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站在台上对我笑,温诉。”
“Break”这次的Live在周五晚上,会场离卫松寒家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两个人收拾收拾,下午四点就出门了。
温诉的意思是要私下去看,肯定不能走工作人员通道。
卫松寒昨天就用钞能力搞来了两张票。
其实除去Rei推内部对官方这次的做法很不满,在论坛闹了几天外,其他人依旧该干嘛干嘛。
毕竟C位旧去新来,是地偶圈的常态。
Rei能力不足被换了,零青抓住了这个机会,仅此而已。
官方这次公布的宣传图只有四个人,风格和以往不一样,黑色和蓝色,让人联想起海洋和冰川。
温诉要是也在这里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
温诉在车内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墨镜,感觉到卫松寒朝这边看了眼,就问:“怎么?”
卫松寒挪开目光:“…没。”
总不能跟温诉说,他觉得有点可惜。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抵达了活动会场,远远就看见排队的人群。
今天出了太阳,虽然才二月,但也有些热。
打伞的,坐着的,闲聊的,现场别痛包的,在旁边进行一些迷惑wota艺的,还有拉着灯牌合影的。
队伍嘈嘈杂杂,路人经过都会忍不住看上一眼。
毕竟偶像宅光是凑在一起就自带一种非圈内人士难以靠近的奇异气场。
卫松寒最开始也很抗拒,经历了几次洗礼,已经可以面无表情在一众视线中坦然走到队伍末尾了。
赵琨称之为“地偶堕”。
然后被卫松寒踹了一脚。
温诉今天戴了口罩和墨镜,他台上台下其实有差,主要还是为了不被经纪人他们认出来。
“来得刚好,已经开始检票了。”卫松寒看了眼时间。
地下会场的后台入口一般在队伍的反方向,温诉以前都是走那里直接进去。
他不知道,原来排队等在外面是这种感觉。队伍前进的速度很慢,走下昏暗楼梯的时间很长,会场里的灯光却又这么刺眼。
周围都是兴奋的窃窃私语,沸腾、闷热、期待,和台上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他们穿过人流来到最后一排,听见前面两个小姑娘在说:“早知道就半夜来排了,后面的位置看得到个鬼。”
“啊啊啊上次被Rei搞砸了就算了,这次是真的青青哥第一次站C位啊,怎么我连近距离看看的资格都没有吗!”
卫松寒瞥眼温诉,但墨镜遮了他的大半张脸,所以看不清表情。
会场很挤,两个人离得很近,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卫松寒眼皮一垂,终究没能伸过去。
Live很快开场了,最开始照例是一段成员的开场talk。
星夜笑嘻嘻地问零青今天有什么感想没有,零青就微笑着说老三变成老二的感想。台上台下一片哄笑。
今天少了一个人这件事,仿佛谁也没有在意,谁也没有想起。
一切如常。
今天唱的四首歌都是温诉很熟悉的,他有时候无聊,甚至能把词倒过来唱。
地偶公司找的基本都是外包音乐公司,不那么专业,所以经纪人偶尔会把曲子样本发给温诉,问他的感想。
里面有好几句歌词都是温诉亲手改的。
此刻,他站在下面茫茫的人海里,墨镜和口罩其实都很多余,因为他早就被前面如浪潮般的应援棒光芒淹没了。
闪闪发亮的是台上那四个人。谁也没有兴趣去看除此之外的事物。
远和零青明明是第一次同台合作,但又不像是第一次,每一次擦肩而过时的击掌、眼神的交汇、微笑,自然得仿佛只是即兴发挥。
要做到这种程度,当然少不了台下的大量练习。
粉丝的应援声在歌曲高潮时到达顶峰,此起彼伏,激动地、颤抖地,曾经前排那一片固定只可能是金色的地方,如今已经变成了其他的颜色。
温诉默不作声,只是看着。
落在一旁的手却被人轻轻捉住了,只抓住了他的两根手指,连牵手都谈不上,只能算是距离恰到好处的触碰。
旁边传来的声音很低沉:“知道你今天不在,Rei粉肯定来都没来。”
温诉淡淡笑了下:“没事。”
卫松寒就不说话,但还是没放手,温诉似乎也忘了,又或者是觉得这动作并不算越界,他接着道:“我其实挺喜欢唱歌的。”
“以前,我家条件还不错。那时,同龄人都没有电子设备能玩,我很早就有了自己的手机。是我爸送的生日礼物。我妈还在的时候,他也算是个好父亲。”
“他喜欢听歌,我家客厅有一整套昂贵的音响设备,从流行曲到爵士,什么都有。他不准我瞎碰,我就在旁边跟着听。所以手机里游戏没几个,歌倒是一大堆。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晚上蒙在被子里偷偷学着唱。”
温诉只有说到这里时,尾音才微微往上扬了一下,但也转瞬即逝,快得像错觉。
“后来……楼下有一户人家着火了,不知道是因为电路老化还是因为别的。我当时在学校,回来的时候,什么都已经结束了。死伤很少,但其中一个就是我妈妈。”
“我之后听他们说,我爸其实发现得早,那时候火还不大,本来是想带我妈走,但楼上有人喊,他就一个人回头去救人。结果,他把那个人救下来,我妈却因为看不清路又慌了神,从楼梯上摔了下去。然后……烟变大了,我爸下楼时没能发现她。”
温诉说得简略,童年的回忆本就模糊,痛苦的记忆似乎更是如此。
只记得自那以后,男人性情大变,终日靠酗酒和赌博度日,只有夜深人静时,温诉才能听见一点客厅里传来的期期艾艾的哭声。
房子没了,又丢了工作,花钱如流水,只出不进,客厅里那套音声设备也很快就被男人转手卖掉。
家里再也没有了歌声。
“……他打我,拿绳子把我关在厕所好几天,我小时候从没怨过他,我知道他也痛。”
温诉说。
“所以我只能靠唱唱歌打发时间,毕竟太无聊,厕所里又冷又湿的。记得词的不记得词的,我什么都哼过。有段时间,一唱歌就会想起小时候,所以刚做地偶那一个月,我每天都睡不着,睁眼就不得不逼自己去唱。公司老板说我得学会脱敏,我不知道这种事要怎么脱敏。”
“不过,好歹撑过来,现在,都已经过去了。”
台上,最后一首歌结束,炸耳的音乐,彩灯闪烁,观众为那四人高声欢呼着。
“当然会过去了。”卫松寒看着前方,没看他,只有手指在昏暗里紧紧地勾络着他,“温诉,都会过去的。”
离场时,有人走得太快,差点一头撞到正要出去的卫松寒。
“哎呀,谁……嗯?卫先生?!”
“弟弟桑!你怎么在这儿啊?”
卫松寒表情不太友善,那群人忙道:“你忘啦!我们之前一起练过wota艺的啊!”
卫松寒这才有点印象:“你们来干嘛?”
“还能干嘛,卡着点跑来看看能不能逮到一个工作人员呗,累哥现在到底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我们很急诶!”
“我们可是在论坛说了,只要累哥不上台,我们就一分钱都不会花!”
说到这,他们齐齐一顿,猛地看向卫松寒:“你这浓眉大眼的该不会……”
卫松寒:“…陪朋友来的。”
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着急的Rei粉问了他后台的门在哪个方向,就急匆匆跑走了。
“……还好你没摘口罩。”卫松寒问,“你认得他们不?之前你来练习室的时候也在的。”
温诉侃道:“我又不像某些人,脸盲。”
“你才脸盲。”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卫松寒关上门,蹲下身抓住温诉的脚腕,要帮他脱鞋。
这一套动作做下来可谓行云流水,一点不带停顿。
“……”温诉其实不懂卫松寒的耻点,有时候碰下自己的手都能脸红,做起这种事倒很自然。
“我自己能脱。”温诉小声道。
卫松寒抬头,温诉也看着他,眼神不像往常那样一派从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似的。这很不像温诉。
所以卫松寒一愣,腾一下站了起来。
“我去开个灯。”说完就快步走了。
他走进客厅打开灯,埋着的脸已经烫飞了,偏偏这时候来了个电话,看见上面的名字,卫松寒露骨地皱皱眉。
接通后的声音就更冷淡:“干嘛?”
“干嘛??你亲姐时隔半个多月给你打电话你就问我干嘛?”
卫欢在电话那头的音量过大,卫松寒走进房间关上门:“总不可能是来关心我的吧。”
“确实,还真不是来关心你的。你现在还在那边吧?”
“在啊。”
“那就行,我问你啊,你知不知道Rei现在咋样了?你有空帮我去问问他们公司老板呗。”
卫松寒:“……”
差点忘了,卫欢压根儿就没脱粉。
不过因为落后了好几个版本,卫欢以为卫松寒不说话是因为已经忘记Rei是谁了。
“就是我之前追的那个小偶像!”
“…我他妈知道。”
“那你就去问问啊。我累总不会是被公司搞了吧?”
谁是你的Rei了。
卫松寒突然觉得这事开始离谱了。
他可以跟小王坦白粉籍,甚至可以跟自己铁哥们坦白粉籍,但,要他跟卫欢坦白……
“你要问自己回来问。”他道。
谁知卫欢道:“行,不工作了,明天就飞回来。”
卫松寒:“……好,我帮你去问。”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你消息。”
没让卫欢看出任何异样,卫松寒敷衍几句,挂了电话。
总不可能说,Rei现在在自己家里住着吧。
倒是因为她突然打电话,卫松寒想起来一件事。
开门来到客厅,温诉正好从手机屏幕上抬头:“外卖,我叫了。”
卫松寒应了声,转身打开角落的柜子,温诉凑过去,就见他从里面拽出来一个木箱子。
揭开一看,箱子里面放着一把吉他。
温诉挑眉:“你还会弹吉他?”
“不会,”卫松寒拍了拍灰尘,盘腿在旁边坐下,“初中的时候觉得会弹吉他的人很帅,缠着我爸给我买。他说搞艺术的都不是正经人,让我滚远点。我嗷嗷哭了一顿,被我大哥看见了就出钱悄悄送了我一把。”
温诉第一次听卫松寒说自己家里的事,他拉过椅子坐下:“你还有哥哥?”
卫松寒道:“嗯,上头有哥哥姐姐,我是家里最小的。卫欢当时眼馋我的吉他要跟我抢,我还和她打架来着……”他抽抽嘴角,随意拨了拨有些走音的弦,“不过我也确实只是三分钟热度,后来发现练琴的过程枯燥得要死,玩了几天就扔一边了。”
“今天听你说唱歌的事,我才想起来。可惜我是没什么艺术细胞了。”
温诉闻言,冲他伸手:“看看。”
卫松寒就把吉他递给他,谁知,温诉拿起来就随意架了个相当专业的动作,手在弦上试了一串音。
“弦是有点松了。”他道。
“……”卫松寒还没回神。
温诉就垂下眼,手指先在弦上虚虚动了几下,随后,一串熟悉的旋律从木吉他里被弹奏出来。
卫松寒道:“刚才台上的最后一首……”
“嗯,”温诉抬头冲他笑,“很久没弹,有点忘了。但那首曲子我很喜欢,以前还扒过一次谱。”
卫松寒问:“你以前学过?”
温诉道:“初中,学校有类似兴趣班一样的课。后来大学也弹过一段时间。”
虽然弦有点松,导致音不太准,但这种东西随手一弹就能看出门道。
温诉这明显不是只学过短短一段时间能练成的水平。
卫松寒直接愣住了。
操。
好他妈帅。
温诉是不知道这人坐在地上脑子里就在想别的,又拨了拨弦,道:“卫松寒。”
“嗯?怎么?”卫松寒回神,仰头看他。
“我……”温诉盯着琴弦,有些欲言又止,好半晌,才像鼓起了某种勇气,他闭上眼,声音有些不稳,“我想……走出来。我想去试一试。”
以前,无数次想过,只要能从那里下来,怎么样都好。
但等温诉真的站在人群里看着台上时,他心里竟然可笑地产生了一种冲动。
那冲动叫不甘心。
没有想象中的畅快和解脱。他在台下,像一只搞砸了一切的丧家犬。
他抗拒那个男人的一切,抗拒想起从前,害怕重蹈覆辙。
以为只要逃离,就能从整夜的噩梦里走出来。
可温诉走不出来了,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还能去到哪里。
“是不是已经有点晚了?”他自嘲地问。
卫松寒站起来:“晚什么?”
他紧紧蹙着眉,像有很多话想说,手伸过来,在半空停一下,最后抬起来按住了温诉的肩膀。
“一点儿不晚。C位有什么了不起的吗?你没认真的时候都能拿下,真要认真起来,远都不够你打的。”
他冷哼了声,毫不客气把远拉出来一顿拉踩。
“而且,一周前的你肯定说不出这种话。”他透了口气,声音微低,“看吧,我早说了,都会过去的。”
“站在台上对我笑吧,温诉。”
第42章 “生闷气不想跟温诉讲话”挑战
温诉的腿伤要去医院复查,早上吃完饭后,他盯了手机屏幕半分多钟,才给经纪人打去了一通电话。
卫松寒怕自己在跟前温诉不好讲话,又怕自己不在没人给他壮胆,跑去后面厨房洗碗去了。
这个时间正好是通勤早高峰,陈因过了一会才接起来。
“Rei?”
“因姐。”温诉叫了她一声,“你今天下午有时间吗?”
陈因有些意外:“有是有,怎么了?”
“我有点事想当面跟你说,你方便吗?”
大概是从温诉的语气里听出了什么,她想了想,道:“也行,就上次那个咖啡厅吧。下午五点半。”
温诉应了声好就挂了电话,佯装洗碗的卫松寒立马从厨房绕出来:“怎么说?”
他似乎比温诉这个当事人都要在意,温诉暗暗好笑道。
“她答应了。”
虽然不知道温诉具体想跟经纪人说什么,但起码不会是坏事。
“那就行。我刚叫了车了,走吧。”
周末的医院人挤人,两个人来得算早的了,还是折腾到了下午两点多才结束。
温诉本来也只是轻微的韧带拉伤,卫松寒每天监督着他按时吃药擦药,复查时,医生就说恢复得不错,可以把支具取了,换成护踝,但还是要注意不能频繁剧烈运动。
温诉还没什么反应,卫松寒在旁边已经扬起眉梢:“真的?那之后他能照常跳舞了是吧?”
“看情况,问题应该是不大……等等家属,我们这里不能收红包!”
从医院出来,卫松寒走在温诉旁边,一只手揣着口袋,另只手慢悠悠刷着手机,就差哼起来了。
卫松寒算不上是那种表情丰富的人,更别说他臭着个脸的次数远比笑容来得多。
刚才在科室里,嘴角微不可察扬起来一点的弧度,如果不是温诉一直在看他,大概谁也不会发现吧。
“你也不用这么高兴。”温诉淡淡道。
卫松寒手一顿:“我没高兴啊,我就是今天心情好。”
温诉:“。”
我就当你是吧。
他们又打了个车去咖啡厅,卫松寒想来想去似乎还是有点在意,问他:“所以,你一会儿打算跟经纪人说什么?”
温诉道:“我之前让她……也许该叫逼吧,如果不闹得那么大,公司不会考虑把我从C位撤下去。那天我直接跟陈因这么说的时候,她挺生气的。”
卫松寒抿唇:“那她一会儿……不会见面就揍你一顿吧?”
Break的经纪人行事风格很强势在粉丝间不是什么秘密。
有传闻说她其实是从娱乐圈退下来养老的,所以人脉很广是个隐藏BOSS,也有说她早年被渣男劈腿现在离异带俩娃和老板两个人白手起家创业。
反正,看样子不是个好惹的人。
但凡换成是个男的,卫松寒都能直接往温诉身后一站,对面敢揍人他就能揍回去了。
“怎么会,”温诉仿佛看穿了他脑中想象,扯起嘴角笑得捉弄,“你以为人人都是你?”
卫松寒咂摸了下:“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呢?”
温诉:“怎么会。”
卫松寒:“……”
到了咖啡厅,卫松寒还是有点不放心,跟温诉说“有情况喊我,我在门口”,搞得好像温诉接下来是要打什么大BOSS一样。
温诉点点头,越过他径自进去了。
Break现在的情况,昨晚睡前其实粗略看过一遍了。
Live办得很成功,当天的论坛帖子几乎全是夸零青发挥得好的,夹杂着几个开玩笑说远和零青的配合默契得像睡过一样的。
“我的评价是,贵妃晋升了”
“皇后现在人都没了,哪还有贵妃,我的评价是零青已经上位成功kkkk”
“……”
诸如此类,之前铺天盖地的有关“Rei”的帖子早就无人关心。
地偶这个职业很像一种即食快餐,它的确给人带来快乐,但替代品也多如繁星。
在这个娱乐多种多样的时代,更是如此。
温诉并不意外,但依旧在睡前盯着论坛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困意压下来,才翻身阖上眼睛。
他拉开椅子,叫了声因姐,对面的陈因抬起头。
“Rei,坐吧。”
温诉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是陈因没想到的。
等温诉坐下,她就道:“你的脚怎么样了?”
温诉道:“已经快好了。”
陈因点点头:“团里现在有零青和远顶着,目前看来,流水虽然比以往下降了一些,但也不多。我和老板都打算再多给零青一些时间看看。你呢,可以慢慢养伤。”
她看着笔记本的屏幕,大概就是在看昨天特典会的数据表,语气平淡如水。
“所以你今天是想跟我说什么?”
温诉沉默,在陈因再次开口前,他道:“我是来道歉的。”
说完,温诉就向她低下了头。
声音不一样,并不像以往那样总是懒懒散散,每个字音都结结实实地被吐出来,落在地上。
“之前舞台上的事,是我的错。给你和老板,还有团里的人添了麻烦。我很抱歉。我不打算给至今为止的自己找任何借口,也不需要C位,站在后排就可以了。”
温诉放在膝盖上的五指收拢,攥紧,最后无声透了口气说。
“可不可以……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陈因不禁愣住,连回应的话都忘了说。好一会,她才皱着眉道:“Rei……你说什么?”
温诉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不动。
可那个温诉什么时候这样过?
陈因回忆起一年多前,她第一次看见温诉,是在Break的面试现场上。
老板早就通知过有一个男生是他提前内定了的,面试走个过场不要太为难人家。
陈因心想那肯定得是个很优秀很有潜力的人,结果她就迎来面试会场的门被砰一声踹开,青年浑身湿透,衣服凌乱,站在门口。
掀起眼皮朝这边看来的第一眼就充满了恹恹的攻击性,让人不禁哑然。
陈因之后问他怎么搞成了这样,温诉也只字不提。
他总是戒备的,疏离的,哪怕经过一年,陈因已经和团里其他四个人都建立起了一定的信任基础,唯独温诉,连摸都摸不着一下。
做地偶大概就不是他想要的吧,陈因隐隐约约能感觉出来。
可惜他明明有那么惊人的嗓音和对音准的绝对把握。
在这种天赋下,那张漂亮得惊心动魄的脸反而不是重点了。
陈因一方面觉得老板捞到了宝,公司营业额从此肯定蒸蒸日上,一方面又觉得,温诉待在地偶圈实在浪费。
但本人志不在此,陈因也无话可说。
直到最近出了那起事故,陈因才回去问了公司老板。
原来,温诉在那天面试前,似乎一个人在楼下站了很久。
那天从早上开始就下起大雨,是中午换班时的工作人员出来看见他,才把他叫进来的。
既然从最开始就那么不愿意,那为什么现在又?
“……把头抬起来。Rei。”
陈因盯着他,脸上没有表情。
“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地偶虽然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荧幕明星,但也不是随便什么觉悟的人都能干的。”
温诉沉声道:“是。”
“那……”
“我去看过昨天的Live。我觉得,他们没说错,零青比我努力。”温诉道,“在工作态度这一点上,我比不过他。我以前没想过。流水数据相差不大的原因,大概也是粉丝看得出我根本没有那么认真对待这个职业。换我,我也不会喜欢这种偶像。”
陈因生生笑了下:“太阳真的打西边出来了……要是以前,你能说得出来这种话吗?”
温诉不说话。
陈因就叹了口气,她合上笔记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温诉一怔,抬起头,陈因就对他道:“我也说过,你没有对不起我们,你只是对不起你的粉丝。既然你想通了,那现在还来得及。Rei,偶像永远不能让自己的粉丝失望。”
“我面试那天是不是教过你的?”
卫松寒等了十来分钟,没想到先出来的是温诉的经纪人。
两个人在门口撞见,彼此都愣了愣。
“卫先生?这么巧?”陈因对大客户倒是异常友好,尽管卫松寒都不一定知道她是谁,她还是跟他唠了好几句家常。
卫松寒看她并没怀疑自己为什么在这,也就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
等送走陈因,温诉才从里面出来。
“怎么样?”他走过去,“我看她出来的时候满脸笑,应该没出状况吧。”
温诉说:“她看见你了?”
“嗯。”卫松寒点头,又忙道,“没事儿,她没看出什么,我说了我只是路过。”
温诉看了眼他手里的拐杖:“陈因这个人其实挺敏锐的。”
“啊?”卫松寒道,“但我俩反正都是男的,再说了,又没别的什么……”
本来确实就没什么。温诉这口吻搞得要跟他避嫌一样。
卫松寒撇了下嘴,心里有点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突然不说话了,温诉不解地看他:“干嘛?”
卫松寒转身打开手机叫车:“没什么。”
温诉:“……”
两个人莫名陷入一阵沉默,直到车来了都没有人再主动开口。
晚上,洗漱完出来正好和等在门口的温诉撞见。
卫松寒头发还在湿哒哒往下滴水,温诉身上穿着他的那件白T。
他在家里似乎把这当成了睡衣,瘦白一截的小腿脚腕上绑着护踝,和从开始相比,随意得似乎已经是住在这个房子里的人。
于是,卫松寒在“生闷气不想跟温诉讲话”挑战里成功只坚持了俩小时,就很没出息地开口:“医生说了,要每晚热敷。别忘了。”
意思是,你开口请我帮帮忙,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帮你敷。
但温诉眼睛都没看他一下,哦了声,擦肩而过砰地关上了门。
卫松寒:“……”
靠。
什么态度?
卫松寒这下真有点来气了,决定明天一整天都不会再理温诉一下,除非他先开口跟自己服软。
等到三更半夜躺床上,他还在气,漫无目的刷着手机,不知道哪个群组的消息框突然弹出来。
卫松寒盯着看了会,想起来了,是之前练wota艺的时候跟几个Rei粉拉过一个群。
那之后群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说话,直到温诉在舞台上摔倒才有零碎的消息讨论怎么办,然后就是现在。
【官方发通知了!!!!!】
链接点进去,是官方账号的消息说Rei已经康复,最迟一周之内就可以和大家见面。
评论区久违的是Rei粉团建。当然阴阳怪气的也不在少数,但这跟Rei平安的消息比起来,跟黄金里的一粒沙子一样,眼神都懒得给。
【是这样的,我们昨天和官方的工作人员商量过了,准备给累哥开个庆祝康复的派对,大家趁现在把礼物和贺卡凑一凑,咱们派几个代表给官方送去,顺便看看累哥】
【@弟弟桑,你花钱多你配上桌吃饭,代表加你一个,你去不去?】
这帮人行动力强得可怕,也就两天的事,居然都把派对的事都敲定了。
【去】
虽然还在生气,但这和这又是两码事,卫松寒回得迅速。
【好好好,到时候把地点和时间发你。累哥时间应该也不多,咱们就小小搞个半小时,别给累累哥和工作人员添麻烦嗷】
地偶确实和粉丝的距离很近,这种性质的派对都是可以被认可的。
到时候自己去了,看温诉还能说什么要他避嫌的话。
第二天早上,卫松寒起来晚了,十点多才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
客厅里,温诉坐在椅子上,电脑居然开着游戏,看见他出来,耳机都没摘,笑了下:“啊?哦,没什么,室友醒了。”
卫松寒眯起眼,语音房间里,另一个ID究极傻逼的人,不是星夜又是谁。
……你俩大清早地背着我双排?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他在后面闷声问。
温诉握着鼠标:“八点?”
卫松寒:“起来就跟别人玩游戏?”
“什么别人,你又不是不认识。”
“早饭呢?”
温诉抬手指了指桌子:“我自己煮的面。给你留了个荷包蛋。”
卫松寒:“……”
他扭头就走了。
耳麦里,远处的声音传过来就很糊,星夜疑惑道:“我怎么感觉……你这室友听起来有点不高兴呢?”
温诉反应很淡:“别管他。”
星夜:?
第43章 “因为我喜欢你,你信吗?”
温诉今天一上午都没什么事,打游戏的间隙,卫松寒已经把早饭解决了。
走过来看他还在玩,额角一跳,转身进屋就砰地关上了门。
星夜在yy里问:“累哥,下周要发新曲了,你听经纪人说没?”
温诉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星夜又道:“那因姐怎么说?你来吗?还是要休息?”
“Break”发新曲的频率并不高,刚出道那一年是发了六首,后面只会越来越少。
毕竟要节约成本。
所以温诉要是不参加,那真的亏大发了。
“看陈因怎么安排吧。”温诉道。
星夜叹气,也觉得这话题好像有点沉重:“那卫松寒呢?他今天怎么不来和我俩开黑?”
这句话充其量只是铺垫,星夜真正想八卦的在后面:“他要是不来的话……累哥,老实说,你觉得卫松寒这人咋样啊?”
温诉面不改色:“怎样是怎样?”
“就是……你不觉得他对你的态度不一样吗?”
“不一样吗?”
“太不一样了好吧!你看看那天他是怎么对你又是怎么压力我的!”
星夜愤愤不平,想说卫松寒的双标已经是闭着眼都能塞进你眼里的显而易见了,你不会这都没发现吧!
温诉道:“那不是因为你太菜了吗?”
星夜:“……”我他妈竟无法反驳。
“而且,”温诉慢慢敲了下空格,“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一上午,温诉打着游戏,身后卫松寒房间的门一共打开过两次。
第一次,他没出来,只在门口站了半分钟就又甩上门。
第二次,温诉提前把耳麦的音量调低了,所以能听见卫松寒握住门把手的前摇。
他打开门,温诉正好把对面杀了一个,来自身后的那道视线就变得异常气闷、异常不爽,但依旧一言不发,又把门给带上了。
直到中午,结束一局游戏的温诉站起身,头也不抬地道:“点个外卖。”
那扇门才又打开了一半,卫松寒抓着门把手问他:“上分了没?”
不用猜,这人的脸肯定是板着的。
温诉简言意骇:“没。”
卫松寒嗤了声:“看来没我不行啊。”
温诉抬眼,眼底有微不可察的笑意,他轻道:“是。”
卫松寒生生一顿,很好,昨晚堆积的火气突然就没了一半了。
他从门里走出来。
“吃什么,我来点。”
中午吃完饭,陈因那边就来了新消息。
她直接把新曲的样本发给了温诉,本来因为他受伤加上C位变更,公司其实只给温诉留了两句独唱的词。
但陈因昨天给他争取了下,两句变成了三句。
“你现在毕竟不站C位了。这歌是要让C位的零青和远分别唱五句的,其他人再分一分,有三句也不错了。”
独唱的部分主要是为了方便和现场粉丝互动、应援,时间少的人当然就吃亏。
以前星夜更惨,只能唱一句,而且那句的速度还快,粉丝的应援词刚吼了一半就切到了其他人。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温诉没意见。
“本来是想定在后天,但后天你粉丝不是给你搞了个慰问会吗。我已经批了,你去露个脸给他们交代一声也好。”
陈因就把收音日挪到了大后天,但留给温诉的时间也很有限。
“我给你的假是两周,下周周日的Live,你想休息的话也可以不参加。”
温诉道:“不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等录完音我就去舞房。”
温诉能早点来工作当然是最好的。
经纪人又交代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温诉的脚确实好了一大半,虽然还得戴护踝,但能跳能跑,注意着强度别太大,没什么问题。
公司那边也已经连续请了一周的假,肯定早就堆了一堆工作等温诉回去处理。
上面没打电话来催,主要原因,公司老板本身是个奇人。平时就神龙见首不见尾,公司的事务基本有一半都扔给卫松寒在搞。
不怪同事们经常私下议论公司会不会明天就倒闭——到底有没有在盈利都要打个问号。
这是温诉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打开工作软件,果不其然,满屏的红点。
等他一一回复完,又把Break的新曲和歌词过了一遍,已经接近傍晚。
卫松寒今天一天都不知道在忙什么,吃过午饭就又回房间了。
温诉懒洋洋地歪在客厅的电竞椅上一整个下午,也没见卫松寒再从房间里出来一下。
他手指指腹在手机背壳上缓慢地摩挲了几下,盯着那扇门的眼神有那么瞬间的晦暗。
晚上,卫松寒才出来问温诉打算吃点什么。
Rei粉群里那帮人只跟官方确认了时间地点,至于布置场地、礼物贺卡之类的东西都得自己准备。
卫松寒作为代表之一,这事儿当然有一半就落到他头上。
他下午都在跟那边沟通,没在工作也搞得跟工作一样。
“吃了这么多天外卖你还没吃腻?今晚出去下馆子呗。”
卫松寒从椅背上捞起自己的外套,已经忘了上午是谁还在生温诉的闷气了。
温诉点头:“有件事,得先跟你说一下。”
“什么?吃饭的时候再说。”卫松寒道。
温诉拉住他的袖角,又松开,等卫松寒转过来,就道:“我已经跟陈因说了,大后天就回去工作。公司那边也是。”
“哦,行。”毕竟温诉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一周,麻烦你了。”温诉又道。
卫松寒这下听懂他什么意思了:“干嘛?你要搬出去?”
温诉挑眉,意思是:难道我还要一直住这儿?
卫松寒也后知后觉问了个弱智问题,他垂着眼,动了动唇际:“那你房子已经找好了吗?总不能再回原来那里住吧。”
这也是一个问题。
温诉下午时看了看周边的房子,要么太贵,要么就离得过于远,目前还没挑到合适的。
“还有两天,再看看总会有的。”
卫松寒欲言又止,止欲又言,眉头都要皱成个川字,最后也只闷闷“哦”了声。
“那你先把事情都处理完了再找房子呗。反正我这……”又宽敞,地段又好,还不收你房租。我也不会赶你。
卫松寒没说出口。
两个人出去下了顿馆子,是家开在卫松寒家附近的涮牛肉店,贵是贵了点,但味道很好。
就是卫松寒的表情看起来一般般,注意力也明显不在食物上,夹着一片牛肉在蘸料里滚了一圈又要放回碟子里,被温诉伸筷子挡了下。
“喝橙汁把你喝醉了?”他饶有兴致地望着卫松寒。
卫松寒这才回神,手一收,终于把牛肉夹进碗里。
“没。在想事情。”
“什么事?”
“……粉丝不是说要搞慰问会么。经纪人应该跟你说了吧。”
温诉点点头:“你要来?”
“干嘛?”卫松寒抬起头,“你不想我来?”
他看着温诉,温诉咬着吸管,闻言,不解地眨眼:“为什么不想?你要来就来呗。”
“……”好特么随便。
之后的一天,卫松寒基本都在忙着慰问会的事,因为都在本市,礼物基本一天时间内就能全送到会场那边。
这个场子也是粉丝花钱租的,官方只需要派几个工作人员过来审核一下进场人员。
省事儿省心还能固一把粉,何乐而不为。
卫松寒忙了一天,就没怎么和温诉说话。
每次他去客厅倒水,总能看见温诉坐在电脑前看房子,好几个页面开在那里,从这个区,看到了对角线的另一个区,甚至都有快到郊区的那种。
…用得着这么急着要搬走吗。
卫松寒拉着脸,回房甩上了门。
慰问会当天,时间定在了下午六点半到七点这个区间,温诉五点就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了。
卫松寒看见他脸上的妆还愣了下,大概是太久没见过工作模式的Rei。
生机勃勃,温柔的笑眼都带着浅浅的攻击性,哪里还有半点之前那样的颓然。
站在他家客厅,像耀眼的大明星来错了地方一样。
“……你自己化的?”卫松寒问。
温诉叼着皮筋在绑头发:“以前自己学过,懒得去舞房麻烦化妆师了。不过你家没有工具,头发只能先讲究下了。”
温诉的头发其实算不上长,只是为了方便做造型才没剪得很短。
卫松寒慢慢哦了声,一时之间也没能蹦出别的词儿。
还是温诉说了声:“那我先走了。”
卫松寒才道:“等我换个外套。”
温诉回头:“会场离你家太近了,岔开时间出门吧。我从地下停车场走。”
卫松寒顿了顿,说行,温诉就转身走了。
等大门一关,卫松寒微僵的躯体才慢慢放松,咂舌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傻逼了。
活动会场离这不到两公里,要是一起出去,被人看见很麻烦。
理智上,是知道不行,但……卫松寒清楚得很,自己这股无名的烦闷从何而来,所以只能更用力抓了抓头发。
无济于事。
算了,已经过了十分钟了,出门吧。
温诉到的时候,工作人员要把开场人员的清单给他,被他抬抬手推了。
记得每一个粉丝的脸和名字,是地下偶像的基本素养。
场地并不大,粉丝也只有被选来的十几个代表,但内部布置得很用心,飘带彩灯,Rei的等身立牌和海报,还有三十束等身贺花,都是没能来的粉丝们凑钱买的。
写着诸如“身体健康”“早日康复”“前程似锦”之类的祝福。
让工作人员都惊讶的是,Rei的状态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好,看起来也不像受过伤。
挨个和每个粉丝说话,握手,拍照。
从头至尾,嘴角微翘的弧度完美,无可挑剔。
恐怕连粉丝自己都想不到会看见这样的Rei。
本来还有点沉沉郁郁的气氛烟消云散,场面终于热闹起来。
卫松寒姗姗来迟时,温诉人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问工作人员才知道,被粉丝拽到另一边拍照去了。
他找过去,只见温诉正被一群人围在巨大的背景板前。
温诉的女粉多,卫松寒知道。但今天的现场除了他,居然全是女生。
温诉这人在公司就整天和女同事说说笑笑,应付起这种场面,当然得心应手。
他在旁边咬唇叫了他一声,被其他人声盖过去了,他又叫了声,还是没用。温诉甚至没回头。
最后,卫松寒抬高声音喊了声“Rei”,这下不止是温诉,其他粉丝也齐刷刷看向了他。
卫松寒不理她们,只定定望着温诉。
等温诉走过来,他就撇嘴道:“我不是你的粉丝吗。今天这些礼物贺花,都是我联系人运来的。”
温诉听出他语气里的忿忿,失笑道:“你不是来晚了吗。”
卫松寒道:“那不是因为你刚才说……”
“累哥累哥!过来合个照呗,我管工作人员把拍立得要来了!”
远处有几个粉丝在叫温诉。
“等下跟你说。”于是,温诉跟他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卫松寒:“……”
半个小时过去得很快,卫松寒无所事事地等着,直到最后温诉才回来。
几个工作人员一起给温诉切了粉丝准备的大蛋糕,大家站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合照,手里拉着的横幅写着“恭喜累累哥身体康复”。
闹了一阵,终于是散会了。
地偶圈别的不行,偶像宅素质确实很顶,虽然情绪激动,但和自家偶像的距离也只把控在握手和合照,完事了还把垃圾也收拾走了。
工作人员开始回收布景时,温诉才发现卫松寒不见了,问了工作人员,有人说看见他拍完照从后门走了。
温诉给卫松寒打了个电话,那边没接。
他从后门走到外面的走廊,总算在一个角落里找到卫松寒。
他微微躬着身,背靠着墙,手指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手机。
这不是在看手机吗……
“你出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温诉微微挑眉,“还不接电话。”
卫松寒抬头,他的瞳孔黑漆漆的,脸上如果没有表情,就会显得冷漠。
“你要我说什么?说了你又听不见。”
嗯。这话阴阳怪气得就很不像是卫松寒能说出来的。
温诉并不钝感,相反,他对人的情绪感知一向敏锐。
“…你在生气吗?”温诉问。
卫松寒冷哼了声:“我前天晚上也在生气,好像也没见你问我吧。”
温诉不说话,估计是察觉到他的语气不是在开玩笑。
其实,温诉要是不来、不问他,卫松寒靠在这儿吹吹冷风,自己消化消化,再顺便给温诉找找借口,也就过去了。
他向来是很会给温诉找理由的。
但温诉来了,那股一直闷在心里的情绪就开始发酵,控制不住似地冲上了脑子。
“你自己急着要跟我划清界限,我难道还不能生气吗?”他脱口而出道。
温诉一愣,是一副不解的表情:“我……”
“我没什么不能体谅的。你毕竟是这个工作,舆论肯定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你要搬出去住,提醒我要跟你避嫌,不让我跟你一起出门,都无所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点事算什么。”
卫松寒打断他。
“但这个慰问会是我帮忙办的,我也是Rei的粉丝,你至于连一句话都不想主动跟我说吗?当着那帮粉丝的面,跟我多说两句话都不行了是吧?都妨碍到你的事业了?”
他说到后面,越说声音越不稳了,死死蹙着的眉梢下,也许是灯光原因,眼睛居然有那么一点点发红。
他迅速低下了头,把表情沉进阴影里。
“温诉,你别太过分了。我也是会伤心的好吧。”
那道离他有五六步距离的人影似乎顿了一顿,过了几秒,才又慢慢靠近了过来。
卫松寒不抬头,听见头顶的声音缓缓地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然呢?不这么想难道还能有别的理由?
温诉又道:“不是这样的。”
骗鬼。
卫松寒仍旧头也不抬。
温诉难得斟酌了下措辞:“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
他却没再接着说下去了。
卫松寒不由一嗤,心想还说不是,借口都编不出来了。
“不想跟你说了。就这样吧。”
他鼻音很重地丢下一句,起身就走,温诉在后面拉他的手,卫松寒也不知哪里攀升起来的火气,反手甩开了他。
可温诉这人从来就不怕他,被甩开就又伸手拉他,这次抓得很紧,卫松寒就甩不开了。
“你听我换个说法吧,”温诉的嗓音静静,听起来有点像有理有据地哄小孩,“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我为什么要避嫌,要你和我划清界限?都是男的,就算被看见,又不会怎么样。分开走只是不想让你家的位置被有心人知道。”
卫松寒问:“那你那天在咖啡厅门口说的那句话又算什么意思?”
温诉就沉默了。
卫松寒扯起嘴角笑了下,他甩不开温诉,干脆转身凝视着他。
“那行,我也换个说法。”卫松寒的眸光晃荡着,“就算你没这么想过,我也还是会这么想。想很多。控制不住。”
“……”温诉皱眉,“为什么?”
卫松寒道:“因为我喜欢你。你信吗?”
第44章 喜欢男人太可怕了
温诉不说话了。
狭长的走廊上,灯光昏暗,沉默在二人间静静流淌。
温诉皱紧的眉头一点一点松开,他神色不明,望着卫松寒,一言不发。
比起不想说,更像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搞得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卫松寒喉头发紧,五指微微收拢。等了一会,没等到回复,他道:“你……要不说点什么?”
温诉道:“我……说什么比较好?”
卫松寒:“拒绝还是接受,你总得给个回答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硬邦邦的不太高兴,实际上只是二十三年人生里第一次告白后的虚张声势。
那目光也幽幽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温诉。
温诉低垂的视线扫过卫松寒攥紧的手、抿紧的唇,又抬头看他。
“不是开玩笑?”
卫松寒无语地闷声:“我像是会用这种事开玩笑的人吗?”
确实是,不像。
温诉眯着眼,思考着。灯光将二人的影子在背后的暗红色地毯上拉得斜长,两个人之间只有不足半米的距离。
“那你前两天莫名其妙生气是因为……”温诉说。
“因为我不爽,我他妈胡思乱想。”卫松寒打断他,“我还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过,你就这么怕别人误会什么,不就说明你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吗。”
“……”温诉其实没这么想过,“那今天……”
“我他妈吃醋不行吗。”卫松寒毫不客气道。
这下,温诉是彻底有点哑口无言了。
平时那么伶牙俐齿,不动声色的人,这会儿只能杵在他面前,好像忘了自己其实可以回嘴,可以打马虎眼,甚至可以以此讥诮卫松寒一番。
“我不知道,”温诉张了张唇,两三秒后才发出声音,“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
“那你现在总知道了吧。”卫松寒的视线就没从他脸上挪开过,“你是怎么想的?”
“我?”
“对,你。”
“……”
温诉脸上没什么表情,难以猜测他此刻的情绪。
卫松寒的双手不禁攥得青筋和骨络都微微凸了起来,那股无处发泄的烦闷和躁动在脑子里肆意窜动。
“你说啊。”卫松寒往前迈了一步,温诉只能后退,最后,一步一步被逼到了墙边。
卫松寒抬起手臂,就把温诉牢牢抵在了自己和墙的中间。
温诉也就比卫松寒矮了一两公分,眼睫抬一抬,两个人就在近距离间四目相视。
他的眼睛是漂亮的浅棕色,连瞳孔里的菱形纹路都清晰可见。
只是卫松寒在其中翻找不出任何自己想看的东西。
他说:“你之前逗我玩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现在怎么不敢吭声了?”
卫松寒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冲动,往前伸手,稍微往前使下力,就环住温诉的后腰蛮不讲理地把他圈进了自己的怀里,头也抵在他肩膀上。
装死的人有反应了。
他猛地推了他一下,声音绷得很紧。
“卫松寒,你这是告白还是找茬呢?”
“那你就回答我,你不回答我就不松手。”反正都这样了,卫松寒已经什么都不想管了。
温诉:“……”
“你信不信我揍你。”
“我抗揍,揍我也没用。”
温诉大概是真气到了,抬起脚就踹了卫松寒的小腿一下,但卫松寒没感觉到痛。
温诉没用力。
所以他也一动不动。
“……我没觉得你会喜欢我。”
压低的声音顿了好几秒才从面前慢慢传来,卫松寒微微一怔,但温诉偏过了脸,没有看他。
卫松寒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温诉哼道:“没什么意思。字面的意思。你不就是记恨我以前喜欢逗你吗。我以后不逗了行了吧。”
卫松寒道:“……重点是这个?”
温诉道:“难道不是这个吗?”
“……”现在轮到卫松寒想给温诉一拳了。
他的肩膀还被温诉的手抵着,两个人之间被手臂推远了一些距离。温诉背靠着墙,反正就是不让他抱自己,但他明明可以狠狠给卫松寒一脚让他滚。
卫松寒看着看着,忽地嗤笑了声。
温诉就睨他:“干嘛?”
卫松寒道:“我在想,按你平时对人那态度,你要想拒绝早就干脆拒绝了吧。”
他的手还放在温诉的腰上,这个动作其实就已经耗尽了卫松寒的勇气,刚才抱了一下纯粹是超常发挥。
“你如果不愿意,那就拒绝我呗。我保证以后,一个多余的字儿都不会再跟你说。我们就还是同事。偶像和粉丝。”
卫松寒的语气平静,只是那双定定凝视着温诉的眼睛,黑漆漆的,晦暗无光。
温诉那只推拒着他的手臂在这道视线中不由地就丧失了那么一点力气。
慢慢地、慢慢地,他就被靠过来的卫松寒再次抱住。
熟悉的和不熟悉的气息在卫松寒身上,交织着萦绕在温诉的鼻间。那不熟悉的味道像是汗水,又像是卫松寒微微急促的鼻息。
发闷的声音也贴在温诉耳边。
“温诉,你是不是也不是对我完全没感觉的?”
温诉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他抿唇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讲话这么直接。”
“别转移话题,问你呢。”
“你先放开我再说。”
“我不。说完了再放。”
主要卫松寒不觉得自己有放开后还敢再抱他第三次的勇气。
温诉只觉得环住自己腰背的两条手臂很烫,透过衣服,炙热的体温好像要浸入进来似的,他的声音磕绊了一下:“卫松寒。”
卫松寒不为所动。
温诉就透了口气,鬓角的碎发蹭在了卫松寒脸上,有点痒痒的。
像是温诉给人的感觉。
“……你让我想想吧。”终于,他听见温诉这样说道。
短短六个字,在卫松寒呆滞住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两遍,直到第三遍,才理解了它的意思。
他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真的?”
温诉点了点头。
“想多久?”卫松寒追问道,“一天?一周?一个月?还是一年?”
“你能等得了一年?”温诉好笑。
卫松寒想说一年而已有什么等不了的,胸膛却已经被人反手一推,他不及防,往后退了一步,温诉就从他怀里溜了出去。
慢条斯理地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服,温诉刚才被逼得略显无措的神色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是完美无缺、笑容得体的小偶像了。
“工作人员还在等我,你自己先回去吧。”温诉道。
卫松寒回过神,对着他的背影道:“我在楼下等你。”
“不要。”
卫松寒:“……”
你他妈到底喜不喜欢我?
卫松寒最后还是在外面找了个没人的咖啡厅,等着温诉结束工作。
他平时不爱喝咖啡,总觉得咖啡里有股怪味。
这大概是小时候看大哥经常喝,觉得喝咖啡好他妈帅,逼着自己喝了一周,最后没忍住喝吐了留下的后遗症。
但刚才点东西时,卫松寒没注意看菜单,冰美式端上来后,卫松寒也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脑子里还在想温诉,一尝这咖啡。
操。
甜的。
……喜欢男人真可怕,苦的东西被他尝出甜味了。
卫松寒又喝了几口,有点神游地刷着手机,今天这个慰问活动拍的照片已经被Rei粉发到论坛里去了。
之前的主流舆论基本都在猜Rei的腿伤严重得跳不了舞,甚至有人猜说不定马上就要灰溜溜地毕业。
今天的照片出来,Rei粉当然要狠狠打这些人的脸。
“大家放心吧,累累哥的状态超级无敌好!!这下要着急的是谁我就不说了XDDD”
“是真的我作证,我是现场的垃圾桶,累哥踩我的时候可用力了,根本不像受伤跳不了舞”
“有请0推再表演一次那个《我推实至名归》”
“……”
Rei粉发帖辟谣,把这几天憋闷的恶气狠狠出了,但帖子下面依旧不乏质疑的回复。
这种小人数派对不是没有先例,但单独给Rei一个人办,其他人的粉觉得不公平也很正常。
“??拜托,场地是我们掏钱租的,拍立得的钱也不是没付,你们有钱也可以跟官方申请啊,请呗”
“谁知道你们累推有没有搞什么迷惑行为,别到时候官方觉得这样不妥,直接不给后面的人办了”
“我们是高素质偶像宅谢谢,谁要是敢搞私联对累哥动手动脚的你可以直接挂,我们内部先正义制裁这种脏东西好吧”
“……”
卫松寒本来是报着看热闹的心态在看,中途还切出去给温诉发了个定位,虽然那边已读没回,但卫松寒心情依旧挺好。
直到看见帖子里最后这条回复。
“私联”
“动手动脚”
……刚才在里面,他好像不仅抱了,还抱了两次。
温诉的腰上覆着薄薄一层肌肉,削痩的一截,虽然隔着衣服,但卫松寒该摸的都摸到了。
他没想特意摸那里来着。
操。
卫松寒现在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讲话有多二,小学生都讲不出那种矫情吧啦的话吧。
他脑子里又浮现出温诉的脸。
一起住了一周,明明沐浴露洗发水都用的同款,但抱着温诉时,在他身上嗅到就是觉得很不一样。
会让……卫松寒隐隐生出一种冲动。
妈的。
喜欢男人太可怕了。
“……”已经被论坛认证为“脏东西”的卫松寒默默关闭手机,涨红着脸低头埋进了臂弯。
第45章 温诉觉得自己脑子坏了
之后,等了快一个小时,卫松寒咖啡都喝完了,也没见温诉来。
这人也不回他消息。
不会撇下他直接回去了吧?
他拇指在杯子把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眼前的透明玻璃外,行人匆匆而过。
这要放在平时,卫松寒估计就要发火了,但谁让这人是温诉,所以,卫松寒就自己给他找了理由。
比如,要是换成他被告白,别说一起回家,不躲着那人走都不错了。
靠。
那他岂不是没戏了?
卫松寒皱紧眉,一脸凝重地在脑子里思考这个问题,咖啡厅门口的风铃在这时轻轻晃了两下。
卫松寒倏地回头,温诉一身深棕色大衣,站在门口朝他懒洋洋地挑了挑眉。
冬天的夜晚有些冷,温诉换了便装卸了妆,大衣下摆都透着点寒冷的味道。
“你弄完了?”卫松寒走到门口。
温诉点头:“我叫了车了,走吧。”
很正常的一句话,但卫松寒黑眸轻眨,嘴角也翘起一点弧度,似乎是一个心情很好的表情。
温诉没懂。
车就停在路边,二人上了车,关上门,卫松寒才道:“你这下又不怕被人知道我家位置了。”
温诉道:“人都走完了,我妆也卸了。怕什么。”
卫松寒:“……嗯。”
虽然猜到会是这么个理由,但私心其实是想听点别的。
“那个,”他捏着手机,目光撇过来看他一眼,“你不觉得,我俩现在还用工作软件联系很不方便吗?”
“……”温诉道,“所以呢?”
“微信。”卫松寒点亮屏幕,好友码甚至是直接提前准备好的,“把你微信给我呗。”
他说得小心翼翼的,其实关系好点的同事加个微信也很正常。温诉那个办公室,一半人都有温诉的微信好友。
至于卫松寒和温诉为什么没加,一是以前关系一般,二是有什么事的时候要么打电话要么当面就说了。没有什么在手机上沟通的机会。
反正,别人都是先加微信,感情到位才表白。
卫松寒是表白了才想起来连个微信都没加。哪儿哪儿步骤都没对。
他自己说着说着耳朵就可疑地红了,温诉盯着他的屏幕看,不说话,卫松寒也闷头不说话。
十多秒后,只听“滴”的一声响,卫松寒的列表里弹出了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卫松寒一愣,抬头,温诉已经侧身过去坐在窗边,没看他。
卫松寒通过了好友申请,温诉的ID是个很简单的“W”,他光是盯着那个一片空白的聊天框居然就他妈的有点紧张起来。
到了家,也没想好戳个什么表情当开场白好。
两个人的假就请到今天,明早就要正常上班,卫松寒当晚没怎么睡得着,第二天果然就起晚了十分钟。
迷迷糊糊打开手机,一条新的微信消息迎面弹出来。
【温诉】:看你还没醒,我先去公司了。
卫松寒:“……”
卫松寒腾一下清醒了。
靠。差点忘了昨天加了温诉的微信了。
离上班时间还绰绰有余,卫松寒平时基本都第一第二个到公司,人称“从不踩点的王”。
他干脆放空在床上盯着那条消息看,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眼球发涩,才把手机一扣,埋进枕头里。
脑子里只剩一个感想:……喜欢男人的感觉,好像还挺好的。
卫松寒没咋睡着,温诉却睡得很好,大清早就起来了。
去公司的路上还顺便去房屋中介那边看了看,有两套合适的房子正好准备退房,地段价格都还算合适,只是要等一周才能出租。
温诉让中介帮忙留意下,能出租了就联系他。
一周没上班,要处理的事一堆,温诉第一次这么早到公司。
同事们看见他都一副看见死人诈尸的表情,毕竟温诉请了那么久的假,大家私底下都传他怕不是出了车祸,昨天还有人在群里说温诉截肢了。
现在,一个大活人站在面前,这不是好端端的么!
“诉哥,你知道不,卫松寒跟你同一天请的假,也是请了一周。”同事把这事当成奇闻说给温诉听,“你们俩真是孽缘啊,跑一单黄一单,居然生病都是同一天!”
温诉很敷衍地点点头,同事又回头问:“哎说起来,卫松寒来了没?”
“来了吧,刚在走廊上看见他了。”
与此同时,温诉的手机屏幕一亮,一条微信消息弹出来。
【卫松寒】:吃早饭不,我买了点花卷。
温诉确实没吃,早上去看房子了就没来得及。
【温诉】:算了,在公司。
【卫松寒】:去楼顶。
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但温诉不去卫松寒其实也不能怎样,想了想,温诉还是站了起来。
后面的同事问:“去哪儿啊?”
“买瓶水。”
温诉从楼梯上了天台,卫松寒已经等在那儿了。
今天温度挺高,他在正装外面穿了件薄的浅蓝色外套,手里提溜着一袋花卷馒头,朝温诉面前一递。
“就知道你没吃。”
温诉慢慢扫了他一眼,伸手接了。
“你拿回办公室吃吧,我吃过了。”
刚才上来时还买了瓶热的玉米汁,卫松寒也一起塞给温诉了。
他做这套动作时倒是很行云流水,如果忽略有点泛红的耳根和不怎么敢看他的眼睛,看起来会更像那种情场老手,温柔体贴地轻松拿捏局面。
温诉笑了下,从袋子里拿了个馒头凑到他面前,卫松寒一愣,耳根更红了,木木地低头张嘴,因为离得近,温诉修剪得圆润齐整的手指尖就在眼前,看得一清二楚。
卫松寒:“……”
他莫名空咽了一下,温诉在头顶问他:“好像是玉米面的。甜吗?”
卫松寒一点味道尝不到,只能闷闷点头。
“那行,我走了。”
“晚上你去练舞室吗?”他问,“要不,那个,我送你?”顿了下又道,“哦,但你经纪人他们在。”
他眸子默默往下垂了垂,卫松寒一个一米八六的大男人,这动作做出来,在温诉看来居然有那么点可怜巴巴的。
“……”温诉觉得自己脑子坏了。
“你去吧,我再吹会儿风。”卫松寒对他道。
温诉点头,走到门口,停了半秒又回头:“我十二点结束。”
卫松寒一怔,忙道:“我去接你。”
温诉以那种极低极低的音量嗯了声,转身走了。
楼梯间常年开着大窗,楼道里阴风阵阵,温诉每次经过都觉得冷。现在却有点热,他咬着舌尖,低头揪了揪额发,觉得自己脑子果然坏了。
晚上六点半,温诉准时到了舞房,今天要录新歌,大家都来得挺早。
只有队里的Luca迟迟没到,经纪人给他打了个电话没人接,没办法,大家只能先进去录自己的独唱部分。
二十分钟后,Luca终于来了,气喘吁吁的,面对经纪人的质问也只是一个劲道歉,抬头时,温诉瞥见他左边脸上有个淡淡的红印。
“好了好了,快进去录,一会儿我再问你。”
等Luca的间隙,温诉就坐在外面无所事事,旁边的位置有人坐下,他抬头看见零青。
“你腿伤好了?”零青道,“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准备来了。”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单纯地陈述事实。
温诉放下手机道:“我想认真试试了。”
“试什么?”
“地偶。”
之前在团里,零青不怎么喜欢自己,温诉又不是傻子,感是感觉得出来。
但这点不愉快,温诉没太在意,说他不关心也好,没把这人当回事也罢。
地偶对他而言只是人生中一个无所谓的节点,混五年合约而已。
“所以你以前都没认真?”零青笑道。
“但现在要认真了。所以,青哥你也算是我的对手了。”温诉说完眉眼弯弯地冲他笑了,零青反而微微一滞,没了表情。
正好这时Luca录完歌出来了,温诉就站起来。
之后,录完了歌,又排练下周的舞,搞到了晚上十一点半才解散。
陈因今天难得过来陪了他们全程,临走前,看温诉没动,道:“今天我来关灯,你先走吧。”
温诉喝了口水:“不用,我关就行,晚上又没事。”
晚上哪有人有事的,主要再晚点可就没地铁了。经纪人疑惑了一下,但也没再说:“那行,先走了。”
二十分钟后,卫松寒给温诉发了消息,说到了。
温诉关了灯出来,没看到车,左右望了望,才发现不远处有台涂装炫酷的银灰色机车,卫松寒靠在侧边刷手机。
看见他,招了招手,等温诉走近就问:“怎么样?”
“……”说实话,温诉这辈子还真没骑过机车,他挑眉道,“看起来挺贵。”
“贵是重点么。”卫松寒不满道,“你就说帅不帅吧。”
温诉:“帅帅。”
“……”好他妈敷衍。
卫松寒换了件黑色的外套,里面是机车服,脚上踩着双马丁靴,站在机车旁边,温诉刚才有那么瞬间其实没认出来。
“我平时也不怎么骑,一直放地下停车库吃灰的。”
这不是要来接你么。
后面那句话卫松寒还没说,温诉就跟能读心一样接了一句:“想让我看看你骑车的帅气英姿?”
卫松寒:“…先说好,我可说不出这么傻逼的话。”
温诉噗地笑了声。
卫松寒盯着他的笑眼,其中蕴着几分促狭,像一双小钩子似的在眼底轻轻地闪。
以前只觉得温诉这样子真可恨想给他一拳,现在……卫松寒居然他妈的觉得有点可爱了。
……自己不会是什么受虐狂吧?
卫松寒摸了摸鼻子,有点不自在了:“上来呗,走了。”
温诉点头,卫松寒按下手刹,等了一会没等到后面传来动静,他转头看见温诉正盯着不远处。
“怎么了?”卫松寒问。
温诉道:“你看前面那个,是不是卡子哥?”
尽管温诉之前跟他提过这个人,但相关记忆已经非常干脆地从卫松寒脑子里消失了。
“谁?”
温诉无语:“团里的。”
“哦。”卫松寒没兴趣。
温诉道:“好像在跟什么人吵架。”
“哦?”卫松寒来兴趣了,“哪儿?看看去?”
温诉:“……”
卫松寒如果能穿着这身不讲话的话,是挺帅的。
不过,温诉肯定不会告诉他就是了。
第46章 到底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
卫松寒把车停在路边,和温诉一起去看热闹。
Luca刚才好像和一个女生在路边拉拉扯扯,看表情,两个人情绪都还挺激动。
但等他们走近时,女生已经走了,只剩Luca一个人蹲坐在路边,孤零零的影子被路灯拉得斜长。
他们靠近的脚步声惊得他抬头。
好家伙。本来只有一个红印的脸上,巴掌印加深了。
“卡子哥,你这样周末的Live还怎么上?”温诉淡淡道。
Luca看见是他反倒松了口气,垂下肩膀,语气颓然道:“……反正我是狂野霸总人设,跟人打了一架也说得过去吧。”
卫松寒:“……”
靠。这家伙一开嗓,卫松寒有点印象了。
每次Live时都站在后排,但每次独唱部分都会直接扯开几个衣服纽扣在粉丝的应援声里邪魅一笑的油腻男。
卫松寒在台下看一遍皱一次眉头。
没想到那油男在台下居然是这么个说话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的文弱男。
“……”他有点想见见温诉公司的老板,问他当时安排人设的时候是不是脑子抽了。
“你要这样搞是无所谓,但最好别在舞房附近。陈因不说,但她都知道的。”
温诉其实压根儿不想管别人的闲事,但既然碰上了,礼节性地就提醒一下。
Luca刚才在路边和女朋友吵架,然后还挨了一耳光,一个大男人看起来就有点凄凄惨惨。
“我知道,我早上就已经被经纪人问过话了。她的意思是,要么我分手,要么就辞退我。所以我这几天才在跟小元吵架,她觉得我不重视她,今天都追到这儿来了……”
温诉哦了声:“那你要分手吗?”
“不。”Luca都不带犹豫的,“我准备近期先不找她,假装跟经纪人说我们分了。”
“……”得了,你俩都超爱。
Luca抬头看见温诉和卫松寒微妙的冷淡的眼神,难以置信道:“干什么?你们高中谈恋爱,班主任让你们分,难道你们就真的会分吗?”
温诉:“没谈过恋爱。”
卫松寒:“没谈过恋爱。”
Luca愣了:“那你们高中都在干嘛?”
温诉:“学习。”
卫松寒:“干架。”
Luca:“…………”
“算了,母单不会懂的。”
看热闹没看到,听他倒了一肚子牢骚居然还要被骂,卫松寒这火气就有点上来了。
“要么辞职给她一个安心,要么就分手老老实实当地偶,你想既要又要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心理素质吧。”
Luca被他说懵了,眨眨眼没能回话,温诉随便打了打圆场:“他劝你呢,是好心的。”
“哦……原来是这样。”Luca才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你卫先生,你说得对,但这事没那么容易。我再想想吧。今晚的事,还好是Rei和你发现的,我也不怕你们说出去。”
“为什么不怕?”
“我相信Rei的人品。”Luca微笑道,“更主要的是,Rei现在也是后排的人了,就算把我挤下去了也没什么用呀。”
卫松寒:“……我可以给他一拳吗?”
温诉安抚:“好好,冷静,我没生气。”
Luca:“你俩私联的事我也不会说出去的。放心吧。”
卫松寒:“你说呗,俩男的搁这儿私联你看有没有人理你。”
温诉:“好好,冷静。真不用生气。”
最后,Luca自己叽里呱啦了一顿,反倒心情舒畅了,只有看热闹的卫松寒看出了一身火气,冲着Luca的背影狠狠咂了下舌,拉着温诉就走了。
“你他妈这都不生气?你是菩萨?”
卫松寒跨上机车发动引擎,温诉坐在后排系头盔的带子,闻言笑了下:“生什么气?要丢工作和女朋友的可不是我。”
卫松寒:“……我突然发现,你这人有时候讲话还挺毒的。”
“谢谢夸奖。”
“没夸你。”
卫松寒握紧离合,这时才突然想起,骑车的话,温诉就得抱着他的腰。
刚才把机车开出来时,卫松寒其实没想那么多。
温诉……温诉不会以为自己是为了让他抱他才故意骑车出来的吧?
靠。
自己可不是那种心思龌龊的人。
温诉不知道卫松寒此刻脑子里有多丰富,戴好头盔,垂眸盯着他的腰看了两秒,卫松寒还在左右搏击,只觉背脊忽然传来温诉把头抵在他身上的触感,然后,腰就缓慢地被一只手抱住。
卫松寒手一抖,差点把离合器松开了。
温诉没有很用力,只是虚虚地抱着,而且只有一只手。
……倒也符合这人的性格。
卫松寒佯装平静,淡声说了句抓紧,然后就一踩油门,机车在大路上疾驰而去。
夜晚的风微凉,呼啦啦地刮过温诉的脸颊,冻得人刺痛。
他只露了一只眼睛在外面,静静望着路边繁忙的街景飞速向后倒退。
“我早就说过我脾气不好的。”
温诉说得突然,声音也小,但卫松寒不知道是耳朵太灵还是注意力本来就全在他身上,一说完,温诉就感觉自己靠着的躯体微顿了一下。
“我,”卫松寒的声音突然急了,他僵硬道,“我刚才说你说话毒……不是那个意思啊。”估计是觉得自己解释了也很多余,他又讷讷接了一句:“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温诉突然就很想笑,笑自己,以前卫松寒说这种话,他根本不会往心里去也不会多想的。
“……没事。算了。”
“我一直都知道你脾气不咋地,我又不是现在才发现的。”卫松寒不理他,硬邦邦地接着道,“我就是……喜欢你的脾气,不行么。”
说到后面声音越小,说到“脾”字时就基本没了声音。
温诉不答,沉默着,卫松寒只觉得那只环抱自己的手臂在忽然间微微加重了一丝力道,两个人就因此贴得更紧了一点。
他眼皮微跳,表面不动声色,脑子里实则已经炸开了锅。
靠。
他这样到底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
当晚回去,卫松寒连洗澡的时候都在发呆想这个问题,直到温诉在外面敲门问他是不是掉进厕所了才回神。
打开门,温诉肩上挂着条浴巾,嘴里闲闲叼着根冰棍,看见他冲他挥挥手意思是让开我要进去洗。
卫松寒皱眉盯着砰一声关上的门,好不容易产生了一丝怀疑的心又开始动摇了。
这他妈该不会就是传中的三大错觉之一:他喜欢我,吧?
心事一多,玩什么都心不在焉,赵琨找他聊天就发现卫松寒回复消息的频率基本是十分钟一条。
“哥们你是在村里没通网吗?”
“滚,烦着呢。”
“烦啥?”赵琨几乎每一句话都能歪打正着,“为情所困啊兄弟?”
本来也就那么一说,但谁让卫松寒的回复可疑地迟了那么五秒,赵琨身为卫松寒高中时期的铁哥们,知己莫如友,立马觉出不对了。
“我靠不是吧?!真是啊??你谈恋爱了?”
卫松寒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谈你妈。八字没一撇的事。”
“那就是正在发展呗。长什么样?好看吗?照片发来哥们儿给你参考参考?”
“滚。你也配。”
卫松寒发完这句就不理人了,任赵琨在另一头好奇得抓心挠肺也没用。
不好奇太难了。
毕竟他卫哥可是高中收了好几次情书,被室友抓着看小电影,完了也根本没开窍的那种清心寡欲男高中生!
到底是哪位神人把他哥的情根点化开了??必须膜拜!
第二天早上,卫松寒这个准时大王居然是踩点到的公司,同事们问,他就懒懒倦倦地说睡晚了,问他为什么睡晚了就不说话了。
手里提着一袋早点,打开温诉办公室的门,发现这人没在工位上。
温诉隔壁工位的人道:“诉哥早上有业务要跑,刚跟小李一起去客户家了。你找他啊?”那人扫了眼他手里的塑料袋:“……给诉哥的?”
袋子里包子馒头豆浆啥都有,卫松寒闷道:“不是。”
太久没上班差点忘了,他现在被老板调来带刚转正的实习生,温诉就和别人在一起做单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卫松寒有点烦。
“卫哥?咋了?你找我?”刚好,实习生妹妹看见他来了,主动过来小心地询问他有何指示。
卫松寒干脆把装早餐的塑料袋递给她:“我不在的期间辛苦了,吃点吧。”
实习生妹妹张大嘴,受宠若惊:“谢……谢谢卫哥。”
“嗯,温诉回来了告诉我一声。”卫松寒说完就走了。
等门一关,实习生泪眼汪汪,转头对周围同事道:“虽然卫哥请假这一周我悄悄在心里骂了他很多次,但现在,我原谅他了!”
卫松寒昨天就把堆积的工作收拾得七七八八了,给温诉发了微信没回,他午休的时候就在办公室无所事事。
隔壁工位的小王一回来就看见卫松寒在电脑页面上玩投骰子小游戏。
单数的时候他就会很快重置,双数就会臭着个脸沉思。
观察了半天,小王依旧没看出来他在玩什么。
“哥,投啥呢?单数是啥,双数是啥?”
卫松寒道:“单数是没戏,双数就是还有点。”
小王恍然大悟:“那现在哪边多点?”
“双比单多一次。”
“那挺好的啊,肯定有戏的。”
说完,网页上连续五次摇出了单数。
卫松寒转头,咬牙切齿对他吐出仨字:“滚开点。”
小王:???
怪我?!
第47章 温诉居然会吃醋
早上的单子顺利签了合同,温诉从客户家出来已经接近中午。
小李说要在外面吃个饭再回,温诉就和他道别分开。
昨天录的新歌没什么问题,经纪人发消息来说已经在做后期,预计在周日的Live就会告诉粉丝们这个消息。
“我和老板都觉得,你唱的那三句比Luca唱的效果更好,他反正没意见,我就让后期做进去了。”
本来谁独唱哪个部分都是经纪人来安排,温诉最开始被安排到的也不是这个部分,只是后来完整看了一遍词,才打电话问经纪人能不能和Luca的换一下。
以前温诉都是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主动问他他根本不会说自己的意见。
难得正经一次,经纪人当然不会拒绝,Luca那边虽然也表示无所谓,不过还是得根据最终成效来定,今天一听,温诉版的效果果然更好,她才点头决定这么用。
温诉切出和经纪人的聊天框,这时才发现,卫松寒在半小时前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什么时候回。”
五分钟后又发了一条。
“一起吃午饭不?不吃也行。”
温诉:“……”
卫松寒要是不加最后那一句,温诉其实也不会这么想恶作剧地回他个不吃。
吃不吃饭是其次的,主要卫松寒那副想发怒又憋闷的表情挺有意思。
“不吃”两个字都已经打出来了,聊天框最上面却突然显示出一行“正在输入”,没一会儿就又消失。
短短一分钟,反反复复出现了十次不止,让人怀疑是不是软件出了bug。
“……”温诉看了半天,删掉,回了一句:“你请我吃?”
卫松寒几乎是秒回:“请你呗。但四位数以上的……得等等。最近手头比较紧。”
温诉:“……”
温诉其实想象不出来四位数的午饭长什么样。
卫大少爷以前一天天的过的得是什么日子?
回公司时正好是午饭的点,同事们都在办公室里吃饭打游戏吹水,有人招呼了温诉一声,笑着指指对面桌子:“你看小柳你看小柳,卫松寒不就早上给她送了点早餐吗,现在已经感动流涕到要给她卫老师当牛做马了。真是韭菜成精啦。”
“这叫同事间的互帮互助,你看卫哥啥时候给别人带过早餐?”
小柳在对面桌嗷嗷抹泪。
“我错怪卫哥了,原来他不是为了挤兑我才请假的。他知道我也很苦!”
“得了得了,你从早上嚎到现在,再不吃馒头都冷了。”
“我不吃,我要放桌上供起来。”
同事们笑作一团,纷纷念叨着“没救了你”“卫松寒能这么温柔我直接倒立吞键盘”“真怕你以后被坏男人pua”。
“诉哥,你说小柳是不是被pua了?一顿早餐就给她收买了。”同事回头笑着问。
实习生反驳:“这不是普通的早餐,丰盛得很呢!”
温诉也静静地跟着他们笑了笑,只是那双眼睛里从始至终都没什么笑意。
中午,卫松寒定了附近一家粤式茶餐厅的位置,和温诉跑出来偷摸吃饭。
同事们这时都在公司午休,不会被人看见。
虽然看见也没什么,但事后肯定要抓着卫松寒一顿盘问,卫松寒心里又有鬼,暂时也没想好怎么回答他和温诉为什么在一起吃饭这个问题。
“这个虾饺好吃。”他跟温诉说,“你尝尝。”
温诉尝了一筷子,说还行,卫松寒就得意洋洋:“就说不会差,我的嘴叼得很。明儿中午……”他最开始四个字其实挺流畅的,中间哽了一下,声音就变得干巴巴的,“那个,明天,你吃午饭吗?要不,也和我一起?”
对面的温诉没答话。
卫松寒等了十来秒,依旧没有回答,他狐疑地抬起眼皮。
谁知温诉却放下筷子,嘴角一挑,笑吟吟地对他道:“我是无所谓,但你又要送早餐又要请午饭的,忙得过来吗?”
卫松寒没懂:“有什么忙不过来的。早餐我出门的时候顺路就买了。”
温诉轻轻哦了声:“那挺好,再加个晚饭,你应该也忙得过来。”
“……”
卫松寒有时候是会在冲动之下干点傻逼事,但也还没傻逼到会觉得这句话的意思是温诉在邀请自己吃晚饭。
他终于品出不对劲了。
“……怎么了?谁惹你了?”
温诉道:“没谁。”
“你就差指着我鼻子说我惹你了,还没谁呢。”卫松寒抿唇盯着他,脑子里把今天所有事全翻出来想了一遍,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
他今早和温诉分开出的门,一上午都没见到过温诉的人。
就算想惹温诉也惹不到。
而且,卫松寒也不想让他不高兴。
“……到底怎么了?”他饭都不吃了,往前凑了凑,眼睛巴巴地望着温诉,“别阴阳怪气的,有事说事。”
温诉搅了搅茶杯里的红茶,他不说,卫松寒就凶巴巴地固执地盯着他,僵持了一阵,温诉终于动了动唇,音量小得不能再小地闷闷吐出俩字:“……早餐。”
早餐?
早餐怎么了。
卫松寒皱起眉,在无关紧要的脑海角落里,终于找到了一块差那么一点就要被他忘记了的碎片。
“你是说……我把早餐给小柳的事?”他心里觉得不可能,嘴上试探性地问。
温诉没吭声,面无表情地,依旧在搅杯子里的茶水。
但没否认不就是默认?
卫松寒愣了,温诉没回来,自己又不吃,把早餐给小柳,温诉为什么要不高兴?
“温诉,你……”
无数种可能性在同一时间从脑子里闪过,又纷纷指向了唯一一种可能,以至于卫松寒只能呆滞地眨眼,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要是是自己想的那样,那温诉不就是……那?
“叮”
温诉突然放开了手,银勺失去支撑倒向杯壁,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动。
他没看卫松寒,低哼了声:“当我没说。”
“……你要没说那两个字,我还能当没听见。”卫松寒声音木木,但很执着。
温诉开始不讲道理了:“我说什么了?”
“你说……”
卫松寒被他含着浅浅怒意的目光瞪了一下,温诉有点生气的时候,眉眼都带着张扬的攻击性,反正,很生机勃勃,很……可爱。
卫松寒最近用这个词来形容温诉的频率好像越来越高了。
由此可见,喜欢男人是件多可怕的事。
“行。你没说什么。”他妥协道。
温诉这才拿起茶杯喝水,卫松寒妥协了,但只妥协了一半:“但在我这儿你就是吃醋了。”
温诉放下杯子,站起来,转身就走。
“?温诉,不准走,回来!你真走啊!”
午休结束,同事们醒来看见温诉办公桌上垒得高高的一沓外卖盒,全是热气腾腾的各种粤菜和甜点。
“诉哥……这是啥?你、你不吃么?”
温诉淡淡道:“不吃,看见就烦。”
“啊?那我正好没吃饱,分我点?”
温诉:“那不行。”
“??”
不是看见就烦吗?
饿狼一样的同事们散去,温诉这才扫了眼卫松寒硬是打包又硬是塞过来放他桌上的食盒,看了好一会,又飞速挪开视线,右手握拳在桌上重重地,缓慢地锤了一下。
温诉居然会吃醋。
卫松寒回办公室,从午休坐到午休结束,从两点坐到四点,脑子里只有刚才在茶餐厅,温诉或许是因为恼羞成怒而微微起了一层薄红的脸颊。
卫松寒抽了自己一下。
小王吓到:“哥你干嘛啊?”
卫松寒喃喃:“操,居然不是做梦。”
小王悲伤:“我卫哥傻了!”
卫松寒踹了他椅子腿一脚让他滚去工作。
手机上,刚才回来后才想起来给温诉发的那条“早餐是因为你不在才顺手给小柳的”消息,被温诉完全已读不回了。
要是以前,卫松寒必然要烦躁一顿,最后也只能干瞪着手机屏幕生闷气。
但现在……
是不是有一种可能性?
卫松寒自己其实都没报太大希望,只是在脑海某个角落里零星存在着的可能。
现在,这种微小的可能一点一点开始膨大。
大到卫松寒脑子开始不受控制,手也不受控制,于是,他给已读不回的某人发了第二条消息:“冷暴力我是吧温诉。”
【温诉】:?
【温诉】:卫松寒,信不信我过去揍你。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着文字都能脑补出温诉的语气和神态。
卫松寒不由扯扯嘴角笑了下。
【卫松寒】:你过来呗。
【温诉】:……
温诉那边就不说话了。
【卫松寒】:我也可以过去让你揍。
【温诉】:……不要。走开点。
跟卫松寒说过这种字眼的人,最后的下场基本都是被他揍得落花流水。
只有温诉,让卫松寒在办公室里无言地笑了声。
小王:“……”
卫哥傻了,有没有懂的。
温诉不知道那天之后,卫松寒是哪里的任督二脉被打通了。
早餐要给他带,午饭要和他一起吃,回家了晚饭也要一起。
温诉不耐烦地说自己要一个人吃,卫松寒就会顿一顿,黑漆漆的眼睛垂下来说“好吧”然后转身。
“……”温诉觉得自己脑子也是不太清醒,不仅伸手拽了下卫松寒的衣角,还说了句,“算了,你请我我就跟你一起吃。”
卫松寒是不怎么爱笑的那种人,闻言,眉梢就微微扬了起来,温诉知道,那是他心情很好的表现。
二月的末尾,本市的商业街有一场大型的商业灯光秀可以看,卫松寒找人弄来了两张票,但卡在了怎么跟温诉说这个事上。
他慢慢吞吞,铺垫了半天,从日常工作说到国际形势,依旧没个重点,温诉模仿他以前的语气:“有事说事。”
“……”
虽然已经不觉得温诉很欠揍了,但这人有时候还是一如既往蛮欠揍的。
“周六晚上,那个,我家附近那条商业街有灯光秀……要不要,去看看?”他说,“就在Live的前一天晚上,应该不耽搁你工作。”
温诉想了想,想说他这张燕国地图还挺长:“我晚上有排练。”
“我去接你,灯光秀搞到凌晨三点。我们看半个小时就回。”
“但跟我去看可能没什么意思。”温诉又道。
卫松寒道:“怎么没意思?我说有意思就有意思。”
他看着温诉,怕温诉会拒绝。
有那么点意思,也不等于喜欢。
卫松寒不知道温诉对于自己到底怎么想,平时吃饭也就算了,反正有理由,两个男的去看灯光秀就真的没什么理由可找了。
温诉要是拒绝,那基本也可以宣告卫松寒这通表白的死刑了。
卫松寒手指微微收拢、收紧,心脏在不安地狂跳,直到温诉侧过了头,他听见他情绪不明的嗓音在夜晚的风声里低闷地响:“……排练结束以后,我不累的话。”
第48章 决定这件事最终走向的不是我,是你
晚上,临近转钟的点,温诉最后一个从舞房出来,抬头就看见路边的那辆银灰色机车。
卫松寒单手抱着头盔,斜靠在旁边玩手机,属于是飙车飙上瘾了。
“等很久了?”温诉接过他递过来的头盔。
卫松寒道:“没多久,十分钟。”
其实是因为太惦记今晚的事,下班了在家坐着都感觉浑身不舒服,卫松寒晚上八点左右就在这儿等着了。
可惜舞房的落地窗全拉了窗帘,中途想抬头看眼里面的温诉都没得看。
温诉抓了把他的手腕,试了试体温,卫松寒差点没直接僵在原地,温诉啧啧道:“才等了十分钟就冻成这样了?”
卫松寒虽然能直接莽上去跟人表白,但这种事被当场揭穿,还是会红着耳根反驳:“你管我,我畏寒不行吗。”
说完就把手抽了回来。
温诉笑而不语。
卫松寒对着这张脸,真是想气又气不起来。
妈的,温诉就是生来克他的。
“上车,你再磨蹭磨蹭,小心我冻死给你看。”
“这么脆弱?”机车车身微微一晃,温诉跨了上来,右手贴着卫松寒的腰际往前一伸,“借给你暖暖?”
温诉的手很好看。
白,掌背稍宽,随意摊开都显得手指修长,每根手指骨节分明,在月色下散发着玉一样的淡淡的光泽。
卫松寒看得一顿,忘了回话,温诉好像这时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抿唇,五指握紧,在他收回手之前,卫松寒说:“你连谁体温高都要跟我比一下?”
他仿若未觉,慢慢伸手一把抓住了温诉的手。
两个人的手指交络着,几乎十指相扣,卫松寒的冷得吓人,温诉排练后还没完全散去的炙热体温就被他的寒气刺得整个手腕都微微颤了下。
两股体温在掌间交缠着,卫松寒的耳朵红得几乎能烧起来,还要故作镇定地问他:“你手怎么这么烫,别是发烧了吧。”
温诉无语:“你手倒是跟我家冰箱冷藏室差不多。”
“我都说了我畏寒了。”卫松寒睁眼说瞎话,甚至有点磕绊,“好像还是有点冷……我再握握。”
说完他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温诉就被他抓得更紧,两个人的十指间没了缝隙。
“……”温诉沉默,过了好一会才问,“你还要抓多久?”
卫松寒不放:“……再一下下。冷。”
温诉就不说话了。
大概只是某种滤镜,或者是大脑带来的某种错觉,卫松寒越抓着温诉的手,就越觉得他的手其实还挺软的。
手指没什么肉,但手心的触感……
卫松寒有点出神地用拇指摩挲了一下温诉的掌心,像是在确认他整个手掌的形状,没等他再摸第二下,身后的人把手臂抽了回去。
卫松寒不及防,往后看,视线刚转了一半就被温诉的手掌捂住了半边脸,毫不客气地就给他推了回去。
明明综合过彼此的体温,但温诉的掌心温度还是有点烫,似乎比刚才更烫。
“到底去不去看灯了?”
不高兴的语气,就是有点沙哑。
“不看我要回去睡觉了。”
卫松寒:“……”
卫松寒只好放弃思考温诉的手为什么这么好捏,握紧离合,说了句抓稳。
晚风吹过,撩起温诉的一截黑色碎发,他在后座上闲闲望着街景,耳尖有那么点发红。
灯光秀是在一个小型园区里举行,即使是大半夜也依旧人来人往,小吃摊贩在街道两边摆了一路,头顶灯串组成的小灯笼有时候是红的有时候是白的,随着远处的河边灯光表演改变着颜色。
可惜温诉他们来晚了,看也只能看到最后一场。
“你吃过晚饭没。”卫松寒问他,“走,边吃边看。”
温诉晚饭确实吃得不多,地偶又不像明星,不需要严格控制饮食,吃几顿夜宵是完全没问题的。
他还没回话,卫松寒就指了指远处几个小吃摊:“那个吃不吃?旁边那个看起来也好吃。”
温诉点点头,意思是都行,不挑。
卫松寒就让他等着,过了几分钟,他把那边好几家店的吃的全给买来了。
温诉:“倒也用不着买这么……”
“我靠!温诉你看前面那个画糖画的,那龙绝了,我第一次见画这么复杂的。”
卫松寒已经跑到百米开外去了。
温诉:“。”
小学生春游?
后来,在温诉的无情拒绝下,卫松寒退而求其次,买了个兔子闲着无聊给他啃着玩。
那龙实在太大,虽然很炫,但无处下嘴。
人越来越多了,马上就是最后一场灯会表演,人流渐渐朝这个方向聚集了过来。
温诉还在专心吃自己的,虽然被路过的行人撞了好几次肩膀,手里的纸碗居然还纹丝不动。
卫松寒看得都有点佩服这人了。
他想了想,又想了想,把温诉不吃的糖几口啃完,棍子扔进垃圾桶:“我手机快没电了。”
温诉终于从食物上抬头,不解其意:“你后面不就可以扫充电宝。”
卫松寒:“人太多了,我等会儿回来找不到你怎么办。”
温诉:“……”那打电话。
卫松寒:“所以吧,那个,为了防止……”
他说到一半卡了下,脑子里组织的语言忘了,温诉却已经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卫松寒下半句话就别别扭扭地吐出来:“……防止你走丢,我可以抓着你走。”
温诉却仿佛看穿一切般地侃了声:“还没摸够?”
“我什么时候摸了,”卫松寒黑着脸,多少又有点底气不足,“我刚才,是……”
温诉冲他抬了下手臂。
卫松寒哑声,温诉已经先一步移开了目光,那副捉弄人的表情不见了,只有声音慢慢吞吞的:“…就一会。”
“……”
卫松寒突然觉得刚才咽下去的糖,返上来了一股后劲。
冲得他口干舌燥,体温也开始发热了。
车水马龙的街上,人来人往,所有人都专注着自己的事,没人注意到温诉和卫松寒在身侧紧紧拉着的手。
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着,但又都知道这阵安静并不是因为尴尬。
虽然移动到了人没那么多的偏角,但远远地还是能把湖中心的灯光表演收入眼底。
但卫松寒现在哪还有心思看什么破灯。
他在嘴里把好几个句子碾碎又咽下去,倒是温诉先开口道:“那是嫦娥玉兔?”
湖中心的大船上,正在展示用灯串编织成的明月、白兔,以及仙女。
但在注意力完全没在那边的卫松寒看来就是:黄色大盘子,白毛动物以及白衣女人。
他心不在焉地唔了声。
“哇好漂亮啊,这真的值回票价了!”
“卧槽卧槽,等等,先别看灯了,你看我们后面那两个帅哥,左边那个……是不是有点像累累哥啊?”
“??还、还真是,脸的轮廓好像。”
温诉和卫松寒站在偏后排的位置,前面三个女生偶然间回了一次头,然后就开始激动地频频回头。
“所以……是累哥吗?”
“不可能吧,而且头发和气质都不怎么像诶。”
“不管了,我直接去问!”
女生转过来时,温诉才发现有人在叫自己,三个看着像大学生的女生正好奇地望着这边,其中一个小心翼翼道:“请问……你是Break的Rei吗?”
卫松寒听得嘴角一抽,温诉已经淡淡地回答:“你们认错人了。”
顺便把手从卫松寒手里抽了出来。
大学生就遗憾:“我就说,只是长得像而已。但没事的帅哥,你也长得很帅了!就比我推差了那么一丢丢。”
温诉就笑:“谢谢。”
大学生不愧是大学生,三言两语就聊起来,反正都被堵在这里动不了,她们看温诉又这么友善,胆子更大起来,话匣子打开就停不下来。
“帅哥你也是附近的大学的吗?跟朋友来看灯会?”
听到这里,卫松寒还在面无表情当哑巴。
“哇,那你是干什么工作的?不会是舞蹈老师美术老师之类的吧?”
卫松寒依旧毫无反应。
“除了我推,你怕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帅的人了,真的真的小哥哥!”
卫松寒在心里撇撇嘴。
“那个,顺便帮我朋友冒昧地问一下,你有女朋友了吗?”
卫松寒这下终于听不下去了。
“他已经有了。不好意思。”他一字一顿地说。
最开始卫松寒站在旁边,拉着张脸,看起来就吓人,大学生都不敢往他那边看。
现在他一开口,三个人立马瑟瑟发抖地点头。
“哦哦,这样啊,那行,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啦,拜拜。”
温诉微笑着跟她们挥挥手,等彻底看不见人了,才道:“吓人家干嘛?”
卫松寒不高兴:“我对谁讲话都这样。”
他那只被冷风吹着的手,莫名有点空落落,凉飕飕的。
温诉道:“那对我怎么就不这样?”
“那能一样么。”
卫松寒闷哼了声,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说出来的话就有点遮盖不住情绪。
“我知道……她们是你粉丝,所以你对她们又笑又那么温柔。但你们团那个油男不就是把老粉发展成女友了么,你到时候要是也被经纪人叫去问话……”
温诉不禁好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
卫松寒也觉得自己想得怪傻逼的,但控制不住。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
“……”
气氛诡异地安静了那么几秒,背后的灯光秀表演还在继续,没人注意他们这边。
温诉透了口气,他脸上忽然就没了表情,情绪不明地,静静地和卫松寒对视:“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觉得卡子哥不该两手抓,也觉得偶像不该私联粉丝。那你是想让我怎么回答你前阵子说的话?也要劝我拒绝你吗?”
卫松寒微微一滞,不说话了。
温诉其实猜到他多半是这个反应,卫松寒肯定没想那么多。他一直都是优先遵从本心行动的那种人。
和自己这个人有本质的不同。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温诉吸了口气,声音依旧有些哑。
“但想不出答案。”
温诉从没觉得卫松寒会喜欢自己,所以他此前没考虑过这件事还会有后续。
他根本不打算说,他要闷一辈子,他向来擅长无视自己的情绪。
但现在,故事的走向却有点失控了。
“但今天,我忽然想清楚了。”温诉口吻平静道,“决定这件事最终走向的不是我,是你。”
“卫松寒。”
卫松寒:“……我,”
“你之前那么说卡子哥,那你现在是打算怎么办?”温诉打断他,“和我做跟他差不多的事吗?”
卫松寒像是哑然,又像是不知道怎么回话。
黑曜石般的眼睛缓慢地闪动了一下,其中倒映了远处湖上的灯船,数不清的星耀,重重叠叠的模糊光影。
温诉始终也看不分明。
周围喧嚣嘈杂,只有他们俩之间一片死寂。
直到三点整的钟声自湖中响起,灯光秀顺利闭幕。
卫松寒的沉默不语似乎已经让温诉明白了,他闭了闭眼,笑道:“我今天去住酒店。”
说完,他转身离开,卫松寒落在他身后,垂着眼皮,没有再出声叫过他。
第49章 害怕温诉会跑掉一样
温诉随便找了家就近的酒店,没有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记忆,醒来时,天刚蒙蒙亮起,时间显示现在是六点,才过了三个小时。
温诉愣愣望着天花板,头很沉,做了一整晚混沌的梦,躺回去也睡不着,索性就起来洗了个脸。
镜子里,眼球有细微的红血丝,是一张一看就知道状态相当糟糕的脸。
温诉自嘲地笑了笑,稍微盘算了一下,晚上该怎么跟经纪人解释这件事事。
……就说去网吧通宵了一天,也不知道陈因会不会信。
洗漱完,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叮地响了声,温诉一边擦着睫毛上的水珠,低头就看见屏幕上有一条新消息。
【卫松寒】:对不起
温诉手指微顿。
这个对不起,是指的“不该跟你表白我很抱歉”,还是“昨晚没能回答你我很抱歉”,温诉已经没心思去细想了。
对他来说,结果都一样。
他也不想思考为什么卫松寒起得这么早,亦或是为什么还没睡。
他熄灭了屏幕,没有回复。
早晨,公司的电梯也冷冷清清,这栋大楼里,只有他们公司上班的时间最晚,正好错开了早高峰。
就算温诉提前上班,电梯里也没几个人。
到了楼层,温诉下了电梯,玻璃门先一步被人从里拉开,一道健气阳光的声音冲他道:“哟,温诉,今天这么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温诉道:“小周总。”
说话的年轻男人跟温诉年纪相仿,浓眉大眼,笑容灿烂,是那种让人忍不住会心生好感的类型。
如果要说卫松寒是这公司里风评最不好的人,那周行易这个老板应该就是最好的。
朝十晚六,从不强制加班,从不强制开会,批假爽快,薪水待遇还高。而且经常不在公司。
周行易全部说到做到。
至于,批方案、催进度、迟到扣钱,都是卫松寒在搞。
卫松寒一度非常无语地说自己在替他唱白脸,他这个老板专挑红脸唱。
温诉其实入职以来都没见过周行易几次,只知道他和卫松寒是大学时期的铁哥们,同事间有很多猜测周行易也是个富二代的,不然按这公司的流水,早就倒闭了。
不过因为卫松寒很少提起周行易,大家都只是在私底下说说。
温诉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想了一半才发现自己又在想卫松寒。
温诉:“……”
周行易道:“我就是抽空回来看看,刚才去跟卫松寒打招呼,也不知道谁惹他了,摆着张巨臭的脸,我看了都怕,也亏得你居然不怕。”
他知道温诉和卫松寒的关系向来不好,为了公司内部和谐,之前还把他俩放一起跑单子,结果一个月给他跑黄了七单。
周行易看了都咂舌,越来越觉得这俩人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冤家。大冤家。
玻璃门在这时一响,卫松寒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周行易招呼他:“快来看,温诉今天居然没踩点,提前了二十分钟呢。”
卫松寒一抬头就和温诉的目光撞上。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空气有一瞬间的凝结,温诉率先撇开了视线。
卫松寒这才应了声:“哦,挺好的。”
周行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会夸人了?”他大为震惊,揽过温诉的肩膀重重拍了把,“你啥时候把卫松寒给拿下了?”
这个“拿下”当然指的不是那种“拿下”。
温诉还没答话,卫松寒就先不耐烦了:“拿什么拿,来了公司就干事,再唠嗑罚钱。”
“靠!我是老板你是老板,你敢罚我钱?”
“再逼逼赖赖就罚五百。”卫松寒转身打开门,忽地又回头看他一眼,“还有,把手给我放下来。”
说完就进去了,周行易在走廊上一脸茫然。
“我怎么感觉……卫松寒今儿怪怪的呢?”
温诉抬手,不留痕迹地把周行易的手从自己肩上摘下去:“那我也去工作了。小周总,你慢慢的。”
说完温诉也走了。
周行易:……你俩对老板就这个态度!
周行易没说错,卫松寒确实不对劲,而且这股不对劲的感觉从早上一直持续了临近下班。
小王在旁边光看他卫哥盯那个手机都盯了好久。
点亮屏幕又熄灭,如此反复了几十次,像是在等什么,一直没能等到。
连下班后来找卫松寒的赵琨也发现这人不对劲。
“喂?哥!”
卫松寒被他吵得耳根子疼:“干嘛?”
“你问我干嘛?我都问了你三遍了!”
“没在听,再说一遍。”
“我说,咱们再不走,Live就要开场了!”赵琨特地卡着点过来找卫松寒的,“今天可是Rei受伤以后头一次登台,论坛的累粉跟要疯了一样。我们去晚了就只有后排的位置了。”
往常他这样说,卫松寒肯定会立马起身往外走。
但今天却依旧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机在手里慢慢捏了捏:“……那我还用去吗?”
赵琨傻了:“啥意思?你可是TO,你不去谁去?你不会发烧了吧我哥。”
他嘴上说着“你没事儿吧”,就要来摸他的额头,被卫松寒一掌挥开。
“你特么才发烧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赵琨是真的担心他了,“咋了?你不会这么快就失恋了吧?”
他是顺嘴一提,谁知卫松寒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了冷,脑袋一垂,不说话了。
赵琨:???
“哥??”
“嗯,”卫松寒用鼻子轻轻哼了声,点亮屏幕,又熄灭,“…被甩了。”
“……”
赵琨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比起为他的好哥们感到悲伤,更多的想法是:谁他妈胆子这么大敢甩卫松寒啊?!
“那……那……”他有点结巴,“那,咱们要不找个地方吃饭去?Live你不想去就算了。”
卫松寒不知道。
他不是不想去,他是觉得温诉可能都不想在Live上看见自己。
今天是Rei受伤后第一次登台,刚才温诉就已经请了一个小时的假,早退了,连请假申请都是卫松寒亲自批的。
赵琨看卫松寒也没点头答应吃饭,皱着的眉,显然是有所犹豫,就大着胆子道:“反正都失恋了,你就别想了。世界上多的是女生,又不差这一个。咱们还是去看Live开心开心,看完保证你就忘了。”
卫松寒很想给他一脚,一不是女生,二他还真就差这一个。
“你想去看就直说,扯我干什么。”卫松寒不高兴地站起来。赵琨道:“那?”
“走呗,门票都买了,不看浪费。”
这是Rei时隔多日的第一次登台没错,但也是Rei时隔多日再一次来到后排。
累粉虽然遗憾,但自推能完好无损地站在台上就已经比什么都强了。
比起上一次和温诉一起去看的那场Live,今天这场太过喧嚣也太过吵闹了。
卫松寒站在人群里,远处的呼声、音乐,让他耳膜隐隐阵痛,但现场的打光却又只能堪堪照到后排的一半,他眯着眼,努力想看清温诉的脸,但怎么也看不清。
“累累哥!累累哥!累累哥!”
粉丝们在呐喊应援,卫松寒动了动唇际,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卫松寒,你打算和我做跟他差不多的事吗?”
温诉昨晚的话挤在脑子里,堆满了每个角落,扰乱着所有的神经,台上的音乐和舞蹈只让卫松寒的黑眸越来越显得晦涩难堪。
这是唯一一场让他感到煎熬的Live。
结束后,赵琨吼得大汗淋漓,回头一看,卫松寒人不见了。
好不容易找到人,他一个人靠在外面的墙边上。
“上厕所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赵琨走过去拉他,“特典会要开始了,走,排队去。”
他第一次没能拉得动,卫松寒甩开了他:“算了,你自己去吧。”
“为啥?不就失恋么,跟你的累说一说不就好了。让他安慰安慰你,多大点事啊。”赵琨苦口婆心地劝。
卫松寒道:“说有个屁用。”
“怎么没用,”赵琨道,“就算没用,说了你肯定能好受点。好了好了,算我求你了哥,赶紧的吧。”
卫松寒嘴一撇,这次没再使劲,被他慢慢拉走了。
温诉下台时,陈因很惊讶:“你今天居然发挥得还挺好,我刚开始都要被你那张脸吓死了。”
其他工作人员也说,Rei今天在舞台上给人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这一周的排练,温诉基本都是最后一个才走,他当然有把握自己能发挥得很好。
如果没有昨天那件事,其实能更好。
今天对于Rei来说是特别的日子,平时那些不怎么出现场的Rei粉居然都来了不少,五个偶像的队伍,就温诉的最长。
据说是累推自发地在论坛召集了很多粉丝,没买到票的还有人低价出门票。
温诉是这么听工作人员描述的,但他也没想到,第一个向自己伸出的那只手是个男人的手,抬头,甚至是熟悉的人。
工作人员在旁边开始倒计时,两个人却迟迟没有动静。
就像是第一次见到卫松寒的那场特典会。
他那时是紧张到语无伦次,现在望着这边的目光却让温诉看不分明。
只知道有某种极深、极暗的光正在卫松寒眼底一摇一晃着,太久没动的嘴唇极其干涩,动了动,延迟了半秒,才好不容易发出一点声音:“Rei。”
温诉不说话。
“你的粉丝都在说,”刚开始的语调还算平常,“说你今天发挥得很好。”
卫松寒移开了目光,语速变得缓慢。
“我本来应该替你高兴,但不知道为什么,高兴不起来。你发挥得这么好,我……”
卫松寒停了一下:“你知道我刚才是什么感觉吗?”
温诉默了两秒:“什么?”
“我居然有点难过。”
卫松寒笑了下。
“我从小到大,其实一直都很有主意。学什么兴趣班,交什么朋友,考什么大学,包括现在跟着周行易创业,都是我一个人决定的。我爸倒是管过我很多次,但他管不住我,也就随我去了。”
卫松寒的手很冰,地下会场开了暖气,Live现场更是燥热。
但他的手连着掌心都冷,冷得温诉莫名有点疼,眼睫跟着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他哑声问:“所以呢?”
“所以……也没有什么所以吧。”
卫松寒觉得自己被甩了还来讲这些,很像那种纠缠不清的前男友,但温诉看着他,他说不出那种虚浮但逞能的好听的话,温诉肯定也不吃那一套。
他只能实话实说:“只是我现在,突然有点没主意了。”
“我想了一晚上,不知道怎么做才算是对的。”
卫松寒的声音罕见的带着一点迷茫。
可那个卫松寒什么时候这样过?
就像是害怕温诉会跑掉一样,只能用力地抓住他。
卫松寒的嗓音终于有点维持不住地变得沉闷而低落:“……Rei,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50章 他赢了我的心
温诉微笑着说:“卫先生,当然要按你自己的想法来了。”
卫松寒愣住。
一旁的工作人员说:“时间到了。谢谢。下一位。”
温诉就看见卫松寒的眼睛里有突然变得尖锐的眸光抖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变得平静,松开手时,彻底成了一潭死水。
“……谢谢。”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特典会顺利结束,除去远和零青的,Rei的CD也卖了不少,陈因似乎很满意,直说温诉如果昨天没熬夜打游戏,肯定还能更好。
不过他总算愿意试着改变,陈因对温诉的未来发展是看好的。
工作人员在忙着清点,众人就在休息室里卸妆休息。
温诉和Luca一起出来给大家买水。Luca脸上那个巴掌印被妆一遮,已经看不太出来了。
“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说。
温诉问:“什么?”
Luca道:“分手,还是辞职。我跟陈因说已经分了,分手前被她扇了一耳光,其实是还在吵架。”
温诉说:“你之前不是挺信誓旦旦的绝不分手么?”
Luca有气无力地哈哈笑了下,肩膀垂下来。
“我没跟你说过,我女朋友今年大四,前阵子刚被保研。我呢,之前做程序员的,后来被公司裁了,做了一年地偶,你让我再去找普通工作,挺难的,估计也没公司要我。我女朋友那么优秀,我就怕……”
温诉道:“怕选了她,她会抛弃你?”
“你这人看起来悬浮,居然还懂人情世故。”Luca开玩笑道,“她喜欢的是当地偶的我,等我走下舞台成了普通人,要是你,你还会喜欢么?反正我肯定不会。”
“……”温诉不说话。
Luca道:“没事儿,我就参考下你的建议。最后分没分,还是在我。”
他这样说了好几遍,沉默着的温诉才终于开口了,他望着狭窄深长的走廊,语气轻轻的:“那就……分吧。”
那之后,温诉和卫松寒没有再有过任何交流。
温诉一直在酒店,没有回过卫松寒的公寓,连工作软件的聊天记录都停留在一周之前。
卫松寒依旧睡在自己的客房,主卧里有温诉的衣服,床上有温诉的气息,他试着去躺过一次,一整晚没睡着。
想把温诉挂在外面的外套收回箱子里,结果一碰就难受,卫松寒干脆什么也没动,就让所有东西都在它原本的位置。
就好像还妄想着等什么人回来。
论坛上有关Rei的风评,似乎被他一场live就彻底拉了回来,除了累推和零推,这次在现场的别的偶像的粉丝都在震惊Rei原来认真起来是这样。
“不会后排才是他的舒适圈吧?不残血不会玩?”
“那这真的只能说明之前的Rei都是在搞着玩儿了……一点没上心的那种,地偶Live可都是开全麦的,舞蹈动作那么大,他声音抖都没抖过?你告诉我这只是一个地偶?”
诸如此类的讨论很多,卫松寒看了半天,想高兴,但高兴不起来。
他忍不住想,温诉发挥得这么好,是不是说明在意这件事的人其实只有自己?
温诉本来就是无所谓的。
隔天,温诉和小李之前出去跑的单子交稿了,恰好周行易这几天都在公司,就把他们的稿子拿过来给卫松寒看,问他的建议。
卫松寒状态不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问什么都是淡淡的“都行”“挺好”。之前面对温诉的稿子,可都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
“懂了,你失恋了是吧?”周行易了然。
卫松寒:“…你是第六个这么问的。”
小王在旁边哭唧唧:“我昨天这么问,卫哥差点没踹我一脚。”
那多半就是了。
“你怎么回事,上学的时候不是上过好几次表白墙么,你那时候不把握机会,现在工作了知道爱情的苦了,哈哈哈哈。”
卫松寒:“要说屁话就闭嘴。”
周行易道:“好好好,知道你心情不好。哎,小王,今晚叫上大家一起吃饭去吧,我请客,吃高级自助!”
有老板的便宜不占王八蛋。小王立马欢天喜地群发消息去了。
“怎么样?走不?陪兄弟喝喝酒?”周行易问他。
卫松寒最近下班不需要去接人了,也不用再和人一起吃晚饭了,他想了想,点点头。
正好是周五晚上,周行易订了家高级自助餐厅,基本全办公室的同事都来了,当然,温诉没来。
他要忙着排练,也不可能来。
卫松寒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落,算算日子,他和温诉已经七天没说过话了。
平时在走廊上不小心打了照面,温诉也从没看过他一眼。
就好像游戏被修复,他和温诉间的事只是一个bug。
同事们在旁边嗨,卫松寒就在角落一个人闷头喝酒。
小王说上次KTV的那几个小姐姐也要来,其中有一个人之前跟卫松寒加过微信。
不过后来只顾着温诉的事了,人家发消息喊卫松寒出去玩,卫松寒看了眼,忘记回了。
几个人很快就来了,卫松寒的神经已经被酒精轻微地麻痹了,是以他侧头,扫过对方的短裙,红艳艳的唇,甜美的微笑,脑子里还是温诉,温诉。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酒?”
卫松寒道:“你管我。”
小王连忙打圆场:“姐,我卫哥失恋了,心情正不好呢。他平时讲话不这样。要不你来和我们玩会儿?”
对方似乎并不在意:“帅哥有点脾气也正常啊。”她笑道,“你长得这么帅,干嘛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卫松寒没答话,把一杯酒都干下去,才哑着声音闷道:“我他妈就要喜欢他,你管得着么。”
周行易这个人来疯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举着酒杯,一把抱住了卫松寒的肩膀:“说得好兄弟。听我的,喜欢就去追!犹豫就会败北,别想有的没的,先追了再说!”
后面的人就问:“小周总,你这是被甩了多少次总结出来的经验啊?”
众人笑作一团。
高层落地窗可以把城市夜景尽收眼底,卫松寒望着底下川流不止的行人车辆,有那么瞬间有些恍惚。
也才一周,他和温诉其实连争吵都没有过,但就是慢慢地随着时间,没了交流,又回到起点。
学生时期的恋情大多无疾而终。卫松寒上学时没谈过恋爱,所以老天爷罚他办公室恋情也得无疾而终。
卫松寒自嘲地想着,又一杯酒下肚。
就这样结束了?
他问自己,问了很多遍。
然后又自己回答。
不然呢,温诉好不容易才站起来,你好意思让他放弃吗。你还是人吗。
卫松寒仰头,闷了口酒下去。
两个小时后,众人终于吃好喝好玩好,准备散会。
卫松寒喝得烂醉如泥,周行易只能架着他,好歹才把人扶出来。
“我好久没看卫松寒喝成这样过了。上次还是他大四为了和我一起创业跟他爸吵架的时候呢。”他跟小王说,“怎么办?我不知道卫松寒家住哪儿啊。”
小王问了一圈,大家都不知道。
“卫哥,你家住哪儿啊?叫辆车送你回去。”
卫松寒醉得彻底,不理人,动动嘴角,小王凑上去只听见他在喃喃地喊温诉的名字。
小王:我靠?
“他叫温诉的名字已经叫一路了。”周行易说,“可能温诉知道?”
他俩把卫松寒手机打开,翻联系人列表,还真有温诉的电话。
已经很晚了,同事们走了七七八八,周行易不确定温诉睡没睡,好在待接听音响了一轮还是被接了起来。
那边沉默了几秒才道:“卫松寒?”
“喂?温诉,不好意思啊,是我。”
“小周总?”
“对对,我们正在外面吃饭呢,卫松寒他喝醉了,一直在这儿叫你的名字……你知道他家住哪儿不?我们给他送回去。”
“……”
“温诉?”
“……他,还好吗?”温诉忽然这样问了一句。
周行易不解,评估了一下卫松寒的状态:“嗯……不算很好?他喝得太多啦,明天不宿醉算我输好吧。”
温诉就没再说了,报了卫松寒的住址,周行易道了谢就挂了电话。
一直垂着头的卫松寒忽然模模糊糊地问:“他说什么了?”
周行易道:“没说什么,让我们把你送到家。”
“……”卫松寒问,“他没说要来吗?”
“没。大晚上的,人家为什么要来。”
“……”
挂电话以后,温诉在漆黑的酒店房间里盯着通话记录上的那个名字。良久,慢慢透了口气,他给经纪人发了一条消息。
第二天早上,陈因赶到公司时,温诉已经在老板的办公室里了。
他昨天半夜给陈因发消息,说有事想跟她还有经纪公司的老板面谈。
两个人都是一头雾水。陈因谨慎地问:“你是想谈点什么?”
温诉笑了笑:“倒也不用这么警惕,我又不是来让你们劝退我的。”
“……”被猜中了。
陈因松了口气:“那是什么?”
温诉停顿了几秒,想了想,他道:“你们觉得我昨天在台上唱得怎么样?”
老板抢先一步道:“当然好得不行!Rei,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老板面对温诉其实有那么点心虚。
当初和温诉她爸签合同时,他早就隐约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但为了签到人,他没想那么多。
“那你觉得明天要发布的新歌,我唱得怎么样?”
老板接着道:“也很好。和之前的差别太大了。是吧,陈因?”
经纪人点点头。
两个人都不知道温诉到底想干什么,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不难看出老板是个张扬的人,办公室的白墙上贴了不少当初被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地偶团海报,还有和外包音乐公司合作时的照片。
人品行不行另说,能在僧多粥少的地偶圈里把公司做得屹立不倒,起码眼光是独到的。
温诉就问:“那我在你见过的地偶里,算是好的,还是一般的?”
老板越来越不懂了:“以前……算一般。现在的话,应该能排进个前三吧。”
温诉笑道:“不是第一?”
老板道:“那得看你之后的表现了。温诉,虽然大爆看命,但小爆绝对是要看实力的。”
温诉应了声,视线从墙上收回来,看向了老板:“那你说,小爆一下,能和音乐公司签约的概率是多少?”
从经纪公司出来,一个比较熟的同事发来消息问候温诉。
聊天中得知,他们不少人在昨晚都听见卫松寒喝醉了以后喊温诉的名字,大为震惊,今天私聊了卫松寒一天,那边都没接电话,估计是还在睡。
只能找温诉来问什么情况。
“你们俩其实关系好得不得了吧?不然就是卫松寒太恨了。”
……卫松寒那到底是不是恨,其实还真不好说。
温诉知道自己这事儿做得没留余地,说来其实挺讨人厌的,卫松寒要是讨厌他了,也很正常。
但在一些事彻底有把握之前,温诉没法跟卫松寒说什么。
他自己的路已经够窄了,总不能再把卫松寒拉上。
周六的清晨,寒风瑟瑟,街上没几个人。
温诉随便在路边买了点早点,房屋中介就打电话过来说,今天可以去看房。
约好了时间地点,温诉匆匆塞了一口就叫了车。
房子在市区中部,虽然是很老旧的小区,但价格不高,能这么便宜,据说是因为以前有过两起命案。
中介开玩笑地问温诉怕不怕这些。
温诉就说,每个月的房租单子比较让他害怕。
实际上,小时候温诉心里的恶鬼就是自己的父亲,他跟着这个鬼活了二十年,现在长大了,虚无的鬼怪属实吓不住他。
房子还不错,虽然旧,但户型很好,面积也比之前的那个大。
温诉没再考虑,跟中介说自己就要这间。
签合同还要过几天,中介先下楼了,温诉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又看了看。
今天是Break发布新歌的日子,看了眼时间,官方账号差不多该发消息了。
温诉就摸出手机,一边原路返回,刚走下一段楼梯,有人挡在面前。
温诉抬头,手上的动作一顿,表情瞬间就变了。
男人说:“之前看见我就害怕,怎么现在这么凶了?”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但还是狼狈的,风尘仆仆的,又神经质地瞪着眼睛看温诉。
温诉道:“我有没有说过,你再敢来我就杀了你。”
男人稀奇地打量着温诉冰冷的表情,忍不住哈哈笑了两下:“什么意思?儿子想弄死老子啊?你他妈敢吗你?杀人偿命,死刑啊死刑!”
他根本不怕温诉,应该说,根本不怕这个从小到大被打了就只会哭的奴隶。
现在不就赚了点钱,翅膀就硬了?
怎么不想想当初是谁给他找的这份机会。
“是老子我!听到没?”男人指指自己,“我都等你老半天了,温诉。你打算在那个男的家里住到什么时候?你付他房租了吗,你付得起吗?还是说你给他嫖了,他免费请你住啊?”
温诉下颌线紧紧一绷,男人就笑得邪恶:“太他妈恶心了,你怎么会是个同性恋啊。”
温诉一拳揍到了男人脸上。
中介在楼下听到了动静,冲上楼就看见男人被打得栽倒在地,一只手还死死攥着温诉的衣领,几乎目眦欲裂地咒骂:“你他妈个变态的狗东西!敢打我,我他妈弄死你!”
温诉道:“是我他妈的弄死你。”
温诉的神情平静,太过平静,显得可怖,那双眼睛里折射出的寒光幽幽,是什么都不管了也要和他拼命的狠劲。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和你的事。你要是敢把他扯进来,我保证让你过得很难受。”温诉生生笑了下,“大不了到时候你睡棺材我坐牢呗,温启,你大可以试试。”
男人一怔,一脚蹬向温诉的腹部,他咬牙切齿,用尽力气,可温诉只是吃痛了一下,还是抓着他的衣领不放。
温诉咬破了嘴唇,唇角有点红。
“正好我最近心情不好,你现在打我多少下,我一会儿就双倍打回来。”
“温诉,你他妈的——”
下午的时候,卫松寒头痛欲裂地睡醒了。
太阳都快落了山。
他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完全没有昨晚的任何记忆,从开始喝酒的时候就断片儿了。
手机上有同事的各种问候,还有周行易的。
卫松寒皱眉看着这堆没头没尾的消息,心想他什么时候叫过温诉的名字。
而且,叫了也没用。
……已经结束了。
卫松寒不想想这个字眼,只是一想就感觉呼吸不过来。
他把同事的消息全划过去了,这才把赵琨的消息从底下捞出来。
“哥哥哥,我的妈,你听新曲没有!!!快来听!”
卫松寒:“没兴趣。”
不是没兴趣,是怕一听到温诉的声音,自己又要开始后悔,又要做些温诉不喜欢的傻逼事了。
起码好聚好散,不要到了最后搞得很难看。
卫松寒是这么想的。
他无视赵琨的一系列轰炸消息,先去洗漱,结果水龙头放着水,他盯着洗手台上温诉的牙刷就这么看了十分钟。
打游戏,望着屏幕发呆。
最后把那把木吉他翻出来,想起温诉之前抱着它的时候,他觉得他帅炸了,像童年时期的卫松寒最憧憬的那种完美的人。
没有一点瑕疵,所以也不可能会喜欢他这种浑身都是毛病的人吧。
……妈的。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
卫松寒看不下去了,再盯着这木吉他看一秒,他怕眼睛就不止是发热了。
他终于重新拿起手机看赵琨的消息。
为了逼迫卫松寒听,赵琨还亲自把专辑链接转发给了他。嗯,付费的。
明明知道听了以后也只是难受,但身体本能驱使着卫松寒缓缓点开了那条链接。
想听温诉的声音。
八天了。
曲子最开始的旋律是缓慢的,跟Break以往的风格不太一样,带着点平静的寂寥,音域偏低的大提琴旋律将这股氛围感慢慢往下铺开。
每个人都有一段独唱的部分,卫松寒没有刻意跳过去找温诉唱的那一段,他想等什么时候不行了就切歌。
但等到温诉的那三句词彻底出现在眼前时,卫松寒却一动都没法动。
耳机里,还是熟悉的声音。
“狭窄无光的四角天地”
“你们赢了灯光与喝彩”
“只有他,赢了我的心”
卫松寒沉默着,突然站起来,披上外套,冲出了房间。
六点半了。
温诉没有在舞房,经纪人说打过温诉的电话没有人接,最后是远打了一通电话过来,电话里的声音心急如焚:“你现在能不能来一趟医院?”
卫松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声音僵了下:“什么意思?”
远道:“温诉他爸又去找他了,温诉跟他打了一架,现在在附五院拍片子。你方不方便过来?”
他最后两个字没说完,卫松寒已经把电话挂了。
夜里下起了雨,冷飕飕的,卫松寒冲进病房时,肩膀湿了一大半。
远回头看见他气喘吁吁,啧啧了两声,走过来拍他的肩膀:“没事,只是被踹了两脚,我不放心才说来医院看看的。”
卫松寒问:“他爸人呢?”
“你别这表情,怪吓人的。”远说,“在派出所被审呢。是一个房屋中介报的警。人没什么,就是警察来晚了点,脸被温诉揍成猪头了。警察查到他有盗窃和赌博的前科,好像前不久又犯了什么事。你今晚想见他肯定是不成了。”
“……”
“得了,你来了我就可以走了。我得回去跟我爹报告一声,毕竟他妹夫可能要坐牢了。”
远再次拍了两下卫松寒的肩膀,走了。
静悄悄的病房里,一时只剩下了卫松寒和温诉两个人。
隔壁床是空着的,温诉坐在床上,脸上脖子上都有血淋淋的擦伤,看得卫松寒皱了皱眉,好像自己也有点痛。
他站在温诉病床前,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一路狂奔过来的心脏还在窒息般地鼓动。
“你不过来点吗?”温诉忽然道。
卫松寒动动唇,这才缓慢地往前迈了一步。
他撑住病床旁边的栏杆,低头想看温诉的伤,目光才刚移上去又受不了似地挪走。
温诉问他:“你怎么来了?”
卫松寒下意识地说:“我不能来吗?看看你都不行了?”
他说着,吞咽了口气,嗓音莫名其妙地带上了点僵直的委屈。
温诉就不说话了。
其实很多时候,温诉都是理智的。
小时候知道自己只能装乖才有活路,所以可以给亲爹当牛做马。
长大了知道自己这张脸只要微笑着和人保持距离,就可以在同龄人里活得很自在。
全都照着计划,一步一步,十分顺利。
所以温诉不想做没有把握的事。那会让自己很被动。
如果非要说温诉做过什么不理智的事,那就是刚才揍那个男人的一拳。
听到他提起卫松寒,温诉没能控制得住。
明明听电话里的周行易说话时,温诉还勉强控制住了。
可能因为对上了卫松寒的事,温诉从来就不是理智的。
他静静端详着眼前沉默不语的人,眼皮垂着,唇没什么血色的抿着,就好像温诉对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一股冲动,一股非理性的冲动攀升上来,迫使温诉开口道:“你能不能,头往下低一点。”
卫松寒讷讷地哦了声,把头垂下来一些,不解地盯着温诉的眼睛。
温诉的眼睛很漂亮,很独特,像宝石一样,卫松寒一直这么觉得,但突然,那双眼睛的距离靠近了,近得看不清,什么也看不清。
卫松寒只能呆呆地睁大眼睛,感受着呼吸相撞,气息交缠,温热的唇舌像是惊蛰天炸起的雷鸣,劈得卫松寒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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