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雄主

    飞行器裹着斜阳在星际轨道上驰行,流畅机体伴随着音爆划破泛着淡紫色的天空。

    白榆握着操纵盘,用余光扫向坐在副驾驶的伊尔西。他面上不显,还是一副安然若素的模样,但心里已经慌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急!当着老婆的面被表白该怎么办!

    而在一旁的伊尔西同样察觉到了白榆的目光,他攥着袖口,嘴角拉成一条直线。

    两个虫各怀着心思,一时间诺大的飞行器中竟悄然无声。

    终于,伊尔西率先打破飞行器中的寂静: “你不问我么?”

    白榆的目光闪了闪问道: “今天精神海有不舒服么?”

    “没有。”伊尔西一板一眼地回答,又在无尽的沉默后叹了口气,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白榆毫不犹豫地说道: “但是我只关心这个。”

    伊尔西愕然偏头,夕阳勾勒着白榆的脸庞,将那张浓墨重彩的脸添了几分温柔。

    白榆有些苦恼地说道: “伊尔西,其实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真的没有打算娶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一个虫。”

    “或许是因为我们进展得太快,所以让你感到不安了是么?”

    短短一个月完成了同居,离婚,结婚,亲吻,滚床单,放在地球上确实过于超前。但这里是虫族,一个道德宛若草芥,因“性”而生的社会,白榆的这句话便莫名得格格不入。

    伊尔西低笑了一声,蔚蓝的眼睛转而浮现出一丝困惑: “我只是在想……”

    白榆的身子向伊尔西的方向偏了偏,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我配么?”伊尔西看着窗外飞速向后退去的街景,它们仿若电影的倒带,将一切衬托得荒诞万分。

    有了第一句话,剩下的话好像变得更容易开口,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晨间的薄雾一阵风就能吹散:

    “白榆,我相信你。”他在回应白榆之前的问题,然后继续说道: “我只是不相信我。”

    他不相信自己有魅力可以得到一个雄虫全部的爱,他更不相信自己有资格去得到一个雄虫全部的爱。

    伊尔西更加明白,这些都不是白榆的问题,少年将一切一切都做得很好,有问题的从来只是自己。

    而今天,无论是科托的电话,还是那个雌子的突然出现都将粉饰的梦幻赤条条地揭露,他第一次察觉到了自己深深的占有欲,从而催生出无限惶恐。

    白榆是个聪明人,他从伊尔西的一句话中明白了雌虫一切顾虑。

    但是……

    白榆笑了,只不过笑声越发古怪,他反手打开了自动飞行模式,随着飞行器的速度降低,他仰头看着飞行器的棚顶说道:

    “伊尔西,但是在虫族,我除了性别以外一无所有。”

    “怎么会?”看着少年眼中越发微弱的光,伊尔西忍不住出声,在他眼里,白榆聪明善良,勇敢无畏,他配得上世界最好的词汇。

    但是少年此刻的样子像极了淋湿了毛发的小兽,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打击,缩在一个角落安静地悲伤着。

    伊尔西很不好受,他解开安全带来到白榆身边,他将少年的头抱在怀中静静说道: “对不起,我不应该说这些的。”

    “怎么会啊。”白榆有些鼻音,他伸手抱着伊尔西的腰将脸埋在总裁的胸间,他感觉鼻间尽是梅花的幽香,于是忍不住将手收紧,仿佛这样就能将月亮永远抱在怀里。

    飞行器匀速自动行驶着,周遭的一切声音宛若潮水般褪去,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谁都没有再说些什么。

    他们明白彼此的爱意,但也正因为清楚才惴惴不安,唯恐有一天对方将偏爱收回。

    这一切源于他们对社会结构的认知,和从始至终的经历。一切彷徨不可能靠一两句保证得以消解,这需要时间。

    但幸好,他们没有错过,并且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彻底坦然地接受对方的爱意。

    *

    夜深,阿统向白榆和伊尔西道了声晚安,便控制新安装的“脚”上的滑轮,独自回了屋里。

    自从白榆开始给伊尔西治疗精神海,阿统就开始了“独守空房”的日子。

    但它感觉挺好,毕竟如果主人能看到现在的小主人应该是十分欣慰的。

    只不过……

    新安装的收声系统好像过于先进了些,阿统睁着眼睛,被迫听着隔了几道墙后的“哗啦啦”流水声。

    “啪啪啪。”是拖鞋汲着水拖地的声音。

    剩下的,就不是阿统可以听的了,于是他十分自觉地关闭部分收音模式。

    “呼~安静了。”

    与此同时,白榆靠在床头坐在床的一侧,正在查看保存在光脑上的一份检测报告。

    其中几个数值达到了甚至高出了临界值,白榆的眉头忍不住拧紧。

    这份报告检测的东西是那瓶粉色的液体。

    他今天去实验室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不过他刚刚检测完毕就收到了伊尔西的电话,便慌忙地保存在光脑中打算晚上在好好研究。

    他将半干的头发捋到脑后,只有一缕刘海不听话地垂了下来挡住神色不明的眸子。

    他知道了这个东西是什么。这还得益于一个月前来他家的那个雄保会的蠢货。

    精神狂化引发剂。

    白榆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溢满凌厉。虫族就像一颗长满蛀虫的大树,表面郁郁葱葱,是星际的霸主。但扭曲的社会制度,畸形的性别歧视,还有一堆愚蠢而不自知的雄虫……

    57号边缘星科林娜大街。

    白榆若有所思,将这个地址输入搜索框。

    界面迅速地被加载出来。平平无奇,和任何一个边缘星的街道大同小异,没有任何不同。

    白榆的指尖滚动光屏右侧的滑轮,直到他看见56号边缘星的位置。

    瞳孔猛然收缩,他将地图缩小后才赫然发现——

    56号边缘星就在126星的附近。

    虫族的星球编号并不是按照距离远近进行编号的,它们根据是的星球的开发年份编纂的。

    126星是目前最晚探查到可以居住的星球,只不过如今上面遍布星兽。

    而56号恰恰相反,最起码是几十年前就已经进行开发了。

    和他相近的57星是闻名遐迩的旅游胜地, 55星也是经济繁荣的重工业基地。而夹在中间的它,到现在还被归为荒凉的边缘星……

    他想起了一些传言,心里便有了打算。本来就需要回一趟126星取东西,但如今知道了这些,正巧可以顺路去会会那个奇怪的雄虫。

    白榆骨子里就有着爱冒险的天性,要不然8年前也不会在126星与伊尔西相遇。

    只不过这些得告诉伊尔西。

    白榆谨记着自己是一个有了家室的虫子。

    白榆点了点头,盘算了满腹的话,然后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他抬头看去,瞳孔倏然放大——

    只见伊尔西在门口脱了鞋子,赤着脚,带着一路水痕,一步步向他走来。

    金色的长没有完全吹干,正随意地披在肩头。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落至清晰流畅的锁骨,又在瞬间隐入浴袍。雌虫的肤色冷白,或许是刚洗完澡的缘故,露出的肌肤泛着不明显的绯红。整件浴袍没有扣子,只有一条不细不粗的带子堪堪遮住胸前的春色。

    白榆的喉结忍不住滚动,他感觉自己的信息素已经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他的声音有些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伊尔西?”

    雌虫身上的红色更加浓郁。

    伊尔西没有说话,握紧了拳头又孤注一掷地松开,他将手搭在那根带子上,在急促的呼吸间不自然地说道: “我来。”

    白榆的呼吸一凝。

    只见浴袍随着总裁的动作快速地滑至脚踝,那大片的,全部的,赤//裸的,冷白色的身躯猝不及防展现在白榆面前。

    伊尔西的手指和脚趾忍不住蜷缩,他就这样带着满身的风光走到少年面前。

    “可以么,白榆。”伊尔西的手搭在了少年睡衣的纽扣上。

    “当然。”

    白榆感觉自己陷在了柔软的棉被中,他看着伊尔西不太熟练解开自己的纽扣,总裁的耳朵明明红到仿若滴血却依旧没有停止动作。白榆不忍心欺负他于是试探性说道: “要不然我…”来

    “唔……”剩下的一个字被隐在唇齿间。

    清冷克制的总裁第一次如此主动,他在少年泛着笑意的眼神中颤巍巍地坐下。

    长驱直入的激烈,抵达了从未探寻过的地方。如此刺激让伊尔西无意识地扬起脖颈,金色的发梢扫过白榆的肌肤,明明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却依旧抖得一塌糊涂。

    战栗将冷白色的肌肤激得红了一片,汗水顺着脖颈蜿蜒至胸肌与腰腹,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它们彼此交汇最后一同悄然没入隐秘。

    伊尔西全身水粼粼一片,像极了蒙了雾的羊脂玉,白榆看着咬着嘴唇满身红晕的总裁,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眼中的欲望更甚了几分。

    伊尔西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样,直到最后没了力气,才恍惚地跌入少年的怀中。

    “伊尔西。”白榆掌握了主动权翻身将总裁压在身下,他叼着伊尔西的耳垂,看着那双蔚蓝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吻上了眼角的红晕,却在要撤离时被一把搂着。

    “雄主。”白榆听见伊尔西轻声说着。

    “你说什么?”白榆的呼吸急促了两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伊尔西的眼睛。

    对着比自己小的少年,这两个字仿佛更加难以启齿,但看着白榆眼中的欣喜,伊尔西克制着羞意,搂上了白榆的脖颈,轻声唤着: “雄主。”

    冰川裹着幽香,一遍遍吻向花蕊,直到最后一起拥抱着陷入着漫漫长夜。

    *

    直到清晨,白榆和伊尔西被一阵铃声吵醒,白榆收紧胳膊,懒洋洋地问道: “谁啊。”

    伊尔西拿起来看了一眼答道: “米达尔。”

    但接通后,光脑那头传来是的一个带着哭腔的少年声线。

    伊尔西和白榆一愣,又细细地辨认了一下——

    是凡落。

    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听见那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悲伤与哀痛:

    “伊尔西先生,对不起,我有一个请求,可能有点过分,对不起,对不起。”

    凡落一直在道歉,伊尔西和白榆眼中的不解更甚,就在刚要开口说话时,终于听见了凡落从牙缝中挤出了他的请求:

    “能不能让白榆阁下卖给我一点点信息素。”

    【作者有话要说】

    呼其实白榆和伊尔西在一起的时间超级短,所以两个人之间还需要磨合。

    磨合的重头戏将要来临,让我们把摄像机转到即将开发的新地图!

    第32章 自私

    “凡落,你别着急。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米达尔穿着白大褂,凌晨到现在一直没睡,刚刚完成查床又再次飞奔过来。

    凡落坐在病房外的座椅上,垂着头,毫无生气,一片灰败。

    米达尔的脚步顿住了,他抿着嘴,给失魂落魄的凡落递了杯热水,手指在空中僵了一下,叹了口气,俯下身,摸了摸凡落毛茸茸的黄发。

    “别怕,总有办法的。”医生的声音褪去了平时日惯有的不正经,余下的便是情不自禁的温柔与担忧。

    “谢谢。”凡落将纸杯握在手里,又抬起头迷茫地看着米达尔,突然说道: “老师,你说雌父会不会死啊。”

    刚刚提到“死”这个字眼,两行泪便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地流淌,他猛地握住米达尔的手好像在抓住救命稻草,声音很小但极其颤抖,他呜咽着道: “老师,我不想让雌父死。”

    “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受伤害的永远是雌虫。”

    米达尔感受着指尖的冷意,缓缓蹲下身,他捧着凡落的脸,用指腹轻轻擦去泪水,声音低沉带着让虫信服的魔力: “老师陪着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白榆和伊尔西赶到医院已经是半个星时以后。

    说实话白榆此刻有些烦躁。

    当时他还陷在软绵绵的被子里,思绪完没还全清醒,冷不丁听到这个请求时,第一个反应是看向伊尔西。

    伊尔西握着光脑的手有缩紧,指间因为用力而呈现了青白色,好看的眉眼簇成一团,他看向白榆里面带着无声的请求与询问。

    白榆默不作声,他从那双桃花眼中读出了伊尔西的意思。于是他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道: “听你的。”

    伊尔西愣了一下,然后好像如释重负般呼了一口气。

    “我们现在过去。”白榆听见伊尔西如此说道,他眼神微暗移开了视线,所以并没有看见藏在伊尔西蔚蓝色眼眸下的慌错。

    信息素这个东西在虫族来说来是私密性挺强的东西,它是雌虫和雄虫干柴烈火的引发剂,也是稳定雌虫精神海的良药。

    越是高等的雄虫,信息素对于雌虫的影响力越大。

    帝国的信息素合法的获取途径只有捐赠,这是为了避免星盗铤而走险抓取大量的雄虫来制造暴利。所以雄虫信息素这个东西只存在于黑市,仅仅D级雄虫的信息素都能炒到千万星币以上。

    所有的事情转瞬发生,其实对于信息素捐赠这件事他无所谓,有所谓的只是伊尔西的态度。

    “你到底怎么想的。”白榆单手开着飞行器,另一只手戳了戳伊尔西的腰。

    伊尔西感觉有些痒,他反手握住少年的手,轻轻捏了捏,低声说了句: “别闹。”

    白榆撇撇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伊尔西先声道:

    “对不起。”

    白榆心脏快跳了一拍,握着方向盘的手抓紧,却没说话。

    伊尔西看着白榆的侧脸,放软了声音继续说道: “当时睡糊涂了,我应该先和你商量是否同意的。”

    他当时被对面的哭声一惊,也没有细问,就同意先过去看看了。

    “白榆,一会自己决定就好,不用考虑我。”

    白榆不明所以地“嗯”一声,看着窗外快速放大又极速消失的景色。

    与昨天自动驾驶模式下平稳地掠过完全不同。不知怎么得,他就突然想到了昨天飞行器上的伊尔西的那套“不配”理论。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此刻的心情,语气有些古怪: “伊尔西,其实我也不知道。”

    伊尔西看过去,少年的眉头紧缩,那双黑色的眼眸尽是困惑,只听白榆声音越来越低:

    “按道理,凡落和米达尔算是认识,发生这种事情我应该着急,我应该悲伤,但是……”

    少年抽出手摸了摸心脏的地方淡淡地说道: “这些情绪我好像都没有,甚至竟萌生出‘有点麻烦’和‘果真如此’的感觉。”

    “明明有了交集,但还是如陌生虫一般。”

    “甚至我的第一想法是:如果我帮了他,那是不是有了拿捏他的筹码。他必须在我的课题组永远干下去。”

    白榆的睫毛垂下,遮住有点茫然的眼睛,喃喃说道: “我是不是不正常。”

    白榆本身就是孤儿,孑然一身的来,孑然一身的走,见了太多人情冷暖,那颗麻木的心脏好像只会因伊尔西而乱速几分。

    他知道自己这样不正常,或者可以被归结于冷血与自私。

    但此时此刻白榆莫名地就想撕开那平和的表象,将内心里最不堪,最丑陋的东西展现给伊尔西。

    你不是觉得自己不配么?

    你看,我也没好到哪里?

    其实你觉得配不上的雄虫不是真正的我啊。

    白榆说得带了几分快意,但现实中却不敢转头看伊尔西的表情。

    他怕从雌虫的表情中看见一丝丝的恐惧或者厌恶。

    但如果他怕自己的话,觉得自己不近人情,想要远离的话……

    那就困住好了。

    将金丝雀困在黄金笼子中,打上自己的烙印,让他永远陪着自己。

    白榆恶劣地想着,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伊尔西眼中的心疼。

    他目视前方,咧出一个牵强的笑说道: “所以伊尔西,这样的我还是你喜欢的么?”

    不是温柔的,不是善解人意的,不是会对弱小产生同情的,自私与冷漠才是底色。

    这样的白榆,还会被伊尔西喜欢么?

    就像伊尔西也觉得自己不配得到白榆的爱一样。

    白榆说完这段话竟产生了如释重负的感觉,他颓然放松完全陷在驾驶座上,但只有那拉平的嘴角暴露着心中的不平静。

    像一摊热油,在等待一滴水,只待交融的那一刻,将表面的平静炸成四分五裂。

    “白榆,调成自动飞行模式吧。”

    白榆没有动弹,还是绷着肌肉,目视前方,随着道路两旁飞速后退的景色,手中的方向盘握得越发紧。

    他在等,在等这个温和儒雅的总裁失望地叹气,再流露出后悔的表情。

    果然,伊尔西轻叹一声。白榆感觉自己的心脏停滞了一瞬。

    但紧接着,伊尔西主动倾身,三下五除二将飞行器调成自动飞行模式。

    他拉了拉白榆的胳膊,无视少年暗暗较劲的阻力,迫使他看向自己。

    “白榆,我知道的。”伊尔西看着少年黑得纯粹的眸子,静静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的。”

    他的语调平和却坚定,宛若连绵起伏的群山,带着盎然的生意与厚重的沉稳。

    我知道你不像表面一样无害,我知道你曾经做过的一些事情,毕竟当初的那张信息表上的评价也不是空穴来风。

    但就因为他都知道,才更理解偏爱的含义与重量。

    才更不想与任何虫分享。

    “我是星河集团的总裁,也过了天天喜欢将自己代入‘王子拯救公主’这种童话故事中的年纪。”

    “我喜欢你……”

    “是因为你是白榆啊。”

    少年的眼睛亮了亮,他看见伊尔西的耳朵好像有些红,但依旧强装镇定地说道:

    “我喜欢的白榆是永远对我偏爱的白榆,是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的经历构成的独一无二的白榆。”

    “所以,我知道的。”

    伊尔西习惯了压抑,习惯了克制,习惯了隐藏情绪。但此时此刻面对正在“自伤”的少年,他不介意将剖白自己的内心。

    白榆别过头,胡乱地擦了一下眼睛,小声地说道: “你才不知道呢。”

    他不知道自己上一世的种种,也不知道他的心有多冷。

    “那你给我讲讲好么?”伊尔西揉了揉白榆的头发,像个耐心的长辈纵容着调皮的孩子在无理取闹。

    但那双蔚蓝色眼睛的深处却是那样的认真,像一望无际的大海可以包容他,理解他的一切。

    白榆突然想到上辈子的某一天。

    玻璃杯与瓷砖碰撞的炸裂声响彻在办公室。白榆眉头微皱看着办公室正在撒泼的“弟弟”。

    “白榆,你只不过是我父母收养的可怜虫,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太吵了。白榆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突然感觉这样挺没意思的。

    自从养父养母在车祸中去世后,白榆彻底放弃了他的科研理想,他一边拉扯着还没有成年的“弟弟”,一边在养父母留下的公司清除异己,站稳脚跟。

    但这一切在他那个愚蠢的弟弟面前只是:觊觎他父母留下的财产。

    “股权转让协议,快点签了。”年轻的男孩一身休闲装,头发染成深栗色: “哥,你不会真以为在爸妈眼里,你个捡回来的能和我这个亲生的相提并论吧。”

    当然不能。

    白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紧接着他那个没有血缘的弟弟继续说道:

    “如果不是爸爸妈妈以前给你投资那么多科研经费,你怎么可能有那些成绩。”

    如果说之前白榆只是认为自己这个没有血缘的弟弟只是不满他“插足”自己的家庭。

    这一刻白榆才彻底知道:自己放弃的理想,承担的责任,在这个目前世上只有一点点联系的人眼中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你说的对。”白榆笑了,他突然感觉解释不清,因为这个世上没有人愿意听他解释。

    他们崇尚他的理想,他们夸赞他的才能,他们惧怕他的手段,但他们从来不愿意了解他……

    前世的记忆纷乱复杂,让那双黑色的眼眸晦暗不明,但伊尔西眼中的那抹蓝,就像黑洞中的奇点。

    以奇点为锚点,由此,孕育出一个新的,有着鸟语花香的新世界。

    突然,白榆一把抱住伊尔西,额头抵在总裁的肩头,他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感觉委屈了。

    两辈子,他终于敢委屈了。

    “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告诉你。”白榆闷闷地说道: “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全部。”

    “伊尔西,等等我,好不好。”

    “当然啊。”伊尔西抱紧这具年轻的富有生命力的身躯,竟第一次没了惶恐不安的感觉。

    飞行器平稳落地,停车场来去的虫都匆匆忙忙,所以并没有多少虫注意到随意套了个衣服就赶过来的白榆和伊尔西。

    他们轻车熟路地来到米达尔办公室,有些沧桑的医生和一脸失魂落魄的凡落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阁下。”白榆一进屋,就看见凡落对着他鞠了个大于90度的躬,他像一个柳枝尽可能地将自己弯折。

    “求求您,只需要您点点信息素,我知道这很冒犯,但是…”凡落的声音很哽咽,他掐了一下自己继续说道: “我可以不要工资,以后您让我做任何工作都可以。”

    他一个雌虫,没有任何筹码,只能将自己的才华兑换成可视化的价值,摆在促销的货架上等待雄虫的挑选。

    “可以告诉我怎么了么?”白榆不知怎的好像透过凡落看见了以前的自己。

    将自己的才华摒弃,为了生存或者别的,咬着牙挣扎下去。

    “我的雌父。昨天雄父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瓶粉色的液体。”

    白榆眉心一跳,顿时知道了凡落说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精神狂化引发剂。

    该死,没想到这么快就流入社会了。

    “他本想逼着我喝下去,然后雌父冲出来抢走喝了下去。”

    “他精神海本来就不好…”凡落咬着嘴唇,含着一片鲜血淋漓说道: “为了救我……”

    白榆猛然一震…

    这个经历……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雌父,曾经也是这样抱住自己又无声地死去。

    他感觉有点冷,被埋在最深处的悲伤猝不及防地被挖了出来。

    突然,手被紧紧握住,属于的梅花幽香缓缓沁透他的躯干,他抬头,正对上伊尔西的眸子。

    “别怕。”伊尔西无声地做了口型。

    “阁下,所以,求……”

    “可以。”

    凡落倏然抬头,眼睛中满是红血丝,里面带着期冀与不可置信,生怕这只是幻听。

    “我自愿捐赠。”既然已经决定,白榆也没有难为虫的习惯,他拉着伊尔西的手,看向米达尔: “去哪里?”

    “阁下,在这里就可以。”米达尔飞速将桌面上的白布掀开,精密的仪器赫然出现在眼前。

    米达尔见惯了生生死死,其实是看虫最透彻的一个,所以他提前准备好了仪器。

    释放信息素对于白榆并不困难,没一会,便收集到了需要的量。

    “阁下,您有任何不舒服记得和我说。”米达尔紧张兮兮地看着白榆,他刚才一个没忍住,获取得量就有点超标。

    “我没事儿。”白榆脸色都未变分毫,确实不像有事儿的样子。

    他对着一脸感恩的凡落说道: “带我去看看你雌父吧。”

    雌虫的病房并不远,就在楼上一层。

    只不过……

    他们刚刚走出电梯的一霎那,就见不远处围了个圈,你个矮胖的雄虫挥着鞭子恶狠狠地骂道:

    “贱雌,我要把你骨翅摘了。”

    “雌父!”还没等白榆和伊尔西反应过来,凡落已经睚眦欲裂,飞快地奔了过去。

    白榆将伊尔西往自己身后扯了扯说道: “你离远点,我去看看。”

    “没事儿,一起。”伊尔西握着白榆的手说道: “相信你会保护好我。”

    “当然。”

    “呦,凡落你说你当初不反抗直接嫁了不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么?”一个很是嚣张的声音在虫群中突兀地响起。

    白榆循声看去,竟然还是老朋友——萨满。

    他忍不住笑出声,眼眸中尽是翻滚的寒意,他走到虫群的后面,平静地说道:

    “萨满阁下,好久不见啊。”白榆脸上带着笑,穿过挪出一条路的虫群,直直看向萨满。

    “谁?”萨满抬头的瞬间,对上了白榆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满脸的嚣张顿时化作呆滞。

    他吞咽了口唾液,没忍住向后推了两步,声音有些哆嗦: “你,你怎么在这里。”

    萨满感觉心口窝和脚脖子开始疼。

    白榆挑了挑眉,笑着说道: “我不能看着花了大价钱挖过来的劳动力刚要创造价值,就被你搞报废吧。”

    【作者有话要说】

    白榆: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的劳动力

    实际:怎么和我经历这么像。伊尔西,难受,抱抱

    萨满:我去,咋又是他!(瑟瑟发抖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白榆也是有点嘴硬心软在身上的。

    我这章写了好多!夸奖一下自己。

    第33章 杀了他

    凡落的雌父倒在地上,满身鲜血,而罪魁祸首甚至还得意洋洋地甩了甩手中满是倒刺的鞭子。

    他果然不认识白榆,甚至都不知道白榆是个雄虫。

    “喂,小白脸,你怎么和萨满阁下说话呢?”雄虫用鞭子把指着白榆,丝毫没有发现他口中的萨满阁下早已经变了脸色。

    白榆看着散落在廊亭的血迹,那些不怎么好的回忆齐齐涌上心头,一会是自己的雌父,一会是当初的伊尔西。

    黑色的眼眸从最深处染上层层狠戾, “凡落。”

    他看向抱着雌虫跪在地上的凡落,尽量保持语气的平和: “你的雌父需要治疗,赶紧走,这边的情况你不用管。”

    “好的,谢谢白榆阁下。”

    凡落极为正常的一句道谢,让本就小声议论的围观群众再也控制不住音量。

    就连刚才嚣张跋扈的雄虫都顿时呆滞在原地,手中的鞭子掉落,他像一滩即将溶解的肥肉摔倒在地上,仰头看着白榆,眼中是满满的惊恐。

    雄虫圈早就传遍了,白榆是个连雄虫都揍的主。

    白榆淡淡地扫了雄虫一眼,眼神最后却落在正使劲往后缩的萨满身上。

    围观群众的声音越来越大:

    “白榆阁下?这……这就是那个A级雄虫?”

    “对对对,你看看和照片一摸一样。”

    “呜呜呜,我感觉比照片还帅耶!”

    “嘘,小声点,听说这位阁下连雄虫都揍。”

    “你说得对。”

    白榆收回视线,略带些礼貌地看向刚刚在说他‘连雄虫都揍’虫子,最后还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见那个虫子脸色顿时发白,刚想鞠躬道歉,就看见白榆站在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

    嗯,挺结实,应该是个军雌。

    军雌被白榆打量得发毛,就在他已经开始思考得去管教所呆上几天时,就听见面前这位俊美的雄虫开口道:

    “可以帮我照顾一下伊尔西么?谢谢。”

    “对不……不谢?”军雌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瞪着眼睛赫然抬头,就见本来冷着脸,满身寒意的雄虫,捏了捏伊尔西的手,贴着在那位位高权重的集团掌权人的耳朵说了一句: “等我。”

    “小心。”

    “嗯。”白榆认真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解开袖口的扣子,将衬衫一层层翻卷上去,露出有着清晰肌肉线条的小臂。

    “我靠,雄虫竟然有肌肉。”

    “怪不得这么能打。”

    白榆对于这些惊叹全当没听见,他跨过已经瘫在地上的雄虫,面带微笑,一步步走向萨满,在离他还有大概一米的距离停下。

    “你,你要干什么?”

    萨满感觉自己的腿肚子有点抽筋,但一想到这里是医院,便强忍着惧意哆哆嗦嗦地看着白榆。

    众虫屏息,只见那个传说中暴虐不堪的A级雄虫彬彬有礼地笑了一下,充满好奇地问道:

    “听说阁下是雄保会的主任,可以问一下雄虫之间互殴是如何定义与赔偿的呢?”

    白榆这是明知故问,在他还未公布真实等级之前,就已经敢连打带撞,毕竟法律对雄虫的偏爱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副样子,再加上这个问题,白榆平静的语调在萨满耳中渐渐扭曲成: “我想打你,如何?”

    萨满此时此刻最后悔的,就是出门没带上他的雌虫们,毕竟谁能想到出门办个上面指派的事儿,还能遇到白榆这个煞星。

    但现场这么多虫子,他只能强撑着面子,没有一点力度地威胁道: “雄虫间互殴,严重的可是要进行社会义务服务的!白榆你可想好。”

    “哦,知道了。”

    白榆掀掀眼皮有些不耐烦,他确实刚刚得知,但哪又有什么关系呢?

    重生一次,及时行乐才是正理。

    于是,他向前一步,裹着劲风,一拳撂倒满身肥肉的萨满。

    “砰。”

    “啊!!!”

    随着萨满凄厉的惨叫,肥肉与瓷砖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白榆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左手拽起萨满的衣领,抬起右手,拳拳到肉,一下接着一下毫不留情地砸向萨满那张泛着油光的脸。

    他想这样干已经好久了。

    从萨满算计伊尔西开始,他就想好了要将这个雄虫大卸八块。

    他可以无视凡落那个雄父,但是萨满他要让他——

    生不如死!

    “白!!啊啊啊!!!啊!!”萨满想谩骂想求饶,但所有的话都在瞬间变成哀嚎。

    白榆的肤色很白,眉目间更是漫着散不去的寒意,像极了初冬里的一捧雪。

    喷溅的鲜血一簇簇落在他的脸上,像是雪天的红梅,竟有着惊心动魄的美感。

    随着动作的幅度增大,白榆的脸上甚至逶迤出长长的血痕,一道道从眼尾蔓延至下巴,显得妖异至极。

    “卧槽,这不会打死么?”

    “天呐,谁能去拉开,我感觉萨满真的要死了。”

    “虽然很解气,但是这这这这……”

    “谁去拉开啊!”

    “真的要死了!”

    围观的虫子们从快意转变成惊恐,而凡落的雄父更实在中途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最终,他们将目光齐齐看向和他们站在一处的伊尔西。

    星河集团总裁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见他掏出了光脑,好像给谁发了个消息,然后一步步走向有些失控的白榆。

    “先生,您现在过去会受伤,已经有虫拨打了雄保会电话。”刚才被临阵嘱托的军雌拦住了伊尔西,认真地说道: “我答应了阁下,要照顾好您。”

    “放心,他不会伤害我的。”

    伊尔西推开了军雌的胳膊,皮鞋踩着一滩滩血迹,坚定地走向白榆。

    白榆现在脑子很乱,耳边的嘈杂扭曲成刺耳的嗡鸣,浓重的铁锈味充斥着口鼻,大片的鲜血模糊了视线。

    他感觉眼前猩红一片,萨满的惨叫与雌父的隐忍和伊尔西的苍白交叠在一起,让他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杀了他。

    长时间重复同一个动作让他的手有点酸酸。突然,他看见了立在旁边的红色的灭火器,他的眼神微暗。

    起身,握住,举起

    就在砸下的瞬间,他感觉一道明显的阻力。

    被戛然而止住的不悦,让他来不及收敛凶狠的目光,便直直撞向了一伊尔西蔚蓝色的眸子中。

    尖锐的嗡鸣声瞬间漫过头顶又在瞬间褪去。

    “砰。”

    灭火器掉落在地上,然后顺势滚了几个圈,最后与墙壁撞在一起。

    白榆看着伊尔西的眼睛,那片平静的海面正掀起飓风,白榆顿时失了力气。

    他慌忙地避开目光,随意擦了一下脸,但是手上的血迹更多,将本就溅着血滴的侧脸晕成了一团血红。

    他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伊尔西,一种真正的惶恐从心脏蔓延开来。

    他不怕伊尔西知道自己的冷漠与自私,他怕伊尔西怕他,惧他,远离他……

    他本来就是个雄虫……

    “伊尔西,我不是……”他动了动嘴,刚想拉住伊尔西手却抓了个空。

    冷空气穿过指尖,白榆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猛得掏出了个洞,冷风肆意穿梭过胸膛,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寸血液骤然干涸。

    突然,他听见了一声很轻的,很熟悉的叹息,里面好像包含着浓浓的无奈与心疼。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侧脸被温暖的肌肤覆盖。

    他赫然抬头,只见伊尔西一只手扶住他的脸,专注地用另一只手为他拭去脸上的血迹。

    就像平常在家里,拿着手绢给他擦汗一样自然。

    冷白色的手被染红,伊尔西又用袖口……

    白榆愣在原地,感受着布料摩擦的触感,半天没有出声。

    “白榆。”伊尔西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点了点头。

    然后伸出同样染成猩红的手举到白榆面前,还得意洋洋地晃了晃,他眉眼弯弯,带着宠溺与包容说道:

    “你看,我们是一样的。”

    我为你拭去血迹,就像当初你为我拭去污泥一样。

    早在伊尔西拉开白榆的30秒内,医院的护士和大夫赶紧将半死的萨满抬上担架。本以为虫群会就此散开,但实际的情况却是:

    他们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只是安静地看着伊尔西和白榆。他们本以为的波及,迁怒或者隔阂全部没有。

    阳光洒在地上,与一滩滩猩红交融在一起,仿若黄泉路两旁怒放的彼岸花。

    他们看着站在斑斑血迹中的雄虫突然动了,然后一把抱住那位印象中儒雅的总裁。

    或惊叹,或羡慕……

    不知怎得,他们竟一瞬间觉得:本该如此。

    白榆抱得很紧,好像生怕伊尔西反悔了一样。伊尔西身上梅花的幽香驱散了充斥的铁锈味,他像个大狗狗般蹭了蹭伊尔西的脖颈,缓缓说道: “不怕我么?”

    “为什么要怕?”伊尔西不顾众虫的目光,揉了揉白榆的头顶: “你只管做你想做的,我永远陪着你。”

    白榆曾经将他从淤泥中捞出,驱散了他一夜又一夜的梦魇,他爱还来不及,怎么会怕呢?

    “雄保会!闲虫散开!”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破了短暂的安静,一队黑压压的虫冲到白榆面前一字排开。

    为首的是一只满脸郁色的雄虫,他穿着样式繁琐的西装,灰色的半长发整齐地落在肩头。

    “我靠,是达罗希阁下。”

    “天呐,阁下竟然亲自来了。”

    达罗西, a级雄虫,雄保会真正意义上的一把手,他的表雄弟曾经是当今虫皇的雄主。

    只不过在几年前暴毙而亡,但依旧不影响他的家族在主星不可撼动的地位。

    白榆神色一凛,刚想把伊尔西拉到身后,但是没有拉动,他看过去,发现伊尔西依旧擎着笑,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和你站在一起。”伊尔西的五指穿过白榆的指缝,然后慢慢收紧。

    达罗希向前两步,看着白榆。

    突然,周围猛得升起一股无形的带着强制性的压力,像极了黏腻的海藻在潮湿阴暗的深潭中飞速地蔓延缠绕,带着浓重的死亡与腥臭将一切生灵尽数绞杀。

    “是精神力!”

    受到雄虫的精神力压迫,周围雌虫的脸色顿时苍白,有些甚至半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这是只有精神力强到一定程度的雄虫才可以释放的压迫,达罗西能坐稳雄保会的位置自不可能是如萨满一般没用的蠢货。

    达罗希勾起嘴角,转动了一下中指上的戒指,缓缓说道:

    “来虫,先把白榆阁下的雌君拿下。”

    两侧的虫子得到命令,刚要冲上来时,只见白榆向前一步,黑色的眼睛直直地对上达罗希

    “我看谁敢。”

    一股带着尖锐寒意的精神力在窄窄的廊亭中乍然升起,冷冽的冰山与黏腻的海藻剧烈地碰撞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大Boss登场!雄虫当然不可能都是萨满那种蠢货。

    所以其实是:一个不正常的人在不正常的社会和一个正常的虫谈恋爱的故事。

    第34章 对峙

    白榆和达罗希目光交汇的一瞬,两股精神力宛若实质化般各自竖起尖锐的刺,在无形中呼啸着向对方袭来。

    走廊中一切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只有他们的精神力进行着一次次激烈对撞,它们无声无息地厮杀在一起,蚕食着,挤压着越来越稀薄的空气。

    两只高等雄虫同时释放精神力并不好受,周围的雌虫明显开始感觉到精神海不受控制地动荡起来,当他们缓过神想抽离时却发现根本挪不动脚步,更有甚者已经趴在地上直不起腰。

    只有伊尔西除外,他被白榆的精神力层层裹附,冰川抵挡住阴湿的深潭,也略掉了冰雪的寒意,只余下阵阵清凉为他开辟出一方天地。

    镜片后方蔚蓝色的眼睛浮现出一抹深色,他再次拿出光脑,在上面敲敲点点了一番。

    白榆也是第一次进行精神力压迫,扎根在骨髓中的本能,在这次实战中开始生根发芽。

    达罗西感受着越来越汹涌的寒意,那是几乎在瞬间就成长为可以与他一战的能力。

    灰色的眼睛惊起波澜,他看向白榆,拨弄一下了中指上那颗硕大的红宝石,竟突兀地开口道: “白榆阁下,多年不见,没想到我们再见是在医院。”

    达罗希的年纪整整比白榆大了两轮,此时此刻的话竟也多出了一份真心实意地夸奖。

    “所以达罗希阁下是要给萨满报仇么?”白榆看向对面的雄虫,面露出淡淡地嘲讽。

    “报仇?”达罗希笑了一声,然后摇着头说道: “我怎么会给那种蠢货报仇…”

    “只不过,打狗也要看主人。小白榆,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个声音和熟悉的腔调,白榆猛地愣住,将他一下子拉到了数年前。

    他当时目睹了雌父的死亡,又被蒙格利送到雄保会接受“治疗”。在他以为自己将会被永远禁锢在暗无天日的“诊疗间”时,一个带着口罩的雄虫解开了扣在他手腕上的枷锁。

    “主任,这个雄虫有反社会人格,不能放走。”当时的达罗西应该还没坐上雄保会的第一把交椅,灰色的头发扎了个小揪固定在脑后,他推了一下无框眼镜,语气顿时沉了下来: “你在质疑我?”

    “不敢。”那个虫子立刻低下了头。

    白榆被放出来是一个阳光高照的晌午,达罗西站在雄保会大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 “小白榆,不要让我失望啊。”

    “原来是你啊。”白榆好像想到了什么,不由地嗤笑了一声,却丝毫没有收敛精神力的迹象而是反问道:

    “一别数年,竟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阁下。”

    “怎么样,达罗希阁下,我有让你失望么?”

    “当然没有,你比我想象得更加出色。”达罗西笑着向前一步,那股阴郁潮湿的精神力也同时迫近一分。

    白榆亦是冷笑一声,周遭的泠冽几乎凝成实质的寒霜。

    表面上是再次见面的寒暄,但更加紧张的气氛,让一切都变得有些诡异与荒诞。

    就在两虫僵持不下之际,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这里是医院,你们都给我住手!”

    一个穿着白大褂白发苍苍的虫子匆匆走向这边,他一挥手,两侧的医疗虫身上负着过滤设备冲到现场,拿出舒缓剂向四周喷射。

    相互厮杀的精神力渐渐地化为乌有,压在虫群身上的精神力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达罗希有些不悦地怂了怂肩头对着刚来的老雌虫说道:

    “院长,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呢。”

    “达罗希阁下,需要我再次提醒您这里是医院么?”

    老雌虫疾声厉色,沟壑纵横的脸上印满了岁月的威严,语气间也没有丝毫对雄虫的尊重。

    他是帝国医院的院长,曾经是最杰出的战地医生。曾在虫族帝国保卫战中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后来因伤退居到帝国第一医院。

    他的名字叫做拉菲特,至今还印在一代代的虫族教科书里。

    达罗希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拉菲特看了一眼达罗希,然后将目光又转向白榆。

    他一脸严肃,一步步走向白榆,他的右脚在帝国保卫战上受过严重的伤,就算是雌虫逆天的治愈力都没有办法补救。

    他一瘸一拐,脊背却挺得很直,就在白榆以为这位老者将对他更不留情面时,只见拉菲特微微垂下头,语气带着真诚的感谢:

    “白榆阁下,谢谢您给医院捐赠3000ml信息素。”

    3000ml A级雄虫的信息素足以拯救数十个处于狂化边缘的雌虫。

    此话一出,本来被波及得很是虚弱的雌虫们好像顿时恢复了生机,不同于之前七嘴八舌的议论,此刻更多的是无与伦比的震撼与激动。

    “什么?白榆阁下捐赠了信息素?”

    “虫神啊,我没有听错吧,真的有雄虫会捐赠信息素。”

    声音此起彼伏,但老雌虫的声压盖过了所有的喧闹,他注视着白榆认真地感谢道:

    “您的善举将会挽救更多雌虫的生命,请再次接受我郑重的致谢。”说完这位德高望重的院长竟微微弯下了腰,想要鞠躬致谢。

    白榆面对突如其来的感谢心里没有丝毫激动,甚至有些不明所以的烦躁。

    他不习惯被感谢,明明只是机缘巧合,明明并不是源于他的本意,甚至若不是伊尔西的关系,他根本就不会站到这里。

    而如今,只因为一点点小事儿,他却要受到一个英雄的鞠躬致谢与路虫的夸赞。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也不喜欢别虫对他像大善人般崇敬。于是他不着痕迹地向旁边移了一步,错开拉菲特的方向。

    再伸手阻止雌虫的动作,垂下眸子,语气淡淡地道: “您不用谢我。”

    拉菲特感受到手臂上的阻力,愣了一下,他缓缓直起身看向眼前年轻的雄虫,浑浊的眼睛竟闪过一丝光亮。

    一旁被无视的达罗希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没想到白榆之前还做过这一出事儿。

    那些雌虫有什么好同情的。

    达罗希磨着牙齿,眼神微暗,灰色的眼珠宛若无机质玻璃,冷冷地插话: “白榆阁下的善举固然是好,但公共场合下无故殴打高级雄虫,也该和我们去雄保会走一遭。”

    “当然,你已经是有雌君的雄虫了,将伊尔西先生交给我们,也可以省去您很多的麻烦事儿。”

    他从一开始目标就是伊尔西。从蒙格利下药再到刚刚。药剂批量生产与运输需要星河集团的钱财与交易链。

    周遭顿时安静了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星河集团的总裁,不同于他们的狼狈不堪,伊尔西的浑身上下的衣服连个褶皱都没起。

    若不是右侧的袖口还沾着一个雄虫的血迹,他们甚至会以为伊尔西是来投资生意的。

    “我和你去一趟,我喜欢麻烦。”

    白榆向前两步,与达罗希对视,黝黑的眼眸中含着冰冷的杀气。

    “哦?果然是白榆阁下。”达罗希还假装地鼓了鼓掌, “只是阁下知不知道,犯事儿的虫进入雄保会都需要带上抑制环。”

    “当然,您是雄虫,脖颈上的就免了。但是手腕上的您就得将就一下了。”

    雄保会的警卫队收到了达罗希的眼神,立马从腰间取下银白色的抑制环。

    环形,和地球上的手铐十分类似。

    不仅白榆,就连拉菲特的表情也沉了下来,就在刚要开口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伊尔西突然说道:

    “达罗希阁下,我觉得您需要先了解一下现在的舆论情况,再做一些决定。”

    达罗希猛得瞅向伊尔西,一种不受控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刚打开光脑,就看见铺天盖地的消息:

    【A级雄虫白榆阁下捐赠信息素!】

    【雄保会在医院公然进行精神力压迫,是虫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惊!拉菲特院长露面,竟是因为……】

    “您现在出去,应该就有记者在门口守着。真不知道您这样针对A级雄虫,那些媒体到底会如何报道呢?”伊尔西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达罗希,仿佛只是在善意地提醒。

    将一个刚刚捐赠信息素的高等雄虫阁下拷着抑制环压上飞行器,达罗希除非是不想坐稳这个位置,才会在媒体面前做这种事情。

    “但白榆伤害了萨满也是事实。”达罗希发现事情朝着自己不受控的方向发展,语气不禁染上微怒。

    “不是有社会义务服务么?”面对阴沉的雄虫,伊尔西微笑着,滴水不漏地回复着,医院的走廊就是星河掌权人临时的谈判桌。

    “而且,星河集团的官方账号已经为今天的事情做出了解释,并表明十分愿意进行社会义务服务。”

    雄保会的警卫员翻开光脑拿到达尔希面前,只见雄虫的脸色越发难看,最后直接咬着牙说道: “不愧星河集团的总裁,真是好手段。”

    “不过希望过半个月你还能笑得出来。”

    这句话没头没尾,却让站在一旁欣赏自己老婆杀虫诛心的白榆心头猛地一震。

    他一下子就又想到了精神狂化引发剂。

    在他还没将不适感彻底琢磨出来时,就听见达尔希冷飕飕地说道: “白榆阁下,社会义务服务为期一周,请您做好准备。”

    “我们会的。”伊尔西依旧保持着微笑,礼貌地回复着雄虫。

    这场闹剧由此落下了帷幕,达罗希带着一队警卫员离开,白榆和伊尔西也从后门上了飞行器。

    *

    是夜,白榆攥着一个黑漆漆的类似光脑的通讯设备,思考了好久。

    终于他下定决心般,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在铃声接近尾声时,电话终于被接通。

    一个懒散并不着调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喂,白榆,啥事儿?”

    “借一下你们的火力,过一段时间我要去趟56边缘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又缓缓说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吧……”他故意拉着长音,然后话头一转

    “按道理是老乡,但最近刚在拍卖场买了…一个虫,手头有点紧。”

    白榆轻笑了一声,清冷的声线带上了不易察觉的炫耀: “季明礼,你这个星盗当得消息都闭塞了。”

    “你不知道我的老婆是首富么?”

    【作者有话要说】

    走了一章剧情,准确来说白榆负责打架,伊尔西负责善后,分工明确的小情侣。

    and白榆现在确实只是A级,因为孩子第一次觉醒失败了啊!他也没想到在不久以后他会醒来意义上的第三次觉醒!

    最后拉出来下一本的小情侣遛遛,也为换地图打个铺垫。

    第35章 伤口

    花洒关闭,伊尔西穿着拖鞋,露出一小截冷白色的脚踝,悄无声音地走出的浴室。

    修长的脖颈还挂着半坠不坠的水珠,他穿着长长的真丝睡袍,轻薄贴身的布料细细地勾勒出细韧的腰身与饱满的胸部,他迎着清冷的月光站在卧室的门口。

    白榆正坐在床边,背对着门口,他刚刚和季明礼结束通话,一抬头,便是高悬在天边的一轮圆月。

    他散发着如霜似雪的清辉,和记忆中每月十六的一样美丽无缺。

    “怎么了?”

    白榆感受到一个带着潮气的身躯从后面将他抱住,胳膊扣在他的腰上,下巴搭在他的肩头,熟悉的梅花幽香混着冰川的清凉在卧室内缓缓升腾。

    “刚才和一个老乡通了电话。”

    伊尔西知道白榆有很秘密,但是少年不主动说,他也不会主动去问。

    所以他只是更紧地抱住白榆,用无声无息的肢体动作告诉他:我一直在。

    “伊尔西。”

    “嗯?”

    两道声音交汇,静静地在黑夜中流淌,

    “社会义务服务后,我要回一趟126星。”白榆感受到耳边的呼吸一滞,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顺便去一趟56边缘星。”

    此话一出,房间内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瞬,不知过了多久,伊尔西哑着声音说道:

    “那我和你一起。”

    白榆摇摇头,转身回抱住伊尔西,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但星河集团得有虫坐镇,并且……”

    “只有你在主星,我才能安心去做一些事情。”

    现在雄保会对他们虎视眈眈,还有在主星已经开始悄悄流通的精神狂化引发剂,这些都是麻烦……

    “顺利得话,我很快就会回来。”白榆摸着伊尔西的侧脸,黑色眸子中闪着细碎明亮的光, “放心,我在126星呆了很多年。”

    伊尔西垂下眸,他也知道白榆的意思,但理智往往不能控制最原始的感性,明明白榆还没离开,他已经感觉到心里空唠唠地荒一片。

    突然,他嗅到一股很淡很淡的血腥味,自他的左侧传来。

    他目光一凛,将白榆的右手从自己的脸上扒拉下来。

    果然,骨节处有一道很明显的伤口,那处皮肉微微外翻,因为流水的冲洗,周围已经开始发白肿胀。

    白榆顺着伊尔西的目光看去,丝毫不在意地扬扬手说道: “小伤,今天被萨满的扣子刮到了。”

    萨满和主星上大多数雄虫一样,喜欢穿挂满饰品,走起路来叮铃咣铛的衣服,每一颗扣子都镶着宝石,极尽奢靡。

    白榆当时肾上腺素飙升,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也是后面洗手时才看见这个小伤口。

    伊尔西看着白榆满脸副无所谓的样子,蔚蓝色的眼睛流露出明显的不愉,他瞪了白榆一眼,然后下了床往卧室门外走去。

    “记得穿拖鞋。”

    听到白榆的话,伊尔西回头瞅了白榆一眼,没有表情,连嘴角都是平直的一条线。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穿鞋,直接大踏步走出卧室。

    白榆坐在床上看着伊尔西的背影,不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锤着床偷偷笑出了声,这是第一次伊尔西对他发火。

    虽然不明显,但还是挺新奇的。

    他拎上拖鞋, “蹬蹬蹬”地跟着跑了出去。

    客厅只开了一个挂在墙壁上的小夜灯,伊尔西蹲在抽屉前,正在翻找医疗箱。

    伊尔西早就听见了尾随他的脚步声,但他没有回头,金色的发尾拖在地上,映着清冷的月光像极了名贵的丝绸。

    “我真的没事儿。”白榆缓缓凑近,像个蘑菇般蹲在伊尔西旁边。他将拖鞋向伊尔西推了推,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穿拖鞋呀。”

    伊尔西在昏暗中回头,少年优越的五官在光影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深邃,只是那双眼睛带着根本没有掩饰的心虚与认真,让伊尔西一下子泄了气。

    他叹了口气拿着医疗箱,拉着白榆的手腕将他摁在沙发上,他坐在旁边,随手摁开了茶几上的小灯。

    那处的伤口很小但却有些深,在明亮的台灯下显得有些狰狞。

    白榆感觉周身的气压倏然降低,他看见伊尔西好看的眉眼拧成一团,讪讪地想收回手,却被强硬地拉在原地。

    “伊尔西,别生气了,我错了。”白榆逃跑无果,便可怜兮兮地贴着伊尔西,撒娇般说道: “疼。伊尔西,其实有点疼。”

    伊尔西冷哼了一声,没有抬头看白榆,但手下的动作明显放轻了很多。他在医疗箱中拿出一小管药膏,轻轻地吹着气,小心翼翼敷了上去。

    药物冰凉与总裁指尖炙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白榆的角度,能清楚看见雌虫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皮打下一片阴影,那双蓝色的眸子写满了认真和虔诚,心里某处摇摇欲坠的防线顿时倾塌。

    客厅十分安静,只有两道轻柔的呼吸声缓缓交错,他们没说话却抵上了千言万语。

    一处小伤很快便处理好了,伊尔西无视白榆的眼神,干净利落地收拾医疗箱。

    “伊尔西,你理理我嘛。”白榆拉着伊尔西的袖口,十分熟练地让声音软得可怜,他将敷着药膏的手在总裁的眼前面前晃了晃,和白天凶残的样子截然不同。

    如果萨满和达罗希看见这样的白榆,肯定会认为是鬼上身。

    其实伊尔西被少年哄着,心里的气已经消解大半。他看着小心翼翼拉着他一脸紧张的白榆,莫名感觉这个画面有些熟悉和诡异。

    他突然想起,曾经秘书在他的面前放了个狗血的电视剧,里面的一个雌虫也是用这幅样子讨他的雄主欢心。

    倏然,一个词突兀地跳进他的脑海——恃宠而骄,伊尔西才恍然发觉自己因为一个小伤口在和雄主生闷气。

    和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完全不同。

    藏在袖子下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他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我没有生气。”

    “骗虫。”白榆嘴上这样说,但却敏锐地发现伊尔西的眉头果然舒展开了,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地。

    他身子一歪,顺坡驴似的躺到了伊尔西的大腿上。

    “你……”呼吸间的湿热混着少年清凉的信息素拍打在总裁的小腹和大腿上。

    他身子一僵,却没有推开白榆。

    因为少年举着手一直哼哼唧唧地念叨着: “伊尔西,好疼啊。”

    “给我躺躺,躺一会就不疼了。”

    “从来没有虫给我上药,所以……”少年的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他抬着眼里面是隐隐约约的雾气。

    两个世界,确实没有人会在意他身上是否出现了一个小伤口,他独来独往惯了,也更习惯充当保护别人的角色。

    面对这样的白榆,伊尔西彻底没了脾气,他揉了揉少年乌黑的头发,手感很好,毛茸茸得还有些扎手。

    “白榆,我不穿拖鞋你都要跟过来,而你呢?”

    白榆晃荡的手顿住了,这个比喻,让白榆一下子理解了伊尔西。

    他们都如此在意对方,所以怎么会无视对方身上任何一处伤口。

    他忘了,在他爱着伊尔西的同时,伊尔西也在热烈地爱着他。

    白榆感觉喉咙有些发涩,他向前挪了挪,将脸埋在伊尔西的小腹处,然后用鼻尖蹭着说道: “我明白了。”

    “以后不会了。别气了,好不好。”

    “好。”伊尔西俯下身,在白榆的侧脸落下一个吻。

    白榆在昏暗中猛然睁大眼睛,顿时也忘记了哼哼,他将头抬起,看着不自然撇过头的伊尔西笑出了声。

    星河流淌过亿万光年的距离,见证了无数物种的起源与消亡,个体在时间面前渺小如尘埃,但是他们依旧感谢岁月,能让他们此时此刻相依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我短小(顶锅盖逃走)

    第36章 我想和你生个蛋

    群山后的太阳缓缓升起刺破夜幕,带着无法忽视的光亮偷溜进某个别墅

    伊尔西被生物钟唤醒,他刚想起身,但腰部的酸意和小腹的涨感让他顿时僵在原地。

    “怎么了?”白榆感觉到身边虫的动作。迷迷糊糊地将总裁一把捞回怀中,黏黏糊糊地道: “再陪我睡会嘛。”

    白榆上辈子就主打一个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更何况昨晚他们两个闹到凌晨,他现在完全凭借本能将伊尔西压在身边。

    “昨晚……你……”伊尔西一动就感觉自己身后好像有东西流出,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将他抱在怀里的少年,昨夜发生的一切宛若倒放的电影,在脑海中一帧帧清晰地让虫羞涩。

    昨晚是从沙发上开始的。

    昏暗中,少年撒着娇枕在他的大腿上,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勾开伊尔西腰间松松垮垮的带子,大片冷白色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在深橘色灯光的映衬下像抹了一层蜜般诱人。

    白榆的手指灵活修长,顺着排列整齐的腹肌一寸寸攀上沟壑分明的胸部,最后勾上总裁的脖颈,细密的吻从耳朵尖落下,又在交织的呼吸中蔓延到柔软的嘴唇。

    啧啧的水声,急促的呼吸,难舍难分的吻让两虫的信息素缠绵在一起,勾起彼此身体中最潜在的欲望。

    “伊尔西,我手疼,你来好不好。”经过上一次伊尔西的主动,少年明显有些食不知味,他陷在柔然的沙发里,眼睛亮亮地盯着伊尔西,哼哼唧唧地一遍遍撒娇: “我手疼,好疼的……”

    白榆不愧是学霸,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优势,并将这一切发挥得淋漓尽致。

    面对这样的白榆,伊尔西还能怎么办?

    他的确最吃少年的这一套,所有的原则与克制自持都在对上白榆的顷刻间土崩瓦解。

    就算不是第一次,伊尔西依旧无法完全适应,瞬间刺激感让他发出急促的喘息。

    长袍的真丝睡衣半掉不掉地挂在身上,金色的长发凌乱地散开,浅浅地遮掩着后颈处繁琐复杂的虫纹。

    总裁家的沙发很大,但远没有床来得宽阔,白榆仰面倒在沙发上,看着那个平日清冷的总裁在狭窄的空间内(审核不通过)。

    伊尔西嘴巴微张着,溢出克制的呻////吟。微微上挑的眼尾好像晕开了一团朱砂,而那双蔚蓝色的桃花眼迷离得仿佛蒙了雾气的大海。

    白榆的手也没闲着,他看着伊尔西细韧的腰肢和那附着薄薄肌肉的小腹终于忍不住上手。指尖抵在腹肌的交汇处,又渐渐地将整个手掌贴了上去,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其皮肉下…

    “伊尔西。”白榆声音低沉,像一只正在狩猎的花豹,他拉着伊尔西的一只手,牵引着,一同附在小腹上面。

    伊尔西被白榆刺激得羞耻难耐,他想抽出被白榆压制的手,却被不容拒绝地再次拉回。

    “白榆……白榆……”伊尔西感受着起伏的小腹,藏在心底的一些话终于不经大脑地说出: “我们会不会有个蛋。”

    白榆一愣,黑色的眸子顿时又染了三分夜色,他一改刚才的懒散,一把将伊尔西环着腰抱起,抵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磨着他的耳垂说道: “你刚才说什么?”

    天翻地覆的旋转,刺激得伊尔西忍不住抽搐,但他还是环上白榆的脖颈,声音宛若夜色深处的溪流: “白榆,我们要一个蛋,好不好。”

    “如你所愿。”白榆的手顿时也不疼了…

    月光沿着地板肆意蔓延,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伊尔西下意识环住白榆的腰身。

    卧室在二楼,一路颠簸…(审核不给通过

    “白榆…慢…”

    “嘘,慢点怎么…”这是伊尔西意识清楚时最后听见的一句话。

    *

    白榆被“昨晚”两个字惊地猛然清醒,他心虚地假咳了一声,然后将双手搓热,轻轻地揉着总裁大人的后腰。

    “那个,你不是说要…嘛…”

    “我就没弄出来……”

    伊尔西一时间竟无从反驳,他只能瞪着眼睛看着一脸心虚的少年,红色从脖颈爬上耳朵尖。

    他现在确实很舒服,白榆的手掌温热,手法也好像是专门学过的,手下的力气不大不小,很好地缓解了腰部的不适感。

    他像只在晒太阳的猫,享受铲屎官的至尊级服务。

    伊尔西懒洋洋半眯着眼,目光描摹着白榆的脸庞,他看得很仔细,甚至可以看见雄虫脸上细小的绒毛。

    少年认真而虔诚,仿佛手下的不是雌虫的腰,而是一段珍贵易碎的白玉,突然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入,流经四肢和七经八脉,整个虫被阳光浸透。

    他少年时期总会想:如果可以从未来的雄主那里获得一丁点尊敬就已经是万分幸运。

    当他被迫下嫁时,又在想:如果能保留着尊严死去都是无限奢望。

    但是曾经恍然如梦,一切的苦难像揉皱的纸又被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抚平,曾经的梦魇被眼前的迎着光的少年一点点驱散。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只雄虫竟是我的,这只独一无二的雄虫真的独属于我了。

    想到这里,他一把拉住白榆的手,看着少年略带惊讶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 “白榆,昨晚说的都是真的。”

    此话一出,白榆的手顿住,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了,他感觉自己好像有些不受控。

    大清早,做人……可以,但不能……

    然后猛得像猴子般飞起,匆匆地说道: “我……我去趟洗手间。”

    伊尔西愣了一下,然后在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后哑然失笑。

    *

    磨磨唧唧到了上午十点多,白榆将伊尔西送到星河集团,然后驾驶着飞行器来到了义务服务处。

    义务服务处是军队的一个分支,里面是很多有着荣誉但精神海在战场上受过不可逆转伤害的军雌们。

    这里的负责虫是个上了年纪的雌虫,他昨天晚上就接到了通知,一个a级雄虫因为打架重伤了其他雄虫被送过来进行义务服务。

    他是从军部退下来的上将,当今的元帅都是他带过的兵,他当时就一个电话打到了现任元帅的办公室,扯着嗓子喊道:

    “这又是要给送来啥?一个a级雄虫,我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想让他帮点忙,还得求爷爷告奶奶。”

    来到义务服务处的雄虫,轻松点的就是像个大爷般在诊疗室中浇个花,擦个桌子,然后再由老上将点头哈腰地求他们给那些等不及的军雌做一下精神力疏导。

    “现在义务服务处都成什么样了,送来的雄虫一个比一个垃圾,释放的那点精神力还不如一针强制抑制剂来得好使……”

    “老师,这回是个a级雄虫……”元帅习惯了老上将的脾气,措辞格外得小心翼翼。

    “a级还能送到义务服务处,我还能指望他点什么?”

    “你要是同意我用枪指着他的太阳穴,我还能感激感激你,但能么?”

    的确,在虫族对雄虫总是格外宽容,尤其是高等雄虫,所以白榆应该是史上第一个被送到义务服务处的雄虫。

    “老师,您别激动,这个a级雄虫是自己要求来的。”

    “怎么?雌君被打死了所以得自己来担责任了?”老上将懒得去刷论坛,也懒得去了解谁匹配了谁。所以白榆这段时间“惊天动地”的壮举他倒是一概不知。

    说道这个话题,元帅终于挺直了腰板,他语气中仿佛多了“求表扬”的意味: “老师,他的雌君是伊尔西,他被送过来是因为他揍了一个高级雄虫,并且昨天他在医院捐了3000ml信息素。”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老将军顿时沉默了,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仿佛一下子泄了气,整个虫带着浓厚的沧桑感说道: “如果真是这样,我会好好求求他,那几个兔崽子的精神海已经等不了。”

    “老师……”元帅的语气也不禁沉重了起来,只不过他还没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被老上将匆匆打断:

    “不和你说了,那个雄虫来了,我去接一下。”

    “没想到还挺早。”老上将挂断了电话,整理了一下衣服,喃喃自语道。只不过他自己都没发现,那双浑浊的眼睛闪过一抹名为希望的亮光。

    *

    白榆刚下飞行器,就看见一个穿着军装,胸前挂满各式荣誉勋章的雌虫,他头发花白,右眼角有一处明显的疤痕,岁月纵横的脸上依旧是抹不去威严。

    他不禁挺直了脊背,这是刻在骨子中对军人的尊重。

    只见那个老军雌迎了上来,在距离他两步之远处停下,猝不及防地弯了脊背: “阁下您好,我是义务服务处的负责虫,曾第军团上将艾克文。”

    白榆一惊,连忙上前扶起这个满身功勋的军雌,他的雌父是军雌,他的爱人曾经也是军雌,他无法看着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们如此卑微。

    他微微颔首道: “您好,我是白榆。”

    “我是来义务服务的,您不用如此。”

    这话一出,确实让艾克文有些吃惊,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火苗在瞬间生发。

    他们一边走,艾克文不禁问道: “阁下可知道来这里的任务?”

    白榆是学霸,不会打无准备的仗,他一针见血地说道: “给处于精神海狂化边缘的雌虫做精神力疏导。”

    艾克文彻底愣住,他的手握紧,几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您这是同意了么?”

    “当然。”白榆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我来都来了,还能干站着不成。”

    来都来了,地球人的习惯,白榆也不会例外。

    而一边的艾克文听到这话,心中是再也抑制不住的雀跃,他刚想问雄虫还有没有别的需求,就听见白榆先声说道:

    “但是,有个事情我需要说一下。”

    艾克文神情肃穆,他一板一眼地说道: “您请说,只要您同意精神力疏导,多少钱我们都可以支付。”

    听到这话,白榆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他一脸古怪地看着雌虫。

    艾克文看到雄虫这个表情,心里不由得一沉。在他刚想增加筹码时就看见矜贵的雄虫好像有些得意地说道:

    “用不上,我的雌君可是星河集团的掌权人,是帝国首富。”

    钱财的确是最简单的东西。艾克文心想:看来这个雄虫确实不是草包。就在他打算再摆出一些条件时,又听见白榆说道:

    “我中午11点30,下午5点准时离开。”

    艾克文愣了一下,他本以为会是什么苛刻的条件,没想到…

    之前的那些雄虫恨不得4点就没了虫影,白榆的这个要求,简直不算是要求。

    感谢的话语已经溜到了嘴边,但是雌虫却发现白榆的神情有些……

    好像想让他问他: “阁下是有什么事情么?”

    于是他遂了雄虫的心愿,问出了口。

    只见雄虫扬起下巴,颇为骄傲地说道:

    “我得接我的雌君下班!”

    艾克文:…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审核不通过)就是字面意思,改了好几遍了,只能这样辽。

    ……的地方实在是过不了了呜呜呜呜

    第37章 狂化

    艾克文一时间有些语塞。

    过了半晌才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有些不自然地道: “您和雌君的感情真好。”

    话虽如此,但脸上的每一道历经岁月的皱纹都在无声地说着:不信。

    笑话,他也是年过半百的雌虫,和雄主谈不上恩爱倒也是相敬如宾。

    雄虫接雌虫下班这种听起来就匪夷所思的事情万万不会发生在虫族。

    只不过,他看着身旁雄虫掩不住笑意的眼睛,还是严谨地在心中打了个问号。

    果真他这是年纪大了?

    越来越看不懂现在年轻雄虫的新把戏。

    如今的白榆中处于心花怒放的状态,完全没有听出来老上将的敷衍,他骄傲地扬起下巴,十分笃定地道: “当然。”

    自从昨晚伊尔西趴在他的身上说想要和他有个蛋的时候,他就感觉脑海中“噼里啪啦”地炸开一朵朵烟花。

    他想昭告全帝国,自己雌君愿意给他生个蛋。

    虽然这群虫子不能明白其中的含金量,但是他相信还是有人可以理解的。

    于是,他早在飞行器上就掏出了那个加密的通讯设备给远在边缘星的星盗老乡发了个消息:

    【季明礼,我的老婆昨晚说想和我要个孩子。】

    【记得到时候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和孩子的满月酒。】

    随着屏幕上一个小飞机“咻”地飞走,白榆满意地将加密通讯设备关机。

    回不回复消息什么的并不重要,他只是一个单纯想要分享快乐的小雄虫而已。

    *

    义务服务处的建筑整体呈灰黑色,带着不可忽视的压抑像极了末世中孤独的堡垒。

    “墙体乃至房间全部由高强度稀土材料打造。”艾克文观察着白榆的神色,边走边说道: “所以,您尽可以放心安全问题。”

    虽说白榆同意了精神力疏导,艾克文心中仍是忐忑万分,毕竟有很多雄虫在看见半狂化军雌的一瞬,就直接翻着白眼吓晕过去。

    最后在医院醒来,还要倒打一耙义务服务处没办法保证他们的安全。

    想到这里,老上将眼底流露出一抹暗色:那些傻逼雄虫一个个等级不高,屁事巨多,他当然可以大手一挥将他们赶出去。

    但是…白榆。

    他看着雄虫挺直的脊背,锋利的下颚线,举手投足间完全没有自负与傲慢,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住机会,不能把这个高等雄虫吓走。

    正当他思考着如何让雄虫满意时,一个穿着军装的雌虫飞快奔了过来,他冲到上将面前,匆忙地敬了个礼,气还没喘匀就带着哭腔说道:

    “上将,阿文他已经开始狂化了。”

    “什么!”

    老上将当即上前两步,他表情严肃,腮帮子剧烈地抖动着咬牙道: “不是昨天刚用过强抑制剂么?怎么…。”

    剩下的话吞没在唇齿中,因为,他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相信。

    毕竟精神海濒临崩溃的军雌就像暴雨过后即将决堤的河坝,随时都有狂化的可能。

    只不过,阿文是他亲手带出来的最后一支特种部队中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兵,这些年死的死,伤的伤,无数尸体淹没在宇宙的星云或冰冷的控制室,还有一些…死在漆黑的地下室。

    如今…只剩下这一个了。

    他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但是他作为义务处的最高决策虫,又不得不做出最理智的决定:

    “通知狙击手。”老上将的浑浊的眼球泛起了红血丝,眼角处的疤添了几分狰狞,他的声音哑而坚定: “一旦检测到阿文彻底狂化。”

    “就地,诛杀。”

    时间在此刻被缓慢地无限拉长,临近午时的阳光也混上了无形的萧索,对面的军雌眼睛猛然睁大又咬着嘴唇低下了头,声音带着哽咽: “收到,上将。”

    就在他带着这个命令,转身即将离去时。

    “等等。”

    白榆在一旁终于弄懂了如今的情形,他皱着眉制止住军雌的脚步。

    一旁的艾克文看着满脸复杂的雄虫,不得已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道: “阁下可以稍作休息,狂化的军雌我们会处理,您不用担心…”

    他怕雄虫听见这个消息后悔了,阿文保不住了,但还有更多有着希望的军雌…

    “处理”两个字深深刺痛了白榆的耳膜,被形容得好像随手丢弃的垃圾一样,但这确实是虫族的现状。

    藏在袖口下的手忍不住缩紧,他压下心中的不适感,直接打断老上将的话,指着自己,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解问道:

    “我来,不就是为了给军雌做精神海疏导的么?”

    风轻轻拂过撩起白榆额前的碎发,他逆着光,声音干净清透,黑白分明的眸子淡淡地看向老上将,仿佛无悲无喜俯视人间的神祇。

    艾克文和那只雌虫赫然看向白榆,那名年轻的军雌甚至抑制不住地向前了两步,却被艾克文一个眼神钉在了原地。

    只见老上将深呼一口气,竭力抑制住心中震震惊澜,情绪不明地说道: “阁下,感谢您的好意。但是阿文已经开始狂化,很可能会伤到您。”

    白榆看着眼前明显想让他尝试却找了借口推拒的上将,心里的竟涌起了酸涩。

    这种小心翼翼地试探,特别像街上流浪的野猫,明明已经到了绝路,但还是怕希望背后是更深的绝望。

    但幸好,白榆并不是不是人间疾苦的高贵雄虫,他完全能明白老上将的顾虑。

    自己这只a级雄虫,在他们这里要是见了血,就不是一个阿文死亡能解决的事情了。

    “所以,你要看着他死么?”

    “当然不是。”艾克文嗫嚅着,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

    “那就带我去看看吧。”白榆直接略过老上将,对着那个目光灼灼的雌虫说道: “快点,中午我还得准时下班呢。”

    军雌悄悄瞟向上将,看见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最终还是点了头。

    “是!阁下这边请!”军雌抹了一把眼睛,赶紧在前方带路,一边疾走还一边说道: “阁下,谢谢您,您真是太善良了,虫神一定会给予您好运的。”

    “不要用善良形容我。”白榆冷冷地反驳道……

    他想这个形容太过于讽刺:如果只是随手的尽力而为就能被称为善良的话,那这两个字未免也太廉价了。

    而且,虫神永远无法给予他想要的,只有掠夺才能得到沾着血的桂冠。

    此时10点50,他想伊尔西了。

    *

    阿文的手腕,脚腕,脖颈都扣上了抑制环,他被紧紧锁在强制室,本是遮天蔽日的纯黑色骨翅因为精神海崩溃像失去色彩的破麻袋般垂在身后,一双眼睛因为狂化变成了惊悚的血红色复眼。

    “嗬嗬嗬。杀了我。”他感觉自己身体的各个关节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虫化,横生的骨刺从关节乃至脊背穿破皮肉寸寸长出。

    残破的精神海宛若蜿蜒裂痕,破破烂烂的纸片,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粉碎,那个时候他就会变成一个在没有意识的怪物。

    “杀了我,求求你们。”手腕和脚腕被磨出淋淋的鲜血,他看着透明防弹玻璃外锤着玻璃让他坚持住的战友,那双已经没了情感的眼睛流出两行血泪。

    短暂的清明让他意识到自己终将死亡,他留恋地看向同伴,一个僵硬的微笑凝固在嘴角。

    下一瞬间,双臂的血肉猛然爆破,身上的铁链挣扎得哗哗作响,他抑制不住地吼叫道: “我要坚持不住了。”

    “上将呢?怎么还没过来!”门外的军雌看见痛苦万分的战友,终于忍不住一拳头捶上了墙,被墙体撞出的伤口在瞬间愈合,他闭上眼睛撑着墙面仿佛地狱爬出的恶鬼。

    “上将…去接那个来义务服务的雄虫了。”

    “又是,雄虫…”再睁眼就是满满愤怒,他咬牙切齿道: “那帮垃圾,活着有什么用。”

    “凯瑟,别瞎说。”一个同伴声音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被传播出去,你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这条命?”凯瑟露出了个讽刺至极的笑,他一字一顿地道: “有本事他们就来拿啊!”

    “要不是我们在前线打仗,他们这群废物早就死了吧。”

    “雄虫,他们……”

    “凯瑟!”一个更加威严的声音从不远处急促地传来,或许因为走廊的回音,这群虫听出了其中暗含的紧张。

    “上将!”

    “上将!”

    军雌们纷纷敬礼,眼睛却不停地瞟到上将身边的白榆。

    身型颀长,矜贵冷淡…后颈一片光滑。

    这是个雄虫!!

    牙关颤抖,浑身战栗,血液逆流。

    他们相互对视,想从对方眼里看见答案,最后又齐齐看向上将,只见艾克文不明显地点一下了头。

    霎那间,他们集体被惊在原地。

    雄虫,还来到了这个地方,阿文是不是有救了!

    这个想法不约而同地从他们的脑海冒出,却又在瞬间意识到:雄虫很可能听见了刚才他们说的话…

    一股寒凉从脚底蔓延到头顶,他们担心地看向刚刚口出狂言的凯瑟。

    虽然他们从心底也觉得凯瑟说的没毛病,但是在雄虫面前…

    “阁下,对不起,他会受到最严厉的处罚,请您不要迁怒。”

    艾克文盯着不知道听见了多少的白榆,本就悬着的心揪得更紧,他小心翼翼地措辞,生怕雄虫在愤怒下反悔。

    凯瑟站在一旁,眼底暗了几分,他握紧了拳头,在白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扑通”一下子跪倒在地。

    膝盖和瓷砖剧烈的碰撞在一起发出令人头疼的响声,白榆听得忍不住皱起眉。

    看着雄虫皱眉,本就在小心观察他表情的雌虫们顿时更加惶恐,他们屏住呼吸,满眼哀求地看向白榆。

    “阁下。”

    凯瑟垂着头,跪行到白榆身前。

    白榆不适地向旁边错开,刚想让他起来,就听见这个健壮的军雌弯了脊背,哑着嗓子说道:

    “实在抱歉对您的冒犯,您可以将我告到雄保会或者教管所,鞭打或者…”

    他顿了顿,看着膝盖下光洁的瓷砖,牙关颤抖着继续说道: “剥掉骨翅都可以,只求您不要因为我…”

    “啧。”白榆听得直皱眉,他叹了口气,打断这只雌虫的话: “起来吧。”

    “所以,您是想鞭打还是…”凯瑟倏然抬头,浅棕色的眸子从衰败瞬间转换成不可置信,他好像在鞭打和剥落骨翅之间听到了第三种答案。

    “你快起来,别杵在这里浪费时间。”白榆看看光脑,已经11点15分了。

    “再说…”白榆停顿了一下,满走廊的军雌同时一脸紧张地看向雄虫。

    只见雄虫弯了一下嘴角, “你说的挺对。”

    军雌们有些凌乱。

    挺对?

    是他们想象的那个意思么?还是气急败坏的反讽。

    就在他们还没思考出结果时,又看见那个清俊的雄虫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们不做背调么?我是因为打了萨满,得罪了达罗希才发配到这里的。”

    萨满和达罗希他们熟得不能再熟,一个嚣张跋扈的贵族高等雄虫,一个位高权重的雄保会一把手……

    这个雄虫,把他们全得罪了??

    谁来告诉他们是他们幻听了,还是眼前这个虫子不是雄虫。

    白榆的眼神略过他们,看向透明玻璃后的阿文。此时阿文全身都涨起巨大的血泡,有些已经破裂,挣开的皮肉因为失去治愈力毫无生气地坠着。

    有些麻烦。

    他的研究方向就有关于雌虫精神海的,这种情况需要雄虫的精神力强行介入,将撕裂的精神海重新固定到一起。

    但是就算这样,也不会痊愈,只能将阿文从狂化的状态拉回。

    若要痊愈,只能等他的实验成功……

    至于现在多说无益: “上将,开门吧。”白榆收敛所有的表情,迈着步子走到玻璃门前。

    “阁下。”看着白榆裹在风衣下的背影,老上将最后开口确定道: “我还是需要再问您一遍,您确定……”

    “确定,快点吧,你再问几句就救不回来了。”白榆回首,黑色的眸子映着白炽灯的光亮,仿佛暗夜中的精灵

    “对了。”精灵闪烁了一下,迸发出他们从未见过的灵动和温柔。

    玻璃门已经拉开一道口子,他们绷紧神经,看着雄虫的笑意扩大,铺满温柔地说道: “上将,帮我和伊尔西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然后帮我和他说一声对不起,今天中午不能接他下班了。”

    艾克文&众军雌:……

    *

    阿文可以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精神海已经渐渐崩裂,曾经的一切走马观花似的在脑海中浮现。

    他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和那两个朋友在战场上交付后背,并肩作战。

    他们曾一起看过边缘星的夜空,一起穿越突然绽放的螺旋星系,浩瀚的宇宙承载他们的梦想。

    “你们怕死么?”

    “不怕,听说死了以后会变成星星。”

    “啊?尤利安,你听谁说的?”

    “秘密。”

    “啧啧啧,你是不是有喜欢的虫了。”

    “才没有。”尤利安想,因为那个他不是虫。

    “啧啧,如果真能变成星星,那咱们三也要挂在一处。”

    “切,我勉为其难地同意吧。”

    “勉为其难?昨天战场上要不是我和尤利安,你早进星兽的肚子里了。”

    ……

    一般美好的开头总是伴随着潦倒的结局

    直到最后……

    同伴一个被迫嫁虫,死在了呼啸的鞭子下;一个喜欢上了根本安抚不了他的雄虫,死在了寒冷的56边缘星。

    一座座坟茔立起,曾经并肩作战的背影渐渐模糊,只剩下他一个人捧着花孤独地立在那里。

    “老伙计,我也要了找你们了。”阿文此刻竟感到无限的释然,他放松身体就在感觉自己即将变成星星的刹那,一股裹着寒意的冰锥,带着不可抵挡的凛冽战意,将四分五裂的精神海钉原地。

    白榆控制着精神力长驱直入,期间也受到了残存意识的攻击,但精神方面的攻击谁能强过自己?

    白榆勾起嘴角,眼底闪过骄傲与自信,庞大的冰川将那些阴郁的“废料”一一化解,再以不可抵挡之势清扫了那些显而易见的污垢。

    随着精神力的不断深入,那些黏腻的黑暗的精神疮口被一一填补,直到感受到那片已经破碎的精神海。

    哎,不知道伊尔西收到消息了没,我得尽快。

    白榆控制着精神力,像拼拼图般将雌虫的精神海碎片放置原位,又用冰锥固定成型。

    这个精神海真够糟的。

    但也只能这样了,他已经有了伊尔西,也没有无私到要为了救虫“献身”。

    希望阿文能坚持到自己的药物上市……

    又或者…

    白榆突然想到另一个方案。

    不同于淡定的白榆,此时门外的军雌们一个个红着眼眶,喜极而泣地拥抱在一起。

    在他们看来,雄虫就是静静地立在那里,连脚步都没挪。大概30分钟后,阿文因狂化横突的骨刺根根断裂,兜不住血肉的肌肤在恢复的治愈力下有了愈合的趋势。

    “原来这就是a级雄虫。”

    “天呐,好厉害,阿文有救了。”

    “谢谢白榆阁下,谢谢虫神!”这些高大的铁血军雌再看向那个并不壮实的背影时,眼中已是满满的感激。

    艾克文心里复杂万分,他想:或许这是一颗希望的种子。

    白榆不知道门外的情况,他做完了收尾工作,精神力撤离时却受到了阿文记忆的拉扯。

    记忆和精神海确实息息相关。但一般来说,雌虫不主动暴露,雄虫是很难窥伺的。白榆没有看别人隐私的习惯,他直接粗暴地斩断拉扯,利落地将精神力撤出。

    却在彻底抽离的瞬间,感到一种很近很近的亲和力。

    一帧记忆闪过,白榆看见了一头银白发的虫子带着清浅的笑意。

    是…雌父。

    白榆瞳孔皱缩,在瞬间对上了阿文褪去复眼,却失了焦距的眸子。

    “尤利安?”阿文的声音很轻,转瞬即逝到白榆以为是错觉。

    “你说什么?”白榆脑子一片空白,他匆忙上前两步,却见阿文脑袋一歪彻底昏迷了过去。

    看着耷拉脑袋的雌虫,白榆死死地盯着他。红血丝不受控制地攀上眼球,双手攥紧,一股巨大的后怕瞬间将他吞没。

    幸亏自己来了,幸亏自己动了瞬间的恻隐之心,幸亏…他活着。

    “阁下?阁下?”

    白榆被一阵阵声音召回现实,他没有转头,不想让别虫看见他的失态: “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你们可以放心。”

    “不是,您的雌君……”

    “白榆。”熟悉的声线宛若一道从天而降的光,无法忽视,不容拒绝地在黑暗中撕出一道口子,再洋洋洒洒地如雨如雪般落下。

    其实门外的军雌,在听见伊尔西直呼雄虫的姓名时忍不住心里一咯噔,他们紧张兮兮地为大佬捏了把汗。

    但现实与他们想象的截然不同。那个对着他们一脸冷漠的雄虫,在见到伊尔西的瞬间褪去层层淡漠。

    白榆倏然回头,他看见伊尔西就站在玻璃门外,静静的,敞开着怀抱,满眼都是自己。

    突然,所有的淡然和伪装尽数崩塌。

    他感觉自己的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大片的衣摆在空中扬扬起舞。

    冰冷,惨白一一略过,那个熟悉的身影在瞳孔中渐渐放大

    最后,他们不顾所有虫的眼光紧紧拥抱在一起。

    “伊尔西,离开你的第7200秒,好想你。”

    “白榆,我也是。”

    艾克文:原来离不开雌君真是字面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小提示,白榆一开始就叫白榆,在一众西方人名下白榆就叫白榆。

    (叉腰)今天不会有人说我短小吧!

    第38章 交易

    最后,白榆和伊尔西还是没有去昨晚他们说好的餐厅吃饭,耽误的时间太多,再加上阿文的事儿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他们默契地决定在食堂简单吃点。

    “上将,我和白榆想在义务处的食堂吃午饭,不知道方不方便。”

    伊尔西看出来白榆的情绪不怎么高,于是主动担任了对外交流的责任。

    “这是义务处的荣幸。”老上将微微颔首,连右眼角疤都显得柔和了几分: “我来带路。”

    “麻烦了。”

    伊尔西与白榆十指相扣,在一众军雌的目送下走出了冰冷的强控室。

    艾克文用余光瞟着落后他一步的两个虫,他们挨得很紧,雄虫更是时不时地凑到总裁的耳边嘀嘀咕咕。

    老上将听不清内容,但能看见传闻中清冷的总裁温柔宠溺地弯了嘴角。

    艾克文是知道伊尔西,之前是隔壁军团的军雌,退役后成为星河集团的掌权人,并在数年间坐到帝国首富的位置。

    同时,他也知道:这个掌权人常年被精神海疾病困扰,他曾经远远看过一眼,只觉得虫群中的他脆弱,苍白,皮肉下是渐渐腐朽的骨头,不知道何时就会彻底坍塌。

    但是今天,艾克文看见那张常年苍白的脸庞泛着红晕,气色明显比以前好了很多。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上没了之前的死气沉沉,取而代之的是宛若抽条的柳枝,伴着蓬勃的生命力再次盎然出的新意。

    不光带路的老上将,那帮军雌也悄悄地跟在白榆和伊尔西的身后偷偷看着两个虫的背影,小声地交头接耳道:

    “天呐,我一直以为论坛上的传言是假的。”

    “我也是,我一直以为是为了稳住星河集团的股票特意装出来的呢。”

    “谁不是啊,呜呜呜,白榆阁下这种雄虫哪里可以找到啊。”

    “我觉得……”同伴拉着长音,一脸的高深莫测。

    “你觉得啥?”

    “你得先有伊尔西先生的财力…”

    “然后是皮囊。”

    “呵,你直接让我睡一觉不更简单。”军雌撇撇嘴,白了他的同伴一眼,端着餐盘去隔壁窗口打饭了。

    *

    “白榆阁下,今天真的很感谢您。”艾克文作为义务处的负责虫,自是承担起了“三陪”的责任。

    只不过…

    他看着对面头挨着头的一对小情侣,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多余,曾经握着枪现在握着酒杯的手不禁抖了几下。

    “小事儿。”白榆掀了掀眼皮,看着今天餐盘中的菜忍不住皱了眉。

    和地球上的鱼,虾,螃蟹很像。

    最主要是:吃起来一样的麻烦。

    白榆的筷子跨过这些需要自己动手的食物,夹起了餐盘边缘的热菜。

    “阁下,是这些东西不和您口味么?”艾克文始终观察着雄虫的一举一动,看着分毫未动的某些食物,他的内心有些忐忑。

    这些都是特意给雄虫准备的,只不过,雄虫看起来并不是很满意。

    “没有。”白榆面无表情地再次夹起西兰花塞进嘴里。

    “哈。”一声很浅的笑声在白榆的耳边滑过,紧接着他看见自己餐盘中多了很多处理好的鱼肉,虾,还有蟹肉。

    白榆愣了一下,停止咀嚼,鼓着腮帮子看向了身旁的投喂者。

    “吃呀。”伊尔西笑道,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将那些繁琐的外壳一一褪去,只余下里面的雪白的肉。

    “别扒了,我不喜欢吃。”

    白榆其实说的是假话,他喜欢海鲜的滑嫩与鲜美,只是纯粹懒得去弄这些东西。

    更主要的是,他上辈子刚被收养时被鱼刺卡过,养父母家的保姆带他去了医院,表面尊敬实际却是委婉地说教: “少爷您刚被收养可能不知道,在这个圈层吃东西要注意礼仪,被鱼刺卡到这种事情代表着不上档次。”

    后来白榆长大一些才知道,豪门家的孩子也会卡到鱼刺,只是因为他是被收养的,才会被嘲讽不上档次而已。

    白榆抿了抿嘴,扒拉一下了那些处理好的海鲜与鱼肉,黑色的眼睛紧盯着总裁灵巧的手,那双本应该握着昂贵钢笔的手现在沾上了一些汤汁,平白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伊尔西不应该做这些事情,更没有必要为他做这些事。

    “你别弄了,我真不喜欢吃。”白榆又说了一遍,并且直接放下筷子,伸手去拉伊尔西的袖子。

    “白榆。”伊尔西停下手中的动作,蔚蓝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少年: “你喜欢的”

    伊尔西言之凿凿,他明明从来没见过白榆吃这些东西,却十分笃定白榆是喜欢的。

    瞬间,白榆的脸上浮现出强装镇定后被戳穿的僵硬,连手指间笔直的筷子在他的用力下都稍显弯曲。

    他嘴角拉成一条直线,黑色的眼睛流转着暗色,让对面的艾克文有些心惊。

    旁边窃窃私语的军雌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便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停止了进食,不约而同地瞟向白榆和伊尔西。

    “怎么了这是?”

    “感觉像吵架,但又感觉有点奇怪。”

    怎么可能不奇怪!

    目睹了全程的艾克文忍不住在心中咆哮!

    雌虫给雄虫剥虾,雄虫拒绝,然后雌虫不依不饶,午夜12点的狗血剧场都没有这种剧本。

    所以你到底爱不爱吃!

    艾克文感觉心里爬过了一万只蚂蚁,他现在算是被吊足了胃口,就想探究出一个答案。

    就在军雌们一边好奇一边为伊尔西揪心时,只见大佬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将手头扒好的一段虾肉喂到了白榆嘴边。

    “他们都看着呢。”这句话声音很小,只有白榆能听见。

    所有军雌瞬间屏住呼吸,就在他们猜测雄虫会不会打开伊尔西的胳膊时,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一脸僵硬的雄虫张开了嘴。

    “嗷呜”一口,全部吃下。

    伊尔西勾起了浅笑,然后擦了擦手,夹起一块鱼肉同样喂到了白榆嘴边, “没有刺,我都挑好了。”

    白榆又“嗷呜”一口吃掉了。

    鲜美的鱼肉刺激了他的味蕾,他真的已经好多年没有吃到了。

    就这样白榆一口一口吃掉了来自自己雌君的投喂,就在所有虫都认为结束时,白榆突然张口:

    “我觉得你不应该做这些。”白榆从来没让伊尔西做过饭,也没有如其他雄虫一样为了立规矩让自己的雌君做家务。

    他感觉伊尔西就应该坐在办公室,握着墨玉做的钢笔,签着上千万的合同。

    指句话,其他军雌听得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伊尔西张口的瞬间,他们恍然大悟。

    “但是我喜欢啊。就像你给我码拖鞋,叮嘱我吃药,每天早上准备一杯温水一样。”

    “白榆,我也是在爱着你的。”

    “所以这些事情我愿意做。”

    “我感觉很幸福。”

    伊尔西并不是习惯表达的性格,他多半时间含蓄而又沉默。

    突然在大庭广众下听到这些话,白榆忍不住抖了一下,他看向伊尔西,发现雌虫弯起的眉眼里面都是自己的模样。

    眼底渐渐漫上深沉的暗色,宛若一只窝在洞穴守护珍宝的巨龙。

    突然,他伸手揽住伊尔西的身体,微微靠近并变换方向,遮挡住午后窗外的阳光,蔽出一片阴影。他从上至下死死地盯着伊尔西,声音低沉带着满满的占有欲:

    “那你能给我剥一辈子么?”

    “直到我老去,死去,我们埋在一起,就算下辈子依旧如此。”

    白榆舔舔牙尖,他想,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伊尔西了,就算死也要带着他,让他和自己染上相同的颜色。

    “当然。”伊尔西主动靠近,让自己完全浸没在白榆遮下的阴影中,他用手抚上少年的侧脸,迎着灼灼的目光承诺道: “直到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的承诺永远作数。”

    这仿佛不是食堂,而是世界的尽头,前面是倾泻的光明,身后是万丈蒙着黑雾的深渊,他们站在混沌的中央,不进不退。

    军雌们瞪着眼睛,或惊异,或羡慕,或不可置信,餐盘中的饭明明没扒拉几口。

    但是……

    “我感觉我饱了,你呢?”凯瑟推了推身边张着嘴的同伴。

    “嗝~我也是。”

    *

    下午伊尔西回星河集团,艾克文单独收拾出一间屋子,用于白榆精神海梳理的地方。

    “下一个。”白榆斜倚在宽大的皮质座椅上,再次切换成没有伊尔西时的面无表情。

    “阁下。”艾克文带着凯瑟走到这间诊疗室,关上门的瞬间,凯瑟再次“扑通”跪下。

    他垂着头,看着地面的三棱花纹,还没等白榆开口,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上午对您的冲撞,我真的深表歉意。无论您想要如何惩罚我,我都接受。”

    雄虫当时只是让他起来,并没有说不追究,凯瑟觉得自己总该为自己冲动犯下的错误买单。

    此时的诊疗室中静得吓虫,白榆坐着,艾克文站着,凯瑟跪着。

    这幅场景与午后温柔的阳光极不和谐。

    “啧。”

    艾克文和凯瑟从白榆的这道气声中听出明显的不耐烦,凯瑟的头垂得更低,静静等待着该有的审判。

    “上将怎么看?”白榆话锋一转,眼神从凯瑟的身上移开,懒懒地看向如松柏般直立在凯瑟旁边的上将。

    “凯瑟冲撞雄虫,言语无状,应该受200道光鞭然后去边缘星服役3年。”艾克文作为上一任上将对这些条例可谓是手到擒来。

    法律对待雌虫太过苛刻,尤其是遇上雄虫,更是变态到令人发指。

    他忍不住握紧拳头,迎着白榆黑白分明的眸子说道: “但是,请白榆阁下高抬贵手,凯瑟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如果换做其他雄虫,老上将绝对提都不会提,但是眼前的雄虫是白榆,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颠覆了他各种认知的白榆。

    “或者阁下还有什么要求,义务处一定尽力满足。”艾克文不知道这个砝码的重量够不够,毕竟从他的视角看来:白榆有能力有金钱,只要不造反,应该什么都不太缺。

    “你能做多大主?”白榆突然问道。

    “我虽然已经卸任,但军部的话语权并不会因此消失。”

    那些都是他用血肉拼出来的荣誉。

    “这样吧。”白榆拉着长音,手指不规律地敲击着扶手。

    “我每个月都会抽出时间来梳理军雌的精神海,但是得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

    “过一段时间我应该要出去一趟,在此期间保证伊尔西的安全。”

    “不能让任何虫欺负他。”

    艾克文双脚并拢,举起右手,郑重地敬了个军礼: “以我的生命和荣誉起誓,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伊尔西先生和白榆阁下安全。”

    “噔噔噔。”敲门声过后,门外响起一道声音: “阁下,上将,阿文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榆方:武力值+1

    第39章 雌父

    白榆在走廊中疾走,耳侧的风声呼呼作响,直到看见那扇半敞开的门,才恍然顿住脚步。

    “阁下,您不进去么?”

    带路的军雌有些疑惑。刚才雄虫阁下确实表现得很着急,几乎是收到消息的瞬间就起身赶了过来。

    白榆沉默着垂下眼,小幅度后退两步,身侧的手忍不住攥紧。

    毫无疑问,他爱着雌父,爱着曾经给予了他全部亲情的雌虫。

    但是,他穿过来的时候是已经有着成年意识的,独自生活了20多年的人。

    那个时候尤利安才30多岁,所以在好长一段时间,他并不知道如何克服心中的别扭,叫这个年轻的雌虫为雌父。

    所以在他小心翼翼地享受着从天而降的亲情时,也刻意避开了尤利安的社交圈。

    但猝不及防的分别,就像南方四月的天,潮湿中漫着腥气,氤氲了他剩余的人生。

    以至于在他发现身边的虫好像都将雌父淡忘的时候,他开始迫切地渴望寻找所有有关尤利安存在的证明。

    但是他又会害怕。

    怕更加鲜活的形象只会带来更加巨大的痛苦。

    “白榆阁下?”

    刚刚苏醒的军雌还很虚弱,但听见同伴讲了白榆阁下的英勇,讲了自己的幸运,他感觉自己在昏迷前好像瞥见了十分熟悉的脸庞。

    直到他顺着门缝看见了徘徊在门口的白榆。

    白榆和尤利安其实很像,只不过完全不同的眸色和发色将这些掩盖了一二。

    还有就是,尤利安是一双圆滚滚的杏眼,而白榆的眼睛更加类似丹凤眼,却因为尤利安的基因,丹凤眼更加圆了些。

    听到了阿文的声音,白榆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门完全推开,走了进来。

    病房与义务处的风格很实相近,除了大片的白,就是大片的灰,那个被他刚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雌虫正躺在雪白的病床上。

    脸色依旧苍白如纸,胳膊上的绷带印着已经干涸的血迹,他挣扎着动了动身体,好像想下床行礼。

    “不用,你别动。”白榆的眼神几乎没有在阿文身上停留,他转头对病房中其他的军雌和医疗虫说道: “可以出去么?我想单独和他说两句。”

    “当然,阁下。”他们微微颔首没有任何异议,虽然好奇却也不会多问,并且还在离去后将门带上。

    一时间房间内安静得可怕,只有深灰色的窗帘被风吹得鼓涨起来。白榆缓步走到窗台边,将窗户关上,然后逆着光看向阿文。

    “谢谢阁下。”阿文轻咳了两声,全身的皮肉和骨头还没长好,他只能带着歉意道: “没有下床,希望阁下见谅。”

    白榆没有理睬这句话,他现在心口压了一堆问题,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他突然又开始想念伊尔西,如果是他,一定很擅长处理这些情况。

    白榆感觉心吊在了嗓子眼,他不想再迂回婉转,于是十分直接地问道: “你之前叫我尤利安。”

    阿文愣了一下,藏在被中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他声音很轻很轻: “阁下,也认识尤利安么?”

    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但作为雌虫他不敢先开口

    白榆: “他是我的雌父。”

    此话一出,阿文的脸上出现了然的神色,他不禁笑了,嘴角牵动肌肉,惨白的脸色竟也有了一丝生气。

    “你似乎和他很熟?”白榆看着明显活过来的阿文再次开口问道。

    “阁下想知道多少?”阿文笑着问道。

    一般雄子和雌父的感情并不会太深,就算白榆救了他,他也拿不太准雄虫的意思。

    “全部。”白榆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他看着阿文,阿文也在看着他。

    一瞬间,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中寻到了熟悉感:那是从未断绝过的思念。

    死亡不是他的终点,活在世上的人带着渐渐模糊的印象和绵延不绝的思念一步步走着。

    阿文看向窗外,叹了口气,他目光悠远,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的岁月:

    “我,尤利安,塞达三个虫一起长大,我们一起上的中学,后来一起考的军校,再后来进入了同一个军团,直到…”

    阿文的声音止住。房间中的两个虫都知道直到后面时什么。

    白榆没有打岔,只是静静地听着,雌父的形象在慈爱与温柔的骨架上生长出血肉,那是更加鲜活的模样。

    白榆一直知道尤利安是一名铁血军雌,却第一次知道原来雌父也是个爱哭鬼。

    “尤利安第一次上战场捡到了一窝星兽崽,毛茸茸的他就没舍得杀,后来被班长发现,将那些星兽崽全部扔了出去,他知道自己不对,却还是忍不住抱着被子哭。”

    阿文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尤利安的事情。从小到大,从风光到糗事。

    那些灰白的记忆在这个静谧的午后渐渐具象化。

    突然阿文不知道想起来什么,有些恍惚地开口道: “阁下,您长得和蒙格利一点也不一样。”

    不光是性格还有长相。

    阿文这句话好像只是无意间的感慨,见白榆好似没什么反应便继续说道:

    “……当时我们三个在56边缘星执行任务时走散了,我最先找到了基地,然后是塞达,我们等尤利安等了将近半个月,就在不得不返航时他突然回来了。”

    “他好像没受什么罪,整个虫神采奕奕的,但变得总喜欢往天空看…”

    “这场战役胜利后,他册封为上校,然后在事业最辉煌的时期突然说要嫁给蒙格利。”

    阿文尽管已经知道蒙格利死了,但依旧消解不了恨意,他缠着绷带的手猛地砸向床,咬牙切齿地说道: “别的虫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么?”

    “当时蒙格利的家族落魄,便和尤利安签订了协议结婚,他们婚后互不干扰,尤利安提供金钱,都不需要蒙格利提供信息素。他一直隐藏得很好…”

    这个白榆是知道的,因为在他小时候没去126星前,蒙格利虽然不喜雌君,却从来没有动过手。所以他也放松了警惕,谁能想到最后自己成了背刺的工具。

    白榆感觉喉咙有点堵,他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脸,察觉到一个一直被他特意忽略的事实。

    他和前世长得一模一样。

    他的名字和前世也一模一样。

    而白榆这个名字是尤利安给他起的,在一众西方人名下,这个东方名字其实是格格不入的。

    巨大的不真实感瞬间将他淹没,一个很荒诞的猜测在心底埋下种子。

    而阿文并没有注意到白榆的情绪, “都是傻子。”他感叹了一句,然后苦笑着喃喃自语道:

    “还有塞达那个家伙,非喜欢上56星的一个瘸了腿的D级雄虫,把命都搭进去了,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句应该是发泄,却无意间让白榆想到了一个事情。

    瞬间,大脑飞速运转,他表情有些严肃地问道: “那个雄虫,是灰色头发和眼睛么?”

    这回轮到阿文吃惊: “您认识他。”

    “只是见过一面。”白榆想到了那个在无名山脚下遇到的奇怪雄虫。

    那个虫,当时手中好像也拿着一捧花。

    白榆突然感觉有些好笑。

    自己在无意间好像走进了巨大的迷宫里,一切事情在不经意间交汇在一起,扑朔迷离得好似狗血剧场一样。

    只有伊尔西是真的。

    白榆看着窗外的枝头落上了一只鸟,金色的羽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突然好想好想伊尔西。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先说:我短小,我道歉!(T_T)

    今天实验拖得晚了些(大写心虚

    第40章 失联

    今夜无云,只有弯月在夜幕下白得发冷。

    别墅中,阿统已经很有眼力架地关闭了听觉系统,静静地呆在已经属于他一个统的房间里。

    而他的主人,腰部围了一条浴巾,后背有几道浅浅的抓痕,正将满身潮气的伊尔西抱出浴室。

    雌虫的指尖无力地坠着,全身被水蒸气熏得泛着淡淡的樱粉色。

    只是嘴唇艳得有些发肿,从胸膛蔓延到脚踝的红痕,带着缱绻的暧昧让白榆心中尽是沉甸甸的满足感。

    他们回到卧室,又一起滚到宽大柔软的床上。

    白榆没有说话,静静地蹭到伊尔西身边,双手环住雌虫的腰,然后将自己整个脑袋完全埋在伊尔西的颈窝,使劲地嗅了一大口。

    伊尔西察觉到少年低落的情绪,有着担心地问道: “白榆,怎么了?”

    他拍了拍白榆的背,带着热意的手掌顺着脊椎缓缓捋下去,直至摸到并握住白榆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才很轻很缓地问道: “今天下午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么?”

    “嗯。”白榆的声音闷闷的,他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伊尔西蓝色的眼睛。

    他们面对面,挨得很近,几乎是比较贴着鼻尖,呼吸间便可以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

    少年的眼睛黑的纯粹,此刻却湿漉漉地蒙上一层无措。伊尔西的心一揪,他撩开白榆挡在额间的黑色碎发,落下浅浅的一吻: “白榆,和我说说好么?”

    “阿文今天醒了,他是雌父的战友…”白榆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和自己的猜测一股脑得全部说了出来,一边说一边把玩着伊尔西领口的一颗纽扣。

    “伊尔西,你说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白榆停下手中的东西,声音心充满茫然。

    白榆早些时候已经告诉了伊尔西:自己来自一个遥远的,已经湮没在历史中的,和这里截然不同的星球。

    但直到今天,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世可能真像上辈子小说里的一样离奇狗血。

    他两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无力感与未知感,但偏偏涉及到自己的身世,他又不得不去思考。

    “伊尔西,你说我的存在是真实的么?”

    伊尔西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牵着白榆的手摸上自己的侧脸: “白榆,你看这是热的。”

    他又拉着白榆的按在自己的胸膛: “你看这里是跳动的。”

    白榆呼吸一凝,他感受到了自己手掌下的那颗跳动的心脏,并且随着他们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你看这都是真实的。”伊尔西揽过少年的肩膀,手搭在少年的后脑勺说道: “剩下的,我陪你一起去寻找。”

    “答案其实并不重要,因为我相信无论是雌父或者父母,白榆这个名字都包含着他们的期盼和爱意。”

    “所以不要害怕答案。”

    伊尔西的声音宛若迢迢的银河,在朦胧的月夜静静地流淌在白榆的心间。

    突然,他猛得抬头,盯着总裁的眼睛: “伊尔西,你永远不能离开我。”

    这是白榆第一次在伊尔西面前展现出自己强硬的占有欲。

    “好。”

    白榆犹嫌不够,目光移到本就微微红肿的唇,然后直接亲了上去。

    他长驱直入,舌尖搜刮着柔软内壁的每一处,他扣上伊尔西的后脑勺,继续加深这个吻,直到嘴唇磕到牙齿,漫出点点铁锈味才缓缓分开。

    总裁的嘴角被撞红了一块,像被猎食者烙上的标记。

    白榆的眼神暗了暗,又凑上去轻轻舔舐,一边啄一边威胁道: “你要是想离开我,我就给你打一个黄金的脚铐,让你一辈子都在床上呆着。”

    少年像个刚刚成年就在标记领地的小兽,抖抖身上的鬃毛,毫无狠态地威胁着一个历经明枪暗箭的年长者。

    伊尔西宠溺地笑了笑,他还能怎么办?

    只能任由小兽在自己身上不停地烙印,撒野。他颤抖着,闷哼着,呻//吟着,泪眼朦胧地一次次承诺着:

    “好,都依你。”

    “慢点,嗯~我也爱你。”

    “白榆,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

    接下来的几天,白榆的生活几乎是四点一线,家,星河集团,义务服务处,研究所。

    “不对哦。”阿统挺着胸前新换的显示屏,整理着房间内的摆件,一脸无奈地说道: “主人,您最近可是高调了很多呢。”

    这段时间白榆拉着伊尔西进出了好几场拍卖会。色泽浓郁的宝石,边缘星罕见的能量石,不知道哪个旮旯挖掘出的古董…统统被他收入囊中。

    当然如此作风,不乏被广大媒体拍到:他们在光天化日下牵手,在隐密的角落里接吻。

    还有一张至今被挂在论坛首页:夕阳西下,白榆从背后环住伊尔西,他们手覆着手,最中间是一个很简单的竹蜻蜓。

    而白榆也仅凭这一张照片,从帝国最不敢惹的雄虫榜首上转移到了帝国最想嫁的雄虫榜首。

    一时间,作为A级雄虫的他,风光无限。

    “我过几天要走了,得好好造势,剩得他们发现我不在以后欺负你。”

    伊尔西哑然失笑,也只有白榆会觉得掌管着整个星河集团的总裁会轻易被虫欺负了去。

    但他没有说破,他很喜欢白榆这种偏爱。

    “哦,对了。”白榆微微抬起下巴,方便伊尔西帮他打领结。

    让伊尔西帮忙打领带,纯粹是因为白榆自己打得领带只能称之为挂在脖子上。不比伊尔西灵活的手法,连前后的带子着都能保持完美的比例。

    记得白榆第一次在伊尔西面前打领带。

    那个时候伊尔西完没有还全相信白榆,但看到那个不忍直视的领结,总裁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阁下,要不要我帮您?”

    “好啊。”

    就此,伊尔西承包了白榆今后所有的打领带任务。

    而白榆从一开始的害羞到后来完全的“老夫老妻”模式。他掌握着精髓,提着领带的一端,十分熟练地撒娇道: “伊尔西,伊尔西,帮帮我。”

    伊尔西将标准的等边三角形推到合适的位置,然后又伸手调了调少年胸前胸针的位置,接着少年的大喘气问道: “嗯?怎么了?”

    白榆将这一段时间实验室的事情打包说给了伊尔西,毕竟他的雌君同时是他的金主。

    而自己要有软饭的良好素养:

    “凡落的雌父已经出院了,他前天回来继续做实验。”

    “昨天,我正式和义务处签了协议,他们的军雌可签署自愿书,成为第一批药物的临床试验者。”

    虫族关于精神类药物的审批一向严格,需要各种临床试验数据,才能批准上市。

    那天,他和艾克文提了这个想法,老上将还没有点头,阿文先在一旁开口道: “我愿意,我愿意成为第一个临床试验者。”

    “你不用因为我是尤利安的雄子。”白榆明显不太赞同这种没有深思熟虑的决定,他将所有的风险尽数说出:

    “…并且我不能保证药物真正有效果,它也有可能对精神海造成近一步伤害,我不希望你是因为连带的感情才愿意签署这个协议。”

    “您怎么会这样想?”阿文有些惊讶,然后又笑着说道: “我愿意将自己的生命交给您,是因为您尽全力救了我。”

    “我一是相信您的能力,二是相信您的虫品,三是…”阿文还有彻底恢复,脸色还是很苍白: “我对自己的精神海状况清楚,我也是给你自己博一线生机。”

    “所以,您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听到这些,白榆微愣在原地,他刚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见门外探出一个个脑袋:

    “阁下,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

    “阁下,可以算上我一个么?”

    军雌们小心地询问着,仿佛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但只有白榆知道:他们是对自己的信任。

    这种莫名的信任,让白榆下意识想要逃离,他习惯了利益置换,突如其来的感性让他心中敲响警铃。

    但是,当他无意间看到了那些军雌的眼睛,明明是五花八门的颜色却闪着同样的光芒,正齐齐地看向自己。

    他突然想到自己上辈子带领实验室的师弟师妹们参加国际赛事,那种万众瞩目,真诚而信任的眼神让他再一次热血沸腾。

    他突然想到伊尔西说的一句话:

    “白榆,你仅是做自己,就已经帮助和吸引很多虫了。”

    *

    白榆出发去126星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清晨,刮着微凉的小风,他回首看着站在门边的伊尔西,金色的头发在风中飞扬。

    他望着他,无言却胜万语。

    在树枝上的迪迦鸟振翅的瞬间,他们在彼此眼中看见迸发的不舍,他们同时奔向对方,然后紧紧拥抱着,热烈地吻在一起。

    缠绵的呼吸夹杂着啧啧的水声,在静谧的清晨格格不入又意外合理。他们闭着眼睛,鼻尖撞着鼻尖,牙齿碰着嘴唇,没有技巧地品尝对方的味道。

    直到迪迦鸟又落回枝头,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分离。

    “怎么办,还没离开我就想你了。”

    “我也是。”

    他们额头贴着额头,最后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直到太阳正式刺破云层,宣告着他们真的要暂时分别了。

    “白榆,平安回来,我等着你。”

    “好。你也万事小心。”

    伊尔西看着白榆没有回头,离他越来越远,直到踏上飞行器的第一个台阶时,少年猛然回首:

    他高声喊道:

    “伊尔西,我爱你”

    “回来我们就补办婚礼好不好。”

    瞬间,伊尔西感觉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一时间他丢弃了前半生所有的涵养与礼仪,同样对着前面喊道:

    “好。”

    “白榆,等你回来。”

    “还有…”

    “我也爱你。”

    飞行器开启自动驾驶模式腾然升空,白榆紧紧地扒着窗户,看着站在原地的身影一直朝他挥着手,直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这段独自的旅程还没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想念,直到云层淹没视线,他再努力也看不见伊尔西了。

    他将切换回手动模式,一脚油门,飞行器的机翼喷射出蓝紫色的火焰,他想: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

    伊尔西按部就班地工作,一开始他努力地告诉自己:白榆很快就会回来,你要努力适应。

    但真当夜深人静时,他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感觉全身无数只蚂蚁爬来爬去,他有些烦躁,第一次感觉这个床一点也不舒服。

    他辗转反侧,最后终于忍不住光着脚去衣柜中翻找出一件白榆穿过的贴身衣服。

    他重新躺下将衣服紧紧抱在怀里,熟悉的清冽的冰川慢慢飘过鼻间,他努力闻了闻,终于感觉舒服了一点点。

    穿梭时空节点时的信号并不稳定,过了好久才联系上白榆。

    “我已经到126星边缘了,明天先去56星。”

    “你在抱着什么?”白榆托着腮,眼睛微微睁大。

    “你的衣服。”伊尔西不自然地偏过头,嘴里却说道: “闻着你的味道,我才能睡着觉。”

    光屏外的白榆呼吸一滞,他发现无论多远,无论什么样的伊尔西都能勾起他心中的欲望。

    “伊尔西,让我看看你在干什么?”白榆的嗓音有些干涩,他像潘多拉魔盒一般,一步步引导对面的总裁将自己剥开。

    “没错,宝贝儿,你太棒了。”白榆看着面色绯红,眼角的泪欲坠不坠的总裁情不自禁地说道: “现在我开始亲你的*头了…”

    第二天,伊尔西看着依旧满身红痕的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有些保持了30多年的东西在一夜之间正式地碎掉。

    但是,他觉得也挺好的。尤其是想到昨晚白榆的眼神。

    只不过…按道理到了边缘星,信号应该更加稳定,但是白榆今天白天一直没有消息。

    他压下心头的不适感,直到下午下班,他看见街边橱窗中的一条红色围巾。

    他突然想起曾经的少年,因为自己的一句:我想你了。便会从实验室飞奔而来。

    当时少年说他看见了一条红围巾,他们一起带一定好看。

    ……

    直到最后,他坐会飞行器上,摸着手中柔软的织物品,伊尔西想:今年冬天,一定很温暖。

    他拍了张照片给白榆发了过去,他想:白榆一定和他一样期盼冬天到来的。

    只不过…还是没回消息。

    伊尔西一路看了很多遍,心中的不安攀至极点。

    当他飞行器刚落地,就看见阿统控制着滑落从屋中飞奔出来:

    “先生,主人失联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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