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合一
火还没烧到时冬暖的手上,先把他的脑子烧成一团浆糊。
危急关头,他急中生智,两个字像是魔咒闪现。
时冬暖脱口而出, “小舅!”
像是魔咒生了效。
眼神惺忪的男人被唤醒一般,手指一松。
时冬暖趁机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听清呼唤,韩嘉榆坐直起来,因起身头疼得蹙眉,缓了片刻才抬眼看身边的人。
此时才清醒些许,韩嘉榆并不意外时冬暖的存在,盯着人看了会儿,才委屈地重复:
“真的好热。”
在冬天发烧到觉得热,还只想吹冷风。
这种反应怎么想都不正常。
时冬暖劫后余生,深呼吸几轮,等缓过神,才蹲在躺椅边,耐心哄劝:
“因为你发烧了,才觉得热。你现在更不能吹冷风,我们进屋好不好?”
听到这番话的韩嘉榆居然摇头!
“我给你敷退烧贴?或者给你找冰块?”
时冬暖又劝了几句,但生病的人哪怕清醒了点,还是倔强得很,根本不听话。
加上体型差是物理事实,时冬暖哪怕有念头,都没法真把韩嘉榆搬进屋去。
时冬暖只能教育小孩似的试图讲道理, “你再这样下去,会越来越难受哦!”
“但是,热。”韩嘉榆固执地强调。
“就当帮我一个忙好不好?你进屋算是帮了我的忙,我也可以帮你一个忙。”
“什么都可以?”韩嘉榆有点兴趣。
“什么都可以!”
韩嘉榆目光投落到院子里,许久没说话。
不知是反应迟钝,还是在认真思考。
时冬暖等着等着,忍不住猜测对方考虑这么久,究竟会提什么要求。
就在这时,韩嘉榆视线一转,手指顺势抬起,对准院中的一棵梧桐树枝杈。
时冬暖顺着指尖看去……
只见梧桐树的枝干上,窝着一只黑猫。
时冬暖记得那只猫。
那是这间民宿主人养在家里的猫,因为安静又高冷,不会打扰顾客,主人就把它留下镇宅。
他们三人刚到,时姐还试图逗过它,结果它屁股一扭转身就走,根本不搭理客人。
眼下,梧桐树底摆了些猫罐头,猫草和毛线团,应该是韩嘉榆特地取来诱惑猫的。
结果就算祭出这些宝具,那黑猫还是不给一点面子。
“它要是听你的,我也听你的。”韩嘉榆的要求莫名其妙。
时冬暖还没逗过那只猫,只知道难度很大,但为了把某位病人骗进屋,他还是决定一试。
于是,他走到树下,伸长手臂,示意向黑猫讨个抱抱。
时冬暖还没想好要叫它“咪咪”还是“喵喵”,只是动了动嘴唇。
结果,那只高冷黑猫就娇俏“喵”一声,一跃而下,稳稳跳进时冬暖怀里。
时冬暖: “……”
韩嘉榆: “……”
时冬暖把猫抱到韩嘉榆身边,想递过去。
结果,手臂刚靠近男人,那黑猫就敏捷地跳出去,消失在院中杂草里。
时冬暖: “……”
韩嘉榆: “……”
“钓猫圣体”和“猫不理”对视一眼。
此时无声胜有声。
“这应该算它听我的……”时冬暖谈判。
“不算。”韩嘉榆果断。
“怎么不算?它是因为你才跑的!”
“它没听你的让我抱,当然不算。”
病人耍起赖来,令人又好气又好笑。
难得见韩嘉榆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时冬暖顺势跟人斗了几句嘴,但越说越发现打不过病人赖皮的逻辑。
既然如此,干脆用魔法打败魔法。
时冬暖也撒娇, “你这么大的人了,让让我嘛!”
“不让。”
时冬暖心一狠,一咬牙,开口, “小舅!”
虽是同样的招式,但却是不同的打法。
这回时冬暖没了先前的迫切,尾音无意识拖长蜿蜒,含着几分娇嗲。
本迷糊闭着眼的男人闻声,长睫一颤,睁开眼睛,表情空了一瞬。
终于是彻底清醒。
时冬暖又唤: “小舅?”
韩嘉榆叹气,抬手投降,说: “让。”
“所以,可以进屋了?”
韩嘉榆干脆起身,说: “进。”
在外吹了一早上冷风的高烧病人,总算听话回屋躺在了床上。
虽说时冬暖百思不得其解:
那人执着了那么久的猫,怎么就没有自己一句“小舅”好用?
进屋后的韩嘉榆,或许是因为温差,又或许是因为强行清醒,头疼得愈发厉害。
时冬暖想喂对方吃药,在床头柜面的私人药箱里翻找起来。
于是,他看到了数种标注着“氟西汀”, “劳拉西泮”, “阿普唑仑”和“帕罗西汀”等的药盒。
时冬暖不懂这些药名,掏手机查了才知道,韩嘉榆的药箱里,囤着的大多是抗焦虑或抗抑郁的药物。
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结果,他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韩嘉榆注意到他表情,出声提醒: “现在不用吃那些,帮我找找退烧药,写着阿司匹林的。”
“啊,好。”
倒好温水,伺候病人服了药。
时冬暖拉了椅子在人床边陪着,却不说话。
他记起初见那夜,韩嘉榆黑灯瞎火,独自在餐厅饮冷水服药。
若不是后来在他身边时表现太过正常,时冬暖险些忘了这人还得了厌音症这种病。
他想问问他的病情。
可心情一时沉重,他不知如何开口。
还是韩嘉榆看穿了他的心思,主动介绍:
“厌音症,又叫‘选择性声音敏感综合征’,对特定的声音异常敏感,算是心理障碍。所以没有特效药,只能针对症状见招拆招。”
时冬暖看向对方。
韩嘉榆平静陈述: “症状是焦虑,就吃抗焦虑的药;症状是抑郁,就吃抗抑郁的药。像今天这样,症状是发烧,就吃退烧药。”
“没有治疗厌音症的办法吗?”时冬暖忙问。
“有。要么需要专门住院调理,我没时间;要么使用心理学技术,我不算配合。”
“好辛苦。”时冬暖低头反省起自己的行为,越想越自责, “我之前还一直在你边上叽叽喳喳地说话……你听着一定很难受吧?”
韩嘉榆定定看他,片刻,反问: “你觉得我是善良的人吗?”
时冬暖想起这人对自己的照顾,忙不迭点头, “是!”
韩嘉榆: “?”
随后,韩嘉榆又问: “我应该说,你觉得我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吗?”
时冬暖想起这人对自己的忍让,毫不犹豫点头, “是!”
韩嘉榆: “??”
半晌,韩嘉榆再次改口: “……你觉得我对别人,会像对你一样好吗?”
这回,时冬暖想到了昨晚被吓得连滚带爬的壮汉,终于领会对方的意思,摇头, “不会。”
“这就对了。”韩嘉榆强调, “你不一样。”
生病的人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虚弱的病意,却坚定得令听者动心。
韩嘉榆继续说: “出于个人经历,刚开始我对特定的声音敏感,尤其是女性的尖叫或嘶吼,后面泛化为普通人的说话声会令我烦躁。
“再到后来泛化得更严重,非特定的声音都会令我不安,鸣笛声,振动声,打字声,甚至,音乐声。但……”
说到这里短暂停顿,韩嘉榆直视时冬暖的眼睛,把话说完:
“但至少你的声音,从不曾让我难受过。”
时冬暖的眸光亮起来。
这种认可像是初春和煦的风,将少年的自责一扫而空,只余明媚的色彩留在他的表情。
时冬暖品了品,得寸进尺,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喜欢我的声音?”
被少年的直球打得先是一愣,随后,韩嘉榆才迟钝地点了头。
不太坦率,却出于本能的默认。
得到答案,时冬暖眯着眼笑,唇边的梨涡盛着甜蜜,说:
“其实,我也很喜欢你的声音!”
韩嘉榆表情木然,像是没反应过来。
没得到反馈,时冬暖也不在意。
他起身,说着要给韩嘉榆熬祛热的银耳雪梨粥,便暂时离开了房间。
留下韩嘉榆坐在原位,状似平静地等待。
直到本就虚弱的指尖脱力得发麻,韩嘉榆低头看去,才发现……
手指下原本平整的床单,不知不觉已被自己抓得皱成一团。
*
一锅粥熬了快半个小时,等时冬暖盛着出胶的小米粥回到房间时……
床上的某位病人又毫无自知之明地消失了。
“唉……”时冬暖无奈叹气。
明明是那么大只的成年人,生起病来真的比小朋友还要小孩子气!
毫不意外地,时冬暖又在院边躺椅上,找到了贪凉的病患。
可这回看到睡着的韩嘉榆,时冬暖居然一时舍不得叫醒对方——
因为他看见那只高冷的黑猫,居然盘在韩嘉榆赤着的后颈肩侧处入眠。
也就是青年肩膀宽阔,盛着那只猫,才像托着一条墨色的围脖。
时冬暖不禁莞尔:
小猫猫在大猫猫身上一起睡觉呢!
此时目睹一人一猫融为一体的画面,时冬暖才意识到,韩嘉榆有多像一只猫——
初见时高冷得很。
熟悉之后又黏人得紧。
在外是威风凛凛的大狮子。
睡着了是只人畜无害的乖巧大绒球。
时冬暖不再剥夺这人偷凉的权利,他找了条厚实的毛毯来,给韩嘉榆盖上。
过程中韩嘉榆被惊醒,看清是时冬暖,便放松警惕。
时冬暖指挥他喝粥,韩嘉榆也昏昏沉沉地照做。
饱腹加药效,韩嘉榆很快又起了困意。
时冬暖安静在他边上坐着,陪人睡着。
偶尔毯子滑落了,他就给他提上掖好。
两个人,一只猫,一处静谧庭院。
他们共享了这一年最后一个白天。
*
韩嘉榆小睡一觉,醒来时,脸色已经好转不少。
时冬暖和韩嘉榆说话,对方也逻辑清楚条理清晰,与方才病恹恹的样子判若两人。
喂过药吃过饭忙活完,天色已晚,不到一个小时就是农历新年。
时冬暖确认病人无恙,就惦记起自己未竟的取材事业。
他再次穿上外套准备出门,韩嘉榆瞥见,便问他。
“要跨年啦,我还是想去拍拍照片!”时冬暖解释, “金陵村风景本来就独特,天上放烟火,地上是灯火,一定特别好看!”
不知是不是红色冲锋衣反光衬的,少年的脸颊映着红彤彤的光。
看起来精神饱满,又分外可爱。
韩嘉榆一听,准备换衣服, “我也去。”
“那可不行!”时冬暖摆手, “你还生着病呢!而且过年外面会很吵,对你病情更不好!”
“你不放心我?”
“当然啊!”
“我就能放心你了?”
“啊?”
时冬暖当即想起昨晚发生的意外。
大年夜虽然热闹,但人多嘈杂,反倒可能成为犯罪滋生的温床。
他担心韩嘉榆,同时韩嘉榆也在担心他。
这种感觉很微妙,也很令人安心。
时冬暖细细考虑,还是不放心韩嘉榆的病情,于是走到对方面前,招手示意人弯点儿腰。
韩嘉榆照做,手臂撑在膝上,微微躬身。
身高差距被缩短。
时冬暖抬手,将手心覆在男人英挺的额头上。
掌心触到的热度温暖。
他看见男人的睫毛先是颤了颤,随后掩上眸子,遮蔽了目光。
时冬暖探不出来对方体温是否异常。
大概因为刚吹过风,他自己的手很冰,存在误差。
“你再蹲下来一点。”时冬暖说。
韩嘉榆没睁眼,听到指令微一蹙眉,还是照做了。
眼见对方的脸几乎与自己平视,时冬暖这才伸出双手。
两只手搭在对方的肩上,他将额头抵上去。
额头贴着额头。
鼻尖对着鼻尖。
时冬暖的前额有相当的热度渗透过来。
那来源于眼前人的体温。
温度差不多。
“确实退烧了。”时冬暖撤开一步,爽朗道, “好吧,那允许你跟我一起去。”
韩嘉榆睁眼,直起腰,没说话,点头。
随后,时冬暖回自己房间取单反相机。
取物的过程中,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探体温的方式,或许有点不妥。
哪怕是他现在这么大了,时青禾有时没找到体温计,着急了也会这么测。
这个行为被他潜意识判定为无害,加上对韩嘉榆不设防备,所以当时就没有斟酌。
现在复盘,时冬暖才心虚地挠了挠鼻尖, “都是一家人,他应该不会介意吧?”
另一边的韩嘉榆当然不会介意。
他只是许久才吸进一口气。
很长很长的一口气。
因无意屏息许久而空乏的肺,终于再次填满了清新空气。
二人很快出门。
花了点儿功夫,时冬暖和韩嘉榆终于在村边的山头找了个半崖。
居高处本就是绝佳的观景点,加上又远离人群因而安静,恰好完美满足二人的需求。
他和他决定在这里度过这一年最后十几分钟。
出发前,少年对金陵村大年夜的描述,非常具有画面感。
而春夜实际的古村景色,确实如他想看到的那般——
山野晚风吹动遥远的村中灯笼。
古香古色的村落建筑间点缀着不夜的灯光。
喧嚣热闹的人声传到数百米外的山崖上,削去了刺耳,只留下生活气息。
眼前的风景太漂亮,时冬暖兴奋地举着相机,连续拍摄了好几张。
韩嘉榆则坐在他身后,安静欣赏。
上蹿下跳地拍完照片,等时冬暖终于累了,离零点也没多远了。
他和韩嘉榆并肩坐着,各自按起手机。
快到零点了,时冬暖正编辑着定时贺年短信。
一条给老师同学们的群发,两条给时姐和丁当当的定制……
至于身边的人,那就不发了,直接当面说吧!
手机屏幕上方的时间显示23:59:56.
57, 58, 59……
即将跳转到00:00:00时,时冬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几乎同时,身边的韩嘉榆也看向他,与他对视。
时冬暖启唇, “新年……”
咻——
嗙!
零点的烟火鞭炮声骤响。
时冬暖注意不在此,被突兀的声音吓得肩膀一抖。
等他反应过来,对上眼前人漆黑的眸色,心里突然一惊:
自己都吓一跳,那得了厌音症的人不是更害怕?!
时冬暖的手不受驱使地探过去……
捂住了韩嘉榆的双耳。
绚烂的烟火在二人背景形成明灭的光影。
时冬暖捂紧韩嘉榆的双耳。
他和他的表情都略微错愕。
喧嚣被隔绝。
躁动的心跳声更加明显。
“唔……”
二人位置本隔着段距离,现在时冬暖上半身拉近,下半身仍坐,半个身子都悬空。
他无处借力,低哼一声,还是没坚持住,跌了过去。
于是手肘顺势撑上了对方的胸膛。
肌肉的触感柔软又坚实。
冬夜的山风莫名变热。
刮得他脸红心慌。
时冬暖反应过来,想要把手收回来。
可韩嘉榆却在他撤回之前,先抬起一只手,压在他手背上。
大手叠在了小手上,微微施压,不让人收回。
韩嘉榆蹭了蹭他的掌心。
耳缘和鬓角似有若无在他掌心搔着痒。
像一只醉了荆芥的猫。
撑着对方胸肌的手肘陡然失力。
时冬暖愈发撑不住,身子更软,腰又塌下去。
于是二人鼻尖的距离更短。
彼此的呼吸频率互相扫在脸上,令人意乱。
“呜……”
时冬暖无意识发出一声嘤-咛。
咱就是说,这个距离,这个姿势,是不是太犯规啊?!
想调整坐姿,又不敢撤回帮人捂耳朵的手。
想继续帮人隔绝噪音,可悬在半空的别扭坐姿又越来越吃力。
再这样下去,怕不是要把人扑倒!
时冬暖在头昏脑涨中,勉强理清思路。
正当他纠结时,身下的韩嘉榆也开口了:
“你要不要,坐上来?”
时冬暖一怔。
他低头,眼看着韩嘉榆拍了拍大腿的位置。
嘭!
时冬暖听见自己的大脑仿佛也随着烟花一起炸了——
是他满脑子颜色废料的问题吗?
幕天席地,孤男寡男。
面对面,上下位。
这个姿势,难道不是骑,脐……
一种水果吗?!
最要命的是,身为漫画家的他,真的对那个视角很好奇啊!
时冬暖脑中一片混沌,各种漫画相关的姿势不断涌现在眼前——
鬼混到半夜的受,被攻抓住惩罚的。
矜持克制的受,被攻哄骗着主动的。
外放钓系的受,诱惑着迟钝的攻的。
感情稳定的小情侣,难得追求刺激的。
一张张一幕幕,无一不是香汗淋漓。
受的耳垂,额头,指尖,皆泛着诱人的红。
颠簸的腰身似抽动的柳条,易折又坚韧,脆弱又明丽。
这种上下位,最诱人的,当然是攻视角中的受。
那么问题来了,受视角眼中的攻呢?
时冬暖脸红红心跳跳地探究着业务问题。
面前的韩嘉榆眼神清澈地看着他。
他在等他的答案,同时,他本人也是问题的答案。
“好,好啊……”时冬暖没忍住求知的诱惑,还自我说服, “腰悬空,我实在是撑不住了,坐上去也好,也好……”
完全没有想过,韩嘉榆自己也有两只手。
人家的耳朵完全可以人家自己捂。
一阵夜风吹拂,林叶的响动遮掩了胸腔内的躁动。
可等夜风散去,交叠而坐的二人,皆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心跳。
原来,脐橙,是这种触感?
时冬暖懵懵地想着。
臀下男人的腿肌先是绷紧,适应片刻才缓缓泄劲,触感因而变得复杂。
大片结实的肌肉,掺着恰到好处的柔软。
时冬暖双手捂着眼前人的耳朵,规规矩矩坐在固定的位置。
毕竟往后一寸会滑下去,往前一寸就是地狱。
大概也是担心怀里的人会滑出去,韩嘉榆的双手也虚虚托在时冬暖腰侧。
只似有若无地搭着,并没实在地接触,很具绅士的风度。
反倒令时冬暖有些愧疚,还没仔细观察,就先打了退堂鼓。
要不,还是下去吧?
他正想着措辞,嘴唇刚动,就感觉到面前人的呼吸打在自己唇上。
温热的气流。
冲击得他从唇瓣酥麻到耳根。
“唔……”
时冬暖无意识发出一声嘤-咛,身体微微瑟缩。
支在男人腰侧的大腿无意收紧,蹭了蹭对方紧实的腰肌。
被蹭腰的男人呼吸因此更加急促。
他与他的气息交缠在一块,难舍难分。
时冬暖:救命啊啊啊啊!
换在漫画里,自己刚才蹭腰的小动作,妥妥诱受行为啊!
“你的手出汗了。”韩嘉榆开口。
声音带着磁性的低哑。
时冬暖艰难咽了口唾沫。
不敢开口,也不敢回应。
他怕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对方的一样情动。
按照漫画情节,这样下去,他们怕是真要幕天席地打一场野O!
没得到回答,韩嘉榆却不死心,主动蹭着少年的手心,追问:
“你为什么紧张?”
时冬暖呼吸都屏住了。
眼前男人英俊的脸微微靠近,声音也逐渐带了点侵略性:
“你在害怕我吗?你怕我欺负你吗?”
原来,漫画里那些情节,受视角的攻是这样的表情。
时冬暖看着眼前人潮意暗涌的眉眼,代入地心生投降的念头。
好在,手中男人微热的耳廓触感,唤回了时冬暖的神智。
他反击: “现在是你在我手上,要论起来,也是你被我欺负!”
“呵……”韩嘉榆轻笑一声。
超近距离的冷颜陡然绽放笑意,犯规得超标了。
“那你要欺负我吗?”男人的语气听起来略显弱势。
与平日的反差大得令人心软又心动。
时冬暖实在受不了,往后仰腰拉开距离,想摄入不焦灼的空气。
结果后倾时身体失衡,让他上身猛地往后倒去。
身下的人条件反射抬膝,同时双手扣住他的臀部……
把人捞了回来。
时冬暖结结实实撞进韩嘉榆怀里。
身体因而贴得更紧密。
身后的村镇还上升着爆裂的烟火。
喜庆的年味却似乎与这方小天地的氛围隔绝。
鞭炮的巨响没吓到得了厌音症的人。
反倒令其怀里的人瑟瑟缩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
叮铃铃——
滚落一旁的时冬暖手机突然响铃,打破了这一方炽热的暧昧。
“对不起!”可算让时冬暖找到了解脱的借口,他连忙从韩嘉榆大腿上蹦起来, “我要接个电话!”
他捡起手机,屏幕上显示丁当当,电话是损友丁灵笙打过来的。
“喂?”时冬暖接通电话。
那边丁当当的声音非常快乐小狗: “wuli时冬冬新年快乐吖!”
因为心跳未静,时冬暖还气喘吁吁的, “新年快乐丁当当。”
丁当当察觉不对, “你怎么?你这是在娇c……”
“喘”字还没说出来,被时冬暖打断, “闭嘴丁当当!”
丁当当可不是正经怕羞的人,说起骚话来满嘴开火车, “欲盖弥彰啊时冬冬,你现在非常像被我捉-奸的骚s……”
“丁灵笙!”时冬暖喝止。
“好吧。”丁当当收敛片刻,小声嘟囔, “以前也不是没开过这种玩笑,今晚怎么这么敏感……”
以前不在意,是因为知道丁当当在胡说八道。
今晚很介意,是因为丁当当差点并非胡说八道!
村中的烟花仍喧嚣地放着。
丁当当似乎也听到了动静,疑惑地问: “时冬冬你不在家啊?”
“对,我在外边。”
“啊?!”丁当当音量飙高, “你在扌丁里予占戈啊!”
“丁!灵!笙!”
时冬暖吼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心脏仍有余悸地跳动着,不知是因为刚才的意外,还是因为损友的胡话。
心理学中有个认知疗法,大概是通过纠正行为,从而影响认知。
所以,行为可以改变认知。
时冬暖此时就在想:
人体的荷尔蒙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滚在一起暧昧久了,真就连心思都会变得意乱情迷。
“时冬暖?”韩嘉榆突然呼唤。
“嗯!”时冬暖身子一弹,连忙回应。
“电话打完了?”
“嗯。”时冬暖端坐,不敢看对方。
韩嘉榆继续说: “新年快乐,时冬暖。”
“新,新年快乐。”
互贺新年的二人,声音皆染了闷闷的哑。
*
大年夜的烟火声彻夜,轰得人难眠。
而刚经历过一场缱-绻意外的时冬暖,更是辗转难眠。
在半崖上与韩嘉榆叠坐时的所见,不断在他眼前复现。
他自我安慰:这样也好,不用急着把那一幕画下来。
毕竟印象太深刻,一时半会儿忘不掉。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时冬暖纠结到深夜好不容易睡着,素材就入了梦。
梦里,他是一个摄像头。
镜头推进一间宽敞的卧室,画面对焦于特大号的床面。
两抹白皙的颜色一横一竖交错。
似有若无的水汽在室内蔓延,而一旁的加湿器早已关闭,并未运行。
醒目的是一人后颈鲜艳的绯色。
抓耳是的一人喉间压抑的呼吸。
摄像头视角推进,对准了主角。
肆意坐落,沉溺其中的一位,竟赫然出现了时冬暖的脸!
目睹自己的五官,掌管摄像头的人心脏狠狠一沉。
如果上面的人是自己……
那么下面的人会是……
摄像头随即转移向下。
然而,不待看清,时冬暖就猛地坐起——
结束了那场荒诞的梦。
顺理成章地,时冬暖后半夜根本没睡着。
终于熬到窗外隐隐透进鱼肚白色,时冬暖干脆起床觅食。
结果一出门,就撞见了韩嘉榆。
本来就害羞的时冬暖更加慌乱,差点找个地方要躲起来。
好在理智控制住他,没让他做出这般欲盖弥彰的行为。
因此他没错过韩嘉榆问候的那句, “早安”。
男人虚披着一件浴袍,此时头上盖着条毛巾,闲闲擦着湿发。
看见他起得早,表情微微惊讶, “你这是早醒,还是没睡?”
“算是没睡吧……”
“失眠?为什么?”
时冬暖没好意思坦白昨晚的梦,抬眼看去时,却见韩嘉榆眼下也略显青黑色疲态。
大概和他一样,也是一夜没睡。
是因为外面在放鞭炮,出于恐音症的缘故吗?
时冬暖猜测。
可比起是否没睡好,眼前这人显然刚冲完澡出来,身上却毫无热乎气的细节,更令时冬暖在意。
他现在的心情,大概就像——
有些人说的: “妈,我点个外卖。”
妈妈听到的: “老太婆我就要浪费你煮的粮食,我就要吃地沟油然后比你先死!”
韩嘉榆做的:冬天,失眠,一大早,冷水澡。
时冬暖看到的:小家伙还记得我高烧不退的样子吗?我嫌那不够快,现在要挑战极限猝死啦!
“你为什么要洗冷水澡啊!”时冬暖叫出声。
听到发问,韩嘉榆眉眼尴尬一瞬,借毛巾抖动掩饰着表情, “你也没回答我的问题。”
时冬暖为什么一整晚没睡,还起了个大早呢?
韩嘉榆为什么一晚上未眠,特地洗了冷水澡呢?
为什么呢?
两个人都不说。
两个人便都假装各自的发问没有产生过。
*
这天是初一,是预计返程的日子。
时青禾的假期尚有余额,有,但不多,全消耗在金陵村也是浪费。
于是早上,她请俩男士吃了顿当地特色土家宴后,就载着二人驱车回家。
路上,时冬暖仍与韩嘉榆坐在后座。
可相比于出发时二人絮絮叨叨闲聊的状态,此时,他俩安静得有些蹊跷。
时青禾注意到了——
得了厌音症的那位没戴耳机,闭着眼养神。
反正这人本来就不爱说话,没什么奇怪。
倒是没得厌音症的那位居然戴了耳机,口中振振有词地碎碎念。
“冬冬,你晕车了?”时青禾关心地问。
“唔,嗯……”时冬暖含糊其辞。
时青禾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他身体没事,只是心里有事。
孩子大了有秘密也正常,包容的时女士并没有继续追究。
不过,紧挨着时冬暖坐着的韩嘉榆,听到了点异常。
大概是患病后的人本就对声音敏感,韩嘉榆耳朵捕捉到了身侧人耳机里泄漏的些许声响。
是他本人非常熟悉的节拍。
韩嘉榆凝神又听了听,随后确定——
时冬暖耳机里,在循环播放他的那首《复活》。
韩嘉榆眸光晃了晃。
他随即看向时冬暖,对方还毫无察觉,专注地碎碎念着。
韩嘉榆问: “你听的这首歌里……有rap?”
“嗯?”时冬暖摘下一边耳机,回答, “没有。”
“那你在念什么?”
“背诵文天祥的《正气歌》。”
“……”
韩嘉榆一时无语,片刻才追问: “那你为什么循环播放这首歌?”
“啊?你居然能听见?很响吗?会吵到你吗?”
韩嘉榆摇头, “不会。”
关心完,时冬暖才回答问题,一脸正气凛然, “因为这首歌能帮助我摒弃一些恶念。”
“……”
韩嘉榆再次无语。
好消息:同居人在单曲循环我的歌。
坏消息:不是出于喜欢,而是把我的歌当《大悲咒》用。
*
半崖脐橙事件,给时冬暖一个深刻的教训——
以后参考人体,不可以玩得那么刺激!
否则下一部漫画的主角,就会变成他自己!
为了消解在脑中不断回放的暧昧画面,时冬暖刚到家就关进房间,奋笔疾书将脐橙所学的视角,应用到Austin和Oliver的姿势上。
剧情什么的先不想!
涩涩先猛猛搞!
画面中, Oliver眼尾的红晕,像是盛得正烈的玫瑰。
钓得Austin的视线如迷醉的蝴蝶,痴缠留恋。
线条凌乱的拟声词对话框挤满漫画格子。
一整页数十格都是两位主人公变换姿势进行同一件事。
身体的亲密带来灵魂的交融。
他放饵,他上钩。
这一番情节下来, Austin已然是对Oliver死心塌地的状态。
画完这一部分,时冬暖把稿子发给了丁灵笙。
丁灵笙秒回消息:
—— “谢谢。我好了。”
—— “你是什么神灵降世?你这是在我漫画荒的心灵贫民窟施恩布粥啊!”
—— “太太!饭饭!饿饿!我们需要更多精神食粮!”
画完一遍脐橙的时冬暖也并不尽兴。
他趁余裕未褪,抓紧时间又画了一遍。
这回是Austin示弱,钓着Oliver。
愿意配合对方的Oliver,显然也是动了心。
依旧是熟悉的脐橙。
但角色的表情和心境都有了变化。
时冬暖把第二稿也发给了丁灵笙。
丁灵笙又秒回消息:
—— “我的天!好吃的饭饭真的几遍都不会腻!”
—— “时冬冬你是怎么做到第二遍这个姿势还能有新的视角?”
—— “好看爱看!给我多画!”
画完第二稿的时冬暖,脑中依旧重复着那一晚的残余画面。
他干脆借这最后一点劲,又画了第三稿。
这回, Austin与Oliver心意相通。
真正如游鱼入海,肆意徜徉,再无上下方向。
时冬暖把第三稿再发给丁灵笙。
丁灵笙又双叒叕秒回:
—— “时冬暖,你那晚果然是在扌丁里予占戈吧?”
—— “你这是把那晚事无巨细画进去了吗?真持久啊!”
—— “话说,这脐橙属实是被你盘包浆了。”
时冬暖: “……”
他发了个“我要拉黑你24小时,从现在开始计时”过去。
然后和丁灵笙的聊天框就消失在了列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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