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 “半小时后,要考接吻。你提前预习一下。”
刚得到某位老师划好的考试范围,某个学生揣着手机就准备搜索答案。
该考生同手同脚走进洗手间,看似镇定地反锁好门,转身……
就看到了镜中目瞪口呆的自己。
他手动托腮合上下巴,掩在脸侧的掌心随即合拢,挡住表情……
只露出一双害羞得显而易见的眼睛。
我和韩嘉榆交往了?
现在韩嘉榆,是我的男朋友了!
韩嘉榆要吻我了?
我我我我我要被亲亲了!
时冬暖一激灵,猛地回神,迅速取杯接水开始刷牙。
甚至刷了第二遍和第三遍。
嘴里全是白桃牙膏的口味,时冬暖本来很满意。
可担心他的男朋友或许会讨厌太甜,时冬暖便翻箱倒柜,找出了因为太刺激被他收起来的乌龙茶味漱口水。
时冬暖整整漱了三遍啊三遍!
直到嘴里混合起白桃乌龙的饮品味,他砸吧砸吧嘴,想:
现在我尝起来应该蛮好喝的吧?
距离“考试”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时冬暖心神不宁地在镜子前徘徊。
一想到考试内容,他就焦虑得像是用漱口水洗了澡,全身都烧得慌。
他给丁灵笙打去了求救电话:
“喂!丁当当!”
丁灵笙第一句话就很炸裂:
“第二回合这么快就结束啦?这酷哥耐久也不行啊,天赋全点速度上了?”
时冬暖: “……”
感谢丁灵笙。
至少确实让他冷静下来了。
时冬暖回应: “我们没做!昨晚其实也没做!”
“啊?”丁灵笙听起来居然有点失望, “啊。”
“但是,我们刚才确认交往了。”
“啊?”丁灵笙死而复生亢奋起来, “啊!”
“然后,他刚才说,再过一会儿要亲我。”
“哈?亲你居然还能等一会儿?”丁灵笙吐槽, “你们这关系真是每一步都出乎我的意料啊!”
时冬暖握着手机的指节还在颤抖,险些要脱力, “但是怎么办,丁当当,一想到我要接吻了,我就感觉要死了。”
“这边建议是多亲。”
“多亲,那也是以后的事了……”时冬暖抠着握手机的指头,紧张得要命, “现在要怎么处理?我心跳响得都要盖过我们说话的声音,我的手指还在抖,连手机都要掉了……”
“这边建议是直接doi呢。”
“丁灵笙你要是见死不救你就要失去我这个好朋友了!我是真的会死哦!真的真的哦!”
“我不是见死不救我这是以毒攻毒啊好朋友!”丁灵笙也冤,随即灵光一闪, “实在不行,你一会儿跟他聊点什么转移注意?”
“不无道理,”时冬暖碎碎念着梳理逻辑, “毕竟人脑中理性和情绪由不同区域分管,让他的理性脑占上风,他就会暂时忘记冲动的情绪。”
“但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酷哥的理性脑也在想怎么亲你。”
“……”
“而且,说不定因为想亲你的是理性的大脑,所以他实操时会更有条理。要怎么用手指揉捏你,要怎么打开你的嘴唇,要怎么用舌头探进去……”
啪!
一声巨响。
时冬暖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手机被他颤巍巍的指头重新拾起时,对面丁灵笙传来愤慨的声音: “什么动静?!我的耳朵差点瞎了!时冬暖,刚才有一瞬间我都看到我太奶了!”
“谁让你胡说八道的……”时冬暖软乎乎地责备。
“倒是你怎么回事?连这个都听不了?”丁灵笙也诧异, “你画凰漫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纯情啊!你和我一起当同人狼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含蓄啊!”
时冬暖捂着发热的脸,没有说话。
丁灵笙恍然大悟, “或许,因为对方是韩嘉榆才这样?”
“……”
丁灵笙大呼: “卧槽,时冬暖,你好爱他!”
时冬暖若有所思。
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嗑cp饭时,小情侣互动再怎么刺激,他多数时候只会转发给丁灵笙,再面无表情打一串“啊啊啊啊啊”。
可一旦那些互动的主人公成了他和韩嘉榆,别说只是接吻,哪怕只是牵个小手……
他光是想想都要浴火焚身了。
“时冬冬,”丁灵笙的声音突然谄媚起来, “话说,你俩要真亲了的话,能不能让我知道?”
“???”
“你俩这cp,我真是越品越香!既然你们都交往了,那我近水楼台嗑嗑cp,也算我的福报了吧?”
“丁灵笙你在想什么!”
“你们两个都是我喜欢的人,看到你俩亲嘴,我觉得特别美!我不是什么坏心思的男孩子,我就是特别喜欢看到美的让我高兴的事……”
什么同人男女圣经。
“丁灵笙,既然你自称男孩子,那就做点孩子该做的事!”
“时冬暖,既然你已经是成年人,也请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
“……”
挂断电话后,时冬暖反倒因和好友脱线的对话,察觉到放松了不少。
他确实可以提起那个“不搜Austin”的生意作为话题,让二人突然升温的关系稍稍冷却一点,至少降温至他的舒适区。
因“生意”的构想,时冬暖又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他和他的家庭成员们,可真是“相侵相碍一家人”啊!
时冬暖有秘密,韩嘉榆有秘密,时青禾也有秘密。
且命运作梗,三方秘密似乎隐约牵扯,剪不断理还乱。
如今,其中两个家庭成员的关系,一朝有了改变。
时冬暖和韩嘉榆不再是过去那么“纯洁”的关系。
时冬暖不是不好奇那些秘密,也并非不想揭下自己的面具。
只是一来家庭关系已然有了变数的今日,他总想尽可能再稳妥一些;与此同时,秘密一如浮出水面的泡泡,他也不会屏蔽掉这些蜂拥而出的暗示。
矛盾的时冬暖有种强烈的预感——
真相即将公开。
并且是很快就要到来。
狂风骤雨一般迅速且强势地到来。
果然,让理性脑占上风很有用,时冬暖几乎完全消除了紧张的情绪。
到了预计的“考试时间”,他一边解锁开门,一边思考着要聊天的措辞。
却出乎意料的,被门外袭来的一股力量,温柔而坚定地推回了门内。
“嗯?”
时冬暖抬头想看,还来不及开口发问,就见一道阴影笼上他的视线,随即,唇上被覆上了绵软而湿润的压力。
一下,两下。
抵着他的嘴唇用力地研磨。
时冬暖一时错愕,本能地抬手抓取,却被对方误会是抗拒,被捏住了手腕没收力气。
他迷迷糊糊间察觉:
是韩嘉榆在吻他。
一开门,不待他说话,不给他转移注意的机会。
韩嘉榆直接吻上了他。
似是打了麻醉的酥痒在唇瓣荡漾,非得更狠的力度才能把那股痒镇压。
可偏偏碾了唇的力道增加后,又像是压了沾满水的海绵,只会让底部的痒翻涌上来。
时冬暖试着迎合,却愈发无力招架。
直到韩嘉榆的唇稍稍撤回一点,拉开些许距离。
时冬暖腿一软,差点没站住,被眼前人托着腰眼疾手快搂住。
“先,先亲到这里吧……”时冬暖手搭在韩嘉榆肩上,推了推。
“为什么?”韩嘉榆哑声问。
对视之间,彼此的眼眸都显得迷离。
时冬暖匆匆垂眸躲避,说: “我站不住了。”
结果韩嘉榆却不打算放过他,径直将他抱上了身后的洗漱台,让他坐着。
随即强势分开他的腿,腰身卡进来,侵略般的深吻压下来,打开了他的唇关和齿缝,正式攻城略地。
时冬暖只觉得自己的舌头像卑微的守城主。
在敌方的攘肌及骨下艰难地抵抗和弥补,却正中对方下套,被顺势缠住,引火烧身。
时冬暖的身体软得像融化的果冻,滩在韩嘉榆怀里,任人予取予求。
他只觉得自己的嘴是麻的,舌根是麻的,腰是麻的,腿也是麻的。
男人滚烫的掌心拂过他每一寸肌肤留下的,都是中蛊一般的痒与麻。
时冬暖被亲得晕乎,直到被韩嘉榆放开提醒,才想起来要呼吸。
他品到嘴里的白桃乌龙茶味混合了点薄荷的苦冷,他嗅到韩嘉榆咫尺的呼吸掺着自己白桃乌龙的香气。
“老师……”时冬暖的声音也哑哑的, “你怎么上课教一加一,考试就出奥数题啊……”
韩嘉榆的嘴唇贴着他耳朵,轻笑, “觉得太难了?”
“嗯。”
“可老师只会题海战术。”
“……真是误人子弟。”
黏糊着交换呼吸的二人,不知是谁先主动,嘴唇又贴在了一起。
两个都是发育健全的成年人,都是对彼此心有好感的男人。
于是柔软的身子掺了点刚挺,厚实的身板压抑出温情。
时冬暖承受着深吻,赤着的大腿无意识地蹭了蹭男人的侧腰。
引得男人急切地一喘,随即将他的腰握得更紧。
另一只大手攀下去,沿他只着T恤的衣摆下缘,探到腰部的肌肤上。
微微粗粝的指腹磨得他剧烈颤抖,他闷哼一声,忙按住对方的手腕,后仰分开嘴唇,柔声说:
“这样超纲了,老师。”
分明是求饶的语气,却没有求饶的诚意。
韩嘉榆漆黑的眼眸倒映他意乱的表情,溶在那一片深邃的爱意里。
他抱着他,脸埋进他颈侧,喘着粗气缓神,等被点了一地的火殆尽后自己熄灭。
“好。”韩嘉榆耳鬓磨着他的耳鬓, “这就当做毕业考试的课题。”
“韩老师,那我什么时候会毕业?”
“等学生想主动给老师出考题,你就可以毕业了。”
第42章
第 42 章
第一次接吻考试顺利结束。
考生藏在卧室的被褥里装鸵鸟,靠文字消息和老师交流卷面情况。
他们分别给对方打分。
老师给学生打了满分,虽然很生涩,但是很配合。
而学生给老师打了不及格。
因为卷面太难了。
时冬暖放下手机,指腹摸了摸还微微发肿的嘴唇。
上面才残余着高温和酥麻。
很刺激的体验。
但是真的很舒服。
时冬暖在被子里打滚,越滚越把自己缠成一团。
最后他像个蚕蛹似的,只露出脑袋,昏昏沉沉地想:
只是亲个嘴,韩嘉榆都那么强势……
万一对方顺藤摸瓜,发现自己在画凰漫,知道自己其实不是清纯小白花……
那韩嘉榆是会觉得幻灭而疏远呢?
还是觉得反正你都这么涩了那就玩得更狂野点呢?
两种可能性一个地狱一个天堂,但都不是时冬暖这个刚经历过一次“考试”的菜鸡可以承受的。
于是,时冬暖先发了消息给韩嘉榆,提醒对方遵守约定——
生意应该是生效了吧?韩嘉榆不能私下搜索Austin这个名字。
毕竟时冬暖都把自己抵押给人了,这人还敢说不满意?
果然,韩嘉榆哪敢不满意,爽快答应了不会主动搜索。
除非这个“动漫人物”主动跑进他的世界里。
时冬暖傻乎乎地笑,怎么可能啊?又不是穿越番。
Austin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性, “主动”出现在韩嘉榆视线里。
但现在的他被亲傻了,哪有功夫追究这点可能性。
随后,时冬暖又发消息给了丁灵笙,毕竟这损友很好奇他俩到底亲了没。
“亲了”俩字发过去。
丁灵笙冷淡地回了个“朕已阅”的表情包,然后就没了消息。
时冬暖疑惑, “就这?”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凭时冬暖对他损友的解,他确信丁灵笙现在不会老老实实待着。
于是他熟练地打开微博,点进丁当当劳斯的主页……
不意外地看见了潜水数月的劳斯诈尸般的动态轰炸——
第一张草稿,黑银色调双开门攻概念服设。
所绘的模特黑发凌乱张扬,几缕翘起的发丝依稀组成狼耳的形状。
额前的碎发遮眼,他仰着头,嘴上扣着止咬器,却丝毫难掩龇牙笑时癫狂的张力。
黑色无袖夹克露出他饱满的臂膀肌肉,带金属刺的项圈,腰上挂着的手铐,皆是“束缚”意味的挂件,却反衬得正主愈发桀骜不驯。
时冬暖都能想到韩嘉榆穿这一身的效果,会有多么性感。
评论区炸锅一般:
【卧槽,咱丁劳斯终于记起自己的账号密码了?】
【这是劳斯家要上新了?可要撑起这衣服,是不是得穿肌肉衣啊?】
【这什么神攻?帅得我满地乱爬!】
【有cp吗?没cp我要开始发癫了!】
丁当当劳斯高冷回应:不出。只是给大家分享一下我刚嗑的cp。
【懂了, cp是第一生产力。劳斯这是入新坑了,趁热乎劲烙个饼】
【哈哈哈哈想起来劳斯上次失踪,就是因为嗑的cp被实锤的官配给be,所以封心锁爱了】
第二张草稿,白金色调兔耳美人受概念服设。
兔女郎一般是黑色的,魅惑而神秘,可偏偏这套是雪白的,犹如婚纱之下仅供爱人独享的情-趣。
贴身的布料勾勒少年体纤柔的身材,两条赤着的腿才是精髓,泛光的皮肤诱人舔舐。
一点闪着金光的毛茸茸尾巴球点缀在股间,应当是插件,引人遐想。
时冬暖一脸无语,当即要给丁灵笙这张图点个举报。
【好涩!这衣服好涩!我算是知道前面的狂攻为何兽性大发了!】
【劳斯,能不能把新坑分享给我!到底是谁家小情侣能得到劳斯这种级别的大手的垂怜!】
第三张图,黑攻与白受组合技。
各种手指勾缠,各种肌肤相亲,各种眼神拉丝,各种暧昧互钓。
如果时冬暖不知道这组几乎是一上午爆肝的图灵感来源是什么,他应该也会加入粉丝们一起斯哈斯哈沉浸式干饭。
但他知道灵感来源是谁,他知道,他可太知道了。
毕竟某位劳斯刚才嗑cp都舞到正主面前去了!
有个铁粉似乎担心:
【丁当当劳斯,这次的cp要是再be了怎么办?你不会又要忘记账号密码了吧?】
时冬暖:什么话什么话!
才刚在一起呢怎么就be了!
丁当当劳斯则回复:集美们放心,我会手把手教我cp谈恋爱,最后走上be(bed ending)结局!
时冬暖: “……”
他现在只想编辑一条预告信,告诉丁灵笙今晚他就要入侵其心灵宫殿,永远偷走劳斯涩涩的能力!
*
夕阳时分,时青禾回了家。
女人累得在玄关直接甩了高跟鞋,坐没坐相地瘫进沙发里,享受自家乖巧儿子的肩背按摩套餐。
她刷着手机,有一句没一句给儿子看要预订的晚餐的菜品图。
站在她身后捏着肩的时冬暖配合地帮忙挑选。
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或者说,更像是心虚。
虽说时冬暖早就过了还会被称之为“早恋”的年纪,而时青禾向来包容,对“早恋”这件事本就持有开放的态度。
但一想到自己是在和妈妈的好朋友谈恋爱,这种略带禁忌感的关系,还是让他底气不足。
外送的餐点很快到达,时冬暖帮着妈妈在餐桌上码开菜品。
韩嘉榆大概是收到了消息,就在这时下了楼。
熟悉且敏捷的脚步声传进时冬暖耳中,他当即认出,这步伐,来自他的新晋男朋友。
但他梗着脖子,莫名不敢抬头与韩嘉榆对视。
时冬暖能感觉到,韩嘉榆停在楼梯口,似乎在看谁。
炽热的视线烧得他缩了缩脖子。
他干脆转向时青禾的方向,背对着韩嘉榆,假装没发现。
等韩嘉榆走近了拉动椅子发出声响,他也故意装作没听见。
这顿晚餐订的是鲁菜,菜品中正又华贵,食材养生且平和。
时冬暖喜欢一品豆腐和诗礼银杏,连鱼肉都可以不夹,素菜倒是多吃了好几口。
时青禾坐在主座,时冬暖和韩嘉榆分坐两侧,本该与对方面对面。
吃饭时虽不说话,也难免抬头,正常来说也会交换视线。
可心虚的时冬暖全程低着头,埋头干饭。
只有时青禾提醒他喝点汤时,他才会控制着眼皮不要掀起,不要瞄到对面的韩嘉榆,别别扭扭地伸手去舀一小碗奶汤蒲菜。
时冬暖害怕自己看韩嘉榆时,会露出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怪表情。
他怕自己表情太怪,让时青禾起了疑心。
叮。
手机铃响。
时冬暖瞥了一眼,赫然见消息来源标注着韩嘉榆的名字!
他一抖,身体小小一弹,猛然抬头看向对面。
这回轮到韩嘉榆装了。
男人明知实情,却假装一无所知,端坐在座位上,拈筷子夹一块清蒸加吉鱼,送入口中,优雅地细嚼慢咽。
也垂着眸,故意不看这边的时冬暖一眼。
时冬暖抿了抿嘴唇,手机藏在桌下,偷偷点开消息。
【韩:不告诉她?】
时冬暖握着手机的指尖猛地一抠边缘,差点把那块漆抠下来。
【汤圆暖福福:先试探一下吧!】
【韩:这算什么】
以为对方介意,时冬暖心一揪,正要安抚,就见对面又发来三个字符:
【韩:偷情?】
时冬暖呼吸一滞。
这就是成年人的思维模式吗?
果然比他还只敢用“早恋”作喻的段位刺激得多!
时冬暖把手机锁屏,舔唇眨眼调整坐姿。
像极了课堂上偷完手机怕被老师发现,却一秒八百个假动作的显眼包。
叮。
一手还在桌上正常用餐的韩嘉榆,只一手藏在桌下,几乎看不出他低头的动作,就又发了条信息。
时冬暖心跳加快,就像要拆炸弹一样忐忑,再次遮遮掩掩地看手机。
【韩:想你了】
嘭。
炸弹被引爆。
时冬暖艰难控制表情,继续吃饭。
内心却因为那三个字掀起惊涛骇浪——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等一顿饭吃完,小憩间隙,三人都自然地拿起手机,各得其所。
时冬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复:
【汤圆暖福福:就在对面,想什么想!】
【韩:就在对面,为什么不能直接说话?】
【……】
【韩:就在对面,为什么我们还要发消息?】
【……信号不好,不聊了。】
时冬暖长按侧键,直接关机。
*
饭后,时青禾又被公务缠上,电话一个接着一个。
她站在客厅边的凉台上接电话,时冬暖刚打包好餐盒放在门边,韩嘉榆不知去向。
时冬暖一边斟酌着要怎么跟时青禾坦白他俩目前的关系,一边往屋内走。
经过小储物间时,禁闭的门突然打开,一只大手探出,准确地把他捞进房间。
啪。
门关。
时冬暖感觉自己被按在了门板上。
身前男人微热的躯体倾上来,压住他,与他耳鬓厮磨地蹭。
“韩,韩嘉榆……”时冬暖呼唤对方的名字。
韩嘉榆高挺的鼻梁刮过他的耳垂,蹭到他脸颊,凑到他唇附近。
被时冬暖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不行。”他摇头, “时姐就在阳台,很近,会被听见。”
“亲一下也不行?”
“不行。”时冬暖差点腰软, “我,我会发出声音的……”
韩嘉榆无奈一笑,嘴唇停在他耳后,上瘾般反复摩挲,汲取他的气息。
“这下真成偷情了。”
“唔嗯。”
韩嘉榆含住他耳垂,舌尖滚着果实似的逗弄。
烫得时冬暖缩着脖颈,想躲,也被门板堵住了去路。
韩嘉榆松口,那耳垂被磨得很红。
男人抬手,划动少年的发丝,遮挡住那点痕迹。
他亲吻他的头发,呢喃问: “你什么时候给我名分啊?”
他在他怀里颤抖, “我在努力了。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
确实不久了。
一刻也没有为偷情小舅感到悲伤,马上赶到战场的,是酣畅淋漓的集体掉马!
第43章
文中文
鬼鬼祟祟的偷情模式,维持到了第二天。
时青禾本就敏锐,早餐时看见时冬暖面红耳赤盯着桌下像是给谁发消息,察觉到了不对劲。
“冬冬,你恋爱啦?”
时青禾冷不丁发声,吓了时冬暖一跳。
常温的手机如烫手山芋,在两片掌心互颠一轮,才勉强被他接住。
时冬暖惊恐状抬眸,看一眼好奇的时青禾,又看一眼旁边抿茶隔岸观火的韩嘉榆。
这一幕怎么莫名眼熟?
时青禾又开口: “哎呀,冬冬你都这么大了,哪怕真谈恋爱也很正常。甚至哪怕你没有,妈妈都要劝你考虑一下了。所以,有女朋友,记得带回家给妈妈看看哦!”
女朋友。
时冬暖双手捧起牛奶,斟酌着要怎么出柜。
对面本看戏的韩嘉榆却突然说: “万一不是女朋友呢?”
时冬暖: “?”
时青禾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 “男朋友也不是不行。但问题是冬冬恐同啊!”
韩嘉榆: “万一真爱治愈一切呢?”
时冬暖: “?!”
时青禾坦然, “那也好啊!冬冬刚好可以把男朋友带回来,我和你小舅都可以给你参谋一下。”
韩嘉榆: “万一……”
时冬暖放下牛奶杯,腾一下起身,打断了韩嘉榆的话。
他只是本能反应,等到时青禾和韩嘉榆都看向他,他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
也是被打断了韩嘉榆的连招,时青禾才掌握思维的主动权,问: “所以,冬冬确实有个对象?而这对象,连韩嘉榆都知道?”
“刚交往而已,我也会担心你不接受……”
回想方才一系列的试探,时姐都很包容,时冬暖鼓起勇气,想顺势探探她对韩嘉榆的接受度。
结果不待他开口,时姐先警告似的点着韩嘉榆的鼻子,说:
“你小子帮我儿子瞒着我?哼,冬冬的对象怎样我都接受,但绝对不能是像你这样心眼密的人!”
韩嘉榆: “……”
时冬暖: “……”
*
本就心惊胆战的时冬暖,因为亲妈一句似是而非的玩笑话,直接钻回柜子并反锁了柜门。
三次元的世界太过危险,时冬暖重新披上九尾福的马甲,躲回漫画的乌托邦疗伤。
虚拟的平面世界对他而言,魅力就在于此。
他可以在其间自由徜徉,暂时忘却真实世界的烦恼,攒到足够的力量之后,再重新出发。
毕竟他的小世界里,有两个等待他丰满故事的主角,正全然信任地依赖着他。
先前取了诸多戏名的新作,正式以《寰宇失衡》为名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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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间的法则,由概念神维持。
张扬如“争战”,温和如“仁善” ;独善其身的“孤僻”,拉帮结派的“协作”……
掌管中庸概念的“序衡”,是其中最“小透明”的存在。
基本上只有两种极端的概念打得不可开交时,祂才会出现,不温不火地劝架。
诸概念皆有狂热信徒,建立星球,风格鲜明。
强力扩张的概念神甚至能因而建立星系,从而得到信徒群体有力的反哺,越来越强势。
被戏称“无聊之神”, “端水之神”, “没卵用的神”的小透明序衡,没有自己的星球。
但祂乐得清闲,借此随意在星际间遨游。
老旧概念被侵吞合并,新兴概念飞升崛起。
这样的循环在星际间循环往复。
直到一日,诸概念之基底“存在”,因“虚无”而动摇。
诸界出现了巨大的空洞,非得献祭一个概念神将其填补。
充斥着斗争的寰宇首次出现了大一统局面,小透明序衡几乎全票当选。
祂环视一圈光怪陆离的世界,平和地眨眼,呼出一口气,像是回以世界的笑。
祂阖眼,不抵抗不挣扎,主动跳进了黑洞里。
祂为诸界献祭了自己。
此后再无名为“序衡”的中庸之神。
2
千年之后,他睁开眼睛。
此时的他只是孤星上醒来的一个流浪者,他便以此为自称。
但蹊跷是的,他还留有前世的记忆。
他记得他上辈子曾上升为“中庸之神”,化名序衡。
他记得他上辈子最后被诸神诸界献祭,灰飞烟灭。
他无悲无喜地探索起这个星球。
从仅存的遗民口中,他得知,这颗星球曾经是千年前最强星系的主星,概念之神为“争战”。
而五百年前, “争战”被更激进的“屠戮”吞并,正式消散,信徒沦为俘虏,处境糟糕。
一切只因万物失序,宇宙失衡。
在极端分化的混沌里,旧寰宇都后悔背叛序衡。
在祂死后,全宇宙都开始爱祂。
例如这颗荒废的星球,它的居民曾是咒骂序衡的主力。
可如今尝遍了失衡之苦后,旧神的信徒纷纷信仰起“中庸救主”。
流浪者被一名好心的老人邀请去避难窟坐坐。
窟中瑟缩着数不清的衣着褴褛的难民,但唯独正中一尊拟序衡的神像干净明亮,被难民们敬奉为“中庸救主”。
角落里,还能找到旧神争战的雕塑残渣,被经年累月的积灰掩埋,大抵是被忽略而未被清理。
流浪者并不言语,他只是平静地见证着这一切。
老人体内残留着旧神争战的余力和新神屠戮的洗脑,浑身的血脉都在躁动不安,期待着一场酣畅淋漓的杀戮。
可老人身体渐颓,因渴望和平产生了与肉-体相悖的理念,每天都在遭受矛盾的折磨。
这也正是整片避难窟中难民的共同现状。
流浪者在此处小憩一晚,与所有人共同饮着掺泥沙的水,吃干瘪的植物根,在漏风的深夜靠彼此的体温取暖。
第二天日出东方,难民们醒来,赫然发现身体里的矛盾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地,旧神新神的激进化为求生的战斗欲,对和平的渴望又完美融合为彼此协作的克制。
难民们兴奋地探讨着要如何奋斗改善生活时,只有那老人思考着突然的变化来源于何等变数。
老人想起昨日遇见的那名流浪者,青年被兜帽遮蔽的眉眼,依稀有古书记载的序衡的神性。
老人环视四周一圈,那流浪青年早已不知去向。
老人一惊,当即跪在中庸救主的神像前,虔诚叩拜——
“救主显灵了!神仍爱世人!”
3
身披长袍的高大男人漫步于黄沙之间。
他身后跟着数位跋涉的难民,都是其他星球战败后转信序衡的新信徒。
前方一处破败部落,断壁残垣间有老弱病残的身影。
男人低语: “我们去前方停留。”
身后的信徒纷纷应和: “皆听衡生神父安排。”
被称作衡生的男人,带着那队信徒进了旧部落,暂时安营扎寨。
并不意外,这里也残余着被概念神争端迫害的矛盾症患者,他们都在徒劳地祈祷序衡能重返于世。
衡生看似冷淡,却主张要为大家医治矛盾病。
患者们大喜,本以为衡生是某个概念神的化身,可追问之后,又得到了对方只是凡人的答案。
患者们: “肉体凡胎,凭什么能为我们救治?”
新信徒: “他虽是凡人,却从千年前中庸救主陨落后,就在践行祂的道路。衡生能在世上活千年,除了受祂护佑,受中庸之信仰保佑,还能是什么原因?”
患者们: “那他救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新信徒: “和我们一样,平衡体内的矛盾,虔诚者可追随他,一同去新星球,开拓属于序衡的概念。”
患者们: “虽然我们还在祈祷序衡,但序衡不是已经殁吗?”
新信徒: “衡生神父企图以这样的传教方式,重新开拓出序衡的概念,将祂复活。神父曾有无数次可以上升成神的机会,但他都凭凡人意志成功抵抗了。甚至这样的复活之策也只是上古传说,他并不确认是否有效,依旧如此坚持了千年。”
“那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因为衡生是序衡最忠诚的信徒。千年之前便是如此,从始至终,由生到死,从未变过。
“若他也上升成神,他不信世上还有别人比他更虔诚,还能再这样走上复苏序衡的道路。”
衡生是男人的自称,始于因衡而新生,存世因衡而求生,终于求衡得复生。
在此停留了整整一个月,衡生成功以凡人之躯驱动平衡信仰,治愈了所有患者。
千年来的传教之道再一次重复,被治愈的诸多患者也决定随衡生去往新星球,等待序衡的降临。
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响起: “那我的笔友要被留在这个星球吗?”
衡生淡淡问: “你的笔友在哪?我们可以经过。”
小女孩答: “他住在隔壁村的避难窟里。他前几天给我画图,说是有个戴兜帽的大哥哥一夜为他们所有人治好了矛盾病。他们说,那是神迹!”
一夜治愈。
神迹。
冷若冰山的男人表情终于松动。
一个猜想闪进他的脑中,同时也是他苦等了千年的妄想。
“在哪里?!我们现在就启程!”
千年来最忠诚的信徒,终于等来了神明的消息。
他奋不顾身奔赴与神明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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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寰宇失衡》仅靠首发的三连更,就创造了平台有史以来新作的最佳热度和成绩。
不仅小红鸟平台内爆火,甚至破圈后有不少自来水自发二创和安利:
主角党:
【这宇宙是大型的追妻火葬场啊!难怪这类题材经久不衰,人们果然逃脱不了‘真香定律’!】
【呜呜呜,可是序衡复苏之后还是很爱世人啊!我真的永远偏爱这种神明!】
Cp党:
【这是什么绝世好攻!千年啊,你知道我这一千年是怎么过的吗!】
【所以受能复生,真的是攻努力的结果吧!啊啊啊啊太太快把他们的初遇端上来!】
史诗党:
【我真的好爱这种宏大世界观下的单元故事,神明拯救那些曾践踏过祂的星球,见证不同星球的风土人情】
【序章的npc都已经这么让我念念不忘了,我都不敢想象后面的故事会有多好看!】
Be党:
【怎么有故事攻受还没相遇,我就已经嗑生嗑死梦到他们生死别离了】
【我觉得这个故事的悲剧是注定的,因为序衡的概念注定了他们不能对彼此有所偏颇,他们大概率只能永远这样中立地陪伴在彼此身边,感受不到所谓的情与爱】
还有旧作的老粉丝:
【九尾福你是什么神仙!上一本那画风香得我化身土狗,这一本你画点灵魂之爱我就当场悟道!】
【呜啊啊啊,顶级画风顶级剧情,九尾福你给我火啊啊啊!】
新作综合表现极佳,加上触及不同受众的需求,因此基本盘极大,获得了超高的曝光度。
以至于时冬暖很快收到了编辑的好消息——
“福劳斯,先前广播剧的版权商准备升级合同了!你把设定和大纲发过来,我给甲方过目!
“如果顺利的话,只要更新稳定,你这本或许能动画化,有机会与顶流声优,歌手和顶尖工作室合作哦!”
————————
关于《寰宇失衡》的体量:
因为本文总字数不多,即将进入收尾阶段,不想让“文中文”喧宾夺主;
考虑到也可能会有读者不想看“文中文”,所以只有这一章是《寰宇失衡》体验版!
后续都会以“极速省流版”超简略出现。
之所以扩写了一部分体验版,是想让大家大概感受下冬冬的新作是怎样的,方便后续剧情的理解。
【总结: 《寰宇失衡》实际体量远比我们已阅的要多!】
(补充一下这个设定,记不记住都无所谓啦,乐呵就完事了!)
第44章
第 44 章
新作《寰宇失衡》开启之后,时冬暖的日常进入了一段平稳期。
他工作日白天有课上课,无课作画;周末则回家陪陪家人,如果“家人”不在,就陪恋人谈谈恋爱。
岁月静好的日子犹如昙花,虽美,却注定并不长久。
一个周五,时冬暖突兀收到韩嘉榆的消息,提醒他这周末不用回家。
因为韩嘉榆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短信讲得不清不楚,时冬暖着急,也没细问,直接打的就回了家。
他刚下出租车时,恰见家门口,韩嘉榆正将手提箱放进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备厢,那车应当是跨城的高端网约车。
见时冬暖心神不宁地赶到,韩嘉榆先是一愣,随后才将车盖合上,朝他走来。
时青禾还在家门口站着,应当是特地请了短假目送韩嘉榆离开。
尚不知情的她在场,这对还未公开的小情侣也算收敛,只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牵了牵手。
手背被男人覆了薄茧的指腹微微摩挲,肢体接触带来实实在在的抚慰。
被惊得出了一身冷汗的时冬暖,这才稍稍静下心来。
“怎么急着赶回来了?”韩嘉榆温声问, “我还发消息提醒过你了。”
“你说得那么匆忙,反倒令我更着急了!”时冬暖眉头紧锁, “你要搬出去了?”
“也不算搬出去,只是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怎么突然要走啊?”
“事发突然,我也是早上临时决定的。”
韩嘉榆身材高大,站在时冬暖身前,能将他完全挡住。
趁时青禾没走近看不见,男人拉起他的手背,在上面印下一个浅浅的吻,随即用另一只手撩了撩他鬓角的碎发,拈去他额角渗出的汗。
眼看男人态度还算轻巧,时冬暖猜测,大概事态只是紧急并不严重。
韩嘉榆看了眼等待自己的司机,再回眸注视时冬暖, “我得走了,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时姐,她要是不方便说,你发消息问我。我只要看到了就会回你。”
本寡言的人抓紧时间尽可能安抚好他的情绪后,还是急匆匆离开了。
时冬暖久久注视着黑色轿车扬长而去的影子,直到在路的尽头化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见,才作罢。
他问了时姐,得到她心疼的回应:
“韩嘉榆的母亲出事了,他得回老家白乔市陪护,至少一个月。”
“出什么事了?”时冬暖心一惊,忙问。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过他要搬进我们家的原因吗?”
“因为他家房子被烧了?”时冬暖恍然记起。
“对。”时青禾裹进睡袍的领口,似乎觉得冷,低声说, “就是他妈妈放火烧的。”
时冬暖怔住。
那时二人说得太过轻描淡写,让时冬暖没当成大事。
然而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或许正是经历过太多,以至于被火烧房子,都让韩嘉榆内心掀不起太多波澜。
“他妈妈……怎么了?”时冬暖艰难问。
时青禾叹气,许久才说: “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他家人只剩妈妈,罹患多年精神疾病。他今年沾染厌音症,也和他妈妈有关。”
“……”本就焦急的时冬暖更加不安。
他终于察觉,自己对恋人的解,有多么匮乏。
这周末,时冬暖还是留在了家里。
偌大的小别墅因时青禾忙碌,常年只有时冬暖看家,他早就习惯。
可韩嘉榆才搬进来几个月,如今一走,就让他产生了家中空空如也的陌生感。
韩嘉榆才离开第一天,时冬暖就想他了。
想念是若即若离的痒,出现在皮肤上时,不影响人的工作和活动。
可人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惦记着那一片不适,痒得人心慌,痒得人发狂。
时冬暖回到学校后,还是照常上课,与素日并无差别。
可无人同他说话时,他哪怕在校,都会惦记不在家的那个男人。
只要回家就能见到,与如今哪怕回家也看不见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若说第一周的别离还算可以忍耐,第二周时冬暖就产生了戒断反应。
他还是照常回家,照常锁在房间里,只能靠加班画画来麻痹自己想念的神经。
画了整整一下午,画得手腕都打颤。
直到画迷糊了,时冬暖眼前昏黑,觉得困顿。
他记得自己拿起手机,似乎给谁发了什么消息,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响。
时冬暖眼睛都没睁开,手在桌面上捞到手机,放到面前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睡了两个小时。
而来电显示,赫然是韩嘉榆的名字!
时冬暖惊坐起,忙接通来电。
—— “喂?”
男人熟悉低沉的声线令他眷恋,时冬暖几乎是听到对方声音的瞬间,就湿了眼眶。
“喂……”他开口,听见自己声音颤颤的,带着明显的哭腔。
对面语气瞬间柔软,像是心疼:
—— “这么委屈啊?现在在哪呢?”
“在家里。”
—— “要不要出来?”
“去哪儿?”
—— “门口。”
时冬暖困意全无。
只听韩嘉榆轻笑一声,继续说:
—— “我在门口等你。”
时冬暖通话都没挂断,慌慌张张就冲出了房间,噔噔噔小跑下楼,冲刺向大门打开了门扉。
屋外的晚风裹着男人风衣上残余的冷松香气,卷起时冬暖的鼻息。
时冬暖抽抽鼻子,呼吸声多了水汽,他直接扑进韩嘉榆的怀里。
“你……唔……”
时冬暖本来想问, “你怎么突然来了”,又想问, “你怎么去这么久”。
可一开口声音黏糊成一片,他干脆不说了,直接把脸埋进男人怀里,泪水蹭了对面胸口一整片衣料。
“你说想见我,我就回来了。”韩嘉榆手臂虚虚环着他,没有用力,抱着他的身体轻轻晃。
缓了会儿,时冬暖才有余劲开口: “我说了吗?”
韩嘉榆在他头顶轻笑, “你忙什么呢,连给我发消息都不记得了?你说啊, ‘韩嘉榆你是我虚拟男友吗,怎么待在手机里不出来呀?’”
时冬暖没说话。
韩嘉榆又说: “你还说, ‘你再不来见我,我就把你卸载了’。”
时冬暖把脸贴紧,报复似的把眼泪使劲糊在人衣服上。
“你能待多久啊?”时冬暖最后只问。
“顶多再十分钟了。”韩嘉榆轻轻吁气, “我母亲情况很不稳定。”
时冬暖终于抬头,看男人一眼。
男人憔悴了许多,面颊微微凹陷,应当是没吃好,眼眶周围一圈青灰,大概是没睡好,下巴冒出些许的青茬,显然是没工夫打理。
最重要的是,他脖颈上挂了耳机。那是近来与时冬暖生活后,许久没出现在其身上的配件。
韩嘉榆本有一段时间没复发过厌音症。
可最近回到老家陪母亲后,韩嘉榆不得不重新戴上了耳机。
只是,狼狈的人依旧很帅气。
是一种略带野性的,独特的帅气。
时冬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恋人滤镜,只反手拥抱自己眼中帅得无以复加的恋人。
想到对方为了见自己一面折腾这么一趟,他轻声问: “就因为我说想见你,就为了陪我十分钟,你特地坐车两小时回来吗?”
韩嘉榆大手托着他后脑勺,把他按回怀里,怀念似的反复轻揉, “不完全是。”
“嗯?”
“因为我也好想见你。”
低哑的声音盛着与粗野形象截然不同的爱意。
听得时冬暖心里软成一片。
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吗?无需轰轰烈烈,不必生离死别。
只是来回四小时只能停留十分钟,换来一个亲手的拥抱,就甜得不行。
*
十分钟的拥抱像是特效药,时冬暖的相思病真得到了缓解。
也大概是怕男友会为难,时冬暖没再任性地说过想念,只拼命转移注意,把重心更多投入到工作上。
上回把新作大纲和设定经由编辑之手,转交给版权商。
这周编辑也带来了好消息,与他同步:
—— “恰好版权商目前在寻找可以ip化的项目,你的作品成为他们二择一的选项。”
—— “如果被选中的话,别说买量宣发了,官方能找写手同步连载小说替原作维持热度,避免漫画更新间隔热度流失。”
—— “现在是注意力经济的时代,哪怕月更也要争取立刻动画化,抢占一波市场流量。”
—— “如果小说和动画成绩足够好,未来还能游戏化。总之,只要能被选中,老师你这一波就是乘风起飞了!”
时冬暖抓住重点, “那要怎样才能确保我被选中呢?”
编辑叹气:
—— “这还真不好保证。与《寰宇失衡》竞争的是另一位顶级漫画家的无限流作品,连载期两三年了,内容充足,名声也有保障。”
—— “而《寰宇失衡》是刚连载的新作,老师您的知名度也略逊一筹,若不是作品本身质量过硬,怕是根本没有和对面抗衡的资格。”
“这么听来,确实很悬。”
编辑继续说:
—— “版权方现在将决定权交给了投资方敲定的歌手。如果动画化和游戏化, ost都由这名歌手来做。”
“啊?”时冬暖陡然一惊, “这么儿戏?交给歌手来决定吗?”
—— “我本来也觉得儿戏,但谈判之后平台这边也觉得不无道理。
—— “一,版权商目前在这两个作品中择不出所以然,需要外力因素;
—— “二,那名歌手本身是个影响力很高,眼界与判断力都极强的大神,经手的ip作无一差评;
—— “三,投资方特别喜欢那名歌手,他承认自己想公费追星,但歌手本人也能给ip带来超高的流量,所以……”
时冬暖不得不服, “似乎确实只能交给歌手来选了。那进度如何呢?”
编辑告知:
—— “目前是双盲阶段,我们不知道歌手的来历,歌手也不知道两部作品的数据和作者,纯靠现成的内容判断。”
—— “这次的ip化对于我们平台也是大商机,我们也在努力,但能做的有限。”
—— “老师你目前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多存稿,保证内容量了。”
和编辑信息共通后,时冬暖接受了现状。
确实, ip化像是个天降的彩票,一旦中奖,九尾福的名字就逆袭起飞。
但能不能中奖,只能听天由命。
好在,时冬暖开新作前存了不少的稿子,加上现在学校众部门都给他放了假,他有充足的时间作画。
连载的小红鸟平台也竭力给九尾福资源,特地给他组建了漫画助手的小组,辅助他作画的效率。
漫画家拥有助手,本是业内常见的配置。
但这却是作为小透明的九尾福老师第一次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时冬暖来到平台提供的地址,进入光线明亮的工作室,被满室专业的数位板,扫描仪,格框网点透写纸包围,听到三四名助手齐声喊“老师好”……
他心头先是飘飘然的,可与此同时,脚下也踩定了一条确切的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不出几天,时青禾也急匆匆收拾行李,说要出差去白乔市找韩嘉榆,处理一个紧急的商务合作。
辞别在门口目送的儿子后,时青禾坐进主驾,关门,驱动马达。
开车之前,她给韩嘉榆播了通电话:
“Xylon,某大版权商要公费追星,有个二择一的ip盲选要你来定。作品电子档我发你,你先过目,我现在开车过去找你。”
*
又是一周过去,编辑给时冬暖带来了天大的好消息:
—— “九尾福老师!二择一的盲选,那名歌手初步定稿了要选《寰宇失衡》!你这就算是过了初面啦!”
听到好消息,时冬暖差点蹦起来,但克制地压抑住兴奋,问:
“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 “接下来就是复面了。《寰宇失衡》已有的内容不足,歌手对后续的发展持怀疑态度。所以你们双方需要面对面好好谈一谈。
—— “到这一步了其实问题就不大了,只要老师你好好解惑,没有把大纲吞掉突然搞什么惊天大雷,这次的合作已经板上钉钉啦!”
“怎么面谈?”
—— “有两种方案,一个是线上,一个是线下。时间都在即将到来的五一,如果老师方便的话,我建议还是线下谈比较好。歌手方目前所在地距离老师的居住地也不算远。”
“我也倾向线下见面。那他们现在在哪?”
—— “在白乔市哦!”
和编辑沟通完毕后,时冬暖挂断了电话。
在日程上输入“白乔市”这三个字,后知后觉的时冬暖突然在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嗯?”
第45章
第 45 章
韩嘉榆接到时青禾“二择一”的通知后,就离开了精神病院,回到了预定的酒店。
病院的环境实在不适合静心研究,甚至他回到酒店套间静缓了半个小时后,耳畔盘桓的母亲的尖叫声才消失殆尽。
他坐进沙发,疲惫地揉着太阳穴。
直到大脑的刺痛感与尖叫声一同消散,他才正式打开时青禾发来的文档。
韩嘉榆是音乐人,对漫画相当外行,什么分镜画风色彩线条,他看不出所以然来。
但一理通百理通,在音乐上做到极致,在艺术领域总有融会贯通的顿悟,他隐约能判断出漫画作品之间的差距。
韩嘉榆先研究是的那个大文档的作品,连载内容足够丰富,看得他确实过瘾。
作者显然是经验丰富的大手,处理起单元的剧情时手法老练,画风也很精细,几乎是挑不出刺的作品。
但也仅仅只是挑不出刺而已。
韩嘉榆能想象到,这部作品的受众依旧很吃这个设定,一定会在评论区嗷嗷喊着刺激。
可由非受众的他来判断,这部作品无法破圈,不足以承担ip化后吸引热度的任务。
稍隔几日,韩嘉榆点开了另一部作品,文档很小,内容出乎意料地少。
少到韩嘉榆点开的一瞬间都以为时青禾发错了。
然而,等定睛研究后,他才理解,为什么这么点内容量,足以和那部大作品抗衡。
因为设定和剧情都太吸睛了,画风也很出彩,几乎每一格画面,每一句台词,都值得深究。
几乎都可以挖出一整部短篇的完整作品。
韩嘉榆得出了结论,二择一中,他倾向那部新作品。
*
不消几日,时青禾与韩嘉榆同步进度,版权商发来了新作的具体信息。
如果Xylon作为ip音乐负责人,对作品有任何疑问,可以在约定的复面流程向作者提出。
韩嘉榆这才得知,他偏好的那部作品,名为《寰宇失衡》。
作者九尾福,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
转眼到了五一,预定的复面日子已到。
歌手Xylon方正式与ip作者九尾福会面。
Xylon作为匿名歌手,过往合作从不露面,都由直属经纪人时青禾出面交接。
偶尔有需要与Xylon交流意见的场合,则以时青禾线下, Xylon在线上的方式进行。
这次也是一样。
酒店里的韩嘉榆调试好线上会议的笔电,就坐在镜头外捧着平板打发时间。
他提前看过《寰宇失衡》的评论区,得知读者的评价与他的判断基本一致,确认自己的市场敏感度在线便足矣。
他当时没搜过九尾福这个作者的信息,因为时间有限,他对别人的黑历史没有兴趣。
如今距离复面还有不到一个小时,韩嘉榆实在闲来无事,就搜索了下九尾福的名字,简单浏览起其漫画平台主页。
不像是大佬开小号,九尾福名下旧作青涩得不行,甚至还有人体比例失衡的画面。
但从上一部完结作起,九尾福画风就突飞猛进,直到新作《寰宇失衡》堪称集大成者。
是个有实力的新人。
韩嘉榆得出这个判断后,就打算关闭作品页,直到他眼角余光一扫而过某个英文名字。
韩嘉榆定睛细看,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看到了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名字——
Austin。
出现该名字的评论写着:
【呜呜呜九尾福太太你太会刻画人物了!上一部的Austin和Oliver,这一部的序衡和衡生,都让我念念不忘!】
九尾福画过一个角色叫Austin。
时冬暖也喜欢一个叫Austin的角色。
韩嘉榆眉梢一扬。
是同名?还是真有这么巧?
他重新找到九尾福作品主页,一眼看见了其中大封面上某个性张力呼之欲出的双开门冷颜alpha攻。
韩嘉榆: “嘶。”
不是韩嘉榆自恋。
这画风实在太像时冬暖曾给他画过的那幅漫画像了。
韩嘉榆的手指不受控地点进去,第一章攻受的初遇,就凰暴得让他猛地后仰头,与画面拉开了距离。
韩嘉榆: “嘶——”
有一瞬间他怀疑过时冬暖和九尾福的关系,但现在他撤回了自己的怀疑。
因为时冬暖那亲个嘴都要窒息的清纯模样,看起来实在不像能画出这么狂野的玩意。
韩嘉榆继续往下翻阅漫画,虽然答应过时冬暖不搜索“Austin”这个名字,但这角色主动撞进他的世界,只能算Austin全责。
于是。
韩嘉榆: “。”
他撤回了自己的撤回。
他更怀疑时冬暖与九尾福的关系了!
如果说九尾福作品的Austin只是和他长得像,那或许时冬暖xp就是Austin这一款。
但长得像就算了,漫画中的各种情节,简直就像韩嘉榆本人的漫画版日记——
初遇的一幕, Austin站在楼梯之下, Oliver站在楼梯之上,位置更低的攻反倒有着对受压倒性的侵略感和体型差。
而时冬暖自初遇起,不止一次好奇过与韩嘉榆的体型差。
Austin的手指,香气与声音,让Oliver无力抵抗。
让韩嘉榆想起时冬暖与自己坐在同一辆车内,对方一连串的反应。
Oliver被绑上红绸作为礼物送上了Austin的床, Austin一点一点为Oliver解开了绸带。
而韩嘉榆也亲手为时冬暖解绑过缚在腿上的红丝带。
Oliver险些被Bruce强制压倒时, Austin及时出现英雄救美。
韩嘉榆也曾在巷子里,亲手捞出被痴-汉纠缠的时冬暖。
Austin与Oliver灵-肉-交-融时三度使用脐橙的姿势。
而韩嘉榆与时冬暖第一次堪称逾矩的关系,就是除夕夜在半崖上的脐橙试探。
更不用说小情侣番外的一些play,如单手抗老婆,如停电蒙眼play。
这些都是韩嘉榆近期生活中很清晰的记忆。
韩嘉榆手指一动,按下了平板侧键,让设备息屏。
在屏幕漆黑的反射中,他看到了自己趋于确信的表情。
韩嘉榆放下平板,调整呼吸,只见线上会议的笔电显示约定的时间已到,通话键被开启。
他脱口而出:
“时姐在吗?关于这位九尾福老师的身份,我有个猜想……”
*
五一。白乔市。
疏江茶室外。
背着双肩包的时冬暖,与刚从红色雷克萨斯下来,脚踩高跟身着工作套装的时青禾……
面面相觑。
时青禾: “冬冬?!”
时冬暖: “妈妈?!”
母子二人声音重叠在一起,表情都有些惊慌。
脑海中不约而同出现了某种不详的预感,但碍于眼下的情形无法深究。
时青禾抽着嘴角,笑: “冬冬,你五一来白乔市旅游吗?”
时冬暖: “嗯呐,找个朋友。”
时冬暖尴尬得控制不好表情:
虽然来白乔市之前,他想过会不会有缘与时姐和韩嘉榆偶遇……
但至少不要在这里偶遇啊!
时青禾: “冬冬,妈妈还有约,一会儿再和你联系哈。”
时冬暖: “妈妈我也有事要忙。嗯,我们先分开吧!”
于是母子俩同时走进了疏江茶室的入口。
时青禾: “……”
时冬暖: “……”
“好巧,冬冬也约在这儿见面哈?”
“不愧是我们,妈妈也约在这里啊?”
“品味真好。”
“妈妈也是。”
进屋后,前台的茶室老板似乎与时青禾是旧友,很熟络地与她打了招呼。
老板瞥一眼身后的时冬暖,大概觉得和时女士长得像,问了句, “带儿子一起啊?”
时青禾尬笑, “不不,我俩各有各的事。”
时冬暖点头, “嗯,叔叔好。叔叔再见。”
老板先为二人指示了包间区的方向,又告知时青禾,事先拜托的线上会议设备已经调试完毕。
等母子二人渐行渐远,老板才挠头疑惑,低声嘟囔:
“怎么会各有各的事呢?今天时女士不是包场,整个茶室只处理一单生意吗?”
母子俩走进包间区,各自看起两边的门板数字,寻找预定的包厢号码。
一边暗自期待对方早点找到对应的号码,然后跟自己分开。
结果事实却是,二人并肩而行,一起往深处越走越远。
“冬冬,你也还没找到哈。”
“哈哈哈,妈妈,你也是哈。”
母子俩尬聊着,一起停在了同一间包厢号码前。
时青禾: “……”
时冬暖: “……”
“好巧,你也在这个包厢啊?”
“好巧,妈妈你也是啊?”
母子俩的笑容逐渐僵硬。
双手一起探上包厢门的把手。
时青禾: “……”
时冬暖: “……”
“好巧,你也是这个时间吗?”
“好巧,妈妈你也是吗?”
其实早在疏江茶室门口相会时,时青禾和时冬暖就对互相的身份有了隐约的猜测。
一个是隐藏了十几年身份的娱乐圈经纪人。
一个是xp狂野画风涩涩的小凰漫画家。
含辛茹苦捂的马甲一朝被扒,当事人总有点滑稽的侥幸心理。
就比如现在,步步“巧合”到了最后,离掉马只差开一扇门的距离……
时青禾与时冬暖还在思考要怎么狡辩才能保住自己的马甲。
终于,门开。
母子俩踏入包厢小茶室,对着茶几上的会议笔电沉默不语。
紧接着。
笔电里传出两人都十分熟悉的男声:
—— “时姐在吗?关于这位九尾福老师的身份,我有个猜想……”
时青禾: “……”
时冬暖: “……”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掉马。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第46章
第 46 章
“九尾福就是时冬暖”的猜测,在男人心头萦绕,直至愈发确信。
与其在接下来的会面中被突如其来的事实打得措手不及,不如立刻与时青禾同步这个信息。
韩嘉榆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
他刚说完猜测的话,就听见线上会议室对面传出窸窣的动静。
但偏偏无人回应。
韩嘉榆蹙眉,正推测着对面的情况,转瞬就听见关门的声响。
像是对面有人离开了线下的会议室。
该不会……
韩嘉榆心中有个隐约的猜想。
半小时后,酒店套间被敲响的叩门声,验证了他的假说。
韩嘉榆无奈叹一口气,前去开门……
并不意外地看见了门外的时青禾与时冬暖。
时青禾表情尴尬,时冬暖则鼓着腮帮子皱着眉,看起来气呼呼的。
韩嘉榆然一扬眉,懂了。
突如其来的事实还是打得人措手不及了。
三足鼎立的僵局之中,时青禾率先开口,一只手在二人间反复摇摆, “那个,介绍一下。”
手摆到韩嘉榆身前,她说: “这位是Xylon先生。”
手摆到时冬暖身前,她说: “这位是九尾福老师。”
韩嘉榆: “……”
两分钟后。
三个人坐在豪华酒店宽敞套间的会客区沙发里。
朝夕相处的家人,此时难得对彼此感到陌生与局促。
沉默片刻无人开口,韩嘉榆暗暗打量那个嘴瘪得快能挂油壶的少年,试探着呼唤: “冬冬啊……”
少年抬手婉拒,义正词严, “工作场合,请叫我九尾福。”
身为Xylon经纪人的时青禾很上道,打开笔记本, “好的,九尾福老师,我来讲解一下复面流程。”
来自亲妈的尊贵称呼令时冬暖一激灵,忙说: “妈妈,你就不用叫我九尾福了,更不用叫我老师!”
旁边的韩嘉榆搭话, “那我……”
时冬暖转过去,盯住男人,冷酷道: “你用。”
韩嘉榆: “……”
工作状态下的时青禾干练利落,三言两语就清晰地传达了此次会面需要达成的目标。
Ip歌手与ip作家正式对话之前,向来懂事的时冬暖突然刁难, “我和Xylon先生应当是平等合作的关系吧?”
韩嘉榆点头, “自然。”
时冬暖提高音量, “那我特地拜访先生居所,连杯水都不配得到吗?这就是大名鼎鼎的Xylon先生的待客之道吗?”
身为经纪人的时青禾眼疾手快起身, “是我疏忽了。老师想喝什么饮料?”
时冬暖忙摆手, “妈妈你就别忙了,快坐!”
韩嘉榆半起身, “那我……”
时冬暖点头, “快去。”
韩嘉榆: “……”
不久,男人回来了。
一杯掺了桃汁的气泡水塞进时冬暖的手里,和他用过的牙膏相似的味道,至少保证是他喜欢的口味。
时冬暖闻着杯口隐约的白桃香气,突然想起与男人那个交换了味道的初吻。
面泛点点绯意,本气呼呼的少年似乎消解一些。
韩嘉榆一直在观察,见状,问: “还不高兴吗?”
时冬暖又板下脸,故意端架子, “现在是商务场合,请不要随意揣测,拿出您方的专业度来。”
旁边难得放松瘫坐的时青禾当即端坐起来。
还把身后垫腰的坐垫抽了出来。
时冬暖一惊,知道久坐的亲妈腰背不好,忙手忙脚乱把所有抱枕塞到时青禾座位上,强调刚才没有阴阳怪气她的意思。
旁边的韩嘉榆: “那我……”
时冬暖二话不说抢了男人的坐垫,给时青禾垫上。
韩嘉榆: “……”
三人本来简单的家庭关系,加上马甲之后,愣是形成了互相克制的食物链。
不画个逻辑导图一时半会儿还绕不出来。
虽说自进门后,出于这样那样的心思,时冬暖表现得一直很别扭,但主张的“专业度”也并非虚言。
正式聊起作品《寰宇失衡》时,少年的表情认真得很动人。
他特地打印出了作品设定和大纲,其中附上了彩色的表格和简洁的思维导图,使内容一目了然。
纤白的指尖游走于字里行间,垂睫随阅读的视线微微颤动,两瓣粉润的嘴唇开合,清澈如泉的少年音从两行贝齿间流淌出来。
具备引人入胜的魔力。
让本心思各异的两名大人瞬间沉浸于他营造的气氛里。
一旦开始聊商务,三人便都暂时摒弃了私情。
两名创作者交流着剧情脉络和情绪把控,在旁记录的经纪人时青禾对市场热度和流量敏感度高,也会辅助着迅速拉表查数据,验证二人的想法。
专业的沟通非常高效,百万字体量的大纲,仅一个小时就过得相当透彻。
接下来就是细节的探讨,韩嘉榆并不打算留情面,直白地提出了设定中可能的bug, “主角序衡前世作为概念之神的陨落,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源于祂并未贯彻自己的概念?”
眼看男人并未因为私交影响工作判断,甚至还提出了令自己感到新颖的观点,时冬暖当即正色,认真倾听。
韩嘉榆娓娓陈述: “祂若是贯彻所谓的‘中庸平衡’,祂应该并不会牺牲自己,因为这样的做法是有倾向的,倾向于‘爱人’,而非中立。
“在我看来,前世祂的陨落来源于对自身概念的偏离。既然如此,被复活之后,他这辈子化身流浪者,还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么?”
在其他创作者耳中,或许会被理解为挑刺,但这番话让时冬暖听来,却像吸入大半瓶清凉油般令他精神振奋,兴奋得毛孔都舒张开来。
时冬暖连忙回应“大佬”的疑惑,不自知地语速加快:
“这就涉及到第二个单元我要揭晓主角的人设, ‘不爱世人’。在新的星球,主角要遭遇‘上辈子诛杀祂的势力,在此世向他求助’的情况。
“他并不会表明自己的立场,他要让世人猜疑自己究竟是会报复还是会宽容,从而与人类保持距离。
“立场似是疏离,本质却仍会救赎, ‘神不爱世人’是他此世的谎言,这就是他复苏后维系‘平衡’的方式。”
“这人设……”韩嘉榆莞尔, “会很复杂。很考验创作者的功底。”
言外之意,已然肯定了这种处理方式。
得到见多识广的大佬认可,小漫画家悬着的心顿时落回胸膛。
时冬暖谦逊道: “我会尽力。”
韩嘉榆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似是第一次认识,陌生又好奇。
随即,韩嘉榆又问: “那你要如何维系这两名男主之间的……嗯,恋人关系呢?”
毕竟这是部有感情线的耽美漫画, 《寰宇失衡》目前更新的内容点明了攻受的身份,也给足了读者对二人相遇的期待。
但期待之后,要如何让读者持续对攻受的恋情感兴趣,是个问题。
时冬暖也早有准备, “我是这么想的:神明受与信徒攻,二者的立场和强弱会经历不同阶段,并进行反转。攻是人,具备人类的七情六欲;而受是神,并没有凡体的欲望。
“因此,有欲者隐忍,无欲者引诱,这就是他们最初阶段的矛盾与拉扯。”
韩嘉榆托着下巴听得入神,眉眼示意少年继续说下去。
时冬暖指着大纲继续说: “在这个星球,旧概念神名为‘魅欲’,在这片土地,禁欲者的能力会得到前所未有的削弱,甚至被环境蛊惑。神父自然难以避免。
“这部分我会参考向哨的设定,神明并不会与神父发生肉-体的关系,但会通过精神疏导为其纾解,二者的关系从而有所突破。”
“为什么精神疏导就能让关系突破呢?”韩嘉榆追问。
时冬暖一怔,嘴唇嗫嚅片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犹豫地舔唇数次,才低声说:
“我说得有点含蓄,其实,就是,让他们,灵魂doi……”
时青禾敲键盘记录的手指一顿,韩嘉榆倾听的眼眸一凝。
时间似乎凝固了两秒。
职业女性时青禾非常专业地继续码字,表情并无变化。
而韩嘉榆则憋着笑,盯着时冬暖看了好久好久。
看得时冬暖紧张得揪起了膝盖上的裤料,低声问: “这个设定有什么问题吗?”
韩嘉榆才说: “我只是在消化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时冬暖懵懂抬头看去。
韩嘉榆托腮看他, “九尾福老师平时都用这么清纯的表情,画出这么具有性张力的设定吗?”
嘭。
如果脸红有声音,在座的所有人都会听到时冬暖脸色烟花般炸开的动静。
韩嘉榆那句话分明指的是当下的场景。
可心虚的时冬暖却硬是联想到了上一部堪称凰暴的旧作里无数涩涩的画面!
时冬暖理不直气也壮, “请,请Xylon先生专业一点,不要在商务场合聊无关紧要的事情!”
“九尾福老师指点得是。”韩嘉榆起身,抬手示意, “请移步,我也向老师表现下我的专业度。”
这处酒店套间大概被韩嘉榆暂居白乔市后长租了。
身为音乐人,办公的工具再便携,也比寻常人的行李块头要大,实在不方便频繁搬动。
时冬暖随男人来到休憩区对面的工作台前,就看见了桌面摆的厚实电脑,看起来很沉,显然是不愿为了便携牺牲运行流畅度。
屏幕上正打开一个黑底炫酷的调音软件,旁边支着麦克风和耳机,连着台电子琴,还接着数个他看不明白的电子设备。
恍惚之间,时冬暖终于有了实感——
眼前这位不久前才与他谈恋爱的男人,其实是个音乐大神。
那些刚搬进他家阁楼囤着的大纸箱,那些他曾好奇过的行李,里头装着的,是电子设备和乐器。
是“韩嘉榆=Xylon”的证据。
此时此刻,韩嘉榆坐在电子琴前,骨节分明的长指落在黑白琴键上,一段大气平和的旋律就从他的指尖编织而出。
时冬暖没听过这段旋律,却莫名不觉得陌生。
一如他过往听Xylon的歌曲时,分明是初次,却总能精准捕捉旋律想要描绘的画面。
时冬暖沉浸于乐曲,仿佛看到了自己笔下的序衡,随音乐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变化,直至音乐停止,他从画面中抽离,回到现实。
韩嘉榆正坐在琴座上,就着这姿势仰头看他,姿态莫名乖巧,像是等待夸奖。
时冬暖忍不住坦诚: “超级好听!”
习惯不被听见的小粉丝的赞扬,此时面对面传进正主的耳朵里。
不仅如此,得到他肯定的正主,表情看似没有太大变化,眼里却蕴着显而易见的欢愉。
时冬暖咬着下唇,心底暗喜:
居然,成真了。
我崇拜了快十年的男神,现在是我男朋友。
第47章
第 47 章
“九尾福老师觉得好听,就足够了。”韩嘉榆重新看向琴键, “这是我刚才听故事的过程中,为《寰宇失衡》想到的主旋律。”
时冬暖: “?”
听故事的间隙,这人就已经把主旋律想好了?!
“之所以主旋律选择大调,是因为主角作为神明,平和大气且包容,这样的调式更适合改编,具有延展性,比如……”
韩嘉榆说着话,起身坐到电脑前,打开模拟器,当场炫技——
水琴与钢片琴的不和谐音质,将主旋律改变为肃穆寒冷的氛围,听得时冬暖一颤。
韩嘉榆解释: “这一版可以应用于人类接受谎言,以为复活的神明前来报仇的紧张氛围。”
提琴弦乐组如泣如诉,旋转的琶音勾勒凄美的哀伤。
韩嘉榆说: “这首可以模拟信徒共情已逝之神的悲伤。”
紧接着,电子重金属一下下敲击心脏,战局一触即发。
“这很明显,是战斗曲。”
最后,钢琴弹奏主旋律,电子音模拟入水的梦幻感,伴随男人轻哼的吟唱,给人以宁静的感受。
“这一版用途就很多了,出入场,剧情高潮,幻境,都可以。”
展示完毕,韩嘉榆继续看向时冬暖,眉眼镇定。
丝毫没有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大事的自知。
倒是时冬暖听得一愣一愣的,视线来回在韩嘉榆与时青禾脸上打转。
从亲妈理所当然的表情中,他的世界观再次被刷新。
随手记录的一段旋律,延展性居然这么好,能被完美演绎为不同版本的情绪bgm!
而这种神迹,当事人和身边人早就习以为常!
如果说先前,他对“韩嘉榆是Xylon”这件事,还处于概念上的认知。
此时,男人就用实际行动,让他亲身经历了这认知的现实冲击——
Xylon=韩嘉榆。
那个堪称天才的音乐人,自己崇拜了近十年的男神,居然就是自己身边的人,甚至……
韩嘉榆突然起身,靠近怔愣的时冬暖,在少年鼻梁上轻刮一下,低声说: “在想什么?我猜猜看?”
“别猜!”时冬暖捂着鼻子抵抗。
韩嘉榆却不管, “这么厉害的人,究竟会是谁的男朋友?”
时冬暖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不得不承认,男人说中了。
时冬暖走神的最后,确实在消化Xylon是他男朋友的事!
“韩嘉榆,我怎么觉得你在调戏我儿子啊?”旁边的时青禾忍无可忍, “你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时冬暖猛然回神,结结巴巴逞强, “就,就是啊!现在是工作场合!你,请,不要借职务之便行骚扰之事!”
被指控骚扰的正牌男友韩嘉榆: “?”
*
复面结束,时青禾将即时记录的报告发给版权商,很快得到对方满意的答复。
莫名不放心把儿子留在套间和韩嘉榆独处,时青禾主动邀请时冬暖之后和自己一起在周边散散步。
毕竟瞒了十几年的职业,一朝暴露,母子俩还有许多话要聊。
时冬暖也爽快答应了。
少年走出房门之外,时青禾紧随其后,正要尾随而出,突然想起什么,在门口踟蹰片刻。
时青禾还是决定让时冬暖先离开酒店,她再和韩嘉榆交代几句话。
房门再次闭紧,时青禾眉头皱着,越琢磨越不对,看向屋中的韩嘉榆,忍不住说:
“你们刚才的互动好怪。”
坐在电脑前编辑音频的韩嘉榆头也没回, “哪里怪?”
时青禾斟酌片刻,还是直接问: “你们多少有点暧昧了。该不会他那个刚好你认识的男朋友,就是你本人吧?”
韩嘉榆抿了下唇,手上动作没停,不知是否在想如何回应。
但时青禾越想越不对劲,自己得出了结论, “韩嘉榆,你居然趁我不在家,偷我家小孩?!你小子干的好哇!以后我再也不是你姐了!”
韩嘉榆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垂眸,似是为难,片刻才启唇,艰难道:
“知道了,岳母。”
时青禾: “?”
*
白乔市是个慢节奏的海滨城市,街区建筑典雅怀旧,步道边的店铺屋檐都很矮小,挂着古旧的招牌。
阳光晒得海风干而咸,行走与其中的老人或背手散步,或牵着条毛发鲜亮的柴犬,氛围安逸得很。
行走在黄昏之分,游客步调与居民同步,仿佛也因此融入进这座养老的城市,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这里就是韩嘉榆长大的地方。
漫步街头的时冬暖如此想着。
仿佛因为走过恋人旧时奔跑过的道路,就能与其回忆接近一些。
道旁有阿婆在贩卖袋装的茉莉青提,时青禾经过,顺手买了两袋,给时冬暖递了一袋。
时冬暖接过,本能乖巧说了句谢谢妈妈。
冰凉的果汁入了喉,春末衔接初夏的热意被冲淡。
时青禾终于开口: “是妈妈该跟你道歉。”
联想到方才在茶室发生的一切,时冬暖知道,妈妈这是在为隐瞒工作的事致歉。
他克制着反应,怕惊动妈妈,只淡淡说: “我能理解。毕竟现在互联网现状如此,妈妈在那样的圈子工作,想要保护家人,我明白。”
时青禾放松笑道: “我本来想好,等你十八岁,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能懂点事了,就告诉你。结果忙着忙着我就忘了。等我记起来的时候,韩嘉榆又搬进来了。”
时冬暖抿着吸管口安静地听。
“等我忙完韩嘉榆的事,酝酿着该让你知道,也该告诉你如何在这种情况下保护自己时……”时青禾叹气, “你又告诉我你喜欢Xylon!
这不是造孽吗!担心你会借这层关系接近这风口浪尖的男人,我又瞒下去。结果……唉。”
时冬暖不由得咬紧了吸管,有点紧张。
时青禾总结, “看你刚才在酒店的反应,我猜,你不高兴了。做错了事,哪怕是大人,也该道歉。冬冬,妈妈向你道歉,对不起。”
“别。”时冬暖匆匆摆手,又低头, “或许我才该道歉。我也有事瞒着妈妈。我在网上连载那种风格的漫画……”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时青禾却爽朗道, “我儿子可太牛了,居然能画出那种级别的漫画。本来可以靠关系,却偏要靠实力,居然凭自己达到可以ip化的成就!”
家人意料外的鼓励和包容,一如这座小城中不期而至的海风。
与内陆相异的气息让人错愕,可随即便是莞尔。
行走期间,若是闻不到这样的气息,反倒才会觉得奇怪。
走到一处斑马线路口,恰好亮了红灯,母子俩便在路边等候。
“不过,有件事,你确实要向妈妈道歉。”时青禾突然说。
“嗯?”时冬暖扭头看向妈妈。
“你是不是和韩嘉榆在一起了?”
咔。
咬了许久的吸管口终于被拧断。
时冬暖手指拎着果汁袋,嘴里含着一小节吸管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绿灯亮。
时青禾起步往前走。
线外等候的稀疏路人一同往前。
一时间,全世界的时光都在往前流动。
只有时冬暖因为无措被滞留在原地。
“冬冬——”
前方妈妈的呼唤让时冬暖回神,他怔怔抬头,见时青禾逆着日光看他,朝他招手。
一如幼时她来接他放学时,亲和温柔的模样。
时冬暖小跑过去,与她并肩。
她却突然伸手,牵住了少年靠近她的那只手,牢牢握住。
掌心间贴着相似的茉莉花香气,流动着相仿的体温。
让时冬暖本彷徨的心安定下来。
“对不起。”时冬暖老老实实道歉。
“为什么瞒着妈妈?”时青禾问。
理由很多。时冬暖一时不知从何谈起。
因为那是妈妈的朋友,妈妈的义弟?因为那是妈妈带回家的人,妈妈的工作伙伴?
因为那是个男人?因为……
“看来是我这个当妈的不够称职,没能让我儿子信任我呀!”
时青禾突然挖苦自嘲。
听得时冬暖一惊,连连摇头, “绝对不是这样!”
二人对视一眼,一时无言。
直到女人噗嗤一声忍俊不禁,少年才领悟,自己又被自己的亲妈戏弄了。
“妈妈……”时冬暖低声嘟哝。
“好啦,不闹你了。”时青禾说, “你无需为你和韩嘉榆在一起,而向我道歉。妈妈介意的,只是你瞒着我而已。”
路过垃圾桶,母子俩将果汁废弃全丢进桶中。
连带部分心理负担一起。
“冬冬啊,妈妈不曾因为与爸爸离婚,向你道过歉,因为这是大人们的爱情,是大人们的私事。但你因为单亲被别的小朋友欺负时,妈妈不止一次为此难受过。好在你小时候都会告诉妈妈,让妈妈及时保护你。”
时冬暖已经恍惚明白母亲的意思,握紧了她的手。
“你可以和韩嘉榆在一起,这是你与他的爱情,是你与他的私事。哪怕他和我有剪不断的关系,你也无需对此顾虑。妈妈在意的,只是你没告诉我这件事而已。”
“对不起。”
“嗯。妈妈接受你的道歉。”时青禾轻笑, “你和韩嘉榆都是很好的孩子,你们能与彼此相恋,对我来说,反倒可以放心。妈妈在意你的恋情,是担心像你这么单纯的孩子,被坏人骗。”
时冬暖噗嗤笑起, “我还没那么笨呢。”
“虽然但是,当妈的就是会不放心啊!”时青禾碎碎念, “如果你的对象是个穷小子,妈妈会额外关注你的经济状况;如果是个浪子,妈妈就要注意你的情绪状态;如果是韩嘉榆……”
时冬暖陡然好奇,盯着妈妈的侧脸,观察起她的表情。
只见女人沉默半天,突然为难地说: “那我就得好好给你普及一下性教育了。”
时冬暖: “?”
“毕竟那小子跟你的体型差,嗯……”
时冬暖: “??”
方才畅聊了半小时的母子感人小对话一秒破功。
时青禾就好像对温情过敏。
“不用妈妈普及啦!这点事我还是知道的!”
“冬冬啊,现实里,和漫画里,还是有区别的……”
“我知道!”
“你和漫画里天赋异禀的受还是有区别……”
“我知道啦啊啊啊啊!”
饶是再开放的家庭氛围,成年男生要和亲生母亲聊那方面的事情,哪怕只是科学的知识普及,也还是避免不了尴尬。
散步结束,时青禾要回公司和版权商交接,时冬暖还有假期不急着回家,便打算在此暂留。
时青禾提议,反正韩嘉榆套间地方大,给时冬暖匀个位置绰绰有余。
时冬暖也想着,关于韩嘉榆与Xylon的事情还没聊完,总归是要同对方对峙的,便决定先回酒店找人。
“对了,冬冬。”临别前,时青禾还是不放心, “你和任何人谈恋爱都是正常的事,这都是你人生体验的一部分。妈妈只有一个要求,保证自己不要受伤。”
时冬暖鼻头一酸,方才敞开心扉的后劲缓缓涌上眼眶。
“所以,”时青禾补充, “回酒店记得检查抽屉有没有套。”
“……妈妈再见。”
第48章
第 48 章
时冬暖回到酒店套间门口,正酝酿着要以怎样的心态,面对室内那个身份多样的男朋友。
正当他犹豫之时,房门直接打开,韩嘉榆的脸直接出现在他眼前。
二人皆是一愣。
时冬暖心态还没调整好,干脆又切换回气呼呼模式。
韩嘉榆又看见他鼓起腮帮子,只觉得好笑,没跟他计较,轻声解释: “门禁提醒我有人在,我以为是服务生来送餐具。晚餐到了,两人份的,要一起吗?”
时冬暖撇着嘴, “两人份怎么够吃啊?”
“两人份不够吗?”
“时冬暖,九尾福,韩嘉榆, Xylon。”时冬暖掰手指, “这里有四个人呢。”
一听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就知道小鬼头还在气自己隐瞒的事,韩嘉榆牵着他袖口轻晃,像是示弱, “那我和Xylon少吃点,让给你们,嗯?”
这一餐订的是西式海鲜餐,黄油蛤蜊汤鲜香,奶油焗的大龙虾肉质Q弹。
时冬暖正咀嚼着,餐盘又被正对面的男人摆上刚剜好的龙虾肉块。
他抬眼瞪过去,对方又笑,但不说话,像幼儿园和幼稚鬼吵架拿小点心求和的小朋友。
“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时冬暖不吃这一套, “你这样做,他会误会的!”
“你把男朋友的名分给别人了,那我呢?”
“你?”
时冬暖赫然想起那天,自己当着这人和亲妈的面,放出豪言壮语,声称Xylon是自己赛博老公的事。
当时韩嘉榆莫名暗爽的表情,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理解错误,可如今知道真相后,他算是明白这家伙当时有多得意。
而当时被瞒得团团转,做了一系列傻事的自己,有多么搞笑!
“哼,”时冬暖越想越气, “你就尽好赛博老公的职责,一辈子待在我的手机里做个电子宠物吧!”
“……”
韩嘉榆没有回应,安静地继续进食。
二人一时无言,偌大的套间内只有刀叉敲击碟沿发出的清脆声响。
撒完气,时冬暖偷偷抬眼打量对面的人。
男人嘴角依旧勾着淡淡的笑意,面对他堪称无理取闹的刁难显得包容,依旧肩背绷直,姿态优雅地使用刀叉切割着食物。
看似与过去游刃有余的状态并无区别。
可细心的时冬暖只需多看一眼就能察觉,对方的神情愈发憔悴疲惫,比起印象里无所不能的大佬或男神,被家庭和生活摧残后的男人更倾向于一个普通人,一个需要恋人理解呵护的脆弱的凡人。
时冬暖心软了。
他知道韩嘉榆被迫隐藏身份,是碍于时青禾的交情,是事出有因。
他也知道自己被隐瞒后的戏弄感需要得到发泄,需要得到对方的回应。
如今小性子耍完,也是时候把话说开。
时冬暖放下刀叉,抿着清口茶,斟酌片刻,开口: “其实,在花嫁时期,那首《Marry Me》发布的时候,我就隐约猜测过你和Xylon的关系了。”
听到声音,食毕的韩嘉榆便也放下刀叉,端坐静听。
“只不过,太难以置信了。我喜欢了那么久的歌手,其实就是和我一起同居的大哥哥,甚至,还是不久前刚和我交往的人……”时冬暖手指抠着茶杯磨砂的杯壁,发出细微的声响, “过于不真实,让我产生了恐惧,导致我的大脑一直在怀疑这种可能。”
“嗯。”
“直到刚刚亲眼见你弹琴,亲耳听到极具Xylon风格的旋律在现实中被演绎,我才终于有了真实感……”时冬暖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才有了你就是Xylon的真实感。”
韩嘉榆表情放松了许多,嘴角抿着的笑意愈深。
迟到的羞耻感漫上心头,时冬暖有点受不了当前暧昧的气氛,放下茶杯,小跑到落地窗前。
看来时青禾正经不过三秒的基因,是被他完美遗传了。
落地的大玻璃通透,视野开阔,夕阳时分的市景笼着限时的梦幻光影,带着点透着紫的蓝,泛着点渗着粉的橙。
时冬暖察觉耳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微微的热气贴上后背。
是韩嘉榆走到了他的身后。
时冬暖手指攀上玻璃,指尖勾勒着刚才和时青禾散步时走过的那片街区, “也是来了这座城市,得知你曾经在这里长大,我也才有了,你是个真实的人的感受。”
“嗬。”韩嘉榆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我以前在你看来,不是人?”
“谁让你总硬撑出那种无所不能的气场。我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内心都把你神化了。”时冬暖嘟囔,指尖勾了勾, “直到刚才,想到小小的你,或许跑过我刚才走过的那条路,我才恍惚想到,哦,原来韩嘉榆也是一点一点长大的。”
身后的男人憋着笑,但还是禁不住发出片段破碎的笑声。
随即,大手探来,握住时冬暖攀在玻璃上的手,引导他往市景的边缘走。
指尖来到一处旧城区,破旧的矮房群炊烟袅袅,极具岁月与故事。
时冬暖视线随指尖游走,听韩嘉榆纪录片娓娓道来的低语,在耳侧响起:
“那里是我和我母亲的故居。我的童年时期就在那里度过。周边院落的邻居很照顾我们母子俩,那算是段很不错的时光。”
时冬暖忍不住问: “是那里被火烧了吗?”
“不是。”韩嘉榆牵着他的手指往另一处郊区走,那里矗立着别墅群, “在这附近。我挣钱后给她买了新房子,想带她过好日子,可她病情加重,有一天我没看住,就出事了。幸好没有人员伤亡。”
时冬暖的手指一蜷。
韩嘉榆察觉到,轻笑,食指在少年指背上叩击,像是安抚的动作。
随即指尖又转回旧城区, “我记得这里有一家音像店,老板人很好,只要我帮他闲时看店半天,店内的唱碟我可以免费租借。我的音乐启蒙大多得益于他。”
时冬暖问: “那家店现在还在吗?”
“在的。我前几年回老家,投资帮他把音像店改造为旧物收藏店,与其在市场发展中被淘汰,这样做至少还能有怀旧青年支撑他的佛系生活。”
转而又指向一条石板街, “这里,我记得我的钢琴老师培训班就开在这附近。当时为了便宜的租金,老师选定的也是处阁楼。所以住在时姐家的阁楼,我总能体会到某种怀旧的熟悉感。”
难得韩嘉榆主动说那么多,时冬暖听得入神,等男人止了话,还意犹未尽。
见少年听故事上了头,韩嘉榆抬手轻揉他的头发,说: “改天带你去逛逛?”
“好啊!”时冬暖雀跃回应。
片刻,韩嘉榆又问: “现在还有那种神化的感觉吗?”
“嗯?”
“还觉得你的男朋友,不真实得不像个凡人吗?”
“不觉得了。”
韩嘉榆双臂环过时冬暖的腰侧,虚虚地抱着他,下巴靠在他肩上,像是疲惫得借力休憩——
“我不是什么大神,我就是普通的人。我的创作也需要灵感。今年得了厌音症后,我不得不暂停创作,直到听见你的声音,我才有了‘复活’的感受。与你初见的那天,我写出了《复活》的demo。
“过年时与你同行,我写了欢快的国风。你要开学时,我写了分别的歌。前段时间我破天荒写的那首情歌,也是因为目睹你身着了婚纱。
“有个粉丝总能留言说穿我的心思,发现我这些歌背后或许有个‘灵感女神’。如果灵感真的有神,那我的神,就是你,时冬暖。”
时冬暖听得耳热,迷迷糊糊间抓住关键词,掏出手机,打开音乐软件的后台,给韩嘉榆看自己被点赞爆表的评论, “你是说这个粉丝吗?”
结果兜兜转转,特别的人,依旧是时冬暖。
简直像是命中注定。
韩嘉榆长长哼出一声笑,臣服于命运般投降,嘴唇蹭着时冬暖的耳廓,像是耳语,又像是吻:
“别人都可以把我当神,但唯独你不要。你也设定过那样的剧情,不是吗?人类才有七情六欲,神明没有。我有这样的欲望,我只想和你做庸俗的恋人。”
“我也很庸俗的。”时冬暖难为情极了,但还是勇敢说出心事, “之所以身份揭晓时我那么别扭,其实还有一点心思,是我自己有点羞愧,所以在虚张声势。”
“你羞愧什么?”
“就是,我借鉴了那么多与你有关的视角,画进那么涩的漫画里……”时冬暖忙找补, “但是我发誓, Austin绝对不是你!就像有的漫画家可能看到拖把头都能想到角色的新造型,不代表那拖把就是角色本人一样!Austin就是Austin,你就是你!”
“要分得很清吗?”圈外人的韩嘉榆并不是很理解。
“要分清楚的。Austin在二次元有自己的生命。然后……”时冬暖红着脸说, “我也没有幻想你和别人做那些事情。”
韩嘉榆明白了。
环着少年腰肢的手臂不自知抱得更紧。
怀里的人实在太可爱了。
可爱得让人想很用力很用力把他拥进自己身体里。
“没关系,你不用羞愧。”韩嘉榆低声说, “我很高兴你能拿我做借鉴。至少证明我对你很有吸引力。”
“嗯。”
时冬暖的手搭在腰间粗壮的手臂上。
二人就着这个姿势轻轻摇晃着拥抱,享受着片刻的缱绻。
“时姐刚才给我发消息了。”韩嘉榆突然说。
“嗯?”
“所以,这几天留在白乔市,你要住在我这里吗?”
搭在手臂上的指尖猛地用力,在结实的肌肉上扣下淡淡的指痕。
“我,那个,我……这里,不是只有一张床吗?”
时冬暖耳廓发热,舌头被僵化般结结巴巴起来。
连带着身后贴着他的躯体,都让他感觉到碳火般炽热。
察觉到少年的紧张,韩嘉榆笑得身体轻颤,而后蛊惑似的哄他:
“放心,你没做好准备,我不会欺负你。所以今晚,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
第49章
第 49 章
淋浴间内,水流淌过细白的皮肤,似是水温过高,烫得少年的身体微微泛红。
时冬暖的手臂撑在瓷砖壁上,因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而感觉不适。
他将水温调低,再调低,直到冲完澡发现自己的皮肤都是凉的。
……才意识到自己最后几乎在冲冷水澡。
走出浴室时,时冬暖看见韩嘉榆正斜倚在床头,捧着平板浏览,见他出来,抬眼看了一眼,似有若无一笑,起身走来。
经过他时,韩嘉榆抬手在他头顶揉了一下,而后紧接着进了淋浴间。
一套动作下来并没有什么语言交流,却让时冬暖浮想联翩——
方才倚靠床头时,男人饱满的胸膛撑开浴袍领子,露出几道明显的肌肉纹路。
似是无意的慵懒姿态更具蛊惑的吸引力,以至于人走了,那画面还留在时冬暖的脑子里。
身后传来淋浴间的水流声,细密的水柱砸在地上,被一门之隔封得沉闷。
时冬暖胡思乱想着,吹干头发后,自觉滚进床内侧,用被子把自己裹紧。
虽然韩嘉榆事先保证过,什么也不会发生……
但如果对方耍赖撒娇非要试试,时冬暖确信,自己没有负隅顽抗的信心。
身心都没有。
所以时冬暖只能用被子这种实物,封锁自己乱七八糟的想象力。
他躲在光线昏暗的角落,视野收到了阻碍。
但也因此,听觉,嗅觉和触觉都更加灵敏。
他听见门开,他听见韩嘉榆走出来的脚步声,嗅到其身上浓郁的香气。
他听见电吹风嗡鸣的声响,他听见对方走到床侧沉默片刻,似是打量,随后好像轻笑了一声。
他感觉床侧一重,有人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察觉后背的体温微高,是同床人的体温染了过来。
时冬暖紧张得攥紧了拳头。
直到韩嘉榆突然倾身,贴到他耳侧,问: “要关灯睡觉吗?”
他一抖,忙不迭点头, “好。”
啪嗒。
室内的灯熄灭,万物显得平静。
与韩嘉榆共卧一处的时冬暖的心脏却更加不安分。
就这样吗?
时冬暖忐忑地想。
这人真的什么也不做吗?
静静等候片刻,身边的人确实一动不动。
甚至连翻身的动作都没有,像是真的睡着了。
时冬暖略感遗憾,第一次共枕,兴奋的却只有他自己。
转身,却在黑暗中,视线对上韩嘉榆明亮的眸光。
时冬暖呼吸一滞,蜷进被子深处。
“你看我干什么……”他闷闷地问。
“看你什么时候转过来面对我。”韩嘉榆侧卧着,手肘斜撑着上身。
“不是要睡觉吗……”
“睡啊。”韩嘉榆手指点点被子, “你霸占了我的被子,我有点冷。”
“……”
时冬暖在被子里蛄蛹蛄蛹,把被单角从身下揪出来,分给对方一点。
结果韩嘉榆没接,还说: “你可以霸占被子。”
“那你不冷吗?”
“我趁你睡着抱着你睡。”
轰。
脑子爆炸!
时冬暖嗖一下把被子抽回来,躲在里头瞪着韩嘉榆。
怎么这么犯规!
做坏事还明目张胆宣告,这样他阻止也不是,不阻止也不是!
时冬暖琢磨片刻,主动问: “要不,你现在就抱着我睡吧?”
“……”韩嘉榆停顿片刻,问, “不怕我了?”
“本来就没怕过你,我只是紧张。”
话音刚落,韩嘉榆的手臂就揽了过来。
连被子裹着人,将时冬暖一起拥进怀里,像抱着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具。
果然,肢体接触的瞬间,时冬暖全身都绷紧了。
好在,隔着被子,刺激被削弱,加之慢慢适应,他很快习惯了被抱着的感受。
男人身上与自己一样的沐浴露清香混在一起。
连同彼此不太一致的呼吸频率,都交错成一片。
时冬暖突然有点心痒痒的。
第一次和男朋友躺在一块,对方什么也不做,他感到安心。
可对方真什么也不做,他又觉得委屈。
纠结了小半会儿,时冬暖看着韩嘉榆近在咫尺的眼睫,呼唤:
“韩嘉榆。”
“嗯?”韩嘉榆闭着眼,轻声应。
“你睡觉,有没有什么特殊习惯呀?”
“我习惯裸睡。”
“……”时冬暖耳朵一热。
一上来就听到了这么劲爆的消息。
韩嘉榆又笑着补充, “今晚不脱,怕吓到你。”
“唔……”时冬暖咕哝一声,又问, “还有别的吗?”
“怎么?”韩嘉榆知道这小子有心事,反问, “你有特殊习惯?”
“也不是。”时冬暖扭捏。
“要听睡前故事?”
“才不是。”
“所以,怎么了?”
“你……”时冬暖酝酿片刻,终于鼓起勇气, “要不要晚安吻呀?”
软乎乎的语气,嘴上问着对方想不想要。
话里话外却分明彰显自己的贪心。
韩嘉榆喉结一滚,呼吸声骤重。
但很快,就又调整回平时的状态,将人抱得更紧,下巴在人头顶磨了磨,一个不痛不痒的惩罚——
“今晚先不亲了。”
“为什么?”
“在同一张床上接吻,容易擦枪走火。”
时冬暖闭嘴了。
虽说是邀吻被拒,但他却得逞般,感到满足。
嘿嘿,原来紧张的不仅是他自己。
他男朋友比自己还兴奋,但又疼他,所以忍着呢。
“韩嘉榆。”
“嗯。”
“我会快点准备好的,你再等等我。”
“好。”
*
次日一早,时冬暖睁眼时,韩嘉榆正穿上风衣外套,脖子上挂着耳机,显然要出门。
他匆匆坐起,问对方要去哪儿,得来韩嘉榆要去病院看母亲的回应。
“我能一起去吗?五分钟!五分钟我就能收拾好!”
“倒是不急。只是你确定要去?她状态不好,我担心你会怕。”
“不怕。”时冬暖摇头, “你能去,我也能去。我想陪你一起。”
韩嘉榆莞尔看他,点头, “好。”
韩嘉榆的担心,来源于寻常人对精神病院的刻板印象。
多数人会误会病院里到处都是疯癫不可控的定时炸弹。
实地考察后才会发现,病院的绿化景观与普通医院并无二致,而院区也会根据病人的特性和程度,划分出不同的活动区域。
至少时冬暖进入大门后,发现休闲区跟着护工一起练操的病号们,神态与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只有细看才会发现这些人肢体动作有点僵硬,病情终究还是影响到了他们的躯体。
韩嘉榆母亲所在的病区,并非森严的禁入区。
时冬暖见到她时,她正坐在单独病房套间的沙发上,像一座雕像,一动不动。
只有支在膝盖上的手比出“耶”的手势,出于某种强迫的执念,她维持着这样的动作,哪怕手腕因此颤抖,也不为所动。
“她得了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对外界没有攻击性,但妄想和幻觉严重,和人无法沟通。”韩嘉榆在时冬暖身侧解释。
这番话传进病房内,本该被病房内的女人听到。
但她仍一动不动,真像是一座雕像,没有任何反应。
“这一年来她持续两种状态切换,一种是闭眼卧姿,这种状态反倒好说。”韩嘉榆叹气, “因为至少喂饭和药,她都能配合。”
“那现在睁眼的状态,反倒不配合吗?”时冬暖问。
韩嘉榆点头, “对。现在这种状态,谁也不能碰她,一碰就尖叫。”
时冬暖眼睫一颤,视线落在男人脖颈挂的耳机上。
看来,这就是韩嘉榆不得不戴耳机的原因,也是这一年来被诱发厌音症的起因。
“她不认得人,也不愿意离开这里。”韩嘉榆说, “如果只是保持现状,我倒也能接受。只是,这一周以来,她突然保持这个不配合的状态,没切换过。”
“一周?”时冬暖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不让碰,也不动,那岂不是要不吃不喝一整周?”
韩嘉榆戴上耳机,点头, “正因如此,院方和护工才通知我回来。可我这儿子回来了,也还是没办法。”
韩嘉榆进屋,蹲在僵硬的母亲身侧。
他却并未被母亲辨认出来,甚至连触碰她的资格都没有。
时冬暖听时姐暗示过韩嘉榆的家境,本以为对方原生家庭不好,是那种被父母虐待看轻的情况。
他还想过,如果韩嘉榆是不被父母爱的孩子,他要想办法好好弥补对方。
可事实却是如此,是颇为无奈的另一种方向。
从韩嘉榆的态度来看,他很爱自己的母亲,显然童年时她不曾亏待过他。
但现在却因为生病,她没法好好爱他,剩他独自保留着一切的记忆,却不得不疏离她。
韩嘉榆轻声与她说着什么,她眼神呆滞,没有回应。
直到护士推着医疗车进来,对韩嘉榆告知后续的措施,男人才起身离开。
时冬暖断断续续听见,护士似乎是要用强制的手段,给她注射药物,让她昏睡。
随后通过葡萄糖输液,至少维持住她的生命体征。
刚走出病房,还来不及关上房门,护士的手就触碰了她的背部。
于是,尖锐如咆哮母兽的嘶吼声,划破了这一层楼的宁静。
听得时冬暖心狠狠揪起来。
而这,就是韩嘉榆面对自己生母时,常常要面临的情况。
时冬暖眼眶一酸,看向身边的男人。
韩嘉榆虽戴了耳机,但那惊叫和挣扎的动静,显然还是传进了他的耳中。
他蹙着眉,表情勉强维持着镇定,但攥得发白的指节还是暴露了本人的脆弱。
时冬暖心疼不已,伸手握住了那绷紧的拳头。
被温柔触碰,韩嘉榆眉尖一松,随即指头展开,颤抖着反握住时冬暖的手。
“我们去逛逛吧?先离开这里。”时冬暖温声说。
韩嘉榆点头,勉强地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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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疗愈小舅的厌音心病,接下来会揭晓他和母亲有点小虐的过往,沙雕成分略低,剧情走向主打治愈和救赎。
相信咱们治愈系的冬冬!再相信咱们无敌的X神!
顺便预告一下,这段主线结束,再推进几章小情侣的甜蜜日常,目测月底就会完结啦
第50章
第 50 章
昨日约定过会带时冬暖去看看那些老地方,韩嘉榆今天就实现了自己的承诺。
大石板街道路面并不平整,坐着老三轮棚顶车进入时,车身会随路面剧烈颠簸。
时冬暖故意发出一段低低的声音,因颠簸而抖得支离破碎,逗得他哈哈大笑。
看见了韩嘉榆所说的那家老旧音像店,见过了旧街老阁楼的培训室。
重温韩嘉榆记忆里与童年有关的片段,每一处都让时冬暖对恋人多几分解。
最后一站,韩嘉榆带他去了幼时的故居。
住惯了现代化的楼房,时冬暖第一次进入那自带独家小院的古厝,感觉分外新鲜。
虽封存多年人迹罕至,老房屋处处堆积着尘灰,但丝毫没有削弱时冬暖的探索欲。
老旧的楼墙涂着灰色的水泥,一层的厨房昏暗,甚至装着传闻中的风箱大灶台。
二楼的各处卧房贴着风化的海报和旧挂历,格窗上封着碎纹路的挡光膜。
有一间房,时冬暖判断是韩嘉榆的房间。
因为角落丢着瘪了气的篮球,油亮的墙纸是酷酷的暗黑色,很有Bking的风格。
门框上画着数道粉笔印记,应当是典型的“孩子成长的痕迹”。
时冬暖屈身细看,果见每道粉笔痕边都标注了年纪。
他手指一道一道点着找,韩嘉榆问他在找什么,他说想看看韩嘉榆长到他现在这么高的时候,会是几岁。
韩嘉榆手掌一比划,很快找到了答案。
少年头顶那道痕赫然标注16岁。
时冬暖: “……”
韩嘉榆憋笑打量他的表情, “不高兴了?”
“无聊。”时冬暖故作严肃, “哼,我年纪还小呢,还能长!马上就能超过你。”
老旧的衣柜关节已经变形,柜门要用力才能打开。
柜门开后,里头囤着个大大的木箱子,有点沉,时冬暖手脚并用才能把它搬出来。
“这里是什么?”时冬暖抬头问韩嘉榆。
韩嘉榆摇头, “不知道。最后是我母亲打包封箱的,我猜,可能装了些我小时候的东西?”
时冬暖一听,来了兴致, “可以打开看吗?”
“当然。”
因为被锁在衣柜里,箱子内外都没什么灰尘。
打开箱子,二人果见里头装着五花八门的玩具,有些甚至韩嘉榆本人都不记得自己曾玩过。
什么生锈的绿皮青蛙,什么干了胶的小人翻页动画,还有被拆了马达的四驱赛车。
时冬暖每翻出一个玩具,都要嘲笑韩嘉榆幼稚,对方也不恼,陪着笑,饶有兴致地一起怀旧。
箱中最显眼的,还是那个不小的木琴,造价不菲工艺精巧,因而尘封多年也不显腐坏。
时冬暖拎着圆头棒轻敲琴键,悠然清脆的声响传出来,经过悠久的时光,萦绕在二人耳边。
“这是她给我买的第一件乐器,也是我音乐的启蒙。”韩嘉榆轻声说, “我还记得她当时教我这个乐器的英语单词,是xylophone。
我到现在都没忘记。”
“Xylo-?”时冬暖注意到这个熟悉的发音。
“对。和我后来的艺名Xylon相同的词根。木质的意思。”韩嘉榆解释, “Xylon在希腊语中,指森林,与我的本名也相关。算是一系列命定的缘分吧。”
那个年代的人,要买下这种做工的乐器给小孩当启蒙玩具,不知要花多少钱……
时冬暖能感受到,那时,韩嘉榆的妈妈,究竟多在意自己的孩子。
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才让本来还算幸福的小家庭,变成诱发韩嘉榆厌音的缘由。
“玩累了吗?”韩嘉榆问, “要不要逛逛小吃街?”
“好啊!”
时冬暖振作起来,由男人带着,踩着黄昏,在街头小吃摊大快朵颐。
当晚,二人还是返回了医院,韩嘉榆不放心母亲的状态,回病房照看。
时冬暖注意到,病房门外的姓名牌,写着“赵悦然”三个字,应当是韩嘉榆母亲的名字。
一如其名,安静沉睡的赵女士,着实是个美好得令世界都动容的女子。
似乎岁月不败美人,面庞几乎看不出皱纹,但却因病折腾出消瘦的痕迹。
从她高眉深目的浓颜中,可见韩嘉榆优越的容貌基因来源于何,被单覆盖的身体纤长标致,可见是个高挑匀称的美人。
韩嘉榆依旧戴着耳机,守在床边,犹豫许久,才敢伸手,试着拂去母亲额角的碎发。
被触碰的赵女士一皱眉,惊得韩嘉榆僵住指尖,直到确定她睡熟不会睁眼,才把那碍事的发丝撩落。
看得时冬暖心酸。
他想起自己和时姐可以随便亲近,甚至还能手牵手在街头漫步……
可对韩嘉榆而言,为母亲撩去碎发都可能成为惊扰,造成对双方的损害。
时冬暖坐在韩嘉榆身边,与人一起陪着闲聊。
他也才得知,医护人员试过各种方式,试图与赵悦然沟通,但都以失败告终。
药物治疗能稳定她的情绪,但妄想与幻觉多与她的心病有关,药物介入的效果有限。
有耐心的护士试着模仿动作,或是重复对方,想与赵悦然亲近,但都收效甚微。甚至催眠师试图介入,都被她剧烈反抗,而失败告终。
韩嘉榆想不出破局的方法,更不用说初见的时冬暖。
两人沉默着坐在她床边守了一夜,因无能为力,而毫无困意。
第二天,赵悦然醒了。
依旧维持着那个手比“耶”的僵直姿势。
还是不让任何人触碰,还是一动不动,谁跟她说话都没有反应。
韩嘉榆和时冬暖坐在她对面,手足无措地盯了一个上午,也没有任何头绪。
下午,韩嘉榆怕时冬暖觉得无聊,订午餐时,顺便找到周边学校的文具店,买了画本和纸笔,供人消遣。
时冬暖在病房里随意画着窗台的花和草,顺手勾画着身边的男朋友。
画着画着,他目光总时不时落在病房的“主角”赵悦然身上。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时冬暖问: “赵阿姨,我能不能给你画个画像呀?”
出乎意料的是,赵悦然居然有了反应!
虽说赵悦然只是摇头,表示了否定,但在这之前,她对任何人的任何话语,从来置若罔闻,更不用说点头或摇头!
时冬暖一惊,忙侧头看身边的韩嘉榆。
韩嘉榆虽戴着耳机,但目光却一直锁定赵悦然,自然没错过母亲久违的,与人沟通的回应。
男人错愕地微张着嘴,像个无措的小孩,片刻才手指比划着,示意时冬暖继续。
时冬暖凑近赵悦然,知道触碰会引发应激,便隔着距离,指了指她的手势,问: “你是不是想拍照呀?”
赵悦然没说话,但却破天荒地转向了他!
就好像在面对镜头,调整姿势一样!
时冬暖又惊又喜,忙起身看向韩嘉榆,韩嘉榆也因突如其来的进展略显迟疑,片刻才想起要掏出手机,开好相机,递到时冬暖手上。
时冬暖忙按下拍摄键,将赵悦然比耶的姿势定格下来,并递到她的面前。
一年来第一次,赵悦然主动放下了那僵直的手腕!
长期维持同一姿势的骨骼和肌肉都在颤动,但赵悦然无暇顾及,迫不及待地凑到时冬暖递来的照片前。
以至于,无意与时冬暖的手触碰到一起,她都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目睹这一幕的韩嘉榆屏住了呼吸。
他紧张得无以复加,不知赵悦然后续会有怎样的变化。
紧接着,赵悦然看见了照片。
画面上的她身着白色长裙,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因少年特地找好的角度,阳光恰到好处地打在她的身体边缘,镀上一层天然的滤镜。
但赵悦然不满意,蹙眉躲开,不住摇头。
看得韩嘉榆心一颤,险些担心她要发作,会尖叫挣扎,吓到床边的那个少年。
然后,他就听到母亲一年来第一次开口说话:
“我不长这样。”
或许因为太久没说话,一出声便是撕心裂肺的嘶吼,她的声带略显沙哑。
但依旧能听出,她本来有一副柔和的嗓音。
时冬暖小心地解释: “赵阿姨,这就是你呀!”
赵悦然突然笑了,轻轻的一声,婉转如娇羞的少女, “你怎么叫我阿姨啊?我明明比你小。”
时冬暖愣了一下,随即大脑迅速转动,很快理解了对方的思路。
他起身走回韩嘉榆身边,小声说: “赵阿姨是不是以为自己现在年纪很小?她一直摆那个姿势,会不会是以为自己在那个很小的年纪,正等谁给她拍照?”
韩嘉榆点头赞同, “很可能是。”
“你能找到照片吗?”时冬暖追问。
韩嘉榆摇头, “不行。相册带到新家,还没来得及电子备份,就被她放火烧了。”
难得有了与赵悦然沟通的突破口,却就此陷入僵局,时冬暖由喜转悲,难免懊恼。
韩嘉榆努力回忆, “但我记得她和我说过的每个照片背后的故事。能让她坚持固定姿势这么久的回忆,一定很重要。我想想,年纪小,剪刀手……会不会是她十三四的那张照片?”
“那时发生了什么事?”
“她曾经是个职业舞者,我记得那年,是她第一次正式登台。”
“第一次登台确实意义重大!”时冬暖拍手, “下台之后她被拍照留念,而等待快门的那一幕,就是她当年等待的后续。是不是因为现在没有人按快门,没有人给她照片,所以她才维持这个姿势,一直在等?”
韩嘉榆试着同赵悦然说话,但赵悦然却不听,只看向时冬暖。
还是时冬暖这名“摄影师”哄她,说照片拍好了,胶片洗出来需要时间,她才没继续执着那个姿势,乖乖地坐在床头等。
低头时注意到时冬暖手中的画册,赵悦然指着问: “这是胶片吗?”
时冬暖忙摆手, “这不是哦!”
赵悦然歪头疑惑, “要时间,有画面。为什么它不是胶片?”
原来,虽然没有反应,但时冬暖方才作画时的动作,赵悦然确实看在了眼里。
时冬暖把画册递过去,翻开自己刚才画韩嘉榆的那张像,给赵悦然看,对比着问: “你觉得,这是他的照片吗?”
赵悦然低头看着那画像,又抬头看韩嘉榆,对比着特征,点头, “是。”
“那我现在就洗胶片。”时冬暖试着问, “你能不能先吃个午饭,等我一下?”
赵悦然竟点头同意了!
一周来首次进食,护工特地端来清淡的粥食,避免伤了病人的肠胃。
赵悦然主动捏着勺子,虽慢但乖巧地饮粥,看得围观的看护都止不住热泪盈眶。
突破性进展的苗头必须要精心呵护,所以,一定要让赵悦然看到她想看的照片。
趁赵悦然吃饭,时冬暖忙对韩嘉榆说:
“你记不记得这张照片的画面?描述给我,我现在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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