。
宋杬卿心中波澜不惊,冷冷道:“杨拾桑,你是真的疯了。”
此刻的杨拾桑双目赤红,神色癫狂,头顶还落了一层薄雪,哪里还有半分儒雅温润之貌?
宋杬卿不愿再费口舌,转身就走。
“我没疯!”
身后之人怒吼道,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动作强硬地扯着人走,口中还说道:“我在山下安排了一辆马……”
宋杬卿被她拉得一个趔趄,忍无可忍地咬了咬牙,右手猛的一划。
突然响起一道“刺啦”声。
杨拾桑感觉到手臂一阵刺痛,下意识放开了手,恍然回头。
月光下,宋杬卿神情冷漠,右手中紧握着一把匕首,刃上还留有一点血迹。
杨拾桑神色痛苦:“卿儿……”
宋杬卿连表情都不想浪费一副,毫不犹豫地走了。
杨拾桑注视着他的背影,这回竟没追上去,只大喊道:“那个女人受了重伤,危在旦夕,你见不到她了。”
宋杬卿身形一顿,立即跑回来,一把拽着她衣襟,逼问道:“你说什么?”
杨拾桑见他一脸忧色,嘴角勾起欢愉的笑意,却不再言语。
“你!”宋杬卿气急,狠狠将人扔在地上,正要往寺庙那边跑,不想前方却突然出现一群身穿铠甲的侍卫。
“在这儿!”这行人的目标正是宋杬卿。
宋杬卿心中一慌,立即感觉到极大的危机感。
他环顾四周,猛然瞧见右方有一条小道,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往那边跑去。
只有进去了才知道,这条小道极为狭窄,荆棘树枝遍布,宋杬卿借着月光与匕首才能勉强通行,但还是受了伤。
他不知道那些侍卫是谁,也不知道这条路会通向哪里,只能顺着这条路跑。
身后传来脚步声,时远时近,宋杬卿不敢有半分松懈,再累也不敢停下脚步。
在这种时刻,他心中还是忍不住担心凌陌玦。
杨拾桑说她受伤了,是真的,还是故意骗他的?
她武功那么厉害,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受伤。
可、可是她到现在都还没出现。
之前,他每一次想见到她的时候,她都刚刚好的出现了,这次怎么还没来?
难道……她真的受了重伤?
宋杬卿心神不稳,便没注意脚下,狠狠地跌了一跤。
“唔……”
地是湿的,又硬又凉。
宋杬卿深吸口气,努力爬了起来。
手中空无一物,匕首不见了。
他一下慌了神,连忙蹲下来用手四处摸索。
纵使今夜月光长照,但毕竟不是白日,他还是有些看不清。
身后的脚步声又近了,宋杬卿无奈,只得立即离开。
他用大氅护着自己,艰难前行。
树林中,月光虽暗,但也能为他指路。
……
不知过了多久,宋杬卿终于看见一处空地,那儿被月光照得一片白。
他此时极为狼狈,面色苍白,发丝散乱,身上的大氅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单薄的身体伤痕累累,白衣上添了许多血痕,头顶也已经积了一层皓雪。
见到那处空地,宋杬卿心中无端地生出一股希冀来。
于是他慢慢走了过去。
然后,他看到了一处断崖。
宋杬卿身形一僵,瞪大眼睛。
怎么会、怎么会是……
像是想证明自己看错了似的,宋杬卿拖着身体往前走了走。
一步一步,他走得极慢。
直到亲眼看见底下那无边的黑暗,宋杬卿才相信此处的确是悬崖。
他愣了一下,猛然后退了好几步,最后不慎地跌倒在地。
一股无力感瞬间席卷全身,宋杬卿的身体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月光肆意地洒落在他身上,像是神明一时兴起的悲悯。
雪还在下,不知何时才停。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那处出口出现一群侍卫,正是之前追赶宋杬卿的人。
宋杬卿听到动静,慢半拍地偏头看过去,双目无神。
那些侍卫身穿银白盔甲,手握锋利的刀剑,盔甲和刀刃反射出的亮光有些刺目。
她们慢慢靠近。
宋杬卿静静地看了几息,忽然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
他再如何不可置信,如今也不得不信了。
他低声呢喃:“原来、原来真的是这样……”
他虽是在笑,可眼里尽是悲哀,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下雪,追赶,侍卫,悬崖,还有……
宋杬卿低头望着自己沾满血污的身体,凄惨一笑,满身绝望。
还有红衣……
这所有的一切,像极了原身死亡的那一幕。
所以,无论他如何做,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原书的剧情么?
那他今夜……会死吗?
宋杬卿被这个念头吓到了,蜷缩着身子,用双手抱住自己,想汲取一点暖意。
他好冷,每一片雪落在身上都带来刺骨的凉意。
他浑身都疼,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一名侍卫走上前:“宋公子,请吧,殿下正等着呢。”
宋杬卿眼睫颤了颤,缓缓抬头看着她,眼底一片灰败。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发不出声。
这名侍卫见状也不再言语,直接动手将他拽起来。
宋杬卿本就浑身无力,如今又被她扯得一个趔趄,身子立即向前栽去。
突然一道人影蹿了出来,一把接住了倒下的宋杬卿。
宋杬卿的身体轻飘飘的,又冰又凉,身上的伤口令人触目惊心。
凌陌瑜看着心中一阵刺痛,怒道:“吾不是说了,不准伤他!”
宋杬卿脑子浑浑噩噩的,只听到有人在说话,但不知道是谁。
感受到不熟悉的体温,他费力掀开眼皮看了看,然后缓缓朝她伸出手。
凌陌瑜心中一喜:“宋杬卿你……”
下一刻,宋杬卿将手抵在她左肩,推了她一下。
“放……开……”
他的声音细弱蚊蝇,但凌陌瑜还是听见了,不由得面色一僵。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说道:“你别乱动,吾立即带你回去疗伤。”
宋杬卿闭上眼,连摇头的力气都挤不出来。
就在这时,树林中某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杨拾桑窜了出来,见两人抱在一处的模样当即涨红了脸,目眦欲裂:“你放开他!”
她想冲上来将两人分开,可下一瞬就被那些侍卫拦住,脖子上还架上了刀剑。
她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眸阴翳地盯着宋杬卿那边。
凌陌瑜一手搭在宋杬卿腰上,就想将人抱起来,可此时的宋杬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人推开了,自己又摔在地上。
凌陌瑜被推得趔趄了下,心中又是一阵闷堵,但还是蹲下身要去扶他。
“你……别过来……”宋杬卿打开她的手,艰难地站了起来,慢慢地往前走。
凌陌瑜怔住了,他即使浑身是伤还要推开她,是这般的避之不及。
她茫然地低下头,一手抚上心口处,终于品尝到心痛如绞的滋味。
“卿儿!停下!”杨拾桑突然厉声大喊。
凌陌瑜下意识抬头望去,瞳孔骤缩。
“宋杬卿!你在做什么!”
“停下来!”
“……”
宋杬卿此刻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垂眸望着幽深暗黑的崖底。
寒风肆意地拍打他的身体,卷起他染上血色的衣角。
好冷……
为什么他会站在这里?
如果他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就不会觉得冷了?
耳边嗡嗡作响,谁在说话?
宋杬卿眼睫颤了颤,眸中闪过几分茫然,慢慢地转过身子。
凌陌瑜向他伸出手,慌乱道:“宋杬卿,你快过来,别站在那儿。”
“你过来,别再后退了。”
“宋杬卿……吾从未想过逼你至此……”
宋杬卿耳边尽是风声,听不太清她说了什么,只隐隐约约意识到她想让他过去。
可他不想动了,他好累,身体好疼。
“你……离我远点……”他说。
凌陌瑜心中又是一疼,苦涩一笑,道:“好,我退后,你千万别乱动,慢慢过来。”
她能看出来宋杬卿的状态不对劲,不想刺激他,当真往后退了。
但宋杬卿没动。
他盯着地面看了几息,又转头看了看对面站着的人,随后又往后看了看,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像是被蛊惑了似的。
脑中总是响起有一道声音,催促他从这里跳下去。
跳下去的话……他是不是就轻松多了?
不会再觉得累,也不会觉得冷……
他真的好累,自从知道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后,他做了所有努力,就是想逃离原书禁锢。
可到了最后,他还是得到了这样的结局。
就像原书中写的那样,他在雪夜中站在悬崖之上,冷冽的寒风吹得他脸生疼。
分明白日里已经下了一场初雪,当夜却又下了一场。
分明他同凌陌玦的关系与原书中男女主的关系已是天差地别,但还是有侍卫追赶他。
分明他没碰一件带红色的衣裳,如今白衣却尽数染上血色。
这种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着走的窒息感令他觉得恐慌,好像无论他怎么逃,都逃不开这命运的枷锁一般。
宋杬卿闭了闭眼,眼角闪过一道晶莹的水光。
他又往后退了半步,离那无尽黑暗更近了。
“元元!”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宋杬卿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望去。
凌陌瑜身后出现一个人,很高,长得很好看,眼睛是赤红色的。
她的情况十分不好,面色苍白,左胸处还有一大块血污。
宋杬卿心尖一颤,呢喃道:“阿玦……”
一见到她,宋杬卿原本一片灰暗的眼眸深处逐渐生出一点希冀的微芒来。
他的阿玦又出现了,在他最惶然无助的时候。
凌陌玦朝他伸出手:“元元,快过来我这边。”
她定定地看着宋杬卿,赤红的瞳眸中满是恐慌。
宋杬卿一怔,只觉鼻尖添了几分酸楚,原本一片荒芜的内心忽然被某种情绪填满了,眼眸中也逐渐闪烁着细微的光亮。
身体好像恢复了些力气,他动了动指尖,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慢慢往前走。
可就在他移动脚步的那一刻,变故突生。
这座断崖突然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伴随着一阵“咔嚓咔嚓”声,地上出现一条裂缝,就在宋杬卿脚边。
凌陌玦心神一震,不顾一切地冲上来:“元元!”
可她实在是太慢了,没能碰到宋杬卿的衣角。
下一刻,悬崖一角骤然坍塌断裂,站在悬崖边缘的宋杬卿随之坠落。
一股巨大的失重感席卷而上,他无力地坠落下去,眼眸中的光亮一寸寸黯淡,最终只剩下麻木与绝望。
耳旁寒风呼啸,他的意识逐渐被黑暗吞没。
他很快就不觉得冷了……
在宋杬卿消失的下一刻,这座悬崖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好像方才的震动只是一个幻境。
那一幕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唔……咳……咳咳……元元……”
凌陌玦控制不住地弯下腰,口中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她紧紧攥住胸口处的衣襟,强撑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过去。
悬崖下深不见底,黑暗无边。
“元元,我……知道……”凌陌玦低声呢喃,赤瞳变成更加幽深的暗红色,“你最怕黑了……”
“我陪着你,好不好?”
……——
别慌,下一章解释一切(尔康手)
很快就可以甜蜜蜜啦~
快完结了,大家有期待番外的么?大概有一个生崽崽的,还有一个玦元初见,还有一个现代篇,其实我还想写abo的来着(小声)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这是一道长廊, 通体银白,空无一物,唯有宋杬卿一人静静地躺在地上。
下一刻, 他的眼睫轻微地颤了颤, 随后逐渐睁开双目, 眸中一片茫然。
宋杬卿坐起身来,有些惊疑地环顾四周。
他还活着?
这是在哪儿?
宋杬卿慢慢站了起来, 垂眸看着自己,一身白衣, 并无一处伤痕。
他眼眸中浮现出不可置信来。
他不是从悬崖上掉下来了吗?那么高的地方, 他应该早就死了。
对了, 悬崖……
宋杬卿愣了下,脑中闪过凌陌玦当时的眼神,那般的疼惜与爱恋, 却又藏着无尽恐慌。
那时的她看起来实在是太脆弱了, 宋杬卿只觉心疼, 想走过去抱抱她。
可他没能如愿, 最终也没能牵住她的手。
坠落的那一瞬间,宋杬卿已经满心绝望。
他为了逃脱剧情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已付之东流, 最后落得了和原身同样的下场。
但他没想到, 他还有再睁开眼的机会。
可他怎么会在这儿?这里绝不可能是悬崖底下,他身上的伤也都没了, 这不合常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杬卿十分茫然, 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人死了后还会做梦吗?
宋杬卿不清楚。
他静静地待了一会儿, 周围是一片白, 安静得令他觉得窒息。
之后, 他开始四处走动。
这道长廊的一端是黑色的漩涡, 他本能地察觉出危险来,不敢靠近。
而另一端,延伸得很长,好像根本没有尽头。
宋杬卿沿着这条长廊走了下去。
一开始,四周的环境没有任何变化。
但渐渐的,周围开始出现一些画面来,主角无一例外都是宋杬卿。
有他出生后被生父扔在雪地的画面;有他费尽心思讨好宋家人的场景;有他与凌陌玦相识相知相爱的一切;还有他最后坠落悬崖的一幕……
诸此种种,画面中尽是宋杬卿这辈子经历过的所有事。
宋杬卿瞪大双眼,吓得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只觉得这一切都太荒诞了。
这种情况,就好像有谁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似的。
周围一片死寂,他只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宋杬卿慢慢平复了心情,不自觉的伸出手,想触碰到那些画面,但却抓了个空。
看来他只能看见这些画面,但并不能触碰到。
宋杬卿又往前方看过去,银白色的长廊根本没有尽头。
在一段空白之后,四周又出现了与之相似的画面。
下一个,会是什么呢?
宋杬卿忍不住想着。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像是在警告他什么。
宋杬卿压下心中阵阵翻涌的不安,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以为他会看到旁人的一生,可能是凌陌玦的,也可能是别人的。
可他猜错了,眼前画面的主人公依旧是宋杬卿。
准确的说,应该是原来的“宋杬卿”。
因为画面中出现的是原身的一生,也就是原书中描写的内容。
尽管他早就知道原书剧情,可当他亲眼看见时,还是会觉得难受。
不过有一点不同,画面中原身坠崖后落入了一道缝隙中。
在暗黑的悬崖下,那道缝隙并不明显,但宋杬卿的视线牢牢锁在它身上,眼眸一点点染上暗色。
脑中骤然闪过一道模糊的画面,他没能及时抓住。
宋杬卿注意到,这组画面的右下角处标着一个红色的数字:99。
他没看懂,但他下意识往回跑,发现之前的画面右下角标着一个红色的“100”。
宋杬卿心头一跳,继续往前看,下一组画面的主角还是他,但这次又与前两次不同。
宋杬卿与凌陌玦不是因马车相撞遇见,而是在宫宴之中,二人纠缠许久,最终结局却是没变。
这组画面右下角标着个红色的“98”。
宋杬卿紧紧皱眉,不懂这些数字有何含义,心里满是惴惴不安。
长廊前方延长了很远很远,还有很多组画面,宋杬卿悄然捏紧了拳头,还是走了过去。
98、97、96……
那些画面的主人公无一例外都是宋杬卿,但经历与原书内容都有些不同,唯一没变的是他的结局。
看着看着,宋杬卿忽然一脸难受地捂着头,脑中像是被针扎似的一阵刺痛苦,好像在提醒他不要再看下去了。
但他还是忍着疼痛,继续往前走。
……51……42……28……
再看了一组又一组画面后,宋杬卿逐渐发现了什么。
在最先看的各组画面中,“宋杬卿”的经历各有各的不同,要么是与女主初见的经历不同,要么是被人欺负的场景不同,只有结局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越看下去,他发现许多组画面中“宋杬卿”的一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甚至有完全一样的经历,跟粘贴复制下来的一样。
最终,宋杬卿在一组画面前停了下来,它的右下角标着一个红色的“1”。
头不疼了,他松开手,满心茫然。
这些画面都是什么?为什么让他看见这些?是谁把他带到这儿来的?
他满脑子的疑问,心中乱极了。
“看来你已经看到了。”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宋杬卿一惊,连忙转身望去,见到一名模样俊美的女子,她肩上趴着一只小黑猫。
“是你!”宋杬卿立即认出了来人,一下捏紧了拳头,恶狠狠地看着她,“陆瑾。”
他就知道,肯定和这个女人有关!
陆瑾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宋杬卿,你见到自己所有的轮回经历,有何想法?”
“你说什么?”宋杬卿觉得自己听错了,一脸诧异。
陆瑾肩上的小黑猫跳了下来,一下落在宋杬卿面前,眼珠不错地看着他:“你没听错,这些都是你的轮回,全是你经历过的事。”
宋杬卿盯着这只口吐人言的小黑猫,沉默几息,说道:“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他。”
他是穿越过来占了这具躯体的人,她们说的应该是原身。
这次轮到小黑猫沉默了,它歪了歪脑袋,说道:“你是想说,你其实是从21世纪穿越过来的对吗?”
宋杬卿面色一僵,眼底浮现出惊愕来。
她们连这都知道!
他稳了稳心神,道:“嗯。”
“所以,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那这些应该是原身的轮回经历。”
原身的轮回,竟然有九十九世……
“不是哦,”小黑猫舔了舔右爪,“里面的人就是你哦,宋杬卿。”
“没有什么原身之说,‘宋杬卿’从来都只是你一个人,只是你不记得了。”
宋杬卿愣在当场,满眼不可置信,脑中一片空白:“什、什么?我……我没听明白……”
他使劲摇头,故作镇定:“不……这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是原身呢?他分明是穿越的……
小黑猫扭头看了眼事不关己的无良宿主,又扭过头来,慢悠悠地说道:“宋杬卿,你知道这个世界是一本古早虐文吧。”
宋杬卿脸色苍白,一手揪着衣角,慢半拍地点点头:“……嗯。”
小黑猫缓缓说道:
“这个世界,就是那本古早虐文完结之后自动形成的,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安排好的剧情发展。等所有剧情走完后,这个世界就会自动进入轮回,再次从头开始。
本该是这样没错,但这个世界在经过多次轮回后,身为男主的你,却在某一时刻突然觉醒了意识。
渐渐的,你开始因为那安排好的命运感到不甘,开始反抗世界意识,或者说是天道。
所以,在之后的轮回中,剧情发展总会与虐文内容出现或多或少的差别。但因为世界意识的维护,故事最终的结局没有改变。
可直到第九十九次轮回,你成功地逃离了这个世界,去了现代21世纪。
可你对那个世界来说是外来者,那个世界的世界意识一直在排斥你,所以你从小到大并没受到多少温情。
你不知道的是,因为你的逃离,这个世界即将崩坏,世界意识才会强行将你带回来。所以,在那个世界,不到30岁的你才会在工位上‘过劳猝死’。
世界意识以为你回来后这个世界就能按照剧情继续发展,可它没想到,你竟然还残留一点上辈子的记忆。
它更没想到,因为你的改变,惹得周围很多人都发生了变化,其中最大的变化的就是女主。
世界意识发现自己再也无法修复这个逐渐崩坏的世界,所以我和宿主才会来到这里。”
说清一切后,小黑猫懒懒地舔了舔爪子,尾巴慢慢摇晃着。
宋杬卿已经完全僵住了,眼睛瞪大,面如白纸,嘴唇都在颤抖。
真是太荒谬了。
它刚刚说的都是些什么啊?
什么轮回、什么反抗、什么世界意识……
小黑猫瞧见他一副彻底傻了的模样,忍不住说道:“你难道还没相信吗?你以为自己是穿越的,但你对‘宋杬卿’的经历十分的感同身受,不是吗?”
“你的灵魂和‘宋杬卿’的灵魂波动一模一样,我们系统是不会认错的。”
宋杬卿浑身一震,只觉头晕目眩,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他颤抖着身子,又哭又笑,心脏窒息般的疼。
他用力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浑身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样,他慢慢蹲下来,蜷缩着身体,泣不成声。
迷茫,无助,绝望,孤寂……各种情绪充斥着他的身心。
他完全崩溃了。
小黑猫摇晃的尾巴顿时一停,眼眸里出现几分心疼。
也是,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在短时间内,接受自己拼尽一切反抗命运,但最终还是回到原点这一事实。
更别说他还是一篇古早虐文里的悲惨男主。
不知过了多久,宋杬卿才又看着小黑猫,眼睛红通通的,但眼底已经恢复一片清明,显然是冷静了下来。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所以,你们这次来,是要杀了我……吗?”
“不不不。”小黑猫立即说道,它向宋杬卿走了过去,“因为你是男主,我们只是需要你走剧情,不会杀你的。”
宋杬卿一愣:“走剧情?小说在我跳完崖之后不就没内容了吗?”
小黑猫蹲在他一片衣角上,说道:“嗯……是这样没错,但是因为小说里的人物都发生了太多的变化,你作为男主,还有一些重要的剧情没有走。”
宋杬卿看着它:“比如?”
小黑猫的声音有些激动:“比如被女主逼婚,被女主关小黑屋,被女主强取豪夺……这种。”
宋杬卿犹犹豫豫:“阿玦应该不会这么对我……”
阿玦很温柔。
“就是说呀!”小黑猫委委屈屈,“女主的人设完全变了,好多剧情都没法走。”
“不过,没想到这一世,你竟然爱上她了呢。”小黑猫很是惊讶,“分明在之前的轮回里,她对你一点都不好。”
宋杬卿很认真地纠正它:“那不是她。”
在那的99次轮回里,“凌陌玦”看“宋杬卿”的眼神从未有过半分温柔,绝对不可能是他的阿玦。
小黑猫又摇晃着尾巴,认真想了想,说道:“也对,在这个轮回里,女主在儿时与你相遇后也渐渐的觉醒了意识,之前的她最多是个傀儡。”
宋杬卿问:“除了你刚刚说的这些,还有其他剧情需要走吗?”
小黑猫凑近他:“你能移情别恋吗?”
宋杬卿果断拒绝:“不行。”
小黑猫哭唧唧:“这是最快的办法了,小说里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女主,现在你反而爱上她了。”
“我看那五皇女不错,对你也算有情。”
宋杬卿摇摇头:“你不用再说了,我不会喜欢别人的。”
小黑猫见状也不再劝他,只变出了个小圆盘递给他:“喏,这个给你,只要你让崩坏率降到70%以下,这个世界就不会崩坏了。”
宋杬卿看着小圆盘上面一个红色的“85.7%”,默了默,又道:“这个崩坏率会反弹吗?”
“不会,”小黑猫摇摇头,有些自得地昂着脑袋,“系统出品,必属精品。一旦数值降到了70%以下,这个圆盘就会消失,这个世界也就安全了。”
宋杬卿点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他又问了一些相关问题,小黑猫也一一解答了。
一旁当柱子当了好一阵子的陆瑾突然道:“那个女人快死了。”
宋杬卿下意识皱了皱眉:“什么?”
他没听懂,倒是小黑猫突然跳了起来,慌乱道:“啊啊啊是女主凌陌玦!她要没了!你快去救她!”
说着,宋杬卿身边立即出现一道白光,还在慢慢变大。
小黑猫又扔给他一个袋子,催促道:“快快快,宋杬卿你快走!”
“等等,”宋杬卿心里也是一慌,但还是记得一件事,“给我药,阿玦受伤了,是你们做的吧。”
“袋子里有!”小黑猫挥了挥爪子。
下一刻,宋杬卿就失去了意识。
……——
诶嘿嘿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真相就是酱紫的~
有没有宝宝早就猜到了呢?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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