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那只毛绒熊,后来绑上气球,一起住进了时冬暖卧室的潮玩展柜。
蓝色的氢气球飘了几天就泄了气,胶皮瘪在小熊肚子上,像是盖了层被子。
时冬暖也没想扔掉,就让小熊盖着被子,一直待在卧室展柜最显眼的位置。
那晚韩嘉榆说要第一个看他穿婚纱,时冬暖答应了。
他本想得很简单,只要服装到了在家试穿就好,然而天不遂人愿。
那套花嫁为了营造女主归来的惊艳感,使用了大量的长柄羽毛,轻薄花纱,硬挺蕾丝和悬浮权柄,原设华丽得一塌糊涂。
诸多粉丝期待有勇士cosplay这一幕,但仅有少数职业coser做到了斥巨资还原。
美工一时爽,建模火葬场。
平面的设计有多复杂,试图在立体中复原就有多地狱。
先前给丁灵笙设计图时,时冬暖还担心对方会崩溃。
结果丁灵笙一看图当场兴奋:
—— “好久没接这么刺激的单子了!时冬冬你知道我在圈内的名号吗?”
“古希腊掌管还原的神?”
—— “哎呀,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放心,本神这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美工给建模磕头’!”
至此,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丁灵笙突然联系时冬暖,说成品可能没法按时交付了。
“没法按时交付是什么意思?”时冬暖忙问。
—— “那个蕾丝,想要像原设一样硬,就不能用真蕾丝,但考虑到是要上身的东西也不能用铁丝,我还在找合适的材质。还有那个悬浮权杖,如果支棍子挂在身上太丑啦!我在考虑联系无人机厂子定制悬停的设备……”
“真是苦了你了。”时冬暖叹气, “成品要拖延多久啊?不会耽误校庆吧?”
—— “必不可能耽误校庆!只不过你们排练时肯定没得试穿了。不过好在作为我的模特,你的身材数据我手拿把掐!我拍胸脯保证,到时候成品绝对完美合身!”
时冬暖当然愿意相信丁灵笙。
这个损友虽然平日嘴上没把门,但专业实力不容小觑。
本以为说服社团的大伙儿会很艰难,幸好,程彰一听说负责花嫁的cn为“丁当当”,居然主动为其担保:
“是‘丁当当’老师的话,质量肯定没问题。我和他合作的几次,没有一次让我失望过。”
职业coser的话有天然公信力,程彰都这么说了,社团大伙儿也就放心了。
排练期间,萧甜借时冬暖一条甜系重工lo裙,提前适应花嫁的重量。
萧甜个头娇小,幸而时冬暖身体的骨架偏细,绑带松些,还能套得进去。
只不过萧甜穿着刚过膝的蓬蓬裙摆,落到时冬暖腿上,就只能在膝上晃悠。
花嫁女主都是大动作,跳跃亮相,旋转舞姿。
时冬暖跟着视频学动作期间,裙摆总松软地弹动,露出箍在大腿的白丝袜,勒着恰到好处的肉感。
一版排练演毕,时冬暖问: “怎么样?”
同为男生的程彰居然没敢注视,倒是旁边的女生凑流氓得落落大方——
江枝盯着时冬暖的绝对领域吹了下口哨, “这谁看了不迷糊啊?”
萧甜搭腔, “我都不敢想他穿正式的花嫁会有多好看!”
江枝: “胆小鬼,我就敢想。”
时冬暖: “我是说动作的演出效果!”
嬉笑完,江枝才正经推敲, “话说,女主亮相还能不能再惊艳一点?我记得动画里她是从天而降的。”
萧甜: “姐,动画里还反重力呢,你要不要揭牛顿棺材跟他聊一聊?”
程彰倒是能理解江枝的脑回路, “能还原确实更好。我的团队为了出片会用后期,但实景的话只能调用威亚,没专业训练过的不建议这么做。要不,学长坐梯顶跳下来?我在下面接着,我能抱得住。”
江枝手指比划了一下,摇头, “距离太近了,没有仙气飘飘的张力。”
“那吊威亚呢?”一直没开口的时冬暖突然说。
程彰看向他,忙解释: “威亚看起来简单轻松,是因为演员自身掌控得好。如果肢体调动不好效果反倒更僵硬,而且对新手来说也不安全。”
时冬暖抿唇考虑片刻,还是坚持, “距离校庆还有一段时间,我尽量多练,最后看效果;同时我们再准备别的方案,比如跳梯子,比如障眼法……如果最后威亚效果真的不好,我们就切备用方案,不会耽误的。”
“不是怕耽误,也不是怕效果问题,”程彰又说, “多线并行的话,学长会很辛苦。”
“我最近看了很多职业coser的正片花絮,你们为了还原角色做了很多努力。”时冬暖认真说, “专业度我肯定比不上你们,但至少态度我想和你们对齐。既然我也有机会,能短暂地把她从二次元带到三次元,我希望尽力,不让自己遗憾,也不辜负期待。”
他说完,才意识到那番话虽真诚,但多少带了点中二。
好在旁边的“熊孩子”们及时起哄, “小妈”时冬暖作势去收拾她们,化解了尴尬。
也因此,时冬暖没注意到,在背后注视着他的那双眼睛,又叠上了一点颜色。
情窦渐浓的颜色。
由于时冬暖坚持,程彰还是找来了专业的威亚团队。
威亚老师也是位老二次元,得知主役是个cos新手,带着对坏现充的偏见,一开始态度不算友善。
可随着排练进程深入,越接触时冬暖,威亚老师越对这个外表看似娇气的男生改观。
一次威亚初训,因为肢体用力不均,时冬暖被拦腰悬在半空吊着转圈,紧急降落后直接开始呕酸水。
胆小的社员都直接吓哭了,连威亚老师都做好了被迁怒的准备。
结果时冬暖调整好状态,先主动跟威亚老师道歉,还笑呵呵地安慰别人:
“没关系的,我们过程踩了越多坑,站上舞台的呈现就越趋于完美!”
威亚老师看着男生的笑脸,内心感叹:
有些人天生就是团队的灵魂支柱。
看似柔柔弱弱难堪大用,却润物无声地滋养着每一个人。
社团空前团结,时冬暖的威亚特训过关,命途多舛的排练终于走上正轨。
最后的变数,仅剩那套花嫁的成品而已。
这几天,时冬暖虽累,却没忘了吃饭。
毕竟韩嘉榆确实身体力行地监督着他——
一日三餐都给他定制了外送,时间固定,饭量固定,时冬暖能灵活调整的只有菜单。
吃完饭必须把空盒拍照发给韩嘉榆,可以吃不完,但要证明自己按时吃了饭。
监督完吃饭,也会顺口聊两句。
知道时冬暖训练得辛苦,韩嘉榆还会给他点奶茶甜品,顺带着整个社团都沾了光。
成员们领到犒劳零食时,统一话术: “谢谢小妈,谢谢咱爸。父母爱情万岁!”
时冬暖: “……”
有样学样地,程彰紧接着加入雄竞内卷,也给社员们投喂贿赂。
那群有奶便是娘的端水大师,同样给编了个应援词: “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竹马败天降!”
时冬暖头疼得很。
苦练的社员们靠插科打诨解压本无恶意,人群焦点本来做什么事都容易被起哄,时冬暖早就习惯了。
但他很担心学弟会在这些玩笑话中迷失,自我暗示得越陷越深。
时冬暖想:得找个时间,和程彰认真说清楚了。
机会来得很快。
这天训练完,时冬暖拎着韩嘉榆给点的气泡果汁,分发给社团成员。
恰好程彰去洗了把脸,回到活动室领饮料时,已是最后一个。
“还剩白桃和青柠,你要哪个口味的?”时冬暖靠墙坐着,双手各举一瓶,递到程彰面前。
程彰弯腰,近距离观察那两个玻璃瓶子,白桃的那瓶水体粉润,与少年纤白指尖被冻红的颜色融为一体。
“学长偏好哪种口味?”程彰先问。
“我两个都可以。”
“那我就白桃的吧。”程彰顺从了自己未宣之于口的小心思。
今天又是两轮苦练,哪怕在春寒料峭的季节,少年们依旧累得汗流浃背。
混着鲜榨果汁清甜的气泡水入了喉,给他们热腾腾的身体降了温,一点躁动和疲惫也随舌尖跳动的气体点点消解。
程彰坐在时冬暖身边,比学长更烫的身体隐隐散着热气。
时冬暖看了眼大高个体育生运动短裤下的健壮长腿,肌肉线条相当漂亮养眼。
但莫名地,他只瞥了一眼就不再细看,不敢,也不想。
程彰是主动的个性,就连这次的话头,也是他先开启: “排练期间,我刷新了对学长很多的认知。”
“嗯?”时冬暖抬头看向学弟。
程彰转过头来,直勾勾回视, “我本来以为学长只是漂亮,但……”
直觉对方要说些不得了的话,时冬暖试图回避, “动画男女主真的很甜!连我们代入他俩后,肢体接触都多少有点暧昧了!”
“我能确定,我喜欢学长,不是因为那些肢体接触。”
回避无效,程彰还是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时冬暖握着青柠汽水瓶的手指蜷紧。
瓶内壁映出少年摁得发白的指腹。
“至少那些肢体接触,没有让学长同样对我产生心动。公主抱着学长的时候,我的心跳很快,表情都险些失控。但学长却很平静。”
公主抱?平静?
时冬暖的大脑不受控地播放着一个画面。
冷白镀了月色的脖颈皮肤,清苦的迷迭香水气。
在空气中轻荡的蓝色气球,男人低语时喉结在他眼前滚动。
他的心跳与对方共鸣,跳得好快好快。
“托着学长的腰跳舞,呼吸交错时,我的指尖都是麻的。但学长却专注在舞步上,公事公办。”
托腰?专注?
时冬暖的眼前又浮现另一个画面。
新年夜的半崖,在烟火中托着他的腰,烫他皮肤一般灼热的大手。
跌倒时压在他身上的灼热呼吸,让他直接软了腰,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后来与男人坐在一起自习,他总是心猿意马,注意力总会飘到对方身上。
不行!很没礼貌!
时冬暖默默咬唇,痛醒自己。
学弟在说话,不能总想着别人!
但想法不受主观控制,越是禁止自己想象一只白色的大象,脑子里的画面越清晰。
越是禁止自己回忆某个人,某个人看似孤傲却温柔的眉眼,总会在脑中直勾勾盯着他。
“若是肢体接触真的会让人误会心动,”程彰上身凑近了一些,似乎急切,但还是克制地保持社交距离, “那学长为什么一点误会的信号都没给我?”
无法回答,时冬暖只得直白拒绝, “程彰,你别喜欢我。”
“为什么?”
“我恐同。”
这样的回答似乎不够有说服力,程彰苦笑, “和‘甜点过敏’一样,又在用一听就很滑稽的理由拒绝我?”
“不是的!”时冬暖郑重摇头, “我是真的恐同!倒是你,感觉不出来吗?”
眼见小学长表情不似作伪,程彰才相信, “一点都感觉不出来。”
与时冬暖的惯性思维颇有出入。
由于出众的相貌,性格,学业和家世,时冬暖没少接受过别人的示好,男女皆有。
在他性向觉醒被极端群体震撼后,若是女生,他还能照旧相处,可一旦得知男生对自己有意,他的抗拒反应就会不受控地明显。
高考相约一起上大学的同桌告白后,明显察觉到他别扭的隐忍,高考后便主动渐行渐远。
更不用说那日直面堵巷子骚扰的壮汉时他的反应,连没参与他现实社交圈的时青禾和丁灵笙都能察觉他对男同本能的抵触。
如今被程彰一点拨,时冬暖才发现,明知学弟对自己有意,但自己的态度早已不知不觉产生了变化。
正当他兴冲冲看向程彰,要夸程大夫妙手回春治愈崆峒时,时冬暖对上了学弟好奇的视线。
“所以学长,是近来遇到了什么契机,改变了你?”
时冬暖被问得一怔。
程彰追问: “我是那个契机吗?”
不是。
时冬暖隐约察觉,自己内心给出了坚定的答案。
程彰不是那个契机。
“学长的沉默也是答案。”程彰看似豁达一笑,随即深深叹了口气, “这不是关键,我只想知道,我还有机会吗?”
时冬暖如实回答: “就算现在我恐惧感不那么强烈,但真要我和现实中的男生谈恋爱,我还是不能接受。总之,程彰,你别等我,也别喜欢我。”
程彰没有回应,只是许久,无声将那瓶白桃汽水归还,塞回时冬暖手中。
像是个暗示。
时冬暖捏着汽水瓶颈,斟酌要如何安慰。
却听见半晌,程彰再次开口,声线因托腮的姿势被压得无奈又委屈:
“不行啊学长,我还是不死心怎么办?偷偷喜欢你可以吗?”
“程彰……”
“直到你有恋人为止,我再正式放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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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先生,别蓄力了,大招该交了
第32章
第 32 章
直白拒绝过后,学弟的坚持,让时冬暖无力招架。
好在程彰拎得很清,丝毫没让私情影响社团活动。
白云苍狗,时光一页页流逝于日历纸页。
转眼,校庆如期而至。
山南大学百年的纪念日,国内大小社媒纷至沓来,历届的名人富豪荣归故里。
礼花,红绸,地毯,横幅。
醒目的红装点着原本素雅的校园,宛如恬静的女子换上了艳丽的晚礼服。
园内步道皆是西装革履的青年学子们,为了这难得的一天,孩子们穿上了郑重的西服,青涩的身板撑起成熟的质感,颇有强国之担当。
白天是学生会干部最忙的时候,接待来宾,引导观光,组织活动,维持纪律,这其中,自然少不了秘书长时冬暖的带领。
而晚上,则是学生的文艺汇演,也就到了各大社区施展十八般武艺的时刻,这其中,依旧少不了动漫社副社时冬暖带队。
于是,对时冬暖而言,这一天就是从早忙到晚,几乎脚不沾地。
早上时冬暖好不容易有个喝口水的空隙,看一眼手机,就是江枝的夺命连环电话。
—— “小妈!急急急!你的花嫁为什么还不到!这都当天了啊!”
时冬暖如梦初醒, “呀!昨晚我还催来的!我再确认一下!”
打电话给丁灵笙,对方也很急:
—— “时冬冬别担心!在搞了在搞了!最后的零件昨晚才到齐,我通宵组装和改尺寸到现在!下午之前我保证亲手给你送过去!不然我提头来见!”
给江枝转述了丁灵笙的承诺,时冬暖刚放下手机,学生会长就小跑而来, “快,市长来了!”
手机这一放下,就是一整个早上过去。
午休时刻,时冬暖累得直接在空教室趴着睡着了。
等醒来,就看到丁灵笙的短信: “时冬冬我出发去你那边了!”
时冬暖睡眼惺忪地回了个消息: “马上到!”
然后就和学生会长打过招呼请假,直接打车回了家。
韩嘉榆答应这晚来看他演出,或许是担心人多嘈杂,音响太吵,当天回了旧城医院复查调整,整天都不在家。
时冬暖回到家等了半天,没等到丁灵笙,正要打电话问,就先接到丁灵笙的来电:
—— “时冬冬我到了,你在哪呢?”
“你到了?”时冬暖站在玄关处环视, “你到哪儿了?”
—— “这是你们动漫社活动室吧?话说你们社团接待我的那个黑皮小哥,之前好像跟我合作过诶!看几次都还是觉得好帅嘿嘿嘿……”
丁灵笙在听筒那头絮絮叨叨念着,时冬暖在这头揉着太阳穴心力交瘁。
太忙了,太累了,又太困了。
以至于他刚醒时脑子没开机,想当然认为丁灵笙会把裙子送到他家里,都没来得及先问一句。
“你在那儿等我,我马上到。”时冬暖当即叫车。
—— “哎?你不在学校?”
“我蠢货。我直接回家了。”
—— “我就是怕耽误你才特地送到学校的!也怪我,没提前说清楚。不过,你们社长小姐姐好漂亮,我在宅舞区看过她视频诶吼吼吼……”
丁灵笙的傻笑反倒令时冬暖心安,他听着好友的笑声,乘车有惊无险地赶回了社团活动室。
这条花嫁,从立项到制作,从定稿到送达,几乎每个环节都出了问题。
幸而,目睹她成品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大呼值得。
她很美丽,美得不辜负每个人的努力和期待。
套在塑料模特上展示的花嫁裙体前短后长,层层叠叠的裙边犹如春日最烂漫的花海。
后腰束着立挺的蕾丝大蝴蝶结,像一对小小的四翼翅膀。
头顶的薄纱嵌着金边的长羽毛,似是盛午的阳光亲吻过新娘的裙装。
悬浮的权杖圣洁,轻盈的纱质如蝉翼流动,世间最美好的一切似乎都定格在这条花嫁上。
身着最美的婚纱,少女将降落在少年的梦境中,与恋人共舞。
“神迹!是神迹啊!丁当当劳斯,请接受凡民的膜拜!”
“卧槽!我现在需要一个比卧槽更有力的词!超级卧槽!”
活动室充斥着咋咋呼呼的声音。
时冬暖则静静盯着那条长裙,手指缓缓抚过那柔软的布料,繁复精致的绣纹抵着他的指腹,总算有了实感。
一会儿,我就要穿着这条裙子上台了。
真好,等待这么久,每一天都没有被辜负。
“时冬冬,你要不要穿上试一下?”丁灵笙拍胸脯, “虽然我保证与你的身材完美契合!啊!除非你最近胖了?”
“不会。”时冬暖忙都忙死了,哪有空养膘, “我大概率瘦了。”
“瘦了束腰绑紧就行!我现在帮你换上?”
“别了。”时冬暖看一眼手机, “我下午还有接待,现在就得回学生会了。这身西装我是没机会脱了,裙子演出前空档时我自己穿。”
于是,就又急匆匆地与大伙儿告别。
时冬暖这一忙,直接忙到了演出前两个小时。
为了保证夜晚的演职人员有最好的上台状态,学生会的排班强制空出这些人员前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也多亏有这段时间,时冬暖才有能坐在活动室里喘息的余地。
忙得要死,但也格外充实安心。
因为这个世界,好像片刻都离不开他。
时冬暖几乎一坐下就动不了,身体僵直疲惫到了极点,连手指都失去了感应。
他怔怔盯着那条美丽的花嫁,窗外的风扬起她的纱边,像是翻卷海边的波浪。
花嫁在呼吸。他也看着她呼吸。
花嫁的裙纱拨动。他就看着她眨眼。
大脑终于运转,手指重新有了力量,那时天色也已晚。
窗外的暮色像是厚重的眼纱,盖着视野,连花嫁都看不清。
时冬暖才注意到活动室里没有别人,大伙儿应该都提前彩排去了。
时冬暖也才想起和韩嘉榆的约定。
他穿花嫁的第一眼,应属于韩嘉榆。
电话过去,男人秒接,时冬暖问: “你在哪里?”
—— “我在校门口。你呢?”
一切细节都兵荒马乱,偏偏又都能回归到恰好的时机。
时冬暖暗自庆幸,告知韩嘉榆活动室所在,便立刻挂断手机,借着月光,换上那套花嫁。
花嫁装饰繁复,幸而穿起来不算复杂。
时冬暖帮丁灵笙试样衣时没少穿过重工服饰,早已轻车熟路。
过膝白丝打底,套上超短安全裙撑。
主裙轻易上了身,他灵活背手缠紧绑带,将结尾的系带藏纱质蝴蝶结里。
紧接着就是配件,蕾丝choker,如瀑头纱,半臂左手套,不对称的右臂环……
然后时冬暖就盯着不知从哪儿掉出来的大腿腿环,陷入沉思。
时冬暖: “嗯?”
他低头捞前头的裙子,厚实的裙料堆成一大片,要抱起来完全占用他两只手。
坏!没有第三只手!
腿环怎么办!
叩叩。
活动室门响。
时冬暖捏着腿环,心一紧,问: “谁?”
门外传来熟悉的男声,低沉平和, “是我。”
明明并非不速之客,明明知道来者身份……
可直到一门之隔,时冬暖此时此刻,才突然紧张起来。
他攥紧手中的腿环,清了清嗓子,才回应: “门没锁,进来吧。”
把手旋开,门板打开,月光和男人一起闯进他视线。
韩嘉榆就站在门口,逆着光线,月色给其轮廓镀上了一层如纱的朦胧。
这惯常穿黑衣暗调的人,破天荒换了一套白色礼装,燕尾设计成波纹鱼尾,像是幻化人形的深海之主……
踏上陆地,前来娶他。
二人在黑暗中互相凝视彼此许久,一时都没动静,也都没说话。
无形的丝线在交织的目光中越绷越紧,时冬暖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
不是被裙子箍的。
但他一时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时冬暖低头错开视线,呼吸竟也随之顺畅起来。
然而, “咔”一声。
时冬暖循声望去,见韩嘉榆背手合上了门。
“哒”。
几声旋转音。
男人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给门反了锁。
时冬暖的呼吸再次被吊起,失去了自在的频率。
光线昏暗的密闭空间,他朝他越走越近。
时冬暖心跳愈快,几乎就要跳出胸膛。
他不自知往后退步,直到腰臀撞上靠窗的桌子,被堵住了退路。
韩嘉榆的皮鞋停在他低垂的视线里。
馥郁沉静如深海的香水气蔓延过来。
“很漂亮。”
面对面的第一句话,是来自男人的评价。
低哑的声音沾染了诱人的情-欲,性感勾人,让人耳根发痒。
时冬暖慌不择路,抬手抵在韩嘉榆胸口,不让人再靠近。
于是,掌心攥着的蕾丝腿环,顺势被韩嘉榆取下。
“怎么?”男人问。
时冬暖头也不敢抬,小声说: “我系不上。”
“系在哪里?”
时冬暖手指隔着前裙,指向大腿上方, “这里。”
韩嘉榆没说话。
窗外传来校园学生嬉闹的说笑。
却丝毫掩不过男人喉结滚动的声音。
“一定要系?”
“嗯。”时冬暖还是没抬头, “虽然绑在这里裙子挡着看不见,但,还是要还原角色……”
“我帮你?”
时冬暖一咬牙,再次点头, “嗯。”
紧接着,他的视野就猛然抬高。
男人隔着礼装的体温渗透上他赤着的手臂皮肤。
时冬暖一怔,直到定睛,才发现自己被韩嘉榆环腰抱起,放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而他因为失衡,双手本能地搭上对方的肩膀。
拉近的距离,暧昧的姿势,像是在晚宴上共舞的情人。
“腿,”韩嘉榆的手指点了点他夹紧的膝盖, “打开。”
一声蛊惑的命令。
饶是自制的时冬暖,都不由得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靠。
这也太……
瑟瑟缩缩,时冬暖还是打开了膝盖。
韩嘉榆的腰身就这么卡了进来。
腰腹的肌肉像是高温的碳火。
沿着时冬暖裙摆的纱料烧上来,要将他吞没。
韩嘉榆的鼻尖离他仅咫尺距离。
只要任意一方偏离丝毫,二人的嘴唇都可能要贴在一块。
时冬暖感觉自己溺水般窒息。
却又因这窒息,感到心脏前所未有的鲜活跳动。
“别……”时冬暖的理智勉强让他推了推韩嘉榆的胸口, “这里是教室……”
“嗬。”韩嘉榆轻笑一声,刮着他耳朵似的,撩得他发抖, “不然呢?”
时冬暖反应过来,面红耳赤。
对啊!不然呢!
教室,就是教室啊!不然呢!
在时冬暖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时,韩嘉榆的大手已经捏上了他的腿。
粗而修长的指节箍着他膝上的位置,另一手将腿环扣上,指尖灵活地系上勾带。
初始位置挑得不算好,肉感不够,撑不起腿环,纤薄的布料要往下滑。
韩嘉榆手指一顿,随后,勾着那薄薄的蕾丝往上拉。
直到腿肉逐渐充盈白色的绑条,被勒得溢出边缘,与指腹紧密接触。
“唔。”
时冬暖不疼,却莫名绷紧身体,抬了抬大腿。
令韩嘉榆眸色更深。
韩嘉榆抬眸看上来,与他对视。
眼神压抑着狠劲,像盘悬着瞄准猎物的鹰隼。
时冬暖感觉自己快要被吃掉了。
他紧张地咬紧下唇,却见韩嘉榆抬手上来,捏着他的下巴,把下唇揉出来。
“不许咬嘴唇。”
时冬暖只能听话,他生怕自己做错一步,被对方揪住由头。
他深深叹一口气,想调整呼吸。
结果韩嘉榆又警告:
“不许喘息。”
“唔。”时冬暖喉间溢出一声哭腔。
“不许呻-吟。”
欺负人!
时冬暖紧张得直抖,艰难控制自己的五官。
面无表情呢?面无表情总可以吧!
结果,韩嘉榆又开口:
“时冬暖,别太勾人了。”
面无表情也不行吗!
时冬暖欲哭无泪。
他艰涩开口, “都系完了,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欣赏。”
时冬暖勉强推了推,无力得像是轻抚, “欣赏要看整体造型的,干嘛只盯着脸看……”
“我……”
咻——
嗙!
天地骤亮。
窗外烟花升空,明光亮彻夜空,照亮整片教室。
时冬暖扭头看向身后,纷纷扬扬落下的星火,像是一场燃烧的紫藤萝雨。
光影映在身着婚纱的少年脸上,纯洁如圣子,让人想要膜拜,又让人想要亵渎。
时冬暖并不自知,他转回头来。
却见韩嘉榆手臂支在他腰侧,倾身上来。
像极了一个拥抱。
不知究竟要如何克制,男人才能让这个接触,看起来仅仅只是“像”而已。
时冬暖睫毛一颤。
不知是不是错觉,韩嘉榆似乎吻了吻他的头纱。
他的额头抵着韩嘉榆的喉结,听到对方喃喃如咒念的低语:
“不想让这样的你出去,不想你被别人看见。”
时冬暖抓着男人前襟的手指蜷了蜷。
韩嘉榆的声音落到他耳边:
“时冬暖,我想把你藏起来。”
————————
时冬暖:呼吸。
韩嘉榆:别勾引。
第33章
第 33 章
叩叩。
猝不及防的敲门声惊动了黑暗中依偎的二人。
时冬暖一颤,竖起耳朵去听。
韩嘉榆没放开他,只本能微微偏过头去。
门外传来呼唤声:
“学长?你在吗?我来接你去化妆。”
是程彰的声音。
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但时冬暖此时的心虚达到了极点。
既是因为门外的人,也是因为面前的人。
韩嘉榆哼一声,眸光转过来,盯着时冬暖看。
时冬暖不知道今晚这人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侵略性这么强。
他再次推了推对方的胸口,没推动,轻声央着, “我得出去了。”
叩叩。
门又被敲响,门把手被旋动几下。
程彰在门外提高音量, “学长你在吗?怎么锁门了?”
“你看!”时冬暖低声催, “我真得走了。”
韩嘉榆这才退后一步,放过了他。
时冬暖松一口气,从桌面跃下,提起裙摆小跑到门边。
结果指尖只是搭上把手,时冬暖还来不及把门打开,一只手就横到他视线里,重重拍在面前的门板上。
嘭。
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时冬暖一跳,也大概惊动了门外的人。
程彰声音急切起来, “学长?怎么了?”
时冬暖正要转身,看看这韩嘉榆在搞什么幺蛾子。
然而男人的身体贴上来,与他的后背隔着似有若无的距离,墙似的堵着,让他完全无法转身。
随即,凌乱的呼吸如漫步般探上他敏感的后颈,烧得时冬暖瑟缩,他一逃,那呼吸便落在耳垂,侧颈,根本没有逃避的余地。
“你……”时冬暖低声警告, “你要干嘛!”
“嘘。”韩嘉榆几乎贴着他的耳朵说话, “别出声,会被听见。”
却没有特地压低音量。
仅一门之隔,这意味深长的话大概率会被门外的人听见。
时冬暖小幅度挣扎着,衣物摩挲在门板上,发出更加暧昧的声响, “听见又怎么样!我们又没做什么奇怪的事……”
“怎样的事算奇怪的事?”
“韩嘉榆!”
少年难得愠怒,压着轻声,少有地直呼其名,却毫无压迫感。
反倒因为弱势的视角抬着眼,连气呼呼的瞪视都显得像撒娇。
“学长?还有人在里面吗?”程彰“啪啪啪”拍着门板,呼喊声更加急促, “出什么事了!开门!学长!”
“韩嘉榆你别闹了,我真的要开门了……”
“没闹。我有件事忘了做,现在补上。”
“什么事?你快点!”
于是,时冬暖的下巴被韩嘉榆的两指托着抬起。
他被迫仰起头,他随即贴近脸。
嘴唇与嘴唇若即若离。
那一瞬间,时冬暖脑子里什么想法也没有。
他隐隐约约放任地,只希望对方赶紧把“事”做完,然后放过他。
于是鬼使神差地,时冬暖闭上了眼睛。
男人得逞的轻笑传进他耳中。
预想的呼吸并未再度拉近,唇上被某样微粗粝的物什重重碾过。
“唔!”时冬暖疼得睁开眼,抬手捂住了嘴唇, “疼!”
“对不起。”韩嘉榆道歉,表情却毫无歉意,后撤饶了他。
时冬暖这才看清,对方是用大拇指狠狠抹过他的嘴唇。
这是干什么?
但没时间纠结了,时冬暖最后瞪韩嘉榆一眼,就开了门。
于是,他看清了门外面露焦虑之色的程彰。
而他本人略显狼狈的姿态,也落入程彰眼中——
头纱与发丝因摩擦稍显衣衫不整,原本白皙的脸颊泛着不自然的微红,平坦细腻的锁骨下泛着薄汗,胸膛因凌乱的呼吸而剧烈起伏。
最暧昧的,是那两片本粉润的嘴唇。
此时微微发肿,泛着被碾压过后的艳红。
程彰大惊失色,视线转到时冬暖身后,看清隐在黑暗中的高大男人。
他似乎懂了什么,咬肌一紧,垂在身边的五指攥成拳头。
“程彰?走吗?”时冬暖还一无所知,表情单纯地看着程彰。
程彰垂眼,没直视学长,只说: “学长你先往化妆室去,我很快就跟上。”
“嗯……”时冬暖不太放心,看了眼程彰,又看了眼身后的人。
但演出为重,他没有更多时间在此耽误,还是提着裙子小跑离去。
待时冬暖走远,程彰才重新注视黑暗中的人。
对方上前一步,走进光线里,面上是游刃有余的悠闲。
他对他心怀戒备与敌意。
但在对方眼里,他似乎根本算不上威胁。
“你……”程彰咬牙, “你其实不是学长的小舅吧?”
“是,也不是。”韩嘉榆没遮掩, “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所以……”程彰拳头攥得更紧,但随即意识到自己没资格,又无奈地垮了肩, “我已经输了?”
面庞稚气未脱的青年难过得显而易见。
心机城府都未成熟,连真实的情绪都不懂得隐藏。
不似韩嘉榆,从头到尾几乎没说过几句话,压迫感却呼之欲出。
此时面对程彰的发问,韩嘉榆也没有回答的打算。
不会冠冕堂皇说什么“感情的事无关胜负”,也不会落井下石撒谎“你确实输得彻底”。
韩嘉榆只是走出活动室,经过程彰身边时,平静地留下一句:
“你已经足够勇敢了。”
韩嘉榆走远,消失在走廊尽头。
留下挫败的程彰狠狠踹了脚靠墙的垃圾桶,回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好人卡为什么是他个情敌来发?”
*
校庆之夜,喧闹如不眠的狂欢之夜。
因为是重点大学,又是百年庆典,汇演的排面极致拉满。
如雨的华丽灯光,环绕的矩阵音响,布景堪比高端演唱会。
台上的舞者服侍华贵,体态婀娜;歌者余音绕梁,高音撕破天际;杂技,魔术,小品,每个节目的质量都极高,联合为母校与全世界献上一场视听盛宴。
很快,万众瞩目的动漫社华丽登台。
魔法少女学姐妹送上元气满满的宅舞,军爷策马与持剑庄主共演大唐盛景。
各种名梗还原的侦探双子,行走于华丽置景中的星际售票员,道具精致得像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网游小队……
少年们在舞台上恣意挥洒青春,引得台下圈内人共鸣欢呼。甚至非圈内的观众,都因超水准的表演而热血沸腾,领略到独属于二次元文化的魅力。
动漫社镇场的,是青年爆种,于心域与花嫁女主重逢的出圈名场面。
帷幕还没拉开,仅是女声哼唱的背景音响,就引得台下尖叫声此起彼伏。
“来了来了来了!”
“我最期待的表演要来啦!”
直到幕布揭开,空白的场地中,跪着赤上身,着魔王骨铠的青年。
台下尖叫声渐弱,二次元们默契地维持着演出的秩序。
演出正式开始,骨铠青年表情痛苦,一手捂着脸上的半面骨甲,强忍着诅咒的侵蚀。
意识涣散之际,他朝虚空伸出另外一只手,明知不会有回应,但那是他在极度绝望中唯一的渴求。
直到,纯白领域飘飘摇摇晃下一片轻羽,主动落在他的手上。
凄苦的背景音空拍一刹,转而众乐器和鸣引爆情绪。
花嫁少女如谪仙天降,自舞台上方花桥后登场,飘入所有人的视线。
“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
明知要在演出过程中保持安静,但观众们还是不约而同发出被惊艳的感叹。
眼前的画面实在太美,太过梦幻。
以至于理智一时间被感性压制,让众人不得不惊呼出声。
花嫁少女被起身的骨铠青年稳稳接进怀里。
二人在纷纷洋洋的花瓣雨中翩然共舞。
台下,记者们高清的摄像头对焦于她,学生们的手机镜头记录着她。
直播,短视频,照片,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从平面走了出来。
她从那点面色彩结合的世界,短暂地现身于现实,来惊艳世人。
闹世般的观众席中,唯独一个白衣男人稳稳站定,没有拿出手机,只平静地抱臂。
他的视线,从头到尾,只锁定花嫁之人的容颜。
表情并不惊讶,未被惊艳,只余欣喜。
仿佛视线所及之人,不管实现怎样的奇迹,都不让他意外。
—— “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 “欣赏。”
—— “欣赏要看整体造型的,干嘛只盯着脸看?”
—— “我……”
他们透过花嫁注视着她。
我越过婚纱只看向你。
因为是校庆之夜,演职人员多着华丽服饰,衬得韩嘉榆这身白色礼服都显得寻常。
只不过,站在人群之中,男人的气质与容貌依旧过于耀眼,搭配了华服,更是惹人注目。
有女学生好奇地凑到他边上问: “哥哥你真的太帅了!这是cos的什么角色呀?”
旁边的男同学不服气, “绝对不是cosplay!
我赌一单648,他这顶多算是oc(原创角色)。”
大抵是难得心情不错,韩嘉榆竟真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都不是。”
“啊?”女生捂嘴, “那穿这么好看是为什么?您帅得有点太超过了!”
“我是来接……”韩嘉榆顿住。
他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词,来描述要接的那个人。
女生灵机一动, “来接新娘?”
韩嘉榆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那点温柔藏匿于晚风之中,转瞬即逝。
“还不是。”他说。
“还!”女生敏锐抓住关键词,嗑到糖后狂锤男同学的肩, “他说‘还’诶!那岂不是,快了?”
“靠!”那男同学被硬塞了一嘴狗粮,还遭身体摧残,忿忿不平, “长这么帅居然‘还’不是?到底有没有在认真追人啊?”
被嘲讽的韩嘉榆也没恼,莞尔颔首,似是下定决心。
“嗯,准备认真追了。”
第34章
第 34 章
绚烂的烟花升空,一如整夜的演出,绽放之时最过灿烂,便已足够。
哪怕坠落之时显得寂寥,最美好的画面已刻在看客脑里,惊艳过那段记忆。
全员上台谢幕,汇演正式落幕。
散场之时,在台上令人印象深刻的演职人员,几乎都在后台被记者和观众“围追堵截”。
这其中,短视频一发到网上就引爆讨论的“花嫁少女时冬暖”,自然成了众人的头号“通缉”目标。
到达后台,一看到花嫁礼裙,众人就蜂拥而上。然而走近一看,才发现被社团成员们团团围住的,虽说确实是花嫁……
但也就仅是花嫁而已。
空空的一件华丽裙子,里面的正主早已不知去向。
众人一头雾水之际,社长江枝大大方方站出来,控场解释:
“我们的花嫁coser太累了,不得不先行休息。改天等他状态好了,有机会再正式跟大家打招呼!今晚,大伙儿先拿我们当当代餐吧?”
花嫁少女在一群coser中确实亮眼,但不代表其他coser的表演就不出色。
江枝开玩笑地给了大伙儿“代餐”的台阶,记者观众们也就顺着下了,分散开找到各自感兴趣的对象记录起素材。
而“花嫁少女”本尊,早在谢幕下后台时就偷梁换柱,迅速换了宽松的运动套装,被赶来的“学生家长”捞走了。
大学校园里,一处人声鼎沸,一处人迹罕至。
喧嚣的是还热闹的舞台周围,寂静是的偏远的树林花圃。
被韩嘉榆背在后背上的时冬暖,进入了树影绰约的林圃。
眼前是和平的安宁,远处是狂热的余韵,让他产生了恍若隔世的错觉。
他一手将韩嘉榆的肩勾得更紧,另一手拽了拽肩头对方披给他的上衣。
累了一天的时冬暖还要在舞台上载歌载舞,直到下台要跑路,才发现自己腿软。
连走几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在,场边等候的韩嘉榆二话不说,脱了外套披在他肩上,蹲下身背起他就走。
他们就是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中“逃”离的。
一路上,难免遇到迎面而来的路人,因为这对显眼的组合频频投来视线。
这种时候的韩嘉榆,似乎怕背上的人被认出来,要么匆匆加速而过,要么避让选择偏路。
韩嘉榆不知道,时冬暖一直在他背后偷笑。
对陌生人嚣张跋扈的男人,居然也会有这么鬼鬼祟祟的时刻?
时冬暖先觉得好笑,可在路人的注视里,又迟钝地感到害羞:
逆着人群离场的他和他,好像在私奔。
密林里的风钻进少年的袖口,将宽松的运动服吹气球一样鼓起来,凉风被兜在他的皮肤上。
好在,他并不觉得冷,因为肩上披着厚实的礼装外套,且背他男人的体温较高,哪怕隔着笔挺的马甲衬衣,依旧温暖着他的身体。
直到走进小树林的至深处,一柄长椅寂寥地坐在无边黑暗中,月光恰好落在它身上,像是舞台上独白的高光。
“要坐在那儿吗?”韩嘉榆问。
“好啊。”时冬暖点头。
男人把他放下,他坐在长椅上。
月光柔柔落在他身上,将他肤表细小的绒毛都镀得通透。
下台时换装匆忙,细小的零件还来不及拆卸。
时冬暖坐好后揭了礼服,勾着运动服上衣的拉链,就要解开来。
直到身前本凝视着他的男人默默背过身去,时冬暖才察觉好像不对劲。
啊?男人在男人面前换衣服,是要回避的吗?
时冬暖小脸一红。
他在丁灵笙面前换衣服从来不躲,对方也是。两人常常一起脱到只剩裤衩,然后再各自套上丁当当老师刚设计的小裙子。
在社团里,他在男生堆里换衣服也不会回避,比他豪放的大有人在。倒是程彰从不在他们面前换衣服,看到他们脱衣,也会借口离开。
毕竟程彰喜欢男生嘛……
时冬暖解下拉链,偷瞥眼前男人挺直的背影,心想:
难不成韩嘉榆也一样?
时冬暖里头穿了小背心,并非裸着。只不过臂环和手套要从上头解扣,他才需要拉开上衣拉链。
等上身的零件拆完,他把拉链拉上,听到动静的韩嘉榆问: “好了?”
“嗯。”时冬暖应。
韩嘉榆刚转回来,就看到时冬暖把宽松的运动裤管提到顶上,露出了两条套着白丝的腿,和上面勒着肉的腿环。
韩嘉榆: “……”
时冬暖挤出一个尬笑。
干嘛?我衣服拉链都拉严实了,你就说我好没好吧?
裤子我也没脱,撩上来拆腿环还不行吗?
结果,又遇到了和系腿环时相似的问题。
运动裤堆到顶上太厚,固定不住,一松手就往下滑。
没有第三只手的时冬暖只能抬眸求救。
尚未转身的韩嘉榆: “……”
时冬暖眨眼装无辜。
韩嘉榆无奈,叹一口气,认输般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膝盖。
这回,时冬暖驾轻就熟,打开膝盖,让男人贴近,给足了发挥空间。
盯着那双为他解扣的骨节分明的手,时冬暖脑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打马而过。
比如,现在韩嘉榆不用他叫“小舅”,只要一个眼神,就会让着他了。
比如,小树林果然是校内顶级暧昧的地方,幸好他是和韩嘉榆在一起,换作是别人,那可就危险了。
还比如,韩嘉榆专注着帮他解开腿环,手指捻着丝袜头,往下揭时的表情,好性感。
再比如,白丝褪下时,他的腿肉从布料里溢出来,皮肤被月光映得好白好软。
韩嘉榆的手只勾着白丝停到膝盖处,就松开了。
似乎受不了,男人起身,背过身去,不耐道: “你自己来吧。”
声音低哑得不像话。
时冬暖认得出来,广播剧里攻役配涩涩时,就会压出那样的有力且强势的声线。
“哦。”
腿环只有单边,只要解好扣,脱丝袜还是很简单的。
时冬暖决定自食其力。
然而,意外的是,他的手指就像借来的,跟他本人不熟。
指尖几度勾进丝袜里,都没力气抓紧,丝袜啪啪在他指尖打出响声,都没能顺利脱下去。
时冬暖记起来,广播剧里受役被涩涩时,好像都会无力得任人予取予求。
同为男人的不同反应,很神奇吧?
跟白丝斗智斗勇纠缠了好几回合,时冬暖才成功把腿环和丝袜脱下来,叠好放在手边,把裤管放好,提醒: “可以啦。”
韩嘉榆别着手臂仍背身,似乎没听见。
时冬暖放声: “这回真好啦!手臂腿上的都拆完啦!”
韩嘉榆还是没转回来。
好吧。
时冬暖手撑着椅子,晃悠着腿。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对方好像生气了。
晚风吹得长椅边的草叶共同摇摆,草尖掠过时冬暖的脚踝和腿肚子,像是亲吻。
沉寂的氛围被远方的喧闹衬托得更加冷清,时间流逝,入夜的气温带走了他和他身上的热意。
时冬暖的手指模拟着小人,在椅面上来回走。
手指小人步履轻快,被月色投射出长长的剪影,落在他视线里。
若是韩嘉榆不在这里,他大概可以盯着小人的影子,走神一整晚。
风动,吹得人思绪晃动。
时冬暖突然想起他初穿婚纱在教室里的那一幕。
向来克制疏离的韩嘉榆,因为他穿着婚纱,流露出难以掩饰的侵略性。
婚纱对女生很重要,对男生是不是也有象征意义啊?
时冬暖闷闷地想。
从对方的反应来看,至少婚纱,很戳韩嘉榆?
时冬暖对自己还是有客观认知的,他知道自己五官偏中性,一旦穿了女装就毫无违和。
他猜想:会不会,韩嘉榆的理想型,是我这种类型的婚纱少女?
“韩嘉榆。”时冬暖尝试着呼唤对方的名字。
或许是吹够了风,男人“消了气”,这才转回身来。
表情冷冷淡淡的,和时冬暖印象里并无分别。
时冬暖继续问: “你是不是很喜欢那部动画里的女主啊?”
“嗯?”韩嘉榆挑眉,表情不解。
“不是吗?”时冬暖改口, “那你是只喜欢花嫁版女主?”
韩嘉榆眉头蹙得更深。
“也不是?”时冬暖推敲不出来, “那我就想不通了,为什么你看到我穿婚纱,反应那么大……”
“……”
“我本来以为你是喜欢女装版的我呢。”
韩嘉榆别着手臂,手指藏在肘弯里。
因为少年嘟囔的最后一句话,他的指尖深深陷进衣料里,发泄般施着蛮力。
眼前的男生低着头,还在垂眸看自己乱晃的脚尖。
他没有穿婚纱,只着一套简单得有些丑的运动服,单薄地勾勒着他扁平的身体。
领口兜着那清晰的喉结和锁骨,很明显的男性特征。
他摘了假发,真实的碎发凌乱地飞敲,毛毛躁躁的,却很可爱。
他去了美瞳和假睫毛,脸上的妆容被随意清过一遍,皮肤色块乱糟糟的,却很可爱。
他的口红被马虎地卸了一遍,唇上还沾着残余的红色,涂出边界般抹到嘴角,却很可爱。
白丝,腿环,臂环,手套。
所有婚纱配件都被拆卸,规规矩矩放在他手边。
他身上没有任何一点女性的符号。
他是个彻头彻尾无法被误认为女孩的男生。
但是他可爱得要命。
“现在你穿着男装。”韩嘉榆终于开口。
听见声音,少年抬起头来,目光纯真地望过来。
那样的神情令韩嘉榆心动,同时又心碎。
不含非分之想的眼神,纯净美好,唯独不含对他的爱意。
韩嘉榆放下手臂,食指反复摩挲着拇指,直到那两片皮肤发红刺痛。
少年的声音传过来: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
我想说……
“时冬暖,我想追你。”
第35章
第 35 章
“时冬暖,我想追你。”
直到走进上宿舍的电梯,时冬暖脑内还在回放这句话。
洗漱时,镜子里映出的不是时冬暖自己的脸。
而是男人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
与教室中一样浓烈的侵略性,被户外的月光稍稍削了些锐气,分毫不减是的呼之欲出的爱意。
让时冬暖根本没有误解的余地。
与舍友们互道晚安时,他听到的不是自己的声音。
而是男人说出这句话时的低语。
闭上眼睛,眼皮内飘浮的红细胞构成一句话:
时冬暖,我想追你。
睁开眼睛,黑漆漆的天花板被窗外的光线切割,拼出一句话:
时冬暖,我想追你。
时冬暖拿被子蒙住头,身上沐浴露的香气化成小精灵:
“好闻不?时冬暖,这是他想追你的气息。”
神金!
时冬暖暗骂自己,裹着被子辗转反侧。
隔壁床的老三迷迷糊糊问: “小弟累一天了,居然睡不着吗?”
老二: “春天嘛,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
老大: “草原上,一匹公狮子追着母狮子,说……”
时冬暖,我想追你。
掀开被子的时冬暖垂死惊坐起。
老二和老大道歉: “对不起,我们开玩笑的。”
时冬暖捂脸, “不怪你们。我对‘追’这个字有点过敏。”
不能打扰舍友们休息,时冬暖强迫自己老实躺回床上,打滚一圈用被子缠住自己的身体,锁定四肢的活动。
身体动不了,注意力无从发泄,大脑就肆意妄为。
这一晚,时冬暖脑中被施咒似的,反反复复就是那句话——
想追你。想追你。想追你。
这一觉睡眠质量奇差,幸好校方次日早上放了半天假,给全校师生养精蓄锐的缓冲期,才没要了时冬暖的命。
舍友们起床后就前呼后拥去了食堂抢早饭,问时冬暖要不要带一份,他没开机似的给不出反应。
“老三你慢点,我追不上你!”
追。
触发关键词。
时冬暖如棺中僵尸弹坐而起。
他心神不宁地看一眼手机,发现韩嘉榆发了两条消息。
他忐忑地点开,发送时间分别是昨晚和今早,内容赫然是——
时冬暖,我想追……
哦不是。
只是平平无奇的“晚安”和“早上好”而已。
时冬暖把手机丢开,揉着脸逼迫自己清醒:
杯弓蛇影。
草木皆兵。
又不回应。
真没出息。
就像昨晚他大脑宕机,僵着身子借口回宿舍就逃跑了一样。
今天韩嘉榆照常给他发消息,他还是化身逃兵,不敢回复。
时冬暖还能怎么办?他从没想过韩嘉榆会对自己说“想追你”这样的话。
而“想追你”这句话背后,除了喜欢,还能蕴含怎样的心思?
韩嘉榆喜欢时冬暖。
每每得出这样的结论,时冬暖的脑子就会针扎的气球般瞬间爆炸。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一时逃避一时爽,一直逃避一直爽。
时冬暖锁了手机屏假装没看见对方的消息。
但报应就是,韩嘉榆最后那句话,依旧在时冬暖耳边无限重复,搅得他心神不宁。
下午,大学照常上课。
时冬暖找到当节课的大教室,结果刚进门,就被“嘭嘭”的礼花声吓了一跳。
他定睛,才发现是班级同学提前在门边“埋伏”,拉礼炮给他庆祝——
“感谢我们万能的班长!”
“开学渡劫期已过,我们准备给班长放一个月的假啦!”
文学院学生多为女生,盛传“女生当男生用,男生当畜生用”。难得摊上时冬暖这么靠谱的男班长,无论师生都榨油般使唤他。
但大家也都把开学期时冬暖的辛苦看在眼里,繁重的大任务结束,眼下剩余的杂活她们能胜任,便自发为时冬暖分忧解难。
课后,时冬暖先去社团报到,结果刚进门,就被抹了一鼻头奶油。
他定睛,只见众社员举着蛋糕奶茶围着他,欢呼道——
“为我们火遍全网的‘花嫁小妈’庆功!”
“大功臣辛苦啦!接下来您在咱家只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好!”
“火遍全网?”时冬暖一怔。
江枝也怔, “你是当事人居然不知道?你们村还没通网?”
一个晚上加一个早晨,时间可以很短,短到时冬暖脑子循环播放韩嘉榆追求的声音。
但也可以足够长,长到网络酝酿出两个大热门,直接冲上了热搜的榜一榜二。
榜二,是因山南大学百年校庆的顺风局,被大量引流推荐的“花嫁少女”。
一开始只是圈内博主推荐这经费燃烧的cosplay,有评论说“小姐姐辛苦了”。
知情人士回复“其实是男孩子哦”,然后评论区的画风就从矜持的夸奖,转为苦茶飞飞的涩涩。
热度飙高,相关话题就破了圈,有圈外人带着偏见, “又是哪来的网红来蹭名校热度”或“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不务正业吗”。
知情人士回复“其实是学生会秘书长+副社+班长+国家奖学金得主+省模范青年的复合型学霸哦”,然后评论区的画风就变成“始于颜值忠于才华”或“我究竟算老色批还是智性恋”。
但榜二之所以是榜二,不是因为热度不够,奈何当晚神仙显灵就算了,还顺手放了个大招——
榜一词条赫然写着:
#最怕Xylon唱情歌#
“Xylon出新歌了?!”时冬暖脱口疾呼。
江枝凑过去看他手机屏幕, “俩词条并列,你不看自己的,先看别人的啊?”
不怪时冬暖大惊小怪。
Xylon和情歌,这两个词结合的违和程度,要怎么形容呢?
不啻于看到肌肉壮汉武打巨星,拍摄甜宠偶像剧。
不啻于变形金刚进入战斗状态,却捏着蜜嗓说“喜欢你”。
时冬暖难以置信,迅速打开音乐软件vinly,结果开屏就是怼脸的Xylon新歌推送!
刚点进Xylon主页空间,时冬暖就被新动态樱花粉的配图震撼。
他退出主页,确认Xylon这几个字母没有拼错,再确认自己关注列表只有这一个账号,随后才再次点进去。
又一次被那张甜蜜梦幻的樱花粉震撼。
天空中的云似莓果味的棉花糖,粉的。
执着轻纱的手指白皙,指尖渗着嫩色,粉的。
风吹得轻纱拂动,纱下漫出洁白的羽毛,边缘泛着光泽,粉的。
插图所配的那首歌,大清早发的,名字叫:
《Marry Me》。
嫁给我。
Xylon这是……
恋爱了?!
时冬暖难得没先听歌,而是先点开了评论区。
果然,歌迷的反应和他一致,评论区充斥着各种问号和感叹号——
【最怕rapper唱情歌啊啊啊啊啊!】
【这哥的烟嗓居然还能夹成这么甜?!】
【我那愤世嫉俗怼天怼地的X神,这是动凡心了?!】
【草!我哥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没通知我?】
【这届网友实力就这?这么多年还没查出我嫂子是谁?】
【到底什么神仙能征服X神这种大冰山啊?】
【为什么hook是甜弟唱的?结合过年时的少年玉足,合理怀疑嫂子性别为男!】
时冬暖的好奇心被吊到极限,当即点开那首据说是X神熬夜爆肝的单曲——
前奏就抓耳得很。
复古的蒸汽波remix鼓点清晰,让人一听就忍不住摇晃身体。
犹如驱车行于落日大道之上,眼前是蜜橙色的天空,云都泛着棉花糖的甜,终点是浪漫的小家。
男人的低音踩着合成器鼓点进入主歌:
“和你回家是理想的结局,可惜相识先弄错了顺序。”
第一句话就甜得时冬暖红了耳廓。
他仿佛能看见看似冷酷断情的Xylon,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既期待又无奈的谨小慎微。
整首主歌随背景音的电子小提琴摇曳,如水流般丝滑波动,听得人心神荡漾。
突然bridge后空拍一秒,让听者心一坠,紧接着甜蜜的少年音切入hook,瞬间勾起听者的嘴角——
“是谁只是试穿婚纱?是谁一眼丢盔弃甲?
“I want you for my spouse, will you marry me?”
低沉男声秒回应:
“Say ‘yes’。”
时冬暖关掉了音乐软件,神色镇定地锐评: “一般。”
然后接过江枝递来的纸巾擦掉了激动的鼻血。
这天的最后一站,是学生会会议室。
时冬暖压抑着想再听一遍X神新歌的冲动,理智地踏进了会议室大门。
于是不意外地被学生会干事们团团围住。
学生会长开门见山, “Marry Me,咱们秘书长喜欢这首歌吗?”
时冬暖傻眼,他喜欢Xylon这件事已经校内人尽皆知了?
会长见他表情茫然,又问: “你还没看过那个视频?”
“视频?什么视频?”
会长将平板电脑架在时冬暖面前播放,他这才解事件始末——
热搜榜一Xylon新歌,热搜榜二花嫁少女。
两大热门话题,不仅出圈时间重合,还都有“婚纱”的共同元素。
巧合之下,自然有嗅觉敏锐的up主剪辑视频,将“花嫁少女”作为画面, 《Marry Me》作为背景音。
强强联合,这则标题为“试穿婚纱是你爱我的证据”的视频,毫无疑问成为各大门户的顶流。
于是,原先苦心积虑试图让“九尾福”的马甲与Xylon合作的他……
就这么意外地,以“时冬暖”的身份,与Xylon的名字并列。
甚至,被融合进同一个视频,完美如天作之合。
“所以,秘书长喜欢这首歌?”会长问。
时冬暖盯着画面听着歌,怔怔点头, “喜欢。”
一分钟后,时冬暖兜里揣着会长的“任务替身卡”,手里端着干事们共同制作的慰劳点心,被强制休假,推出了会议室。
进入会议室前,他还压抑着想听新歌的冲动,想先干正事。
走出会议室后,他不用纠结了。
因为此时此刻, Xylon的新歌《Marry Me》,正通过广播站的喇叭播放,传遍了校园内外的每一个角落。
校内有不成文的规定,放学后的点歌台,如果遇到特殊日子,可以单曲循环。
有一次是国民度极高的歌手访校,点歌台循环了他的成名曲。
还有一次是某届影响力颇高的学长们毕业,点歌台循环了他们的原创歌。
今天,又是单曲循环的特殊一日。
不知道内情的,听到这首适配春日的甜歌,依旧心情舒畅,脚步都轻快起来。
而知道内情的,听到这首情歌,则会想起昨夜校庆惊艳了众人梦境的花嫁少女,然一笑。
走在校园小径上,路人的反应落入时冬暖眼中。
他想:好神奇。
今后,总有人听到Xylon这首歌,会想起时冬暖。
直到清校,点歌台下班, 《Marry Me》才停止放送。
宿舍门开,刚打完篮球的老三哼着那首洗脑的甜歌旋律,重复着最后那几句喃喃般的“Marry Me, Marry Me”。
老三把球一丢,见老大老二还没回来,小弟的床边倒是小坟似的堆着被子,里头像是安葬着一个人。
“嗯?”
老三过去掀被子捞人,果见时冬暖蜷在被子里。
他耳朵里塞着耳机,正播放着什么,耳垂红得要滴血,可疑到极点。
“小弟你这是在听什么?耳朵这么红?”老三忍不住问。
时冬暖没说话,只颤抖着把耳机分过去一边。
老三凑过去一听,一个激灵, “靠!又是这首歌!我都忍不住阴谋论了,这歌手是不是借自己的影响力,洗脑全世界帮他追妻啊?”
好不容易脸色稍缓的时冬暖,小脸再度憋红。
老三并未察觉,还在跟唱, “Marry Me Marry Me……嗯,以后我求婚也唱这首歌。”
时冬暖捂住脸,身子再次蜷成一团,像在逃避。
“小弟你咋了?不就一首歌而已,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时冬暖回应的声音被蒙在掌心里,听起来闷闷的:
“你不懂。”
对啊,别人不会懂,除了他没有人会懂。
毕竟,又不是所有男生都穿过婚纱,然后第二天就听到男神唱婚纱主题的情歌。
毕竟,又不是所有男生都在春夜被外表是理想型的帅哥追求,然后第二天就听到男神rapper用蜜嗓反复蛊惑:
“Say ‘yes’。”
时冬暖感觉自己被浸在了蜜罐里。
整个身体都被甜甜的液体包裹,泡得脑子都停止运作。
他恍惚想着,这到底是什么魔法?
怎么韩嘉榆简单一句“我想追你”……
他的全世界就都陷入热恋。
第36章
第 36 章
最后,老三允许时冬暖继续钻被窝,但要求必须把脑袋露出来。
主要是怕他给活活憋死,被窝就真成了个小坟墓。
时冬暖老实听话了。
奈何耳机里的歌曲对时冬暖特攻,歌手磁性的嗓音调动他大脑中回忆的片段,全身上下的感官都变得敏锐,让他真的很想藏起来。
共情偶像,是小迷弟的基本素养。
尤其这首歌描绘的画面与他的记忆太多重合,总让时冬暖与Xylon深刻共鸣。
——蒸汽波的复古前奏,描绘悠闲的都市景象。
Xylon也会开车载着他的恋人迎着夕阳回家吗?
时冬暖瞬间想起韩嘉榆,想到开学后每周五下午他接他回家的场景。
前车窗映出广阔的桥面,幻紫掺着橙红的色调稀奇的天空,两侧是波光粼粼的江水。
车内的人心情愉悦,车载音响播着轻快的纯音,副驾的少年叽叽喳喳聊着一周的逸闻和周末要做的事。
—— “和你回家是理想的结局,可惜相识先弄错了顺序。”
想一起回家,却顺序错误?
难道Xylon和心上人,是先成为家人,再成为恋人吗?
先家人再恋人?
怎么韩嘉榆似乎也是这种情况?
所以,韩嘉榆的心情,是不是也一样为难?
—— “是谁只是试穿婚纱?是谁一眼丢盔弃甲?”
时冬暖又想起昨夜在教室里,韩嘉榆目睹自己初着婚纱的那一幕。
平日让着他不是因为宠小辈,而是因为喜欢他,是因为想追他?
看到想追求的人穿上婚纱,发出待嫁的信号,就让韩嘉榆放弃了伪装?
—— “Marry Me, Marry Me。”
—— “Say ‘yes’。”
Xylon的重复像是焦虑地等候心上人回应,又怕惊扰,只得用呢喃的语气,提醒对方回答“yes”。
如今一整天过去,没有催促他回应的韩嘉榆,会不会其实也很迫不及待?
不知听了这首歌多少遍,时冬暖终于抬头,看向窗外的天色。
通透的墨色,月朗星稀,像极了他被告白的那一夜。
都这么迟了。
时冬暖心想。
至少跟韩嘉榆说一句晚安吧?
只是说晚安而已。
于是,打开手机中与韩嘉榆的聊天页面,他看到对方昨晚发来的“晚安”,今早发来的“早上好”,还有中午发过的“吃过饭了吗”。
三条单向的文字框并列,没有任何一条得到他的回应。
就算这样,韩嘉榆没有问他怎么不回信息,也没有催他对告白进行答复。
时冬暖心头莫名酸涩,当场忘了自己打开手机前的目标。
他发过去: “没回复你,是因为看到你的名字,我就紧张。”
等了三秒,对方还没回过来,时冬暖又补上:
“对不起。”
这次只过一秒,对方就回过来:
—— “现在不紧张了?”
“还有一点点。”
—— “那怎么办?”
时冬暖还在思考怎么回复,对面又跟一条:
—— “可你一直不回复,我会紧张。”
哎呀。
那怎么办嘛。
你又不能撤回你的告白。
时冬暖在床上打滚,滚到头昏脑涨,无力思考,便顺着本心回过去:
“你可不可以慢一点追呀?”
大抵是当局者迷,时冬暖没有意识到,面对学弟告白时明确出现的“拒绝”答案……
在韩嘉榆告白时,却从未成为他应对的选项。
他只需要对方慢一点。
慢一点,给他习惯的时间而已。
时冬暖紧张地盯着屏幕,期待对方的回应。
明知打字也需要时间,但等候的每一秒都令他患得患失。
一,二,三……
他在心里默数到第十秒时,终于,对面回复了简洁的两个字:
—— “可以。”
时冬暖莫名得意起来。
像是确信不会被主人丢掉的小猫,得寸进尺地喵喵叫:
“要一点一点追哦!”
主人没有让小猫失望:
—— “好。”
这样,消息就算回完了吧?
时冬暖手机抵着下巴,盯着天花板斟酌片刻,决定现在补上那句“晚安”。
把手机举到面前,他看到聊天页面底下多出一条,是对方刚发过来的:
—— “快要周末了,你要回家了。”
时冬暖眨眨眼,还在思考韩嘉榆为什么突然说这件事。
对面追加:
—— “想你了。”
呜哇啊啊啊啊啊!
时冬暖忍无可忍,再度裹进被子里,发泄般在床上滚来滚去消耗力气。
直到力竭,他探出头,气鼓鼓回过去:
“不是说好了要一点一点追的吗!”
—— “我以为这样很含蓄了。”
都“想你了”,还含蓄啊?
时冬暖腹诽。
那不含蓄起来,该有多过分啊!
时冬暖庆幸自己没头脑一热就答应对方。
随即,他冷酷地丢了句“晚安”过去,就锁了手机屏。
时冬暖坐起来,憋闷的姿势被解放,流动的空气涌进他身体里。
他长舒一口气,紧接着察觉寝室里有视线盯着自己。
时冬暖转头。
与对面铺的老三面面相觑。
目睹全程的老三努努嘴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笃定, “我赌一手,你绝对恋爱了!”
时冬暖:那你赌输了。
老三煞有介事补充, “而且对象绝对是我上次看到的那个老公!”
时冬暖:好吧,算你扯平了。
*
当晚,时冬暖听着Xylon的新歌《Marry Me》入眠。
迷迷糊糊间,时冬暖起了疑心——
X神这首情歌描述的意境,为什么能和韩嘉榆的处境,诸多相似?
第一种可能,二人本就相识, X神这歌正是以韩嘉榆为灵感创作的。
愿意为对方连夜爆肝创作,这二人的关系至少得是过命的交情。
第二种可能, X神和韩嘉榆,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以X神的时间线判断,代入韩嘉榆身上,那至少16岁就要写出足以出道的优质歌曲。
顶级颜值,顶级财力,顶级才华。
同居人正是我男神。
这不是漫画攻走进现实。
这是玛丽苏文攻走进现实!
到底只是关系好到极致的挚友……
还是两个身份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时冬暖意识涣散之际,思维定格于二者颇为相似的音色……
简直就像同一人说话与唱歌时的不同声线。
于是入梦时,唱着那首情歌的,不是Xylon,而是韩嘉榆——
韩嘉榆身穿那套笔挺的白色礼服,手臂支在一袭花嫁的他的腰侧。
他低头,只见那对手背上青筋凸起,隐忍地压抑着力量,骨节分明的指节扣在桌面上。
桌面?
他抬头环视,只见周围一片漆黑,唯有窗外无声腾升的烟火,给没开灯的教室带来明灭的光影。
他往后退,却只是往桌面深处挪了挪身体,退无可退。
他听见韩嘉榆在他耳边唱着那首甜蜜的情歌,可声线越来越低哑,曲调越来越缱绻。
浪漫悠闲的蒸汽波转变为暧昧的蓝调爵士,原本清晰的吐字,模糊为炽热的气音。
他发现对方的手探上他的大腿,顺序却与现实相反,并非给他系上那条蕾丝绑带。
而是解开。
他眼看着那滚烫的指尖勾着他的丝袜褪下,点火一般在他的皮肤上游走,留下一串串灼心的痕迹。
他叹一声,仰起头,露出喉结。
似献祭的天鹅贡上脆弱的脖颈。
他察觉韩嘉榆停止歌唱,嘴唇抿上来,像是啃咬,又似厮磨。
男人的呼吸与他深度勾缠,像是两条难解难分的蛇。
他听见对方的喘息,从他这里获得快意,又反渡到他身上。
此起彼伏,愈演愈烈。
指腹捏着他的皮肤到处游荡,像是侵略,最后驻扎于他腰间。
狠狠制住,不让他逃离。
他记得自己最后颤抖着,手攀上韩嘉榆的肩,揪住男人的衣物,趾尖绷得很紧。
他睁开眼睛。
时冬暖醒了。
窗外鸟语啁啾,户外阳光明媚,又是美好的一天。
时冬暖试探着掀开被子,往里看了一眼。
他迅速盖上被子,面露安详的笑。
“没关系,太阳这么大,被单晒一天就能干了吧?”
又是没好的一天呢!
白天上课,时冬暖前夜分明睡得很香。
可他精神比没睡好的那一晚还要昏沉。
老师的油性笔在白板上涂抹,时冬暖盯着走神,居然代入了那块白板。
他想:我变了,我脏了。
我又梦到我和三次元的男人涩涩了。
我再也不配说自己崆峒了。
我不仅是个二次元的老色批,我三次元也是个老色批了!
时冬暖一头撞在桌面,发出想死的声音。
早八昏昏欲睡的同学们因巨响陡然清醒,左顾右盼却找不到声源,只看到小班长头抵着桌面。
她们欣慰地想:年轻人就是好,倒头就睡。
疼痛压制了欲望,时冬暖的大脑恢复短暂的清明。
他想起昨晚的推理,定格在“挚友”或“同一人”二选一的结局。
怀疑就像毛线头,一旦被揪出一点,就会抽丝剥茧拉扯出一长串的存在感。
时冬暖很想直接问韩嘉榆,让对方告诉自己问题的答案。
可转念想到碍于时青禾的情面,韩嘉榆需要保密。
若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假如韩嘉榆隐瞒事实说了谎,时冬暖也无法判断。
到底是哪种可能性?
时冬暖决定,先找证据。
要找证据,就要回家。
只要回家,就得和那个两度在梦里被他酱酿的男人面对面。
时冬暖接受了自己是个小黄人的事实,同时又考虑到对面是位性张力十足的成年男子。
一个是这样的,一个是那样的。
孤男寡男,家长又不在,岂不是要天雷勾地火?!
一想到梦中的画面要在现实中上演,时冬暖的小心脏就濒临爆炸。
怎么有人还没在一起先想着涩涩啊!
鉴定为凰漫入脑,没救了,建议火化。
他自知不是保守,对韩嘉榆也不会恐惧,只是现在要发展到那一步,还太早太早了。
就跟让大病初愈的人当场竞技一百一十米跨栏一样勉强。
最终下定决心,小命比真相要紧。
周五早上,时冬暖给韩嘉榆发了消息,说这周末有要事先不回家,让人不用来接。
按照时冬暖的事业规划,既然学生会,社团,班级,都特地给他放了假,他正好有充裕的时间,正式开启九尾福的新作。
所以确实有要事,确实没说谎。
结果对面敏锐得很,秒回:
—— “你最好不是在躲我。”
时冬暖: “……”
他打字: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我又不像你在现实里还玩狼人杀。
删掉。
再打字:你才是该躲的人!我是预言家已经怀疑你身份了,今晚我就要查你!
又删掉。
他最后发过去:
“我手机只剩98%的电了先不聊了。”
————————
你个小猫咪还能逃出小舅的手掌心?
马上举着兜网来抓你。
(BTW,上次做梦是脐橙那回)
第37章
第 37 章
趁周五下午紧接着周末,宿醉也没关系,江枝请整个社团在酒楼开了场庆功宴。
时冬暖作为社团小妈兼本场演出MVP,自然成为“不孝子”们轮番敬酒的目标。
程彰本想帮忙挡几杯,却被时冬暖拒绝了。
彼时还清醒的小学长说: “只要没回家就不会挨骂,而且我也不想扫大家的兴。偶尔放纵一次,是成年人的特权嘛!”
社员们高呼“成年万岁!放纵万岁!”
然后三两杯下去,一开始还目光炯炯的小学长就歇了菜。
江枝一脸无语,挑了挑时冬暖的手臂。
酒量极差的人醉成了软骨头,一碰,就软绵绵地滑下桌面,要滩到地上去。
被程彰眼疾手快捞起来。
江枝: “咋整?给他室友打电话?”
程彰: “不知道他室友的名字。”
江枝: “那怎么办?实在不行,送我寝室去?”
程彰: “???”
江枝咳两声,尴尬道: “因为感觉,至少比送你寝室安全……”
程彰: “……”
程彰叹一口气,从时冬暖口袋掏出手机,幸好是面容解锁不用密码,他把摄像头对准小学长面前。
小学长醉得不省人事,脖子没骨头似的吊着脑袋。
程彰没办法,只得抬起绕过人腋下的那只手,捏起小学长的下巴。
于是,漂亮脸蛋面泛酡红的醉态近在咫尺。
眼尾胭脂般染红一片,美艳得让人想要私藏。
程彰捏着那下巴的手指不由得用力。
大概是吃痛,小学长睁开眼睛,抬眸看了他一眼。
露出一个纯净又勾人的笑。
“是你,程彰!”小学长认出来了。
程彰闷闷地回应, “嗯。”
“谢谢你喜欢我,”喝醉的人竟还有理智, “被你这么好的人喜欢,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也谢谢你这么说。”
“但是,你以后不要喜欢我啦!你这么好的人,不应该被我辜负。”
“……”
“我肯定不能喜欢你了。所以,你这么好的人,要去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程彰叹气:被拒绝就算了,还一口气发了三张好人卡。
他直接开口: “别发了学长,你男朋友已经给我发过了。”
“嗯?”小学长先是一愣,然后捂着脸含羞带臊, “哎呀,什么男朋友!哎呀,还不是呢!嘿嘿……”
看起来又笨。
却又羞怯得很甜。
程彰解锁手机,dj通讯录,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直到看到通讯录置顶的两个名字,他的指尖才滞了滞。
一个是“时姐”,与小学长同姓,显然是对方的家人。
一个是“韩嘉榆”,因为首字母排序,名字甚至在“时姐”之上。
看到最顶上的名字,程彰心里确认:
小学长再美,自己也无法私藏。
因为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先将其私有了。
想到小学长说回家怕会挨骂,程彰还是把电话,打给了名为“韩嘉榆”的那个人。
电话接通,果然是那个寡言男人的声音。
程彰简明扼要交代了前因后果,并告知了酒楼的地址。
对面沉默片刻,才说:
—— “你小子,果然很不错。”
程彰:草。
又发,又发。
知道的当他是情敌,不知道的当他在集邮呢!
半个小时后,韩嘉榆赶到现场。
风尘仆仆的男人与现场仅存还清醒的几人点头致意后,弯腰把躺在软座上的小醉鬼横抱进怀里。
被抱起来的小醉鬼嘤咛着睁开眼,认出男人,傻笑起来, “咦?你怎么来啦?”
韩嘉榆沉下脸, “来抓你。”
“抓我干嘛呀?”
“抓你回家。”
小醉鬼察觉威胁,撇撇嘴, “唔,不行。不能回家。”
“为什么?”韩嘉榆问, “因为有事?”
“因为,”小醉鬼神秘兮兮勾着坏笑, “回家,会发生很危险的事情。”
“危险?”
小醉鬼呵气如兰,媚眼如丝, “只有我和你在,你会很危险哦!”
韩嘉榆: “……”
简单招呼了句“我们先告辞了”,高大的男人裹着怀里的小男生,走出了酒楼包间。
几名清醒的“幸存者”注视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发现有一刹那,男人的肩背完全遮蔽了男生的身子。
要不是男生悬出一双腿,险些看不出男人怀里还抱着个人。
程彰: “……这下不用担心了,学长确实危险了。”
江枝: “这体型差,嗯……希望下周一咱小妈不会请假。”
*
春夜的风比白天更凉,下午贪风度只穿了件宽松印花衬衫的人,加上喝过酒毛孔打开,被冷空气一激,就冻得直哆嗦。
时冬暖往韩嘉榆怀里躲了躲,直觉鼻尖前面有热烘烘的暖源,就把脑袋凑过去。
在韩嘉榆看来,就成了怀中人仗着自己两手都抱着他无法制止,便蓄意勾引,和自己脖颈蹭着脖颈。
平时的韩嘉榆对他总格外耐心。
可今天,韩嘉榆似乎在憋着邪火。
举止对怀里的人还算轻柔,但表情却相当不悦。
抱着时冬暖的这一路,韩嘉榆都没有主动和人说话。
“好冷啊……”时冬暖迷迷瞪瞪睁眼,歪头,先开了口, “你是谁呀?”
韩嘉榆板着脸, “你不知道我是谁,还随便让我抱走?”
“你好凶啊!”时冬暖手臂缠得更紧, “你不乐意抱,就把我放下来嘛!”
韩嘉榆作势就要把人松开。
结果时冬暖猴崽子似的手脚并用攀得更紧。
“……”
半晌,韩嘉榆低声说了句:
“酒品真烂。”
“烂?什么烂?”时冬暖听到关键词, “你干嘛骂我!我特别好!”
韩嘉榆不理他,抱着他继续往停车场方向走。
结果怀里的人就开始挣扎,无力的四肢乱蹬乱摆, “我特别特别好!不许你骂我!”
“时冬暖,”韩嘉榆也不哄他, “你再闹,我就把你扔在这儿了。”
大概被直呼大名是每个小孩的梦魇,一听到自己的全名,时冬暖清醒了一点。
但不多。
他抽抽鼻子,眼眶红红的, “你不想抱我,有好多人想抱我呢!”
“谁啊?”韩嘉榆声音沉下去。
“韩先生!”
“……”
“还有呢!小舅也想抱我!”
“……”
“还有呢还有呢!”时冬暖神秘兮兮凑到男人耳边, “韩嘉榆也想抱我。”
本冷若冰霜的脸,瞬间有了消融的迹象。
韩嘉榆的心脏像被这醉鬼肆意拿捏一般,没个分寸,又没有办法。
“这么说来,”韩嘉榆终于顺毛摸, “确实很多人。”
时冬暖点头,两手从男人脖子上解下,蜷在面前掰着手指, “一,二,三,七,十一……”
眼看再数下去就要数出一个营的气势,韩嘉榆制止他, “一共才三个。”
“加上你不是四个人吗?”时冬暖歪头问。
韩嘉榆一愣,问: “那我是谁啊?”
时冬暖嘿嘿一笑,脸颊在男人胸口蹭啊蹭,许久才说:
“你是嘉榆哥哥。”
醉眼含着娇,仿佛蓄了好久的勇气,才敢这么叫。
韩嘉榆没忍住骂了脏字。
“你又骂我!”时冬暖误解,更委屈了, “你放我下来!”
“时冬暖,别动。”
“不让你抱!你好凶!”
“你做错事,我为什么不能凶?”
小醉鬼意外地讲道理,听说自己做错事,冷静下来, “我做错什么了?”
“有人撒谎说周末忙得不能回家,结果是和朋友一起喝酒去了。”
“……”时冬暖垂着脑袋安静地听。
“有人前段时间还胃疼到差点住院,结果今天就喝得烂醉。”
“……”时冬暖若有所思。
韩嘉榆总结: “你说,我该不该凶?”
然而时冬暖不服, “是谁啊?那你凶他去嘛!凶我干嘛!”
韩嘉榆: “……”
时冬暖的表情还委屈着,仿佛在说:
你抓撒谎精和臭醉鬼,关我时冬暖什么事。
韩嘉榆气极反笑,抱着人加速往地下车库入口走。
入口的黑色阴影笼上时冬暖的头顶,醉醺醺的人睁眼望天,眼底便被阴霾蒙住,突然挣扎得更加剧烈。
察觉到这次的挣动比先前更有力度,应该是认真的,韩嘉榆没勉强,停了下来。
“我不去。”时冬暖声音软软的, “放我走,好不好?”
“……”
“求求你了嘛”
“时冬暖。”
“嗯?”
“我如果是坏人,这样求我,你就完了。”
时冬暖手指揪着男人胸前的衣服,撅着嘴装乖, “那你是坏人吗?”
韩嘉榆咬着后槽牙, “本来不是,你再求我两句,我就是了。”
换做是任何一个清醒的人,听到这句话,都能明白个中威慑的含义。
可偏偏时冬暖不清醒。
他继续晃着身体,撒娇似的, “那你放我走嘛,不求你了不求你了”
语调比先前求人时更加缠人。
韩嘉榆: “……”
奈何怀里的男生神态虽媚人,意识却并不清醒。
韩嘉榆自诩并非正人君子,如有必要行事也算阴狠,可唯独不想对怀里这个人犯浑。
“你想做什么?”无奈的韩嘉榆叹了口气,终于态度松动。
时冬暖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绿化, “那里,有粉丝在等我。”
顺着指尖所示方向看去,韩嘉榆定睛许久,也没看到半点人影, “粉丝?在哪?”
“那么多人,你没看见吗?”时冬暖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见他煞有介事,韩嘉榆还是把人稳稳放回地上,倒要看看这小子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那小子狂奔而去,一边口中喊着“我是大明星”,一边用手指拂过绿化带探出的花花草草。
在和“粉丝们”击掌。
韩嘉榆: “……”
有路人经过,看到大明星,好奇地多打量了几眼。
大明星也很亲民,甜甜笑着问: “要合影吗?要签名吗?”
那路人莫名配合,还真点头了。
大明星就抬手,握着空气,和路人合影。
目睹一切的韩嘉榆: “……”
他默默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录制视频。
第38章
第 38 章
等大明星跟路人挥手作别,还提醒对方下次探班记得涂防晒后……
披着一身月光的韩嘉榆才上前把大明星捞回来。
“啊?要下班了吗?”大明星还沉浸其中, “我可以再跟我的粉丝们说一句话吗?”
韩嘉榆瞥一圈那些花草,绝情, “不行。”
“呜呜呜……”
大明星呜咽但顺从地被韩嘉榆揽着胳膊拐走。
结果走出去没几步,大明星就趁人不备,章鱼般滑出大手,溜回粉丝面前,手指在空中比划——
“经纪人哥哥要抓我走了!只能再签一张!好吧这也是最后一张!这保证是最后亿张!”
经纪人哥哥: “……”
大明星还怪宠粉的呢。
真是感人。
面无表情的经纪人哥哥,默默再次打开了手机摄像头。
最后,还是以“粉丝们作业还没写完必须回家”为由,经纪人哥哥把意犹未尽的大明星再度捞了回来。
结果,离地下车库入口还有十米左右距离,时冬暖又开始折腾:
“我教你哦!”
韩嘉榆边应边带他往前走, “嗯。”
结果这样回答也不让时冬暖满意,他被人拽着身体,喊得更大声: “我教你呀!”
“教我什么?”韩嘉榆忍不住问。
时冬暖还急了,训犬似的凶巴巴道: “教你就学着,不要一直问!”
韩嘉榆: “?”
就很莫名其妙。
误认为醉鬼还有逻辑是韩嘉榆的问题,但他依旧认为此时越闹越厉害的时冬暖,应该是触发了某种机制。
韩嘉榆没再硬拽着他,停在原地,轻声问他, “到底为什么不想跟我走?”
时冬暖扭捏, “我不是不想跟你走。”
韩嘉榆松手,看着人晃晃悠悠地站定,低着脑袋,像是垂头丧气。
他弯腰躬身,放低视线打量醉酒小鬼的表情,发现小鬼鼻尖红红的,咬着下唇内侧,似乎很委屈。
韩嘉榆叹口气,语气温和些许, “时冬暖,抬头。”
听到男人的指示,小醉鬼试探般掀了掀眼皮。
韩嘉榆指着车库方向, “你看,接下来你要跟着我,往前走完这几格地砖,越过那道拱门,走下台阶……”
不用继续描述了,韩嘉榆清楚地看见,时冬暖的睫毛在听到“越过拱门”时,剧烈地颤动了几下。
犹如经不得狂风的蝴蝶的翅膀。
韩嘉榆柔声问: “你是不是害怕那个门?”
时冬暖这才点头。
“为什么害怕?”
“不知道……”时冬暖意识不清醒,回答不上来。
韩嘉榆往那道门方向看了眼,见门内的过道光线昏暗,大概是离电梯很近,所以物业没安装灯光。
“时冬暖,是不是觉得那里太黑了?”
时冬暖盯着那怪物大口似的漆黑门洞,恍惚点头, “好像是。”
“我陪在你身边,你也会害怕?”
“就是因为你陪在我身边,所以才害怕呀……”
“嗯?”韩嘉榆错愕,还来不及追问原因。
小醉鬼就磨磨蹭蹭凑上来,烫而软的身子贴着他的胸膛,同他耳语:
“万一我跟你走散了怎么办?”
听着滑稽可笑的理由,却让韩嘉榆心头一热。
仿佛冻住的种子被浇上了温暖的流水。
“时冬暖,我抱着你呢,你怎么会跟我走散?”
时冬暖却不服,摇头,正儿八经道: “我的脚晃啊晃,很不安全的。黑黑的看不见,我肯定会跟你走散。”
原来,是醉醺醺的人体感混乱,因被横抱而双脚悬空觉得不稳定。
已经失去了安全感,他本就害怕,此时草木皆兵,再无法承受失去韩嘉榆的风险。
“我不抱你,你自己走,这样安全吗?”
时冬暖点头。
“你再跟我牵手,就不会走散,可以吗?”
时冬暖又点头,主动伸出手去。
见少年小手探过来,韩嘉榆抬手去迎,却被小手躲掉。
时冬暖五指张合,然后瞄准了韩嘉榆的食指……
握了上去。
只牵着人一根手指而已。
就仿佛自己的体型娇小得不行,男人的手太大啦,他根本不能全部牵住。
五只手指合拢,才能堪堪握着人家的一只。
活脱脱一个作天作地又让人毫无脾气的小嗲精。
酒精总会解放人的天性,不少人醉酒后的表现与平日反差极大。
平日活泼的人一喝醉就emo哭泣,向来内向的人醉后脱了上衣挥舞着就要冲向大马路。
时冬暖也属于反差很大的类型。
平日越乖巧越听话,喝醉之后就越任性越顽皮。
好在皮又皮得恰到好处,只要提出的方案符合小作精的心意,他就会乖乖跟着人走。
比如现在,之前一直顾左右而言他的大明星,脚踩着实地,牵着男人的手指被引路后,就不再哭闹,安安静静顺顺利利被牵到了车边。
韩嘉榆为他开了车门,手掌护在他头顶,送他进车。
等人听话坐稳,韩嘉榆再躬身进去,给他系上安全带。
咔哒。
安全带插销扣好,发出轻响,叫醒了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人。
时冬暖睁开眼,大概是酒劲最烈的阶段过了,兴奋感消退,身体愈发眩晕。
“嘉榆哥哥。”
近在耳侧的称呼,令韩嘉榆呼吸空了一拍。
随即,软绵绵的手指攀上男人的胸口,似乎想稳住平衡。
指尖到处乱勾,让韩嘉榆忍不住用力抓住那只作乱的手。
“嘉榆哥哥,好晃。我这是坐在摇篮里吗?”
“……你坐在车里。”
“摇摇车吗?”
“……对。”
韩嘉榆有点急,他难得敷衍,迅速起身。
总算是脱离了一口一个“嘉榆哥哥”的甜蜜陷阱。
因为时冬暖,他厌音的情况缓和,已经许久没有过焦虑的症状。
也今天也还是因为时冬暖,他厌音症没有发作,但焦虑怕是要犯了。
车子终于启动,韩嘉榆驱车行出车库,顺利上路。
时冬暖还晕乎着,就有一句没一句和人闲聊。
依旧“嘉榆哥哥”地叫着。
比香烟和清凉油都要提神。
“嘉榆哥哥,我为什么这么晕呀?”
“因为你喝醉了。”
“喝醉了就会晕吗?那嘉榆哥哥你喝醉了也会晕吗?”
“……不会。”
实际上,韩嘉榆酒量不错,遇到推不掉的应酬时,哪怕被灌酒,也能撑到把所有人喝趴下。
据时青禾女士目击,韩嘉榆酒品还行,喝醉了也能走直线,顶多就是倔点。
就是那种一旦说要散步,数千米外也要徒步走回去的倔。
好在只折腾自己,不折腾别人,时青禾开车在他背后跟着慢慢蹭,反倒乐得清闲。
不像时冬暖,喝醉了简直腻乎得像牛皮糖。
韩嘉榆腹诽着,等红绿灯的间隙,偏头看了副驾上的人一眼。
难怪突然消停了,原来是睡着了。
顶着颊上两片飞霞的小男生,静静闭着眼,睡相很乖,只是五官被酒意烫红。
眼尾红红的,鼻尖红红的,连嘴唇也红红的。
像是被人欺负得狠了,委屈哭了。
又像是为了勾人欲念,涂了红妆。
绿灯亮。
韩嘉榆转眸回去,踩下油门。
而少年单薄的衣衫外,也披了件温暖的绒衬皮衣。
韩嘉榆修改评价:
好吧,不是纯粹的牛皮糖。
他不爱吃糖,但至少会馋一口不粘牙的甜。
封闭的车厢内,因少年身体高温散着淡淡的酒意,掺着男人素雅的香水气。
两种气息混合在一起,越缠越深,像被封进高压锅般亟待引爆。
幸而,车门打开,入夜的凉风卷着清新空气,冲淡了那险些令人昏头的气味。
车已到家,韩嘉榆下车绕到另一边,把时冬暖抱出来。
睡得正香的人被打扰之后,像是搭错了神经,突然捂着嘴喊起来, “嘉榆哥哥,我的下巴掉了!”
韩嘉榆听笑了, “掉了你就捡起来。”
“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韩嘉榆稳稳抱着他往屋里走, “那你到家给它打个电话。”
“好吧……”时冬暖把脸捂进男人胸肌里, “没下巴的我会很丑,你不许看哦!”
两个人胡说八道着进了屋。
要不要带酒鬼去浴室?
韩嘉榆短暂地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冒这个险,先把人抱回了对方的卧室。
醉醺醺的人头朝下栽进被窝里,韩嘉榆开了灯,低头一看,发现该去浴室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
因为“下巴掉了”的人糊了他胸前一大片口水。
韩嘉榆: “……”
床上的罪魁祸首还毫无自知地假装毛毛虫,撅着屁股蛄蛹蛄蛹,直到身子一歪,啪叽砸在床面,露出脸,才没把自己闷死。
韩嘉榆叹了口气,见胸前那块衣料因遇水而收缩,紧贴着肌肉线条,勒得沟壑愈显。
他穿着难受,又怕离开卧室换衣服时,小醉鬼意外把自己折腾死。
屋中另一个人还扑腾着,韩嘉榆心想反正对方也不清醒,便单手按着不让人乱动,单手撩着上衣底部,把衣服脱了下来。
大片冷白的肌肤骤然一晃。
韩嘉榆把上衣甩在地上,低头看去……
就对上某个醉得糊涂的小流氓色眯眯的目光。
“嘿嘿。”时冬暖龇牙, “好大的奈子。”
韩嘉榆: “?”
“可以摸摸吗?”
韩嘉榆: “?!”
他简直要疯了。
某人仗着醉酒,堪称在他理智的边缘疯狂蹦迪。
“某人”像要包养金丝雀的金主似的坐起来,轻佻勾了勾手指,开出条件, “我拿秘密跟你交换,你让我摸一下。就一下!”
韩嘉榆倒是不介意被这小子摸,但可以白嫖一个秘密,何乐而不为?
他别着手臂,谈判似的, “什么秘密?”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时冬暖故作神秘, “我还没告诉任何人呢,所以不能被别人听见。”
韩嘉榆也没计较这屋子里哪来的别人,还是坐上了床尾,附耳贴近软在被子里的时冬暖。
一见男人凑近,时冬暖的手臂就攀上来,像没有骨头的藤蔓妖精。
仅隔衬衣薄薄布料,柔腻温热的皮肤触感更加明显,紧覆住男人赤着的胸膛。
激得韩嘉榆猛然一颤。
“我的秘密是,”时冬暖眯着眼笑, “韩嘉榆说他想追我。”
刚说完,没骨头的人腰一塌,就软在男人的胸肌上,投怀送抱。
也不管对方听完这秘密是否还觉得交易成立,醉鬼就自顾自地在人身上乱摸乱蹭起来。
韩嘉榆已经忍了一晚上了。
从酒楼接到这小子,被对方不知死活地暗示“危险”后,到一路撒娇点火,再到床上肆意妄为地肢体接触……
更何况,韩嘉榆还告过白了。
甚至,喝醉的人并未忘了这件事。
勉强维持理智上好的保险栓,几乎是被眼前的危险份子亲手拆下。
韩嘉榆濒临走火。
“你好帅啊……”危险分子还毫无察觉,水蛇般凑上来,呼吸喷在他嘴唇上, “你长得好像某个人呀!”
顿了顿,危险分子灿烂一笑, “好想亲亲你。”
韩嘉榆几乎是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就抬手捏住了时冬暖的下巴。
他哑声问: “我像谁?”
只要从时冬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只要得到时冬暖想亲吻自己的认可……
韩嘉榆就不会再压抑。
被捏着下巴的人双唇微张,露出两排白皙的牙齿,呵着热气。
他努力睁开迷离的眼睛,再次看清眼前的人,确认身份,开口道:
“你果然很像他。”
“他是谁?”
“Austin。”
“……”
韩嘉榆松开了他的下巴。
韩嘉榆起身站定,表情冷下去。
韩嘉榆面无表情给醉鬼脱了上衣外裤。
韩嘉榆报复般拎起被子,将醉鬼整个活埋……
然后在离开房间前转身回去,把醉鬼的脑袋从被子底下捞出来。
第39章
第 39 章
时冬暖睁开眼睛。
他睡醒,眼见视线中是熟悉的卧室天顶,便习以为常地重新闭上眼睛,想睡个回笼觉。
直到头部似有若无的刺痛,唤醒他关于宿醉的记忆,他才恍惚记起,断片之前,自己本来是在酒楼里的。
原本是和社团众人在一起的。
且在那之前,自己已经报备过周末不会回家。
所以,为什么现在,自己会出现在家中的卧室里?
时冬暖猛然睁开眼睛,腾一下坐了起来。
掖进颈窝的被子顺势滑落,露出他上身被撕扯得松松垮垮的小背心。
他低头,先看到胸口背心正中被揪得失去弹力的一大块布料,依稀可见大手的指痕。
那尺寸显然不是他本人的指印。
大概率是自己挣扎扑腾时,被体型差极大的男人强行摁着蛮力压制了。
体型差?对方还能是谁?
时冬暖心中已有了答案。
紧接着,视线下移,时冬暖看见被子堆砌处露出的,自己的裤衩头……
以及再往下两柄赤-条条的裸腿。
时冬暖: “?”
我衣服呢?
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不太纯洁的猜想闪现进他的大脑。
这猜想令时冬暖心跳加速,他挣扎着爬出被窝,寻找蛛丝马迹验证自己的假说。
于是他就看到了地板上韩嘉榆的贴身上衣,其中有一片晕深的暗色,明显是可疑的水渍。
时冬暖: “?!”
他颤抖地翻出手机,打电话给了好友丁灵笙:
“喂?丁当当,我好像当大人了。”
一大早醒来大脑还没重启的丁灵笙: “Hello?
你会说中文吗?我听不懂。”
“我……”时冬暖艰难地咽口水, “我好像和韩嘉榆睡了!”
丁灵笙: “?!”
隔着听筒,时冬暖都能听到对方“蹭”一下从床上弹起来的动静。
丁灵笙: “这下听懂了!但是,你和酷哥怎么会?!”
时冬暖补充信息: “韩嘉榆之前跟我告白了。然后,我昨晚喝醉了……”
“……”沉默许久,丁灵笙艰难道, “是因为我一直口嗨你们的关系,所以你们就干脆坐实了给我喂饭吗?”
时冬暖: “……”
“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 “别唱了!”
两只木鸡各自握着手机,一时都无话可说,僵持了许久。
片刻,丁灵笙试探着问: “所以,那什么,你感觉如何?”
时冬暖摸摸后腰,又摸摸辟谷,觉察片刻,突然崩溃, “呜啊啊啊啊我怎么没感觉啊!”
丁灵笙心情复杂,酝酿了片刻才安慰, “也不一定就是酷哥先天条件有缺陷呢?往好了想,万一其实是他事后处理得很妥善呢……”
“我好不容易有一次真实的体验,居然什么也没感觉到,什么也没记住!我的素材啊啊啊啊!”
丁灵笙: “……”
原来难过的是这一点?
不奇怪,漫画家是这样的。
“如果你只是可惜没记住感觉的话,那不是很简单吗?”丁灵笙提议, “再试一次不就得了。”
“嗯?!”
“做都做了,没记住不是更亏吗?”
“好像,有点道理……”
大抵是宿醉效果加身,大脑被麻痹的时冬暖就这么被忽悠“瘸”了。
稍加洗漱后,他在丁灵笙“反正再do一次也要脱裤子”的怂恿之下,晕晕乎乎地套了件oversize的T恤,只穿着上衣就走出了房间。
甚至打着赤脚,忘了穿拖鞋。
*
厨房里漫着浓郁的番茄香气,身材高大的男人躬身站在灶台前,偏身低头,才不至于撞到头顶的橱柜。
他将一板切好的豆腐倒入番茄汤中。
汤面冒着醇香的泡泡,番茄浓稠的汁水裹上白嫩的豆腐块,勾人食欲大增。
可韩嘉榆却看着那锅渐翻滚的醒酒汤,疲惫地揉了揉鼻上的穴位——
他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仅因某罪魁祸首情到浓时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
Austin。
想亲亲他,是因为他长得像Austin?
他韩嘉榆成替身了?
他在网上搜了一整晚这个名字,想找到与自己眉眼相似的名人。
韩嘉榆有着西方高眉深目的骨相,兼具东方男子端方周正的皮相,骨皮融合得浑然天成,独特的气质很难与别人相撞。
网上确实能搜出不少名为“Austin”的演员或男模,照片所示面部骨流与韩嘉榆略有相似,但五官走向根本称不上相像。
既然不是名人,那会是校内的留学生么?
这种现实的可能性比追星的猜测还要残忍。
难怪总愿意与他亲近,可他告白了,却又无法接受……
想到这里,韩嘉榆的手指扣紧了锅勺的长柄,因用力,粉白色的指甲肉摁得殷紫。
他无法控制地将自己与那个名为Austin的男人对比,并因为时冬暖的偏向,而没由来地自惭形秽。
韩嘉榆最后只反复问骄傲的自己一个问题:
假如那小子把你当成Austin的替代品,才能和你在一起……
韩嘉榆,你能接受吗?
咚咚咚。
身侧传来赤足踩上地板独有的声响,韩嘉榆回神,刚转头要纠正这习惯,便被餐厅里的景象惊得一颤——
时冬暖只穿着大T恤就出来了。
碎发凌乱飞翘,营造慵懒的氛围。宽松的上衣垮垮搭在肩头,露出挂在颈侧的背心吊带,引人遐想。
衣摆堪堪遮住腿根,露出其下两条又长又直的白腿,肉量覆盖着纤细的骨骼,匀称得恰到好处。
钓起韩嘉榆的回忆——
指尖陷进去时,柔软又不失弹性,触感非常好。
啪。
手中的锅勺砸进汤面,溅起点子,落在台面上。
韩嘉榆故作镇定收回视线,转身取了台布擦拭。
*
时冬暖走到餐厅时,发现韩嘉榆正在厨房里忙碌。
与男人隔着一方流理台,他站在厨房外侧,脑子还懵懵的。
掺了姜汁与参片的醒酒汤香气飘进他鼻间,一点一点将蒙了雾般的思绪唤醒。
比刚睡醒时聪明了一点,不多,但勉强够用,时冬暖便开口试探: “早啊,小舅……呃,韩,韩嘉榆……”
都是要上床的关系了,还叫小舅太挑战伦理,他还是逼自己改了口。
“嗯。”而韩嘉榆的回应则不温不火,冷冷淡淡的。
丝毫不像前几天才刚跟他告白过的人。
时冬暖迟钝的大脑勉强察觉不对,又问: “你好像……不高兴?”
韩嘉榆擦桌的手一顿,随后把台布在水流下冲干净,平静道: “没有。”
有。
不高兴了。
而且很明显。
时冬暖细细思考,一大早就不高兴,只能是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晚还能发生什么呢?不就是他纠结了好久的那件事吗!
于是时冬暖问: “是不是我昨晚表现得不好?”
“……哼。”韩嘉榆呼吸一重,像是嗤笑, “知道就好。”
时冬暖: “?!”
他这是表现得多不好,才能让韩嘉榆这么不满意啊?
漫画里,受哪怕躺尸,攻都能爽到吧?
时冬暖艰难地为自己找补: “我昨晚喝醉了,表现不好,也很正常吧?”
“……”韩嘉榆一时没说话。
眼看男人还耿耿于怀,时冬暖只得鼓起勇气, “实在不行,再来一次,我好好表现嘛!”
“你还想再来一次?”韩嘉榆难以置信,终于开口,甚至提高了音量。
异常的反应,让时冬暖心虚得缩了缩脖子。
“不是指再一次喝醉!下次我保证清醒!”
韩嘉榆看向他,直视着,眼眸里流转着复杂的情绪,其中最为明显的,是被辜负的怨与哀。
“时冬暖。”一声呼唤,无奈又为难。
怎么,怎么那么委屈呀!
我又不是故意拔吊……呃,拔辟谷无情的。
时冬暖斟酌片刻,还是决定负起男人的责任, “没确定关系你好像是很吃亏。实在不行,我,我和你在一起,可以吗?”
“……”韩嘉榆眸光闪着,似是责备自己的卑微,又难以抵制诱惑, “和我在一起之后,你能保证昨晚的情况不再发生么?”
“啊?”
时冬暖傻眼了。
怎么初-夜即绝唱啊?
怎么和性张力那么强的男人在一起之后,他反倒得守活寡啊?
“偶尔都不行吗?”时冬暖问。
韩嘉榆蹙眉, “当然不可以。”
怎么理所当然地不行啊!
原来,韩嘉榆倾向柏拉图式的恋爱吗?
时冬暖努力争取, “一次也不行?”
韩嘉榆气极反笑,问: “你把我当什么了?”
“你不是喜欢我吗?”时冬暖讨价还价, “再不愿,为恋人忍受,不算过分吧?”
韩嘉榆表情沉下去。
锅底的火烧得滋滋作响,男人叹了口气,回头,关了火,手臂疲惫地撑在桌面,垂着头。
颓然如丧家之犬。
可怜得让时冬暖恨不得马上撤回自己刚才说的话,当场净身六根清净,与韩嘉榆谈一辈子灵魂上的热恋。
“就这么仗着我喜欢你,肆意妄为?”
韩嘉榆再度开口,声线低而哑,似高贵的将军自我说服着臣服投降。
时冬暖心软, “那我,那我尽量一辈子都不想吧……”
“……”
韩嘉榆没有回应。
醒酒汤被盛进小碗,摆在桌上,甫以法式蒜香烤面包。
大概是怕“下-身失踪”的少年冻大腿,韩嘉榆贴心地将其余坐垫取来,垒在同一个位置上,垫高垫软。
等那恃宠而骄的小鬼头坐上位置,韩嘉榆躬身弯腰,将自己脚上的拖鞋褪下,亲手套在了对方的赤足上。
明明只是穿拖鞋,但男人垂眸专注,仿佛借这个动作,下了个决心。
就着下蹲的姿势,韩嘉榆仰头, “算我栽了,我认了。”
“你愿意了?”时冬暖惊喜。
可少年的惊喜刺痛韩嘉榆的双眼, “就这么喜欢?”
“也不是说喜欢吧……”时冬暖解释, “毕竟我不记得到底是什么感觉了。万一再试一次,我和你一样不喜欢,我们还达成共识呢!”
韩嘉榆: “?”
男人蹙眉颔首,似乎觉得哪里不对。
而时冬暖还懵懂着,端起醒酒的番茄豆腐汤抿了一口,又一口。
香热的食物下了肚,稀释了酒精的余劲,下头凉飕飕的体感才让他意识到自己有多冲动。
时冬暖蹭了蹭大腿,延迟地感到羞涩, “刚才虽然是我一直邀请,还是先别急,我们过一段再试吧……”
“试什么?”韩嘉榆问。
时冬暖: “嗯?”
刚才聊了那么久的话题,怎么韩嘉榆现在才确认主题?
时冬暖细细一琢磨,难不成,他俩刚才又开始跨服聊天了?
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二人不约而同,开口确认——
“我们刚才不是在聊酒后乱-性的事吗?”
“我们刚才不是在聊我当替身的事吗?”
第40章
第 40 章
话说出口的瞬间,二人皆听到了对方的惊呼。
于是,把对方的主题重新套回方才的对话中理解……
桌面番茄豆腐汤袅袅的蒸汽,像极了两人CPU过热时冒的烟气。
时冬暖终于理清,原来韩嘉榆是误会自己要拿其当替身……
方才的纠结并非男人对亲密接触的抵触,而是在自我说服放下身段。
大概是醒酒汤生效,大脑越来越活络。
时冬暖思路清晰,想清一切后,只觉舌尖发甜,吃了糖似的:
“韩嘉榆,为了和我在一起,你当替身也心甘情愿吗?”
而韩嘉榆也理顺了被误会的对话,反问:
“时冬暖,还没答应和我在一起,你就先考虑上床的事了?”
时冬暖: “!!!”
坏了!
我是个傻黄甜的事儿就这么暴露了!
时冬暖忙追问: “那我们昨晚,到底有没有……”
韩嘉榆平静看着他, “你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嗯!”
“我录视频了,你自己看。”
时冬暖呼吸一滞。
怎么还录下来了!
玩这么刺激吗?
韩嘉榆掏手机滑动指尖的过程中,时冬暖内心忐忑不安。
面对即将到来的真相,他既好奇,又恐惧,生怕会亲眼目睹什么让人血脉奔涌的画面。
直到——
“我是大明星哦!嘿嘿嘿嘿嘿!”
时冬暖: “……”
“经纪人哥哥要来抓我了!呜呜呜呜呜!”
时冬暖: “……”
血脉奔涌了。
因为社死。
时冬暖尖叫着“啊啊啊快删掉”,扑过去要抢手机。
被韩嘉榆无情站起,伸直手臂,把手机举到他蹦起来都够不到的位置。
因为上衣松垮,跳动时衣摆跃动摇晃,其下的风景若隐若现。
韩嘉榆抬头远眺,目不斜视,等小鬼头蹦跶累了,才一把将人按回椅子上,解了睡袍披在对方的腰上。
盖住了那两条不知死活的裸腿。
而被盖上腿的时冬暖这才掩面,除去手机被录下的社死证据外……
还意识到此时自己只穿上衣勾搭人的举止,有多么不守男德!
所以,韩嘉榆不想柏拉图。
人家是功能健全,会对自己的勾引有反应的成熟男人。
时冬暖两手挡死了表情。
但耳朵红得比汤里的番茄还要鲜艳。
他闷闷地说: “我们……其实什么也没发生吗……”
“差点发生了。”韩嘉榆语气平淡。
“差点?”时冬暖颤抖着问。
“若非你看着我,却喊着别人名字的话。”韩嘉榆心平气和。
时冬暖放下手, “嗯?”
原来,韩嘉榆误会自己当替身,并非空穴来风?
他忙追问: “我喊了谁的名字?”
韩嘉榆眼眸一凝, “你想不出是谁?”
时冬暖脑子空空。
韩嘉榆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 “看来你喜欢的人还挺多。”
“?!”
原来还能这么理解!
求生欲极强的时冬暖不敢乱猜,生怕蹦出几个并非答案的姓名,又让韩嘉榆更加不高兴。
他只好软着声音讨好, “能不能给点线索?”
大方的韩嘉榆给了提示, “原来你喜欢吃西餐。”
吃西餐?是个外国人?
时冬暖一推敲,结合会和韩嘉榆弄混。
他脑中只能出现一个答案:
“Austin?”
听到这个答案,韩嘉榆嗤笑,压抑着愤懑, “果然。”
看到对方的反应,时冬暖恍然大悟,惊呼: “果然!”
*
“所以, Austin是你喜欢的动漫人物?”
十分钟后,坐在时冬暖正对面的韩嘉榆,重复这句结论。
时冬暖点头, “当然!”
毕竟是他亲手画出来的好大儿,时冬暖当然对Austin有着满满的父爱。
“你想亲Austin?”
韩嘉榆深究细节。
“不是!”时冬暖忙解释, “‘像Austin’和‘想亲你’,是两句话!没有前后联系!我都‘大明星’了,你总不能要求我喝醉时说话还有上下文逻辑吧?”
“那我能不能这么理解……”韩嘉榆手撑下巴,一脸冷静。
时冬暖面露期待,希望对方的结论可以解开误会。
于是他就听到韩嘉榆说: “你想亲的就是我本人?”
“……”
一瞬间,时冬暖的脑子重回醉酒时的混沌状态。
“你刚才邀请我做第二次,所以,你其实也期待和我做-爱?”
“……”
韩嘉榆一句话就让他感受如同喝了十斤的假酒。
“想亲我,想和我做,为什么不和我交往?”
“……”
韩嘉榆一句话就让他仿佛溺死在假酒的游泳池里。
时冬暖大脑宕机之际,眼睁睁看着韩嘉榆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要搜索什么。
时冬暖凑过去问: “你要搜什么?”
“好奇这个动漫人物长得和我究竟得有多像……”
啪!
时冬暖直接伸手压住了韩嘉榆的手机。
之所以用“动漫人物”这个宽泛的概念掩饰,就是怕韩嘉榆信息太多,直接搜到那部漫画……
从而发现那部漫画里有很多姿势参考了韩嘉榆本人,从而意识到那部漫画的作者正是时冬暖的马甲,从而明白早在韩嘉榆告白之前,时冬暖就在对这人的身材涩涩。
“不让看?”韩嘉榆也没反抗,顺从让人摁着。
时冬暖捂着他最后的倔强, “谈个生意吧,要怎么做,你才能保证永远不搜这个名字?”
“为什么不让搜?”
“你别管。”
“好,不管。”
韩嘉榆按了下手机侧键,锁了屏,随即将手机倒扣。
正当时冬暖松一口气,要撤回自己捂在那手机上的双手时……
却见男人大手一翻,轻易地握住了他两只手腕。
让他完全无法挣脱。
将他牢牢控制住。
“你要跟我谈生意,可以。”韩嘉榆正色道, “提供个方案吧,试着让我满意。”
似是官方商务的语气,但分明压着暧昧不清的声线。
哪怕时冬暖尽力维持理智,也能听出男人尾音拖延着的缱绻暗示。
“我,我想想……”时冬暖又试着抽了抽手腕。
韩嘉榆手指收缩,将少年两柄纤细的手腕扣得更紧。
“你应该知道怎样才能让我满意。”
不是暗示,几乎已经是明示。
刚告白完,还没被确认关系的韩嘉榆,还能想要怎样的方案?
不过就差时冬暖一个点头罢了。
时冬暖问: “那你之前答应,要慢慢追我,不作数吗?”
韩嘉榆也问: “你呢?刚才答应,说要和我在一起,也不作数了?”
好嘛。
两个大男人都在说话不算话。
可是心动本来就不讲道理。
谈恋爱也不是能按部就班的事情。
“时冬暖,我先道歉。”
韩嘉榆终于松开了对他手腕的桎梏。
眼见那双葱白的手还垂在原位,韩嘉榆低眸,将那只手撑开,指缝梳进时冬暖的指缝里。
与他十指相扣。
皮肤与皮肤间的温差因接触而抹平。
二人的体温逐渐相似,慢慢持平。
不是一方强势与一方弱势的差距。
而是平等双方温和柔软的交流。
韩嘉榆叹出一口气,温柔道: “我以为我能做到充分考虑你的感受,你要我慢点追你,我就能做到慢点追你。”
时冬暖听着,心想,要有“但是”了。
果然,韩嘉榆转折, “可你在我面前,每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都会让我误以为是暗示,让我迫切地想要确定关系。”
时冬暖蜷了蜷手指。
与对方相扣的十指便更加紧密。
“时冬暖,我反悔了。我慢不了,我想你快一点。”
呢喃的声音,像极了那首情歌重复的催促。
“快一点,再快一点。”
似是沉静的语调,难掩急切的节奏。
“快点喜欢我吧,时冬暖。”
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时冬暖的身体烫起来。
这正是他一直逃避的原因。
韩嘉榆的爱意很犯规,举止是抹在他身上的汽油,话语是燃了轻焰的火柴。
一下就能烧得他魂飞魄散。
别人不会如此。
非得韩嘉榆才可以。
燃得他全身又痛又爽。
充斥着矛盾至深的复杂体验。
触及魂灵,有关死生。
“你说得对,韩嘉榆。”
大概是醒了酒,时冬暖的思维愈发清晰。
他耳廓依旧又红又热,他强忍着身体的颤抖,他逼迫自己冷静,一字一句说明自己的心意:
“我想亲你,想和你做。我的身体或许比我的脑子先意识到,我其实喜欢你。”
他感觉到男人听到这句话时,扣着他的手指难以抑制地颤。
这样的回应让他安心,让他得知,看起来段位很高的男人,其实不比他镇定到哪里去。
“可是,”时冬暖坦白, “我的恋爱经验都是纸上谈兵。就像没有经历过模拟考摸底的考生,一上来却是正式统考!我太害怕了,才会一直想逃避。”
“难道我看起来很游刃有余吗?”韩嘉榆轻笑反问。
“嗯?”
“我也不过是到处抄作业的学渣而已。”
时冬暖听得忍不住勾起嘴角, “那怎么办啊?我们两个都要挂科了。”
“小学霸,”韩嘉榆的低语像是哄骗, “跟我谈恋爱吧,我给你划考试重点。”
顺势丢出了言语的陷阱。
却简陋得一眼便能被识破。
可聪明的小学霸,却决定上当:
“韩老师,只要你敢教,我就敢学。”
一阵风袭来,时冬暖发丝被掀得微微晃动。
紧接着便是带着香气和体温的黑雾,生了实体,把他的身体提起来,让他站起。
他被韩嘉榆抱住了。
面对面的拥抱。
男人高热的身体与他紧贴,不再出于长辈的克制和压抑。
而是新晋恋人的迫不及待。
他感觉到男人柔软的嘴唇似有若无蹭过他的耳垂,呼吸像游蛇落在他颈侧,刺激他敏感的皮肤。
“所以,我们是在正式交往吗?”
患得患失反复确认,像失去了安全感的,是紧拥着他的高大男人。
他需要他给自己稳定。
时冬暖颤抖着,抬手,反拥住韩嘉榆。
拥住他的男朋友,回应:
“是。”
韩嘉榆手臂收紧,将他拥得不得不踮起脚尖。
随后,韩老师用满含情-欲的哑音,给他划了重点:
“半小时后,要考接吻。你提前预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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