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寻找

    阿统的体内的芯片与白榆的飞行器连接,可以实时检测到飞行器的准确方位。阿统每天都会看上一眼,直到今天,它正哼着歌在花园中浇水。

    突然,体内的警报声作响,它赶紧打开共享位置,发现那个代表白榆飞行器的小红点闪烁了两下,然后朝着东南方线飞速前进了几秒,最后猛然消失在屏幕上。

    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定位系统坏了,赶紧进行各种尝试与修复。

    直到最后,他终于可以确定:问题不在它,而是主人的飞行器的定位系统完全损坏。

    它又开始拨打光脑和私密通讯,无一例外,没有任何人接听。

    它尝试了所有可能的方法,直到太阳西坠沉入群山,机械手指甚至开始僵硬。

    “先生,主人失联了。”

    “今天中午十二点,突然失去了定位监测。

    阿统看见踏着斜阳归来的伊尔西,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冲了上去。

    阿统的话宛如晴天霹雳,一整天的不安在此刻尽数爆发。

    红围巾掉在地上,逶成赤色的一团,与天际的残阳竟出奇地相配。

    伊尔西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只觉得尖锐的嗡鸣声与彻骨的寒意在瞬间穿透心脏,又宛若潮水般漫过头顶。

    阿统的声音忽远忽近,他什么都听不清也看不清。

    “先生?”阿统看着脸色瞬间苍白的伊尔西,有些担心地拉了拉他的裤腿, “您先不要着急,说不定只是飞行器的定位系统出现了故障。”

    其实这是不太可能的。

    阿统和伊尔西都知道:白榆那台飞行器虽然看起来老旧,但唯一的优点就是抗造和耐用。就连中枢系统都是白榆亲手改造的。

    而且,就算真的是因为定位系统损坏,白榆也会在第一时间报备平安。

    但是目前,他们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唯一的可能就是:

    白榆遇到了麻烦,飞行器和通讯设备全被损坏。

    而本人……

    生死不知。

    生与死对于雌虫向来就是最平常的事情,但一旦放在白榆身上…

    伊尔西感觉自己的心坠入冰窟,冰凉的寒意与窒息感让他整个虫僵硬在原地。

    “先生…”

    “先生…”

    伊尔西终于被急促的机械音唤醒,他看着才到他膝盖高度的阿统,伸手摸了摸它冰凉的脑壳。

    他深呼一口气,想捡起地上的红围巾,却在控制膝盖蹲下的一刻,颓然撞在了地上。

    手撑着地板,指尖勾着围巾的流苏。

    冷静下来,伊尔西,你冷静下来。

    他的手攥成拳头,一遍遍告诫自己:只有你了,你要冷静下来。

    没多一会,伊尔西直起脊背,将红围巾重新装进了纸袋中:

    “阿统,把飞行器的飞行轨迹完全同步给我,还有飞行器信号最后消失的详细坐标…”

    伊尔西一遍说,一遍走向书房,手中的光脑通话就再没断过:

    “维诺,公司最新研发适合远距离跳跃的飞行器给我准备一台。”

    “对,就今晚送过来。”

    “还有,你过来的时候带上近期总要的项目和签署的文件,越快越好。”

    “凡落,实验室最新型的抑制剂和舒缓剂各一箱,给我送过来。”

    “对,就是现在。”

    “米达尔,我需要购买最新款的治疗舱,还有相应的治疗液…”

    “嗯,没问题, 40%的加急费可以接受。”

    “不是我,我没有事情。先别问了,快帮我准备。”

    晚上8点,一架银白色的飞行器已经停在了别墅的草坪上,流畅的机身,八个硕大的排气管整齐列在机翼的尾部。

    阿统帮忙往飞行器上搬着各种东西:治疗仓,食物,药品,就连保暖衣物伊尔西都让带上。

    “还有这个。”伊尔西将今天刚买的两条红围巾,亲自放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晚上11点,就在伊尔西打算处理完最后一点事情清晨出发时,一段匿名的视频出现在自己的光脑中。

    瞬间,伊尔西的瞳孔收缩,一个猜测在心中乍然升起。

    他叫来了阿统,一虫一统指尖颤抖着点开了视频。

    画面一片漆黑,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猛然响起: “帝国的白痴们,来看看这个是谁。”

    这个声音…

    伊尔西一下子就在自己的记忆中锁定了目标:雄虫,曾经在无名山脚下遇到的那个:灰眼灰发,瞎眼瘸腿,邀请白榆去56边缘星做生意的雄虫。

    话音刚落,一盏大灯倏然将画面照亮,灯光聚集的中央一个是一只虫子。他双手被绑缚在身后,血迹在白衬衫上凝固成刺眼的暗红,他垂着头,仿佛没有呼吸般靠在一堆破旧的箱子旁边。

    主人公被一双满是疤痕的手强迫抬头。伊尔西这才看见,少年的嘴角有一大块淤青,刺眼得让他浑身止不住颤抖。

    突然,鸦羽般浓密的睫毛颤抖了两下,黑色的眸子缓缓睁开,他的目光迷离,却好似透过了光屏,穿越了时空裂缝直直地撞入伊尔西的瞳孔。

    “白榆。”伊尔西的眼睛迸发出凶狠的光,手在不知不觉中抓上坚硬的桌角。只听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这可是一个a级雄虫,帝国的官员们,军队们,民众们,你们想救这只雄虫么?”

    “我在56边缘星等着你们。”

    牙齿撞击的咯吱声通过骨头凿进大脑。伊尔西强迫自己抛开所有的感性,用最理性的思路去思考这猝不及防的信息。

    这个视频肯定不止给我一个虫发。

    伊尔西点开论坛,果然,这个视频在一瞬间冲上榜首,却又在下一秒消失不见。

    不愧是最聪明的商人,他一下子就将一些碎片穿成了线。

    56星,奇怪的雄虫,狂化引发剂,还有雄保会的那些虫。

    之前白榆就提过, 56边缘星可能就是狂化剂制造的工厂,而雄保会的那些虫就是工厂的收益者。

    虽然目前还不能准确判断出这只雄虫抓住白榆的目的。

    但A级雄虫,是希望的象征,帝国不可能不管。

    但怎么管,多久管,派多少兵力管,这些就要看舆论的压力了。

    而将一个热搜瞬间撤下的手笔,大概只有雄保会能做出。

    伊尔西的眸子微暗,蔚蓝的大海刮起飓风,好像可以将一切阻碍他的虫葬入深海。

    *

    跨过无数星系的边缘星,一个工厂的废弃仓库内,白榆嫌弃地擦掉嘴角画上的淤青,又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腕,他看着坐在箱子上的雄虫说道:

    “我们本是合作,你其实不必如此。”

    雄虫翘着二郎腿,嘴边叼着一个干瘪的烟头,有些歉意但不太多地回答道: “对不起,但已经现在了,我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

    他看着白榆的脸,叹气后有些安慰地说道: “你放心,只要军队过来,我便放了你。”

    白榆笑了笑,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巨大的集装箱后,一边换下染着假血的衣服一边说:

    “你应该不知道a级雄虫的实力吧,几个小时前你给我注射药物已经在体内消化完了。”

    “哦?”雄虫挑挑眉头,语满不在乎地道: “那就消化完吧。我也没指望用那种东西困住你。”

    “只不过,这里是制造狂化剂工厂的地下仓库,你现在出去,应该会被扫成塞子。”

    “我也没想出去。”白榆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一步步走向雄虫: “你不就是为了让军队发现这里然后……”

    “…对不对,伽耶。”

    这个名字被吐出的瞬间,雄虫终于有了惊讶的反应: “哦?不错不错,你知道我的真名了。”

    “我见过阿文,塞达和他还有雌父是战友。”

    “再说,你一步步计划,包括用塞达这个名字,不都是为了一步步引我过来么?”

    “没错,我倒是……”提道这些熟悉的名字,伽耶的眼神不禁柔软了一些,但他刚吐出几个字,就感觉一股刺骨的冷意将他禁锢在原地。

    白榆走到伽耶的面前,精神力凝结成向外刺的冰棱,只待主人一声令下就会将眼前的雄虫穿着塞子。

    “我可以和你做交易,我也可以装作不知情地被你利用,因为我们的目的趋于一致。”白榆黑白分明微眯着,透露着巨大的不满:

    “但是,你不该算计到伊尔西头上。”

    白榆在仓库睁开眼的瞬间,看着完全没有信号的光脑,第一个想法就是:完了,联系不上伊尔西,他一定会着急的。

    仓库位于工厂的最底层,雄保会那些虫为了隐蔽,在仓库周围设下了很多信号屏蔽器。

    “哈哈哈哈哈。”听到这些话,伽耶抑制不住地笑出声,但又因为全身没法动弹,显得异常诡异。

    突然,他停止笑声,仅剩一只的银灰色眼球弥漫上深深的哀痛: “白榆,对不起,但是我等太久了,我太想他了。”

    这个“他”,两个虫都知道是谁。阿文对塞达提得不多,但白榆依旧能从中判断出塞达是一个锐意盎然,洒脱英勇的军雌。

    因为阿文曾无意间感叹道:如果大家都还在世,塞达肯定已经是将级军雌。

    “白榆阁下,在这里等军队到来实在无聊,要不要听我讲个故事?”

    白榆没有说话,只是将精神力倏然撤回。

    伽耶仅是d级雄虫,威压撤回的瞬间,他便不受控制地从箱子上摔了下来。

    “伽耶,你讲故事可以,但是得快一些,我和我朋友打过招呼,一旦24小时联系不上我,就带着星盗团过来寻我。”

    伽耶依旧笑着,他爬起来席地而坐,缓缓说道: “那是您朋友先来,还是帝国军队先到呢?”

    白榆的面色有些不愉,但语气又带着些得意地道: “被你一搅和,现在肯定是我雌君先到。”

    *

    主星上,经过伊尔西的手笔,整个帝国的虫都知道了:稀有的A级雄虫阁下在56边缘星遇险。

    【md,我就说56边缘星这么多年发展不起来,肯定有问题。】

    【对啊,早些多派点军队驻扎,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啊啊啊啊!那可是白榆阁下啊!帝国快点派军队去将白榆阁下救回来!】

    【不过有个问题,大佬作为白榆阁下的雌君,怎么能如此疏忽大意,让雄虫一个虫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

    【是啊,这回白榆阁下不在,大佬估计要被抓去雄保会的管教所了。】

    不出意外,伊尔西看向蒙蒙亮的窗外,带着雄保会标识的飞行器已经停到了门口。

    “哐哐哐!”

    “伊尔西先生快点出来,和我们一起去雄保会走一趟吧。”

    “您不能和他们走。”阿统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机械眼睛变瞬间成了警觉的红色,折叠的机械腿猛地拉长,胳膊上安装的小型炮弹也对准了大门。

    “先生,我答应过主人一定会保护好您的。”

    “一会我拖住那些臭虫,您驾驶飞行器赶紧走。”

    “阿统,打开门,今天我们一起去找白榆。”

    听到如此笃定的话,阿统不可置信地回头,他发现自己印象中儒雅温和的先生此时变了模样:

    伊尔西穿着一整套黑色紧身的作战服,金色的长发拢在一起扎成高马尾垂在身后,清冷的气质添了几分狠戾与决绝,他透过落地窗看向天边:

    “马上了。”

    话音刚落,钢铁猛兽般的小型军舰在天边扣下黑压压的影子。

    “阿统,我们的武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相遇倒计时:99%

    给大家捋一下上一辈的关系:

    尤利安,阿文,塞达是好朋友。然后这个D级雄虫伽耶就是阿文口中:塞达在56边缘行遇到的那个。

    第42章 迦尔

    无数小型军舰在空中悬停,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就连阳光也只能从钢铁缝隙中穿过。

    为首的军舰俯冲式降落在别墅的院子中央,飓风掀起一大块草坪,站在门外的雄保会成员们被吹了一脸灰。

    “靠。”为首的雄虫骂了句脏话,周围的雌虫护卫队立刻列成“一”字,挡在雄虫面前。

    在他们的注视下,艾克文从军舰上缓步走出,军靴在石子小路上敲打出清脆的节奏,直至在雄虫和别墅大门中前停下,微微俯身,行了个贵族之间常用的礼:

    “阁下,伊尔西先生怕是不能和你们走。”

    “你是谁?”雄虫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缓缓扫过艾克文胸前勋章。

    艾克文: “我是前第二军团上将艾克文,也是虫皇陛下亲自指派的营救A级雄虫阁下的军事任务指挥官。”

    虫皇亲自指派?

    雄虫一惊,他没想到这件事会惊动虫皇。虫皇深入简出多年,一般不太理会这些事情。

    但他同时也知道,一旦是虫皇打算做的事儿,就不会善罢甘休。这是这几年被收拾服帖的老牌贵族们得出来的结论。

    雄虫避重就轻地道: “你要去营救A级雄虫就去营救,我可没有阻碍这件事儿。”

    “而且,抓捕伊尔西是达罗希阁下亲自下的令。”提到了雄保会的会长,雄虫明显又有了底气。

    艾克文依旧笑着,脚却没有退后一步。

    “你还是不让?”雄虫明显没想道把会长提出来还是没让眼前的军雌后退半分。

    他想到达罗希的警告,缩了缩脖子,恶狠狠地说道: “信不信我现在就告诉达罗希阁下。”

    “咔嚓。”雄虫话音刚落,紧闭的别墅大门应声打开。

    “你大可以现在就告诉。”伊尔西的语气冷淡,没有分给雄虫一丝眼神。阿统跟在伊尔西身后,径直走向了艾克文: “上将,麻烦你了。”

    “小事。”艾克文将提前准备好的一个大包扔给伊尔西,旁若无虫地道: “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我整理完军队也会即可出发。”

    “好。谢谢。”伊尔西颔首,将大背包单肩背上,转头对着一脸愤怒的雄保会成员说道: “雄保会就算要对我审判,也需要我雄主的同意。”

    在虫族,已婚雌虫更像是雄主的“私有物”,根据法律,除非触碰法律红线,就算是雄保会也没有资格跳过雄主对雌君进行审理。

    而雄保会现在如此急切,不顾法律与诟病只有一个原因:他们怕白榆,他们怕伊尔西真的把白榆找回来了,或者把白榆发现的某些东西带回来。

    伊尔西褪去了商人的儒雅平和,蔚蓝色的眼睛更像是冬天冷洌的冰,带着无法忽视的锐意缓缓扫过挡在他前面的每一个虫子。

    雄虫被这个眼神吓得后退了两步,但又想到达罗希的威胁:他们要是真发现那里了,你就是第一个站上军事法庭被审判的。

    想到这里雄虫倒也多了份孤注一掷: “伊尔西,你的雄主因为你的失误流落到边缘星,你还好意思说这些话。”

    “护卫队,生死不论,将他还有那个小机械虫一起带回去。”雄虫手一抬,雄保会的护卫多训练有素地将伊尔西和阿统围成一圈。

    艾克文被排斥到外围,想起白榆当初的嘱托刚想上前,就听伊尔西高声说道: “上将,你别过来,这些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好。”

    话音未落。

    “唰。”

    一双巨大的骨翅自伊尔西的肩胛骨处倏然展开,宽大又坚韧,每一寸都附着流光溢彩半透明的锋利鳞片,每一次扇动都带着猎猎的风声。

    他站在那里,连阳光都黯然失色的几分。

    周围明显多了阵阵抽气声。

    伊尔西这几年的儒雅平和,让他们都忘了这位星河集团的掌权人,曾经在战场上是何等英姿。那双曾被誉为月光之刃的骨翅,带走了多少星兽的性命。

    但伊尔西没心情解他们的震惊,他整个心脏满当当的都刻着白榆的名字。

    他眼神微暗,重心压低。下一秒,只见一道身影闪过,紧接着便是乱七八糟的倒地声。

    伊尔西的战斗方式与他本人的外貌完全不符,大开大合,每一次出拳和格挡都带着无法忽略的劲风。

    骨翅宛若收割的镰刀,带着流转的暗光,蒙上一层鲜血。没有一会,护卫队已经七零八落地倒了一地。

    “你们雄保会的战斗力真垃圾。”伊尔西握着阿统递给他的手枪,一步一步走向站在最角落的雄虫。

    “伊尔西,伊尔西,你…竟然敢…”雄虫被凛冽的杀意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他仰着头看着那张宛若白玉的侧脸还带着滴滴答答的血迹。

    “你……嗷!”雄虫还没磕巴完,一声惨厉的尖叫直穿云霄。

    一地动不的护卫队,就连不便插手的艾克文都不禁瞳孔皱缩。

    伊尔西把雄虫的那里给废了。

    给废了……

    雄虫疼得满地打滚,鼻涕眼泪糊成一团。

    只有伊尔西,还保持着举枪的动作,他的眼神波澜不惊,好像这一枪只是打在了猪肉皮上。

    但是艾克文仔细观察一下了,才发现伊尔西并不是去表面般无悲无喜,他的睫毛在抖,他的手也在抖。

    只不过不是害怕。

    而是抑制不住的愤怒。

    “如果不是你们,白榆就不会去那里地方。”

    “如果不是你们,白榆也不会遇到危险。”

    太阳终于穿破云层,一缕耀眼的光打在伊尔西身上,他骨翅上的鲜血还未干涸,他看了一眼雄虫,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去。

    艾克文没有阻拦,他看着伊尔西踏上飞行器,微风卷起高束的马尾。

    伊尔西回头看了一眼艾克文,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出:

    “谢谢,后会有期。”

    艾克文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如果白榆真的出了意外,那伊尔西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将雄虫废掉,一是愤怒,二是给自己断了后路。

    飞行器腾空而起,在几息之间便淹没在云层。

    “先生?您擦擦脸。”阿统拿了一个打湿的帕子,递给伊尔西。

    “先生,别担心,我们一起去找主人。”

    “嗯。”伊尔西已经到达了第一个跃迁点,过去便是浩瀚的宇宙。

    “阿统,我做这些都没问过你的…”

    阿统打断他: “先生,我们是一家的。”

    “您和主人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好。”

    飞行器在银河中穿梭,无数星辰几乎擦着机身陨落,拉出无数的彗尾,仿佛一场盛大的奔赴。

    *

    56边缘星,制造工厂的仓库中,白榆盘着腿坐在一个大箱子上面听完迦尔讲了他的故事。

    故事的开头从一个边缘星的十分普通的D级雄虫开始。

    D级雄虫自打有记忆, 56星就是灰蒙蒙的天。这里被称作边缘星,是被帝国遗弃的星球。

    迦尔经常叼着一根稻草躺在狰狞石块上,他感觉自己的虫生就和天空一样,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灰色。

    他浑浑噩噩,直到星兽入侵56边缘星,血流漂橹,鼻间是弥漫不散的血腥味。

    他小时候的玩伴,或者街边卖花的老雌虫都被星兽摘掉脑袋,掏出肠子,变成一滩滩恶臭的肉泥。

    他以为自己也会是这种结局,星兽嘴巴里的臭气越来越近,他甚至感觉胃中的食物抑制不住地反到喉管。

    “咔嚓。”

    他的头没掉,只是被喷了一脸粘稠的绿色的液体——那是星兽的血液,带着恶臭,让迦尔忍不住抱着胃干呕。

    “雄虫?”

    迦尔顺着光,看见了一个穿着军装的雌虫。他面容冷峻,眉头微微挑起,好像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救救我。”迦尔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拉住了军雌的裤腿,最后完全陷入昏迷。

    这个相遇是很老套的英雄救美。接下来迦尔像个跟屁虫一样天天跟着塞达在战场上溜达。

    塞达砍星兽,他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塞达砍完星兽,他就拿着帕子凑过去给塞达擦被星兽血液搞脏的骨翅。

    “你真是个雄虫?”塞达一脸古怪。

    “如假包换。”迦尔拍拍胸脯。

    这种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塞达出任务的时候碰到了星兽潮,在他杀完最后一只后精疲力尽倒在地上时,他看见那只雄虫从远处跑过来。

    雄虫的背很单薄,甚至因为边缘星营养不良导致蝴蝶骨格外突出。但尽管这样,雄虫背着他走过了骸骨遍地的战场,他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们在一个破旧的石洞里。雄虫脏兮兮的,一条腿粘着血液,露出森森白骨。

    “刚才碰到一个星兽。我将他杀了。”迦尔笑着向他炫耀, “还有这个给你。”

    他拿出了一朵蔷薇花,还带着露水递给了塞达, “多看见好看的东西心情好。”

    塞达不知道一个等级不高,瘦弱胆小的雄虫是如何将他从尸山血海中背出,也不知道连刀都拿不稳的雄虫是如何杀死的星兽,将他完好的带到这里。

    但都不重要。当他看见雄虫银灰色的眸子亮闪闪的倒映的都是他的模样。

    他们就这样相爱了,塞达说等到战争结束,他们一起去主星,那里有漂亮的别墅,也有数不清的鲜花,就连天空也是湛蓝色。

    迦尔笑着,幻想着那个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他想和塞达永远在一起。

    但意外永远在最美好的时候突至。

    塞达在最后一次战斗中精神海透支过大,迦尔这才知道:自己的精神力没有办法安抚一个A级雌虫。

    他想离开,他告诉塞达:你回主星去吧,我不想看着你死。

    然后他就跑了,他无法忍受亲眼看见塞达开着军舰离去。

    如果故事停在这里,只会是一段露水情缘的结束。

    他们或许都会活着,迦尔继续做一个不上不下的雄虫,而塞达回到主星,升为上校,匹配给一个不错的雄虫做雌君。

    但是……

    塞达没有和大部队返航,他单独留下来找到了迦尔。

    他喜欢迦尔,喜欢这个边缘星等级不高的雄虫,他告诉迦尔:你还没有二次分化,二次分化以后等级会提高的。

    迦尔信了,因为他在闭塞的边缘星,并不知道二次觉醒提升等级的概率只有3%。

    但是塞达因为长时间征战,精神海极不稳定,他的发情期提前到来,在这个千疮百孔,什么都没有的边缘星。

    塞达因为高热陷入昏迷,迦尔找了成为废墟的医院,找了成为危楼的商铺,他想找一支高级抑制剂。

    听说这个东西可以帮助雌虫度过发情期。

    但他没找到。这种东西很昂贵,不可能在边缘星有。

    但是,他遇到一个雄虫,那个雄虫西装革履,甚至连脚上的皮鞋都没沾上边缘星的尘土。那个雄虫给了他一管粉色的液体,告诉他这是抑制剂。

    迦尔将抑制剂拿给塞达,一开始确实止住了发情期,但是在3天后一个很平常的午后,他们畅想着未来,准备开着飞行器返航时——

    塞达狂化了。

    他一边攻击着迦尔,一边流着血泪,最后他拼着所有力气死在了他们当初相遇的地方。

    “咦,竟然直接死了,看来配方还得改进。”迦尔听见给他“抑制剂”的雄虫这样说道。

    迦尔想杀死这个雄虫,却被打碎了骨头,抓瞎了一只眼睛,然后随手扔在星兽的尸体堆中。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流逝,甚至腐食鸟吃他的眼球都感觉不到。

    不能死,塞达,我要给他报仇。

    迦尔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爬出尸体堆的,也忘了自己是怎么过活这些年的,直到他看见了白榆,他知道这个雄虫或许能帮助他复仇。

    “这个故事到此结束。”

    迦尔依旧笑着看着满脸复杂的白榆: “当初塞达说你的雌父是他很好的朋友,如果他们还在的话,或许我在你小时候还可以抱抱你。”

    白榆静静看着迦尔,突然说道: “雌父和…塞达叔叔会看着我们的。”

    迦尔愣了一下,然后捂住自己已经没了眼珠的左眼,轻轻地说道: “那…还是别看了。”

    “我们该走了。”白榆突然说道。

    “达罗希不可能坐以待毙,如果我是他,宁可舍弃这里,也不会让军队找到。”

    “你计划了这么多年,不可能真的自囚在这里等待军队吧。”

    迦尔看着白榆突然释怀般笑了一声,他喃喃自语道: “是啊,这么多年了,该有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伊尔西超级进化——超能打的伊尔西

    第43章 相见

    工厂仓库的正上方是一个会议室,用帝国最新的隔音材料建造。会议室中一个雄虫惊声道:

    “把工厂炸了?您知不知道在说什么?”

    光脑那头,达罗希的声音沉沉: “那个废物没有抓住伊尔西还被一个雌虫废了。现在伊尔西已经在去56边缘星的路上,而且军队马上也会到。”

    雄虫听到这个消息,表情狰狞诡诞,他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这可是咱们这么多年心血。”

    “或者…”雄虫眼睛闪过一丝狠辣,他咬着腮帮子说道: “达罗希阁下,可不可以…”

    达罗希听到这个办法,明显停顿了一下,沉默了很久道: “你注意别露出把柄。”

    “您放心,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

    从主星到56星不眠不休前进也需要整整一天,白榆和迦尔彻底交换了一下信息,然后开始了计划的第一步。

    迦尔看着倒了一地连声音都没有出的虫子们忍不住拍了拍手掌: “不愧是A级雄虫。”

    半个小时前,白榆和迦尔出了地下仓库,躲过了热温感应仪器,一起来到了这座工厂的研发中心。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雌虫刚要按下警报装置,就被白榆一个精神力威压摁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这还得多亏达罗希,上次在医院的对决让他发现精神力还真是个好用的武器。

    而且。

    白榆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精神力比之前强了很多。

    应该是错觉吧。

    白榆这样安慰自己。然而,始终处于高压情况下,忽略了精神力的源头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膨胀。

    如果这里有一台标准的精神力检测仪,那么白榆自己就能知道——这是即将精神力觉醒的症状。

    “你不觉得我们过于顺利了么?”白榆拿着一大叠资料细细翻看,明明是白纸黑字,但白榆一眼看去满目尽是血淋淋的尸体与无数哀嚎的灵魂。他不禁冷笑一声,心道:

    达罗希不愧是老狐狸,这个工厂明明是他一手组织,但所有重要文件上的负责虫签名,都是雄保会其他成员的名字。

    “我总感觉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这个工厂总有可以连接外界的通讯设备吧?”

    迦尔和白榆异口同声。

    白榆: “什么味道?”

    “说不上来,但总之不是什么好的预感。”迦尔的眉头拧成一团,眼睛瞎了一只后,他的嗅觉变得格外灵敏,这种粘稠的腥味,让他全身宛若针扎般不适,他总感觉在哪里闻过。

    “至于通讯设备。只有这边的负责虫才会有。”

    “好。”白榆闭上眼睛,控制精神力游走在这座工厂的各个楼道,它宛若白榆的另一双眼睛,代替雄虫探寻无法到达的地方。

    “找到了。”白榆缓缓睁眼,嘴角擎出一抹微笑,却又在瞬间凝固。

    “吼!!”

    “啊啊啊啊啊啊!!”

    “星兽潮!!!”

    精神力还未完全收回,泄出的丝丝缕缕探知到了弥漫在整座星球上方的巨大的恐惧,窒息与绝望。

    他听见了无数虫子的呐喊,他看见鲜血淋淋的肢体,甚至小孩的头颅与脖子只剩下丝丝皮肉连接在一起。

    “呕。”

    突如其来感知让白榆弯着腰忍不住干呕,他的手扣住桌子的边缘,指尖因为用力充血而泛着不正常的白色。

    “你怎么了?”迦尔冲了过来,想要扶住白榆,只不过还没有碰到雄虫,手腕就被大力握紧。

    迦尔甚至感觉自己腕骨隐隐作痛。

    白榆就着支撑缓缓抬起头,那双本是清澈明亮的眼睛爬上一道道红血丝,他哑着嗓子,咬牙道: “星兽,是星兽入侵。”

    迦尔瞳孔皱缩,他一下子想起来这是什么味道了——20多年前, 56星那场人间炼狱中,他也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后来他深入这座工厂,伪装成一个妄想走入主星的雄虫,终于得知——

    这里不光制造了狂化引发剂,还制造了可以吸引星兽的药剂。

    他们将这种药剂用在56边缘星,让帝国抛弃这座边缘星,让它成为罪恶滋养的大本营。

    并且,他们做到了,在各个星球都换上净化系统后,这里的天空依旧如20多年一样灰暗。

    听完迦尔的一番话,白榆沉默了,他看着没有窗户的墙壁,突然捂着眼睛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咧着嘴,眼中寒光乍现, “为了杀掉我,也真是不容易啊。”

    毫不掩饰的罪恶,漠视生命的虫性,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

    白榆感受着这种不加掩饰的丑陋,终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大脑飞速运转,白榆低声说道: “迦尔,地下仓库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毕竟都在等着杀他,只要他在不在这座工厂,这里就是最安全的。

    “你要干什么?”迦尔心头升出不好的想法,他拉住白榆说道: “你不要出去,军队明天就能到达。”

    白榆将迦尔的手扯开,回首说道: “拿好这些资料,等待军队到来。”

    “还有这个。”白榆将象征自己身份的手令给了迦尔, “如果我死了,就拿着这个去帝国找艾克文,曼尼斯或者拉菲特,他们都会帮你。”

    就算他真的不幸命丧于此,也要将这座肮脏的工厂彻底摧毁。

    而且…

    白榆没有告诉迦尔,因为他突然升起的同理心——

    那些在边缘星苟且偷生的虫子们,他们或许也有一个爱虫,或者也有一个雌父,他想:自己应该去救他们,哪怕只能救一个。

    他是a级雄虫,享受了这个社会,这个制度的优待。那么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去做一些事情。

    还有…

    白榆感觉自己的心脏发酸。

    伊尔西会比军队更早到来,他要去找伊尔西,他们这辈子要生在一起,死在一处。

    *

    工厂外的地方,已经是人间炼狱,因为雄保会的特意操作,这个边缘星几乎没有驻守军。

    星兽长驱直入,曾经还算繁华的街道已经是尸横遍野。

    小贩被扯断四肢,只有没有闭上眼睛的头颅在土地上滚着。小虫崽的布娃娃染着鲜血,被踩踏着漏出了里面的棉花。

    星兽嘶吼着,甚至能听见“咯吱咯吱”拒绝骨头的声音,腐食鸟在上空盘旋,它们吱哇乱叫,仿佛在庆祝即将拥有的大餐。

    白榆看着手中依旧没有信号的通讯设备,果不其然:整个边缘星的卫星信号应该都被阻断了。

    但是你们真的能杀了我么?

    黑白分明的眼睛卷起前所未有的风暴,那是可以吞没三千里山河的愤怒。白榆微眯着眼,感受四散的精神力给予他的反馈。

    在那里。

    “咔嚓——”他控制着精神力,将一个正扑向小虫崽的星兽的脖子拧断。

    周围的几个星兽好像察觉到了这个威胁,它们纷纷停止进食,流着涎水,幽绿的眼睛齐齐看向白榆。

    “嗷!”血盆大口从四面八方袭来,感受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白榆闭上眼,感受精神力在自己周身凝结,盘旋。

    他将手伸向天空,在星兽逼近的一霎那,轻轻握拳。

    时间好像在那一刻静止。

    “砰。”

    精神力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将靠近的星兽搅成了碎肉。

    绿色的腥臭溅了白榆一身,他毫不知觉地擦擦脸,转头看向刚救下的小虫崽,刚要开口,就看见看见小虫崽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仰视着他说道: “谢谢您。您是虫神派来拯救我们的么?”

    白榆一愣,他看着孩童单纯的眼神拳头忍不住握紧, “对不起,这些星兽是他们引来杀我的。”

    “啊?”小虫崽好像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他抱着白榆的小腿说道: “他们一定是大坏蛋,您一定要打跑他们。”

    “你不怪我么?”

    “为什么要怪您,是那些大坏蛋的错,不是您的,您救了我,是好虫。”小虫崽的脸蛋脏兮兮的,但那双眼睛却亮闪闪的。

    他用自己最简单的逻辑告诉白榆:你也是受害者,你没有任何错。

    *

    小虫崽明显对56星更加熟悉,他指引着白榆自西向东清扫了一条又一条街道。

    “大家都在最中央的防空洞避难。”白榆救出的幸存者越来越多,他们临时组成一支小队伍,一起向中央的聚集区聚拢。

    “嗖嗖砰嗖……”

    距离中央防空洞还有一个街道的距离,白榆听见了星兽的怒吼与一阵尖锐的枪声。

    这个枪声很有特点,类似鸟类的鸣叫,只有部队上才会有。

    白榆顿时止住了脚步,又在两秒后飞速狂奔。

    腥臭与血腥随着风灌进咽喉,他感觉自己心脏收缩着,浑身肌肉紧绷着,全身的精神力都在叫嚣着:快点,再快一点。

    转过最后一个弯,他看见一个巨大的星兽腾空而起,它身体有一层楼高,八条腿上长满锋利坚硬的倒刺,后背覆盖着嶙峋的铠甲,后脑上是一张满是口器的嘴。

    “呲——”

    “嗖——”

    两道坠着闪光的影同时穿过星兽的心脏和大脑,庞然大物轰然落下,扬起的尘土让视线变得模模糊。

    但是白榆还是看见了,透过溅起的沙尘,看见了那抹熟悉的金色。

    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们在对视的刹那,同时迈开脚步向对方飞奔。跨过尸山血海,在万众瞩目中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然后忍不住拥吻。

    舌尖缠绕,恨不得将对方融入骨髓。

    “伊尔西,伊尔西。”白榆看着自己的雌君,看着那双蔚蓝色的眸子,心满意足地加深了这个吻。

    “砰。”一个星兽轰然倒地。

    阿统举着胳膊上的小型炮弹,滑到白榆和伊尔西中间委婉道: “主人,先生,你们过会再继续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情侣相见

    and为什么白榆还会有一次精神力觉醒:因为他第一次失败了!

    第44章 老大

    白榆斜着眼瞅了一眼阿统,没有理会小机器人,转而咬着伊尔西已经漫着红的耳朵尖说道: “宝贝儿,别理它。”

    他好久没见老婆了,亲亲抱抱分不开有问题么?

    当然没问题!白榆在心中自信的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嗖!”一只准备偷袭的星兽应声倒地。

    伊尔西的高马尾随着偏头在风中飞扬,他甚至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单手举枪,叩响扳机。

    在确认星兽死亡后,将脑袋再次埋进白榆的脖颈,蹭了蹭闷声地做了回应:

    “嗯,不管它。”

    伊尔西的胳膊收得很紧,甚至还在微微颤抖,明明刚才还可以稳举着枪。

    我老婆,真帅!

    白榆目睹了整个过程,从警觉到抬枪最后到子弹飞出的流线型,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到不可思议,就连那双蓝色眸中乍现的杀意,他都觉得性感至极。

    “啵啵。”他搂着伊尔西的脖颈,在嘴唇上又心满意足地盖了几个章。

    以前在主星这样,伊尔西早红着脸羞耻地逃到一边,但此时此刻他感受着唇上的触感与近在咫尺的热度,只感觉分外安心与幸福。

    他甚至还用侧脸蹭了蹭白榆的侧脸,像一只寻到心爱小鱼干的猫猫一样。

    这波星兽已经到了尾声,阿统甚至可以一边开枪一边眇他的亲爱的主人和亲爱的伊尔西先生在旁若无虫和旁若无统地使劲贴贴抱抱……

    !!靠!不愧是主人亲生的小主人,秀起恩爱一样不顾人工智能的死活。

    阿统体内的电线差点无语短路,但是看见没有缺胳膊少腿的白榆,那颗悬着的机械心脏最终还是安稳地落在实处。

    夕阳与群山的剪影交汇在一处是,不远处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老大!老大!这一波星兽都抵挡住了!”几个灰头土脸的虫子手拿着几把土枪和冷兵器一边兴奋的汇报情况一边跑向伊尔西。

    这种情况下,白榆只能无奈又极不情愿地松开了伊尔西的腰。

    但是手还是要牵的,身体也是要贴贴的。

    于是,那几个强壮的雌虫看见的就是:

    本来一脸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表情的“临时首领”,此刻褪下了所有的寒意,那张白皙的脸染上微红,此时正温柔地笑着与一只虫十指紧扣。

    “对哦,老大说他要找他的雄主来着。”

    所以这是只雄虫。

    哦,雄虫。

    不是!雄虫?!

    靠,竟然还是活的雄虫。

    几个“小弟”虽然知道老大在找一只雄虫,但是听说和亲眼所见还是不一样的!

    尤其,这只雄虫真的好帅啊!

    不愧是大老的雄虫!

    “亲爱的,这几只是?”白榆看着眼前的几只虫疑惑地看看他又崇拜地看看伊尔西,他微微扬起下巴,举起十指相扣的手在所有虫的眼前宣誓主权般晃了晃。

    又来…

    阿统撇撇嘴更加无语地用机械手捂住眼睛。

    像只翘尾巴的二哈,根本没眼看。

    这件事要从几个星时前说起……

    伊尔西日夜兼程赶到56星附近时,就看见大规模的星兽宛若潮水般涌入56边缘星,密密麻麻像涌动的淤泥,几乎要将这个小星球吞噬。

    伊尔西握着方向杆的手忍不住缩紧,眼眸微暗,他也当过军雌,于是清楚地知道知道:这个时节绝对不是星兽大规模迁徙的时候。

    所以,这是虫为。

    伊尔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雄保会那只端着虚伪笑容的雄虫。

    他拿起光脑,发现信号很不稳定。

    【艾克文上将, 56星遭遇大规模,不正常星兽潮,多以c级无神智为主,请派大规模军队支援。并且56星卫星信号很可能已经被破坏…】

    他简要地将一切状况传达,看着代表发送成功的对号出现,终于深呼一口浊气。

    完全不知道56星的状况,也不知道进去后还能不能回来。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从穿上作战服,废了雄保会雄虫的那一刻,伊尔西就不再是步步为营的精明商人,他只是一只最普通的丢失了爱人的雌虫。

    个体总是渺小卑微的。尤其是与这广袤无垠的宇宙,与这满天闪烁的繁星,与眼前浩荡不止的星兽潮相比,他微小如尘埃。

    但尘埃归于何处,是化作尘土中庸碌的一份子,又或者化作永远的虚无,这都是尘埃所剩不多的自我选择权利。

    伊尔西握着飞行器的操纵杆,白榆的模样在脑海中清晰异常,少年的笑,少年炙热的吻,或是床间攀上大腿的的触感,耳边的轻语,此时一一在脑海中闪过。

    他情不自禁地弯出一抹笑,像一只扑向火焰的飞蛾,顺着星兽潮直接冲进了56边缘星。

    腥臭的肉块在前挡风玻璃上翻滚,高强度防弹玻璃甚至在角落出现了裂痕,星兽的嘶吼,丑陋的面孔,伊尔西灵活地控制飞行器,终于杀出一条进入56星的血路。

    伊尔西让阿统在56星边缘就开始拨打白榆的光脑,但与他猜测的一样,这里的信号已经完全被隔绝,光脑拨出后的提示音也从无人接听到信号失联。

    他到了56星,却依旧不知道去哪里找白榆。

    他只能将所有的不安与恐惧化作杀戮,他从这个星球的西边向东边扫荡,每每碰到幸存者,便会急忙地询问: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黑色眼睛黑色头发的虫子。”

    他有一瞬间想:幸亏白榆的眸色和发色特别,一般见过的很难忘记。

    但他没有听到任何肯定的回复,或许是他着他蔓延的寒意与杀气,又或许是他完美的枪法与挂满粘稠血液的骨翅。被救下的幸存者既是建议又是恳求地说道:

    “要不然您和我们一起去中央的防空洞,很多虫子都会在那里聚集,说不定能找到您说的那个虫子。”

    伊尔西思索了一下便也同意了,虫多的地方,看见白榆的可能性就大一些。

    这一路,幸存者越来越多,他们的崇敬几乎化作了实质。

    “您是军雌吧?您的枪法好准。您是主星来的么?”一个叫菲洛的幸存者忍不住凑道伊尔西的面前。他刚成年,看着伊尔西的面孔,和举手投足间的仪态,十分好奇地叽叽喳喳。

    “低头。”伊尔西将菲洛的脑袋一摁,骨翅带着凛冽的风声扫过一个完美的弧型,锋利的骨刺准确无误地刺穿从上方突然冲出来的星兽。

    菲洛颤颤巍巍地抬头,天知道那一瞬间他连怎么投胎都想清楚了。

    再次捡回一条小命,菲洛更加崇拜地望向伊尔西,只见那只满身矜贵的雌虫皱着眉甩了甩滴着血的骨翅,又随意抹了一下溅到脸上的血迹。

    骨翅在阳光下泛着光晕,那流光溢彩的磷片混着深绿色的血迹,菲洛觉得这比所有的星辰都美丽。

    又被救了一次,菲洛的胆子明显又大了许多,看着其他幸存者对他投来羡慕的目光,他的胸膛都忍不住挺了起来: “老大,您说的那个黑色头发黑色眼睛的虫子和您什么关系啊。”

    老大,是菲洛和其他幸存者给伊尔西起得新称呼,他一心惦记着白榆,也懒得和他们计较这些事情。

    听到菲洛的疑问,他不禁停住脚步,他抬头看着翻滚着灰色云朵的天空,眼神抑制不住地柔软了几分: “他叫白榆,是我的雄主。”

    “雄主?老大您结婚了啊,听说帝国的雄虫都很暴虐,您……”菲洛有些呲牙咧嘴,他觉得雄虫没一个好东西,怎么能配得上我的“救命恩虫”。

    其他幸存者也相继点着头,边缘星的雄虫很少,等级也都低得可怜,所以这里的雌虫反倒没有主星上雌虫刻在骨子中对雄虫的恭顺。

    他们很多都是冰冻精子和雌父结合生出来的。

    这种结合方式在虫族很常见,毕竟雄虫的数量就那些,为了种族的发展,冰冻精子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大规模使用。但这也有一个问题:就是冰冻精子和雌虫结合只能生出来雌虫。

    所以边缘星的雌虫很多,他们也不太指望能挺过狂化,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让他们天生还是比较佛系乐观的。

    伊尔西来之前解过这些情况,但是一听到他们将白榆和那些雄虫放在一起,语气还是有一些不满: “他不一样,我们很相爱。”

    果然这种秀恩爱的话,伊尔西还是不太能像白榆一样十分直白地说出,他顿了顿,眼中不自觉地染上了笑意: “等你们见到他,就知道了。”

    “对!等你们见到主人就知道了!”阿统也十分配合地将脑袋扭到一边。

    “老大,您这个小机器人还挺智能的阿!我一开始还以为它是个哑巴。”菲洛从一开始就看见这个火力十足的小机器人,本以为不会说话,没想到…

    “你才是哑巴!”阿统将机械臂伸长,狠狠给菲洛来了个暴栗: “先生和主人感情好得不得了,他们天天睡在一起,就连吃饭都得手拉手……”

    阿统果然继承了白榆的直白,他掰着手指头很不得把伊尔西和白榆一晚上几次都叨叨出来。

    “你们知道浴室的水哗啦啦了多长时间么?整整…”

    “阿统,好了。”伊尔西打断阿统的话,有些不自然红了脖颈。

    菲洛看着阿统又看了看老大,暗暗想道:我的老大看来是个恋爱脑。

    在主星,被誉为最精明商人的伊尔西可不知道自己得了这个评价,他们一路杀到中央的防空洞,这里的星兽依旧很多,甚至一波波地全部冲向这里。

    伊尔西没有办法置之不理,曾经的军雌的血脉正式觉醒,他有条不紊地安排了道道布防。

    然后…

    他的“小弟们”就与白榆相遇在了这里。

    “下一波星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菲洛,曼托,拉尔…”伊尔西连着叫了好几只虫的名字, “你们找几个虫轮流在…这几个地方巡逻,一旦发现异常立刻撤离回归大本营,还有……”

    伊尔西利落地下发命令,白榆已经找到了,他打算以这里为根据地,等待军队过来。

    但幸运的是,一连好几个星时,星兽们竟然没有大规模的入侵,只有一两只落单的闯入这里,然后就被白榆一挥手或者伊尔西一扣枪就给解决了。

    夜幕降临,无数星辰在头顶闪烁,根据地点了篝火,这座星球的幸存者们围坐在一起。

    他们就像泥泞中长出的草,乐观而又坚韧。

    白天突然而来的灾难并没有将他们击溃,火苗摇曳,将他们的眸子映得闪亮璀璨,他们晃动着身子哼着虫族一首古老的歌谣。

    【和平降临在这片土地,我们抬头看着虫神的馈赠,感受希望生生不息的力量……远去的虫啊,不用不要为我哭泣,我轻抚你的笑脸,变成永不泯灭的荣誉……】

    “这首歌你给我唱过,在126星。”白榆找来一块柔软的布,一寸寸擦拭着伊尔西的骨翅。

    巨大的骨翅有着结构精密的框架支撑,他们覆在皮肉下面,坚硬而又冰冷。

    白榆顺着这些骨头擦拭,他忍不住问道: “有感觉嘛?”

    “有。”伊尔西十分诚实,他还细细地形容了一下这个感觉: “就好像温水隔着衣服浇在身上,有些痒,但很舒服。”

    听到这个形容白榆的眼神亮了亮,他低声说道: “那宝贝得好好奖励我。”

    “嗯?”

    “我想听你唱歌,好不好?”白榆的眸子比星子还要闪亮,里面映着篝火暖橘色的光,像极了不谙世事的精灵。

    “好。”伊尔西笑了笑,歌声在这个角落缓缓流淌,但他唱的不是幸存者们此时合唱的这首歌,而是另一首:

    【我的爱人,当我遇见你的时候,眼睛就没有办法逃离……我们要埋在一起,即使死亡也不会将我们分离,肉//体在春天一起腐烂,灵魂在宇宙中重逢。】

    “好。”

    “伊尔西,我们永远永远不分开。”

    他们坐在泥土上,甚至连衣服都不整洁,但头顶是星光漫漫,周围是歌声盈盈。他们拥抱着,亲吻着,不知不觉中,伊尔西的骨翅将两个虫包裹在里面,貌似隔绝了所有视线,但每一个鳞片都倒映着着他们的眼睛和亲吻在一起的面孔。

    鳞片随着伊尔西的呼吸一张一合,里面的每一寸软肉都带着痒痒的酥麻。白榆轻轻吹了口气,伊尔西抑制不住地红了眼尾,骨翅抑制不住地收紧了半圈。

    “等我们回主星……在我们的大床上……”白榆在伊尔西的侧脸落下一串潮湿的吻。

    “我爱你,伊尔西。”

    “我也爱你,白榆。”

    不同于用骨翅隔绝出的小空间,菲洛等好多虫子凑在一起,他们正激烈地讨论伊尔西和白榆谁更厉害。

    “你们不知道,白老大的手一握,周围的星兽都变成了肉块。”

    “嘿,那你是不知道,伊老大的骨翅一挥,所有的星兽都被劈成两半!”

    “你就吹牛吧,我可是亲眼所见,白老大……”

    “呸,不能因为他是雄虫你就瞎说吧,伊老大……”

    两波被白榆和伊尔西救回来的幸存者为了他们的老大开始了激烈的“讨论”,在他们心中,甭管你性别,我的老大就是最牛逼的!

    歌声还在继续,讨论也没结束,小情侣还在贴贴,就在他们都以为明天又是新的美好的一天时。

    一个广播倏然在上空响起,将此刻的静谧与美好粉碎得一干二净。

    【56星的居民们,星兽已经蠢蠢欲动,如果想要活命,请在天亮之前杀死那只黑眸黑发的雄虫。】

    【你们的灾难源自于他,杀了他,星兽自会离去。】

    瞬间,所有的目光看向白榆和伊尔西,他们的眼中的轻松悠闲瞬间被警惕取代。

    时间仿佛静止在此刻,清辉一点点被云层掩盖,广播的话一遍遍回荡在每一虫的心间

    “唰——”

    伊尔西瞬间起身,展开全部的骨翅挡在白榆面前。

    阿统也在下一秒滑过来,机械手臂伸展,站在伊尔西的前方,小直径的炮筒对准了几个星时前还并肩作战的虫子们。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回到主星,小子你的觉醒期马上到了!

    and一人一虫一统的遭遇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45章 药品

    夜色深沉,能量棒的光能量已经耗尽,它们在原地挣扎着闪烁了两下便彻底熄灭,只有中央的篝火“劈里啪啦”地舔舐着薪柴。

    以此为界,两侧的虫员分明。晚风一吹,火焰不甚清晰地勾勒出对立面的影子,晃动着,摇摆着,宛若地狱中爬上来的魑魅魍魉。

    白榆是所有虫子中唯一坐着的,他曲着一条腿,静静地看着挡在自己前面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

    对面黑压压的一片,白榆不太想去看他们的眼神,拳头悄悄握紧,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觉。

    被背弃?还是觉得理所应当?

    明明几分钟前还围在一起载歌载舞的虫群,在下一秒就泾渭分明地划了界限。

    也是。

    如果不是为了杀自己,雄保会也不会引来星兽。

    但是…

    白榆的眸子变得深沉,最后一点清澈的亮光也隐没在眼底的深处——

    他来到56边缘星从不是为了自己。

    他是a级雄虫,可以富足荣华地生活一辈子。伊尔西是他的雌君,亦不用担心狂化的风险。

    所以,他现在做的一切是不是可以称得上可笑至极。

    让自己身陷囹圄,还拉上了爱人和阿统。

    怎么会这样愚蠢,明明都活过一辈子了。

    但白榆此刻也无法怨恨这些居民们,因为这对于他们也是无妄之灾,他们本来可以普普通通生活在这座边缘星。

    雄保会扎根多年,就像暗处操控的一只手,将他们捆在一起,又无知无觉中拨到对立面。

    但有什么办法呢?白榆悲观地想着: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战或者不战好像都不太行。

    白榆拍拍身上的尘土,终于站起身,他缓步走到伊尔西身边与自己的爱人并肩而立。

    “别怕。”伊尔西握住白榆的冰凉的手,在昏暗中朝他粲然一笑。

    “我不怕,就是…”白榆顿住,他有点无法形容自己的真正感受,事情发展成这样他应该怨恨谁呢?

    怨恨雄保会?怨恨自己?还是怨恨瞬间变脸的56星原住民?

    白榆感觉胸腔中不明的的情绪翻涌成海,他感觉有点累,便十分自然地靠在了伊尔西身上。

    “我懂。”伊尔西的声音缓缓响起,他对上少年有些迷茫的眸子,再次坚定地点头:

    “白榆,我都懂。”

    他甚至比白榆自己还要清楚白榆此刻的感受。

    他始终知道,少年那副冷漠的外表下始终跳动着一颗炙热滚烫的心脏,他不想让任何虫对他自己抱有感恩,是因为他害怕背叛与分离。

    伊尔西看向篝火那头的虫子们十分平静地想着:

    如果必须杀了才能换取白榆平安的话,他愿意化作那把沾着血的利刃。

    但是…

    他看着对面虫子们的眼神,擅于揣测虫心的星河总裁觉得事情应该不会变得那么糟糕。

    两方对立着,却始终安静无声,当紧张的气氛即将推到顶点时,一道清脆的童音倏然响起:

    “为什么要杀大哥哥,明明是那个大坏蛋引来的星兽,明明是大哥哥救的我。”

    孩子的脑回路永远是最纯粹的,因为他还不懂得权衡利弊——

    杀死一个雄虫和一个雌虫总比对抗星兽找出幕后黑手要容易得多。

    但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就是缺乏这种最直白,最纯粹的立场。

    万事在己心,自有衡量。

    “艹,什么破事啊。”

    菲洛听了小虫崽的话恍然醒神,他看了看自己手中捡的尖锐石块,有些烫手般丢到一边:

    他耷拉着脑袋,走出虫群,站到了两方的中间,让自己成为三角形的一个顶点, “靠,杀救命恩虫这种事情要是真的做了,那和那群星兽还有什么两样。”

    “老子就是被星兽吃了,也不能干出来这种事情。”

    明明是自言自语的抱怨,却宛如落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很多跟着白榆和伊尔西一路汇聚在此处的幸存者也纷纷丢掉了手中的武器。

    他们或者默不作声,或有些抱歉地朝白榆和伊尔西鞠了一躬,然后走到菲洛的“三角顶点”或蹲着,或站着,或坐着。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灰飞烟灭。

    突然虫群中有几道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你们都在干什么呢?杀了他!”

    “对啊,广播不是说了么?杀了他咱们就可以活命。”

    “大家别怕!我们一起上杀了他!”几个贼眉鼠眼的虫子在虫群中吆喝着,细小的眼睛中流露着精光。他们窜动着其他虫,但自己却退到了最后面。

    本来安静下来的虫群再次躁动不安,刻在雌虫骨子中的好战情绪随着挑事者得激化有些蠢蠢欲动。

    “闭嘴!”一道厚重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一个明显沧桑的老雌虫穿过虫群站在了最前面。

    56星的原住民明显对这个老雌虫有几分敬重,就连那几个挑事者也默不作声地像个鹌鹑缩了缩脖子。

    “白榆阁下,伊尔西先生。我可以问几个问题么?”

    白榆和伊尔西对视一眼,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也是,我应该先自我介绍。”老雌虫上前一步, “我是56星驻防军队的队长, 28年前来到这里,现在整个军队只剩下我一个虫。”

    “其他虫呢?”阿统当了主人的嘴替。

    “死了,有些关系的就调去其他星系了。”

    阿统回头看了白榆一眼,收到了确定的眼神后说道: “你想问什么?”

    “请问你们听说过26年前的56星保卫战么?”

    白榆知道,他听迦尔说过,他就是在那场战争中认识塞达,又是在那场战争后失去。

    白榆: “我知道。”

    听到雄虫的答复,老雌虫浑身一震,浑浊的眼睛紧盯白榆,有些紧张地问道: “那场战争用的东西也在今天使用了,是么?”

    “对。”

    老雌虫好像回忆起了什么,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声音很轻地再次问道: “还是他们,对么?”

    “是。”

    听到肯定的答复,老雌虫猛地睁开了眼睛,死死地咬着牙问道: “您,您会杀了他们么?”

    “您会么?”他的声音的在抖,但眼睛却死死盯着白榆。

    好像白榆一旦开口拒绝,支撑着他的一口气就会尽数散去。

    看到这样的雌虫,白榆已经猜测出他经历过什么,毕竟上一个血淋淋的惨案他刚听过不到一天。

    白榆突然很佩服56星上这些虫的生命力,他们或者蛰伏着,或者孤注一掷着,他们掩埋着心中浓烈的恨,只待某一时刻,如大火燎原般将仇恨烧得一干二净。

    白榆忍不住被这些东西吸引,但是…

    自己真的能承担起所有虫的期盼么?

    他的理性和感性纠缠不止,突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他看去——

    伊尔西的眼里漫着无限月光,他眉眼弯弯正笑着看着自己。

    是了,无论自己如何决定,伊尔西都会无条件支持。

    心落在实处,他听见自己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愿望:

    “我会。”

    “我会杀了他们。”

    我一定会的。雌父,伊尔西,自己,还有无数与他有过交集或者没有交集的虫子们。这些浓烈的感情像一双双从泥潭中伸出的手,在白榆无数次想要放弃时将他托起。

    “阁下。”老雌虫听到这个答复,眼睛不禁一亮,他上前一步,郑重的单膝跪地,一只手搭在肩头说道: “任您驱使。”

    身后的虫群安静了片刻,然后将手中的武器窸窸窣窣地全部丢弃。

    他们愚昧,他们无知,但是他们看见守卫了这个星球20多年的老队长都弯了脊背。

    菲洛听不明白老雌虫和白榆的对话,他只知道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他抓抓头发,走到老雌虫身后,也学模学样地将手搭在肩头。

    “老大,我也是。”

    “我也是!”小虫崽从虫群中冲出来,一把抱住了白榆的小腿,他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大虫们在说着生死攸关的事情。

    他喜欢这个帅气的哥哥,所以就跑过来了,当然他也喜欢旁边另一个漂亮的大哥哥,他的翅膀亮晶晶的很好看。

    “我也是!”

    “我也是,刚才对不起。”

    “还有我!”

    那几个闹事的虫见事情发展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进行,他们想道那个虫子的威胁,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液。

    “你办得好,我让你去主星。你要是办得不好,就把你丢到126星喂星兽。”

    那个虫阴森森的话在脑海中再次回荡: “要是实在不行,就将……”

    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从怀中掏出一个接近50ml的玻璃瓶,他们拔开盖子,向后跑去站在一个大石头上,有些疯癫地大声喊道: “明明杀了他就可以,你们为什么不杀了他。”

    “他手里拿的是什么?”白榆看见那几瓶分量不轻的液体,心中有了猜测。

    “不要让他们……”话完未还全出口,伊尔西便舞动着骨翅飞了过去,骨翅在黑夜中依旧美到不可思议,在那几个虫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伊尔西便将他们手中的装着液体的瓶子全部卸下。

    顺便将这几个虫的胳膊腿折断。

    始作俑者哀嚎地倒在地上。伊尔西连眼神都没有施舍,小心翼翼地在原地将盖子重新扣好。

    “这些就是吸引星兽的药品吧。”

    “小心!”白榆的瞳孔皱缩,他的腿已经不受控制地向伊尔西跑去。

    虫群中一个灰头土脸的虫子突然将手中的一瓶,与伊尔西缴获的相同的液体,向不远处的伊尔西泼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去吧

    虫族的雌虫多到数不胜数,能成为军雌的,必然是身体各项指标十分优秀的。

    所以,那一摊液体的溅射轨迹在伊尔西的眼中缓慢而又清晰,他其实完全可以躲开,但他又在瞬间意识到:

    如果自己躲开,那么这个聚集大量居民的“根据地”将会立刻迎来更大的浩劫。

    他和白榆两个虫,救不了那么多虫。

    或许受身边那个一直嘴硬心软的雄虫影响。

    又或许是他掩埋在心底却从未散去的固执与坚守。

    他是白榆的雌君,是星河集团的掌权人,曾经也是一名军雌。

    月光挣扎着冲破云层,丝丝缕缕的清辉将暗褐色的土地蒙上一层薄纱,伊尔西站在原地,没有躲闪,没有惊讶,他接受了即将到来的一切,也接受最坏的结果。

    但是白榆。

    他们几个星时前刚在流光溢彩的骨翅间发誓: 【肉/体一起腐烂,灵魂在宇宙间相逢。】

    但如今,他却舍不得了。

    自己陈败的躯壳在白榆的浇灌下才恢复的生机,但是白榆…

    这是他最好的年纪,他还没有翻过最西面的米尔斯坦山脉,也没有淌过淡紫色的密罗必河流,还有那颗位于宇宙边界处的费加利星球。

    这些都是他们打算一起去的地方。

    当初主星的别墅中,白榆心血来潮,在网上买了个虫星的全幅地图。

    他指着页面还和阿统说: “统啊,你看他月销量0,不会是诈骗吧。”

    “应该不会。”阿统面无表情地吐槽道: “这是正规的app,并且5万的地图,应该只有您会动买回来看看的心思。”

    “你说的很对。”白榆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更加洋洋得意地说道: “钱的话完全没问题的,毕竟我老婆首富。”

    阿统: “您在家就不用和我重复这件事儿了。”

    白榆嫌弃地点了点阿统的铁皮脑袋,然后大手一挥便将红底黑字印着———

    “超大超详细,虫族地图,您值得拥有”的链接拍了下了。

    然后收到货的那天,白榆发现自己犯了一个科研人都会犯的错误——买东西不看尺寸!

    于是乎,一副4mx4m的巨型地图在别墅的客厅铺开。

    有一说一,卖这么贵确实还是有道理的。

    白榆蹲下身,摸了摸地图,发现这是张地图果然不是纸质的,而是一种他不认识的皮质面料,甚至上面还有细小的绒毛。

    山川的绒毛会硬一些短一些;河流的绒毛会长一些,顺滑一些;星球则是毛茸茸的一个圆,手感像地球上的软乎乎的猫猫一样。

    伊尔西一进屋便看见了客厅中这个突兀的存在, “白榆,这是你买的地毯么?”

    “那怎么可能?这是主人买的地图!”阿统有些阴阳怪气,还特地又重复了一遍: “主人可是这个地图的第一个购买者呢!!”

    伊尔西已经习惯了白榆和阿统每天相互的阴阳怪气,他呼噜了一把阿统的脑壳,然后将少年埋在沙发中的脸翻出来说道: “不愧是我的白榆,买回来的东西很实用。”

    于是,实用的地毯式地图也在今晚发挥了他另一个作用。

    当然,阿统也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了关闭听觉系统,锁住滑轮不出卧室一步的代价。

    “伊尔西,今年年假,我们先去这里吧。”白榆的眼睛亮晶晶的,他从背后揽着伊尔西,下巴搭在对方的肩头,一只手的手指挤进伊尔西指缝中,一起搭在一颗绿色毛茸茸的星球上面。

    他一边吻着伊尔西后颈繁琐古老的虫纹一遍缱绻地问道:

    “宝贝,咱们明年去哪里?,你来定…”

    黏腻的水渍与地图上的河流交汇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白榆将浑身薄汗的伊尔西裹在毯子里,然后特别骄傲地用纸巾擦拭他的“战利品”。

    当时的伊尔西坐在沙发上,羞耻地偏过头,只能用余光看见少年头顶的旋。

    这只是他们无数夜晚中十分普通的一个,但是这些记忆在这个将要离别的时刻竟异常的鲜活张扬。

    伊尔西想:

    他对的起所有虫,却对不起自己的少年。

    但是,白榆只要能活下去,就还会碰上其他的雌虫。

    他那么好,青春也刚刚开始,一定会碰上比自己还要好的雌虫。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忍不住抽搐,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想跑过去,和他疯狂地拥抱在一起,然后贪婪地询问: “您愿意和我一起赴死么?”

    但是他舍不得。

    一想到任何一点与死亡相关的可能性,他就一点都舍不得了。

    所以,他只能在这短短的几秒内,浅浅偏头向他的少年笑了笑。

    白榆的嘴动了动,滑到嘴边的“闪开”吞咽了回去。

    因为此刻的风卷着伊尔西的长发,他腰背挺直,温柔而又坚韧。像极了8年前, 126星上他们初次相见的模样。

    他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他的爱人,始终都没有变。

    始终是那个——在8年前,孤身留在满是星兽潮的126星,寻找唯一一个失联虫员的军雌。

    命运的齿轮在这个节点开始“吱呀呀”转动,他们命运的弧线在此刻交汇,闭合。

    还真是有因必有果。白榆突然想到了老祖宗的智慧。所以此时此刻,他没有阻止,只是尽力地奔跑着,像一只纵深火焰的飞蛾,那身染着血迹的衣服在风中猎猎作响。

    精神力凝结成一柄锋利的长剑,裹着呼啸的杀意,将那个泼完药抬腿就跑的雌虫从背后穿透。与此同时,伊尔西也被淋上了一身药剂。

    一股泛着涩意的气味在此处蔓延。

    时间到了。

    伊尔西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那双蔚蓝的眼睛中是满当当的眷恋与不舍,他的嘴角弯了弯,对着仅距他几步之遥的白榆轻声说道:

    “雄主,再见。”

    他没叫过几次雄主,但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吧。

    伊尔西想白榆应该会生气吧,但如果自己能活着回来,那白榆应该还是会原谅自己的。

    只是可惜,没有等到离别前的拥抱。

    “不要…”

    在伊尔西双脚离地的刹那,白榆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朝伊尔西的方向扑了过去,它的五指用力,整个小臂的肌肉绷紧,但却只摸到了腰间出的一片布料,温热的血肉隔着作战服自指尖穿透,却又转瞬消失在这个苍凉的黑夜。

    白榆被惯性带倒在地,他的甚至没有起身,只能慌张地抬着头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咆哮道:

    “伊尔西,你给我回来。”

    “你带上我!”

    白榆知道他能听得见,因为他看见了那个身影在他的呼喊中抖了抖,甚至有几秒的停滞。

    但也只是停顿了几秒。

    “伊尔西!”白榆眼睁睁地看着那对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骨翅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挥动,几息之间,便带着伊尔西飞向更辽阔的夜空,

    白榆看着渐渐消失在夜空的身影,不可置信地摇头,整个人颓然倒在地上。

    他拳头捶向地面,锋利的石块在手背上划出道道细碎的伤口,他颤抖着,喃喃自语着:

    “你怎么能不带上我。”

    “你怎么敢不带上我!”

    “主人。”

    “老大。”

    阿统和菲洛几个虫担心地围了上来,想要将白榆扶起,却在几步之外被一股磅礴的精神力震荡开。

    他们的身体被无形的气波拍倒在地,又被雄虫无意识间释放出的精神力压迫到无法起身。他们撑着地上,只能呲牙咧嘴地抬着头,看着几乎凝成实质气波的中央,那只雄虫正缓慢地起身。

    星兽的吼叫声自东面传来,白榆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那个方向。

    “主人!”阿统看着气压越来越重的白榆,拼着浑身散架的压力来到白榆身边: “您冷静,现在我们要去救先生。”

    阿统没有劝白榆赶紧离开,保护好自己,它说的是: “我们一起去救先生。”

    “然后您好好教育先生,下次不能这样。”

    “小榆!控制住自己!”

    一声声呼唤,将白榆即将溃散的理智拉回,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条经脉都充斥着一种沸腾的力量,这种感觉,他曾经拥有过两次。

    一次是在雄保会的镣铐下,忽上忽下的精神力线,与最后平直滑过c级的指标证明着他的那一次觉醒并不成功。

    还有一次是在126星,当时他将自己绑在床上,想着当时可望而不可及的伊尔西一遍遍晕厥,一遍遍醒来。

    这是第三次,白榆自己就是精神海和精神力方面的专家,他有些知道了自己这个状况意味着什么。

    但是,他要去找伊尔西!

    把他抓回来,用金丝镣铐锁住他的脚踝,将他日日夜夜禁锢在床上。

    白榆不知道这个想法是潜意识的呈现,还是受即将到来的精神力觉醒影响。

    都无所谓。

    明天军队就会到来。

    今晚,要么他们一起死在星兽的嘴下,要么他们在床上抵死缠绵。

    只是,他该怎么过去,他没有翅膀。

    突然,一道阴影遮住了头顶的月光,紧接着一个熟悉的飞行器滑落在他的眼前。

    “我在工厂找了两块能源石,给你的飞行器换上了,质量不好,预计只能对付几个星时。”

    迦尔带着他的标配墨镜,坡着一条腿从飞行器上跳下来,他拍了拍白榆肩膀:

    “去吧,不要像我一样留有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战斗

    “那些都是是证据。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白榆指了指那堆引来星兽的药剂瓶子,对着迦尔摆手道: “再见了。”

    蓝紫色的尾焰喷射而出,将沉闷的夜幕划开一道口子。

    他将油门一踩到底,他要亲自去把自己的雌君抓回来。

    “阿统,你确定要一起去?”白榆用余光看着严正以待的小机器人。

    “当然阿,主人。我和你一起把先生接回来。”阿统在后座搬小型炮弹和机油,认认真真装载,并在每一处关节涂抹上机油。

    “主人,如果这回我们都能活着,我告诉您一个秘密呀。”

    “什么?”和阿统唠上几句,白榆绷着的肌肉明显放松了一些。

    “关于您雌父的。”阿统卖了个关子: “所以咱们一定要整整齐齐地活下来。”

    *

    伊尔西不敢想离去前白榆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种仿佛遭受背叛的震惊,让伊尔西的心脏忍不住抽搐。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伊尔西听着背后越来越接近的嘶吼声与腥臭味,体内的肾上腺素抑制不住地飙升,生在在血脉中的基因在此刻悍然而现。

    宽大骨翅边缘的刺又生长出新的锋利的枝节,平日中持着钢笔的双手开始虫化成钢铁般的利爪。

    虫纹开始发热发烫,繁琐复杂的纹路从后颈延伸到脖颈,又在一瞬间蜿蜒至侧脸。

    这是虫纹的完全形态,象征着治愈力与反应速度都提高至身体的极限。

    但是,接下来的每一次攻击都将更加急剧地燃烧他的体力,直到虫纹完全退回后颈,他将再无反抗之力。

    现在已经凌晨2点。伊尔西估摸着军队应该能在破晓时分抵达。

    只要坚持到那个时候。

    只要活到那个时候,活着站到白榆面前,就可以再抱一抱,亲一亲他,请求他的原谅。

    他们就还会一起回到主星,每天拥抱着入睡,再相拥着起床。阿统会准备好热乎乎的饭菜,然后和白榆斗几句嘴,再一脸关切地让自己多吃一点。

    接下来白榆会送自己上班,星河集团前台的小雌虫会一脸姨母笑地向他问好。

    直到中午,或者他去找白榆,或者白榆来接他。他们手牵手,在食堂或者餐厅享用美味的午餐。

    对了,有些时候还会遇见凡落和米达尔。

    他们两个一点都不像师徒,每次凡落都让米达尔暴跳如雷地追他几个走廊。

    ……

    那些普通的一点一滴在此刻清晰而又遥远。

    骨翅卷起一阵阵寒风,宛如开天辟地的利刃将扑上来的星兽切割成七零八落的肉块。高高束起的马尾在混乱中倏然散开,像夜空中闪耀的星河,配着满身满脸的血迹,显得美丽而又诡谲。

    伊尔西没有时间理会散开的长发,他双手提枪,一个漂亮的旋身收割掉最近距离的星兽头颅。抓住一瞬间的空隙,他挥动着骨翅与发疯般的星兽拉开一定距离,然后暗下眼眸,对着星兽群进行“噼里啪啦”扫射。

    哀嚎声与嘶吼声响彻云霄,无数星兽的尸体自高空坠落,在泥地上绽开一朵有一朵深绿色的血花。

    腐食鸟尖声地鸣叫着,它们成群结队地落在肉泥上,享受伊尔西馈赠的饕餮盛宴。

    太多了。

    几乎整座星球的星兽都汇聚在此,他们被药品吸引,本来就没有多少的神智此刻归位于零,他们不知疼痛,没有害怕,像傀儡木偶般发疯地向伊尔西身上冲。

    伊尔西浑身都是飞溅上的血液,骨翅被血染成深绿色一片。他的身上也不免被撕咬了好几道口子,伤口在瞬间愈合,但是鲜红的血迹依旧印在冷白色的皮肤上。

    “呼。”虫纹从侧脸退至锁骨,手枪中的弹药已经彻底告罄。他将手枪一丢,看着黑压压一片的星兽勾起一个笑容。

    “来啊!”蔚蓝的眼睛泛起猩红,在他打算冲上去的一刻,倏然听见破空而来的声音:

    “伊尔西,过来。”

    这个声音带着急切,担心还有警告。

    他看见一个破破烂烂的飞行器,自中间横插而过,舱门大开,白榆半个身子都探在外面,正向伊尔西伸出手。

    伊尔西瞳孔皱缩,那群星兽仅在几米开外,一旦撞上此刻悬停的飞行器,白榆将摔得粉身碎骨。

    他在用自己的命逼迫伊尔西过来——和他走。

    夜幕下,十指紧扣,伊尔西蹬上舱口的瞬间就将悬在半空的伊尔西拉回飞行器,舱门在瞬间关闭,巨大的惯性让两个虫齐齐倒在地上。

    因为想到有可能的活动,飞行器的地面始终铺着软乎乎的毛毯。

    所以摔得并不疼,更何况伊尔西第一时间便把白榆护在怀里。

    额头磕在胸肌上,但白榆此时此刻并没有心情去享受这种触感。

    “阿统,控制飞行器向角楼方向前进。”

    “收到。”阿统的体内流转着电子说明书,虽然飞行器这个东西属于高科技,但开卷考试,阿统也能勉勉强强达到个60的及格分数。

    星兽锋利的爪子在飞行器的表面拉出一道道刺耳的声音,它们宁可头破血流,也”砰砰砰”地不停息地撞着前面的挡风玻璃。

    玻璃蜿蜒出蜘蛛网般的裂纹。阿统的机械眼睛闪着红光,体内的计算系统正在极速运转,机械音变得严肃认真: “主人,根据计算,飞行器应该在能源耗尽前就会被撞破。”

    “阿统预计飞行器还能接受15分钟的撞击。”

    “知道了。”急促的回答隐没在黏糊糊的水声中

    白榆坐在伊尔西的腰腹处,迫不及待地吻上伊尔西那片微凉的唇。

    信息素在空间内炸开,冰川席卷着精神力向伊尔西渡去。

    不得不说,白榆头一次感谢虫族这种—— “雄虫是十全大补丸”的特性。

    时间地点都不允许他们使用最有效的方法,但是亲吻,精神力交融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外面是密密麻麻丑陋的星兽,它们的嘶吼声交叠在一起显得阴森诡异。飞行器被撞的颤颤巍巍,仿佛误入海浪中的一片树叶。

    颠簸万分,两虫的口腔尽是浓重的铁锈味,血液交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伊尔西小幅度挣扎着,想要将白榆推开,却被抓住手腕摁在头顶。

    嘴巴终于可以说话,伊尔西哑着嗓子道: “你不应该来的。”

    “我不来,然后你去死?”白榆听到伊尔西依旧完全不知悔改,本就压抑的恼怒彻底爆发。

    “我…”

    “你什么你。你要是还想继续惹我生气大可以将我推开。”

    “我没有……”

    “你没有?用不用我给你仔细算算,你再说你没有。”

    ……

    “你俩别吵吵了!”阿统在前面听着车轱辘般的吵架机械脑子嗡嗡直响, “快正经做事儿!回家后天天都能吵,我绝不拦你们。”

    “预计还有11分钟。”

    阿统的话确实将火药味暂时止住。只是这个姿势,让伊尔西无所适从地屈了屈手指,他眼眶有点红,这是白榆第一次这样粗鲁,也是第一次这样吼自己:

    “对不起,你不要凶我。”

    他好不容易看见了白榆,雄虫却把自己的手摁在头顶。

    “白榆,我想抱抱你。”

    “不行!”白榆头一次这样强硬,他冷着脸说道: “把精神海打开,快。”

    伊尔西眨眨眼说道: “一直对您敞开着,您随时可以进来。”

    白榆一愣,他发现自己真的是被伊尔西吃的死死的,要不是这个时候时机不对,他高低得勾着对方的下巴让伊尔西叫两句“雄主”听听。

    但现在不是时候,精神力长驱直入伊尔西的精神海,不同于在义务处给陌生军雌做精神力疏导,伊尔西是自己盖了戳,法律上认同的伴侣。

    白榆的眼神不自觉柔和了下来,他再一次吻住伊尔西的嘴唇,舌尖细细地滑过口腔的每一寸。

    与此同时,精神力的尖锐化作了没有棱角的清洌冰川水,卷着细碎的波浪温柔地冲刷着精神海的每一处。那些好的,坏的,黑暗的,欣喜的都被白榆的精神力一一抚过。

    着实有些刺激。伊尔西浑身忍不住痉挛,比起生理上的容纳,这种连同精神都被刻上烙印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战栗。

    “白榆,白榆。”

    白榆放开了摁在手腕处的手,伊尔西几乎是瞬间就将白榆拥在怀里: “对不起,我爱你。”

    生理泪水沁红了眼角,白榆摸了摸那处殷红,又忍不住吻了吻,然后再次凶凶地道: “回家以后再收拾你。”

    白榆这句话是真的,因为第三次觉醒已经有了苗头,他现在死死压制着,才堪堪没有彻底发作。

    “主人,先生,前挡风玻璃受损严重,飞行器侧翼已经失去控制,预计还有1分钟。”

    “阿统,你过来,飞行器调成自动飞行模式。”

    “伊尔西。”白榆把伊尔西拉起来,将雌虫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他抱住伊尔西的脖颈轻轻说道: “相信我么?”

    “当然。”伊尔西的额头抵着白榆的额头,温热的呼吸交错着。

    “你抱着我。”

    伊尔西听着白榆的话,将手搭在少年的后背与后脑上。

    “一会你带着我落到角楼上。”

    “好。”伊尔西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更加用力地将白榆抱紧。

    “阿统,你抓住我们。”白榆抽空对站在原地懵逼的阿统说道。

    “好的。”阿统的机械臂伸长弯曲,扣在白榆的小腿上。

    “5”

    “4”

    “3”

    一股强大的精神力倏然震荡开来,它将一人一虫一统包裹在最里面,然后以一个无形的圆球形状向四面八方扩张,堆积,压缩,凝结…

    “2”

    “1”

    精神力在这一刻猛地膨胀散开,带着凛冽的寒意与强硬的锐意将周围的金属,血肉,骨架震荡成一片粉芥。

    冲开屏障的一瞬,伊尔西展开那双宽大的骨翅,抱着怀中的少年向约定好的地方冲刺。

    他相信白榆,所以他没有理会逼近的吼声,也没有理会擦过头顶的獠牙。

    风声在耳边呼啸,金色的长发猎猎飞扬,精神力凝结成的冰棱准确无误地穿透一只又一只扑上来的星兽。

    阿统也没有闲着,他单臂吊在白榆的腿上,另一条胳膊上的小型炮弹经过周密的计算也十分准确地爆星兽脑袋。

    白榆抑制不住地抖动着,过度使用精神力再加上压制觉醒期到来,让他的脑袋发出一阵阵刺痛的警告,鲜血顺着鼻孔与眼角蜿蜒而下,将视线染成朦胧的红色。

    白榆仿若无知无觉,缓慢而又坚定地张开五指,举过头顶。

    庞大的精神力甚至产生肉眼可见的漩涡式气波,它们在少年的指尖流转,聚集,扩张

    在脚尖落在角楼的瞬间,精神力以此为原点,向四周扩散开来,带着温柔的,可以搅碎一切生灵的杀意。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情侣之间的精神力疏导=神交

    第48章 我奉陪到底

    角楼屹立于56边缘星的最中央,通体为灰黑色的合金材料直插云天,是整座星球最佳的瞭望位置。

    狂风卷着细碎的沙粒,吹得白榆不得不眯着眼睛,但他仍可以清晰地看见整个56边缘星现在的样子——

    坍塌破碎的房屋,森森扭曲的骨头,腐烂无形的肉泥,和泼洒在每个角落的血液。

    虽然大部分星兽都在围剿伊尔西和白榆,但依旧有零星的星兽四处寻觅着食物,残肢断节嵌在恐怖的獠牙上。

    “闭眼,别看了。”一双微凉的手从身后附在白榆的眼睛上,温热的血液也沾粘在伊尔西的手掌间。

    白榆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但他依旧能听见无数的咆哮与骨肉分离的哀嚎。

    本来略有停滞趋势的精神力保护罩在顷刻间继续推进,最后形成一个半径足有角楼高度的半圆球。

    被包裹在保护罩中的居民们,惊讶地抬头,他们看见了角楼上的身影,也看见了冲撞之间化作粉末的星兽。

    “是阁下!”

    “是精神力!”

    “是白榆阁下!”

    “白榆阁下又救了我们!”

    “白榆阁下好强!”

    居民们渐渐聚集在一起,他们仰着头,看着站在满天星辰下的雄虫。

    他们看不清白榆的脸,也看不见几乎被鲜血淹没的身躯,他们只能看见那个单薄的身影仿佛降临的神祇,为他们又一次挡下劫难。

    但伊尔西看得很清楚:猩红的血液从眼角,从鼻腔,从耳朵里流出,甚至从每一寸皮肤之下渗出。

    伊尔西从开不知道原来雄虫也可以流这么多血。

    “白榆,停下来,停下来好不好。”伊尔西颤抖着,一遍遍擦着白榆流下的鲜血。

    他有一瞬间竟有了疯狂了念头:其他虫的死活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只要白榆没有事情就可以。

    他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但白榆……

    念头乍起的时刻,伊尔西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拉住。

    白榆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的:

    “伊尔西,你抱抱我,我好疼。”

    这是伊尔西第一次听见白榆如此虚弱的声音,他记忆中的白榆或伤心,或愤怒,或平静都是充满鲜活的生命了的,而不是像现在——宛若一张被碾碎的白纸。

    他慌张地将少年抱在怀里,甚至害怕过于用力会弄疼白榆。

    白榆支撑着保护罩,感觉身体每一处关节都剧痛无比,体内即将爆发的热潮与冰冷的肌肤不断对撞,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了。

    “伊尔西,我坚持不住了,保护罩会缩小,把他们带到角楼脚下。”白榆脸色苍白,他还没有抱够伊尔西,但依旧做出了最理智的决定。

    “不要了,不要了白榆。”伊尔西后悔了,他这一刻清楚地意识到——

    白榆比他的信仰,比他的生命更加重要。

    “只有你能做到。”

    “伊尔西,我只相信你。”

    白榆拉开伊尔西的手,对上那双蔚蓝色的溢满悲伤的眼睛,勾起一个很轻的笑容: “伊尔西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伊尔西看着那双糊满血迹却依旧很亮很干净的眼睛。

    他懂了白榆的坚持,一只手搭在白榆的后脑勺,额头抵着白榆的额头说道: “等我。”

    “好。”白榆看着那双流光溢彩的骨翅落在喧闹无序的虫群中,他看见那胡乱冲撞的虫群渐渐有了秩序。

    “不愧是我的雌君。我的雌君曾经可是军雌。”白榆苦中作乐地想着:觉得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他肯定还能夸几百字的小作文。

    见到撤退至角楼底部的幸存者,白榆将保护罩缓缓缩小,控制在一个他还可以承受的范围。

    只要坚持着,等到援军过来,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他可以和伊尔西回到家里,那里有柔软的沙发,宽大的实木床。阳光好的时候,实木地板映出的光晕更是温暖异常。

    坚持住啊!

    白榆这样一遍遍告诉自己,那安逸普通的生活是支撑他的动力。

    就在所有虫,包括白榆都以为只要等到军队接管时,变故突然发生——

    丑陋狰狞的星兽突然齐齐停滞不动,然后在所有虫的注视下——疯狂变大,而后长出更加坚硬的躯壳和更加锋利的爪子。

    它们好像在一瞬间收到了某种命令,遍布在各处的星兽对保护罩展开了疯狂的攻击,就算变成一滩滩肉泥,也要将保护罩凿出一个窟窿。

    精神力逐渐干涸,白榆感觉自己的视线渐渐模糊,保护罩不受控制地再次缩小,有些地方竟也被撕开些口子。

    伊尔西抬头摇摇欲坠的雄虫,一咬牙,继续指挥着青壮年雌虫抵挡从裂口中钻进来的星兽。

    菲洛的骨翅扎进星兽的眼睛里,他的身体悬挂在星兽獠牙的正前方,千钧一发之际被从侧面杀出来的伊尔西救下。

    颈侧喷涌出的血液溅了菲洛一脸,年轻的雌虫感觉自己骨翅都有些软, “老大,我们是不是会死啊。”

    “不会。”伊尔西一个漂亮的侧旋,挡住了最大口子处的星兽。

    “我们都不会死!”伊尔西高声喊道。

    “对,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对,杀死这些怪物!”

    “有白老大和伊老大,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绝境下,他们传递着勇气与希望,竖起一道名为信念的堡垒。

    *

    在所有虫都不知道的角落中, 56边缘星的信号渐渐恢复,一个雄虫藏在工厂的地下室接到了一个电话:

    “死了么?”

    “对不起达罗希阁下,但是我觉得他们马上应该坚持不住了。”

    “废物,军队随时都会到达,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没有解决他们……”达罗希声音阴恻恻,宛若雨林中斑斓的毒蛇。

    雄虫被吓得冒了一身冷汗,他清楚地知道作为一颗弃子的下场,于是他双手握着星脑连声保证道:

    “阁下,阁下,您放心。”好像怕是达罗希不相信般,还急切地补充着: “那个白榆的精神力已经在崩溃边缘,军队到来前,星兽一定会把他们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达罗希冷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变挂了光脑。

    主星上,他的指节扣着桌面,眼睛眯成一条缝隙自言自语道: “白榆啊,你明明也是雄虫,为什么偏偏要和我作对呢?”

    雄虫被挂了星脑,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他都不敢告诉达罗希白榆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撑起直径数百米的精神力保护罩。

    他吞咽了一口唾液,又拿高倍望远镜观察了此事的战况,那颗悬着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那个叫做白榆的雄虫浑身是血,单膝撑着地面,明显已经力竭。

    数百米的防护罩也缩成了不到百米,并且破破烂烂,被星兽撕开了很多个口子。

    那么多幸存者中也没有几个有对抗星兽经验的,更何况是变异般星兽。

    一定能死,只要他们死了,自己就安全了。

    这个时候,还是要再施加点压力,来保证万无一失。

    于是,消失已久的广播在此时响起: “愚蠢的虫子们,这就是不听命令的下场。”

    “而代价就是死亡。”

    “还有白榆,你还以为自己是救世主?真的觉得你能救得了自己和他们?”

    “让我猜猜你这个破罩子还能坚持几分钟。”

    “明明在主星上乖乖地呆着,做一只和大家一样的雄虫不好么?”

    “你既然想做这个英雄,那就付出相应的代价吧。”

    “你看你这个破罩子又缩小了。”

    一道道极具讽刺的声音一下下凿进白榆的耳朵里,他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透过漫天星兽仿佛看见了迷雾中那双搅弄风云的手。

    无视生命,冷漠自私,残忍狂妄。

    当愤怒到达顶点,就会归于出奇的平静,白榆感受着体内被压制的沸腾的热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凭什么。

    凭什么,认真生活的虫子只配成为你们的实验品。

    凭什么,高低贵贱要被你们这种玩意评判。

    凭什么,我的生命,我的意志要被这种虫子操控。

    我不服!

    出离的愤怒盖过了尖锐的疼痛。他闭上眼,感受那股压制的热意中蕴含的蓬勃生机,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觉醒会有什么后果。

    但,有什么关系呢?

    弯曲的膝盖渐渐恢复笔直,破碎的保护罩在瞬间修护完好。

    白榆在所有虫的视线中缓缓起身。

    站在黑夜深处,甚至与漫天星辰比肩。

    他轻轻勾起嘴角,在睁眼的刹那,终于说出了那句压在心底最深处的话:

    “这个操蛋的社会,老子奉陪到底!”

    瞬间,压抑的热意转化成更加磅礴浩瀚的精神力,并源源不断地从身体内喷涌而出。

    白榆眸色深沉,甚至实体化成8条粗壮的精神力触手,抵住防护罩的各个顶角。

    防护罩在瞬间扩大为无数倍,向着更远的边际蔓延。

    所过之处,星兽连哀嚎的时间都没有,便化为世间的尘埃,就像那个顽固了上千年的畸形制度在无形中裂开了口子。

    白榆立于高塔之上,满身鲜血,对着那无数次阻碍着他的所有东西说道:

    “我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从来不是你们可以决定的!”

    一颗硕大的里曼流星划过,带着闪耀的彗尾,拉开了天际暗沉沉的夜色。

    黑夜竟在一瞬间破晓,这座残败的星球再也没了星兽的影子。

    “轰——”

    “轰——”

    一群整齐的军舰喷着蓝紫色的火焰,顺着天光极驰而来。

    光洒在白榆的脸上,瞬间觉醒后爆发完全的精神力让他的四肢被抽空了力量。

    幸好,他胜利了,所有虫已经安全了。

    白榆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不受控制地晃动了两下,然后在所有虫的惊呼中自高塔坠落。

    风声在耳边急促地走着,失重感与暴乱的精神力让他呕出一口鲜血,但是他看着散去云的天,露出了一个惬意的笑。

    他是不怕的。

    因为……

    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看,总有虫会接住他的。

    “白榆!”这是意识消散前他听见的最后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叉腰!

    嘿嘿,终于写到这里了!接下来将一路爽到结尾!

    第49章 觉醒

    “快点,上氧气面罩!”

    “精神力稳定仪也带上!”

    “主任!出血还是止不住。”

    “开始高热了!”

    “不对!主任,你,你,你快看!”医疗助手哆哆嗦嗦指着精神力仪器上的屏幕,一句话都没办法完整说出。

    “怎么了?”米达尔皱着眉头,顺着助手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代表精神力强度的曲线正势如破竹地向上攀升,又在转瞬间骤降。

    大起大落的指示线正在明晃晃地宣告——这只雄虫正在精神力觉醒。

    并且因为之前长时间强行压制发热期,磅礴浩瀚的精神力已经有了微微溃散的趋势。

    “靠!这是精神力觉醒!”

    米达尔大惊失色,他虽然还没有搞清楚一只已经经历了两次觉醒的雄虫怎么会迎来第三次觉醒。

    但是专业的医学素养让他第一时间就完成了最正确的解决方案:

    “伊尔西呢?快点把伊尔西叫过来!”

    伊尔西不需要叫过来,他从一开始就在门口守着。

    当时医疗兵抬着担架将满身是血的白榆从他的怀中匆忙接了过去,他甚至来不及再看一眼雄虫的脸,病房的合金门就“砰”地在他眼前严丝合缝。

    门顶上方的红灯骤然闪烁,伊尔西抬头看着它,只感觉手脚发麻,大脑一阵眩晕,整只虫忍不住踉跄了一步。

    单手撑住军舰内部的舱壁,冰冷的触感瞬着指尖蔓延到整个心脏。医疗虫匆匆来去,他只能从急切的对话中星蹦地听见“雄虫”, “危险”等字眼。

    危险……

    他脑子“轰”地一下子炸开,他之前一直不敢将这个字眼和雄虫联系在一起。他倚着墙壁,像一具尸体般站在阴暗的角落里,默默地祈求一个结果。

    他们刚刚新婚,白榆说这件事情结束后就举行婚礼……

    手掌被锋利的指尖扣出深红色的月牙形,蔚蓝的眼睛没有焦距地盯着地面。

    突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他倏然回头,发现是艾克文。

    艾克文被伊尔西此时的样子吓了一跳,先不说平常在主星上都是一副儒雅的样子,就是刚才,他抱着白榆的时候最起码还有着最基本的生气,而现在……

    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金色的头发染着血污凝在一起,那双蔚蓝色的眼睛满是死气沉沉,艾克文看着伊尔西惨白灰败的脸忍不住宽慰道:

    “伊尔西先生,您可以简单的洗漱一下,稍作休息。军舰上配备了最先进的医疗设备,白榆阁下不会有事儿的。”

    艾克文虽然这样说,但他不是医生,他心里也没底。

    天知道,在他完成最后一个跃迁,终于可以看见56星轮廓的时候,那消失已久的信号终于有了动静。

    技术虫员通过卫星影像,将56星的惨状完全呈现在军官门的眼前:星兽横行,骸骨遍地。

    “这…我们不会来晚了吧。”一个校级军官眼睛通红,手握成拳头狠狠敲了一下桌面。

    其余的军官也都静默不语,艾克文咬紧腮帮子命令道: “关闭影像,调成热感仪搜索模式。”

    热感模式可以更快更准确查探出生命的动向,军部统一,蓝色代表还有生命体征的虫,红色代表星兽。

    只不过……星球的边缘地带都没了活虫的踪迹,更何况星兽最聚集的中央,指挥室中沉默一片,他们已经默认这座边缘星彻底被星兽占领,再无生息。

    突然,技术虫“哐”一下子站起,凳子直接被撞到地上,他激动地吼着: “还有活着的!这里还有!”

    后方的艾克文豁然起身,技术虫指着显示屏上聚集的蓝色小点兴奋地喊着: “上将您看,他们都在56星的最中央!”

    只不过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屏幕上乍现的,比蓝色小点多出数倍的红点。

    铺天盖地,几乎能把那一小团蓝色淹没。

    “他们能等到我们赶过去么?我们马上就能赶到……”

    “锁定角楼,切成实时影像模式。”

    “是,上将。”技术虫捣鼓了一会,光屏闪烁了两下。紧接着,在场的所有虫看见了此生难忘的画面。

    “这个是雄虫的精神力…么?”军官们的嘴唇颤抖着,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他们从未想象过这样的场景:

    以雄虫为中心,一道浅绿色恢弘的屏障倏然而立,它上面流转着阵阵水光波纹,带着生生不息的生命力般将铺天盖地的星兽被分割成无数肉块。

    艾克文的瞳孔皱缩,他虽然知道白榆厉害,但对精神力如此精准的操控,绝对不是普通a级的水准,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便眼疾手快地摁下录屏按钮。

    “上将,这个要现在发回主星么?”技术虫看这着上将的操作,发出疑问。

    艾克文的眸色暗沉,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星兽有问题,看来……

    “先不用,到时候交给雄虫阁下自己处理。”

    *

    艾克文过来就是为了将影像交给伊尔西的, “不要着急,等白榆阁下醒来后,你们看看怎么处理这个东西。”

    “谢谢。”伊尔西接过硬盘,努力整理了自己思绪,将这次灾难的疑点一一列举,最后说道: “……您可以去找一只叫做迦尔的雄虫,他手中应该有一些证据。”

    “好。”艾克文行了个军礼,低声说道: “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完完整整地查个水落石出。”

    “艾克文上将。”伊尔西叫住已经离开几步的艾克文: “可以让阿文也过去,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这场灾难的起源,来源于自私与贪婪,这场灾难的终结,是因为从未磨灭的爱意与信念。

    所以啊,白榆,你一定不能有事。

    艾克文离开不到5分钟后,医疗室的合金门从里面豁然打开, “伊尔西,快进来!”

    米达尔探出个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伊尔西,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看着自己到现在还没打理的老朋友咆哮道:

    “给你5分钟快去洗个澡,你雄主的发热期到了!”

    *

    “热。”

    “好热。”

    白榆感觉自己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热,精神力堆积在胸口,压得他喘不上来气。耳朵也好像被堵上了一团棉花,只能听见接连不断的声响,具体的内容却是一点也听不清楚。

    “白榆阁下。”

    “白榆阁下。您能听见我说话么?”医疗助理轻轻拍着白榆的肩头,却始终不见雄虫的反应。

    他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着急地叫米达尔: “主任,雄虫阁下根本没有反应。”

    “没有反应?”米达尔刚命令伊尔西去洗澡,然后转头又听见助理和他说白榆完全没有反应。

    他深深叹了口气,然后默默念了三遍:这是雄虫,这是雄虫,这是雄虫。

    做完思想工作,米达尔俯身探了探白榆鼻息,规律而有稳健,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

    米达尔在助力震惊的眼神中弯下了腰,然后在白榆的耳边轻轻胡说八道: “刚才有个虫和伊尔西表白了!”

    果然。

    白榆“腾”地睁开了眼睛,他一把握住米达尔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他认不出虫,完全凭借着本能说道: “伊尔西怎么了?”

    要不是腕骨有些疼,米达尔高低得多翻两个白眼。

    他知道!他就知道!

    伊尔西这个名字堪比就是特供白榆的“十项全能大补丸”。

    米达尔觉得,都不用伊尔西本虫过来,只要挂一张照片,白榆自己就能挺过来。

    咦?米达尔突然想到一个事情:白榆第二次觉醒的时候应该还没见过伊尔西,所以……

    靠!狠虫啊!

    米达尔瞳孔震动着,在心里给白榆竖了个大拇指。

    但是现在,他可不能真让白榆自己挺过来。他凭借着自己的医德和与伊尔西的友情还是和大脑一片糊涂的白榆说道:

    “阁下,您现在处于第三次精神力觉醒,一会伊尔西过来辅助您疏导。”

    “疏导?伊尔西?”白榆迷茫地歪歪头,抓着米达尔的手松了松,但依旧没有放开,他单线思考着一大堆东西,然后突然将所有信息错乱地搭在一起:

    “刚才你要和伊尔西告白,还让他辅助疏导?”

    啥啥啥!米达尔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不要和恋爱脑瞎说话,容易有无妄之灾。

    于是,伊尔西一进房门就看见自己的老朋友被白榆单手怼在墙上。少年歪着头,一遍遍问道: “你把我的伊尔西搞哪里去了!”

    “伊尔西,你赶紧……”虽有雄虫没有用力,但是米达尔还是连忙对着比他更蒙的伊尔西发出求救信号。

    话完未说还,扼在米达尔脖颈上的手突然松开,只见刚才还凶狠质问他的雄虫转身扎进了自己老朋友的怀中。还指着他说道:

    “伊尔西,他说他要和你表白。”

    伊尔西的眼睛顿时睁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米达尔: “你不是和凡落……”

    “活祖宗们,饶了我吧!”

    米达尔五官扭曲在一起,捂着脸跑到门边,最后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还是叮嘱了一下伊尔西:

    “和正常的引导觉醒期一样,有问题摁床头的警铃,白榆阁下现在的思绪比较乱,顺着他才不容易受伤。”

    雌虫引导雄虫的精神力觉醒虽然不会什么生命危险,但是本身就粗暴的雄虫这个时候更不会对雌虫有所怜惜。

    粗鲁,暴虐,再加上精神力混乱,一般雄虫结束觉醒后,雌虫几乎是无缝衔接地进了诊疗室。

    “你不要和他说话了。”白榆的脑子很乱,这几天的各种压抑与愤怒在此刻统统转化成不可抑制的占有欲。

    在房门正式关上的瞬间,白榆一把将伊尔西推倒在地。

    伊尔西顺着白榆动作,没有任何反抗,只要是白榆给予的,他都会接受。

    风声在耳边掠过,轻微的失重感让他忍不住闭上眼,在他本以为会感觉到后脑撞击地面的疼痛时。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后脑勺,隔绝了地面坚硬的瓷砖。

    “嗯…”雌虫的骨头还是很硬的,雄虫被砸得闷哼了一声。他在看见伊尔西向后倒的瞬间,身体就先做出了反应。

    手被砸得有点疼,但他还是开心地拆起了自己心爱的礼物。

    “啧,这个扣子好难解。”白榆的头脑混沌,手指也没有往日的灵活。

    “我自己来。”伊尔西握住白榆的指尖,堪堪解下第二颗后,就被摁住。

    他对上白榆的眼睛,下一秒——

    呲啦——

    衬衫被雄虫直接撕成了两半,冷白色的肌肤猝不及防地袒露在空气中。

    伊尔西有些不适地缩了缩身子,却在下一秒直接被摁住,白榆的脸近在咫尺,鼻尖顺着胸前的沟壑而上,一口咬在了蓬勃柔软的肌肉上。

    舌头打转着,牙齿一点点摸摩挲着,伊尔西没有躲闪,没有推拒,他像一只剥落了蚌壳的,奉献着自己全部身躯的蚌。

    “雄主……”他眼角都是泪,却依旧忍不住一次次确认少年是否存在。

    雄主这个称呼总能触到白榆最兴奋的神经,他像一只贪婪的巨龙,将好不容易抢到手宝藏蜷在尾巴尖上。他啃咬着伊尔西的脖颈,动作比平常粗鲁了不少,好像只有感受着对方的颤抖,听着对方的呻//吟,才能确定伊尔西的存在。

    “伊尔西。”少年的眼睛恢复了一点清明,他剥开伊尔西金色的碎发将藏在心底的事情一股脑说出:

    “我第二次觉醒是在126星,你都不认得我,我只能拿着你的照片抱在怀里……”

    伊尔西起起伏伏,他听着白榆的声音,不知何时背后由冰凉的瓷砖换成了微凉的墙面。

    第三次觉醒的雄虫明显更加有力,白榆揽着伊尔西后背,让他整个虫挂在自己的身上。

    随着一步步走动,伊尔西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见了白榆满是抓痕的后背和自己的脸。

    他从来都不知原来自己是这个样子,满脸潮红,眼神溃散,张着嘴,一副……

    “唔~”他感受到热意,浑身痉挛着,一口咬住了白榆的脖颈。

    *

    阿文: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他语气平静仿佛真的在陈述事实。

    “有时候我也希望自己死了。”迦尔没有反驳,他颇着一只脚在前面带路。听到这话他摸了摸已经没有眼球的眼眶继续说道: “死在遇见他前就好了。”

    阿文看着前面歪歪扭扭的背影,想到刚才迦尔拿出的成摞的,分类规整,从好几年前就开始留存的证据,终于还是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们沉默着,终于在磕磕绊绊中走到了塞达的墓地。

    那个没有任何碑文的土堆上,只有一块没有任何字的墓碑立在那里。

    阿文的眼睛有些酸,他知道尤利安的墓,但他找了好久都不知道塞达的墓在哪里,他站在原地,看着迦尔一瘸一拐地来到土堆前。

    那里开着一朵,唯一一朵蔷薇,明明不是盛开的季节,明明是在土地贫瘠的边缘星,却依旧开得美丽热烈。

    迦尔一靠近,蔷薇就随风轻轻摇晃,一下下蹭着迦尔的手指。

    夕阳西下,阿文需要回去了,但他看着迦尔还坐在那里,没有离开的架势: “你不回去么?”

    迦尔摆了摆手,暖橙色的黄昏温柔地打在他的脸上,连那只残缺的眼睛都蒙上一层柔和的光: “我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

    “我要陪着他。”

    “他其实是怕黑的。”

    “他一个人呆了那么多年,我得陪着他……”

    阿文没有说话,听着迦尔一句句散在风中的话,眼泪流淌了一路。

    迦尔靠着无字碑,脸贴在土堆上,他好像看见了塞达站在不远处向他朝着手。

    还是当初的样子,一点没变啊。迦尔笑着,缓缓闭上了眼。

    那朵盛开的蔷薇倏然而败。

    【作者有话要说】

    米达尔:每个厉害的医生总有个霸总朋友,而我就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

    番外有尤利安和白榆他爸的故事(在地球重逢),突然在想要不要也加上伽尔的,给他们一个he结局

    第50章 触手

    禽兽。

    我简直太禽兽了。

    白榆“啪”一下子拍在自己的眼睛和脑门上,但还是忍不住从指缝中再偷偷瞄向已经昏过去的伊尔西。

    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奋战到清晨。可能经历了生与死的擦肩,伊尔西几乎是任由着他的索求,张开最深处的血肉毫无保留地容纳他的一切。

    白榆本身就处于发热期,脑子混沌,精神压抑,伊尔西还纵容着给予。

    他完全凭借着身体中最后一丝本能,才控制住没有弄伤伊尔西。

    56边缘星迎来了崭新的一天,不同于白榆和伊尔西厮闹的一夜,米达尔也一直守在值班室,生怕雄虫觉醒出什么状况。

    还有他作为专业的霸总的医生朋友,他已经做好第一时间冲进去把伊尔西捞出来再塞进医疗仓的准备。

    只不过……

    他看着夕阳沉入山脉,流星划破夜空,直到薄阳穿破雾气……

    终于,连接病房的内线电话终于响了,他眼疾手快地直接接通。

    “你好?”白榆不知道对面是谁,于是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好,白榆阁下。我是米达尔。”米达尔先自报家门,然后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您现在感觉如何?精神力是否已经恢复了可控状态?”

    米达尔这句话完全是为了寒暄,如果是伊尔西打来的电话,他或许还得紧张一下雄虫的情况。

    但电话对面是从白天折腾到第二天白天的白榆啊!米达尔听着雄虫说活的中气比自己这个熬了个大夜的医生都足,于是自然而然地开始担心他的老朋友。

    果然,雄虫那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 “我完全没有问题,就是伊尔西……”

    白榆停顿了一下,他看着满屋满身的狼藉,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米达尔听到对面声音的犹豫,倒吸了一口凉气, “伊尔西的情况还好么?用不用我把他接出来。”

    他的语速有些快,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自己的老朋友的情况多半不会很妙,但他还是相信的:白榆超喜欢伊尔西,用个治疗仓这种小事肯定会同意。

    白榆被米达尔的紧张吓得眨了眨眼睛,而后想到帝国上那群雄虫觉醒后雌虫的惨状就瞬间明白了米达尔的担忧。

    其实,来让米达尔亲自瞅瞅是最有说服力的。

    只不过白榆看着满地的不明水渍和皱皱巴巴的床单,他还真觉得自己的脸皮没有那么厚。

    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伊尔西没有事情,只是累了。”

    “帮我那两套换洗的衣服,床单被罩……”

    “还有…”白榆顿了一下,指尖有些尴尬地捏在一起。

    “还有?”米达尔听着白榆大喘气,那个历经沧桑的心也跟着雄虫的音调悬了起来。

    “消肿膏。”

    “消肿膏?”米达尔重复了一遍,生怕以为是幻听。

    “对。”白榆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然后哐一下挂了电话。

    米达尔来得很快,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医疗助手。他敲敲房门,试探性喊道: “阁下?我是米达尔。”

    白榆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以为米达尔会让机械虫来完成这项不需要脑子的工作。

    他将房门开了一条缝,然后伸出一条满是红痕的胳膊,无声地表达出“给我就好”的意思。

    “阁下,换床单这种事情怎么能麻烦您啊,还是让我们来吧。”米达尔还是不放心,半个身子小心翼翼地向前挤。

    突然,房间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米达尔赶紧更下努力地向里面挤,只不过,下一句直接将他定在原地

    “白榆,你在干什么呢?”

    床上的伊尔西被小范围的喧闹吵醒,他伸手摸了摸身边发现没有熟悉的热源,于是强撑着睁眼,唤了声雄虫的名字。

    “宝贝儿,就来。”白榆将门缝拉大一些,一把抢过米达尔手中的消肿膏,然后勾了勾手指,医疗助手也连忙将换洗的衣物和床单被罩地过来。

    “你放心,他很好。”白榆没头没尾地解释了一句,然后“哐”地将大门关上。

    米达尔:好的呢,我是医生,就算我熬了个通宵,我不能生气。

    屁!气死我了!

    白榆不知道米达尔的内心活动,他看着睡眼朦胧的伊尔西,整个心都不自觉地软了又软。

    他蹲在床边,在总裁的额头上落下了个吻,轻声说道: “刚才去那个换洗衣物和床单,我先抱你去洗个澡?”

    伊尔西点点头,也感觉到了身上黏腻的不适,就连每一次小幅度动弹身后都有不明的液体流出。

    “昨晚到了几点?”伊尔西的胳膊搭在白榆的脖颈上,他歪着头看着少年锁骨处的咬痕,发现自己的记忆模模糊糊不甚清晰,并且有好几次都从中途断掉。

    此话一出,白榆更加心虚了,伊尔西在他的身下迷迷糊糊晕过去好几次,又在他的亲吻中抽搐着转醒。想到自己的禽兽行为,他想一股脑都归于可恶的发热期作祟,只不过……

    看着伊尔西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又忍不住啄了两下伊尔西的侧脸,低声说道: “不是昨晚,是今天早上。”

    伊尔西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将脑袋凑近少年的锁骨,将那处烙印又加深了一下颜色。

    军舰的医疗间环境完全没法和他们家相比,毕竟没有军雌会想着在军舰的卫生间里按一个双虫浴池。

    “放我下来吧。”伊尔西看着孤零零的一个花洒,知道自身清洁工作应该不是抱着就能完成的。

    “你…应该站不住吧。”罪魁祸首很有自知之明,他凑近伊尔西的鼻尖,像分享好看糖果的小孩子般悄悄说道: “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话音刚落,伊尔西便看见少年的尾骨附近突然钻出几条浅蓝色的触手,它们像刚刚认识这个世界般,好奇地向伊尔西探了探,然后发现这个大美人没有推拒,便一股脑地全部贴了上来。

    一开始还只是简单的贴贴,直到最粗最长的一根好像发现了大美人对它们的放纵,便狗狗祟祟地在胸前嘬了一口,一个明晃晃的星星形状吸盘印赫然与红梅并在一处。

    “白榆!你……”伊尔西还在感慨白榆的精神力实体触手,结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白榆尴尬地笑了一声,几条精神力触手好像发现了伊尔西的羞恼,赶紧拿起毛巾和浴花,开始兢兢业业地各司其职。

    将泡泡抹满全身,然后拿着淋浴头轻柔地浇在身上,无意间贴贴蹭蹭,偶尔轻轻嘬两口也不会被发现。

    还有那头长长的金发,刚才最粗的那根十分狗腿地翻出一把梳子,开始小心翼翼地捋顺眼前的长发。

    “嘿嘿,我刚学会怎么控制还不是很熟练。”白榆一脸无辜地控制精神触手继续吃豆腐。

    伊尔西瞪了白榆一眼,然后满脸红晕地就着这个姿势将头埋进白榆的颈间,呼吸间带着热气轻轻揭露少年的谎言: “精神力触手是怎么回事,我还是知道的。”

    精神力触手是精神了实体化的一种,一般等级越高,对精神力掌控越好的雄虫越能让精神力呈现出不同形态。

    所以,说白了,精神力触手就是白榆行为意识的一种更加直白的投射,就连它们的触感与情绪都是紧紧相连在一起的。

    “我的伊尔西懂得真多。”白榆没了借口,看着伊尔西颤巍巍的睫毛,还是一个没忍住吻了上去。

    浴室的水声将啧啧的拉扯声掩盖得一干二净,白榆听着自己雌君急促的呼吸声,感觉自己的脸皮果然越来越厚了。

    *

    有了这几个小家伙的帮忙,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很多,白榆抱着伊尔西钻进了被窝,然后控制着小触手们将他禽兽的证据毁尸灭迹。

    兴奋过后,疲惫感一层层翻涌蔓延,两个虫咬着耳朵说这悄悄话,不知不觉中就陷入了睡梦。

    不同于他们的温馨,门外的几个虫子明显开始着急。

    艾克文和米达尔凑在一起,阿文和好几个军官也在门口徘徊。

    “雄虫阁下还没动静么?”

    “他们今天还没吃饭呢?”

    “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

    “要不然我们敲门问一下吧。”

    “其实我感觉你们不用问。”一旁沉默的阿统突然出声,这种情况它经历太多次了,他用机械手指头都能知道里面是什么状况: “他们应该在睡觉,睡醒了他们就出来了。”

    “但是已经一天了啊,加上昨天就是两天了。”

    “是啊,阁下真的没问题么?”

    阿统叹气,阿统无奈,让现实击破质疑吧!

    最后这个重任交到了艾克文肩上,在所有虫屏气的注视下,他轻轻敲响了合金门: “阁下?阁下?”

    大概敲了5分钟,里面依旧没有声音,艾克文有些急了,这是在军舰上,万一雄虫出现了什么状况。

    于是在又敲了5分钟依旧毫无应答后,艾克文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隙,在定睛一秒后极速关上。

    “怎么了?雄虫阁下有没有事儿?”军官们一脸忧虑地七嘴八舌。

    “嗯……雄虫很好,伊尔西先生也很好。”艾克文是军雌,即便在一秒内,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清楚地看见两个虫抱在一起熟睡的样子。

    哎,果然,年纪大了,什么都能见着。

    残阳如血,艾克文坐在指挥室整理好所有的线索和证据,看着主星的方向握紧了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就是返回主星,开始大杀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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