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是喜欢老公,还是喜欢那条蠢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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敞亮安静的舞蹈房内,少年穿着贴合身形的舞蹈衣,勾勒出白绢似的腰肢,覆着白纱的手臂纤长如细柳。
他随着富有古典韵律的音乐起舞,雪白脚掌在木地板上踩出轻响,身姿袅袅,动作舒展而轻灵,翩若惊鸿。
少年平日里性子活泼又黏人,起舞时却极度专注,他一双杏眼水波流转,红唇似勾非勾,连脸上每一处肌肉展现出来的表情都接近完美。
他并不去看立在一旁,身段颀长如青松似的男人,也不去看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只随动作而动,舞得近乎忘我。
直到乐声渐趋杳然,空旷的舞蹈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姜渔才缓缓收了动作。
下一刻,他脸上蓦然扬起欢喜的笑容,像一只雪白的小鸟儿一样,张着翅膀扑进了男人怀里。
“好看吗老公?”
闻峋接住他,修长手臂从后方绕过,握住不盈一掌的腰肢,将纤细的少年完全拢在怀中。
他很喜欢这样抱姜渔,少年骨架小,身高也比他矮一个头,这样抱在怀中,会有一种少年从头到脚都属于他的掌控与满足感。
男人清冷俊逸的眉目覆下,声线低磁:“嗯,很漂亮。”
姜渔脸上笑容更甜,白润的脸颊两侧凹出两个圆圆的小酒窝:“闻峋,你以后都只能看我一个人跳舞,不许看别人。”
闻峋答得没有犹豫:“嗯,不会看别人。”
得到肯定的回答,姜渔笑盈盈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少年唇齿含香,扑面而来的气息甜得勾人。
闻峋喉结无声滚了滚,指腹掐在少年后背的腰窝上:“小渔,你以后也只跳给我一个人看,好不好?”
“这怎么行。”姜渔立刻道。
闻峋指尖微拢,默了片刻,问:“为什么不行?”
姜渔像只骄傲的小孔雀般,翘起了鲜艳亮丽的尾巴尖儿:“我还要在舞台上表演的。”
闻峋环住少年的手臂肌肉绷紧了,气息微沉。
这段时间,他能感觉到自己对姜渔的独占欲越来越强,近乎到了病态的地步,少年太漂亮,也太勾人了,身上总是沾着无数双眼睛,而他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浓烈到只想把姜渔藏起来,藏到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去。
像是察觉到男人的不快,姜渔踮起脚,在男人颜色浅淡的薄唇上亲了一口,放软了声音:“这支舞是我的毕业作品,会和其他几个舞伴一起跳,到时候毕业演出,你来学校看我好不好?”
闻峋轻轻嗯了声,但脸色仍不见得太好看。
姜渔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去捏男人的脸颊,把那张俊朗的面容扯得微微变形。
少年脾气娇纵,平日里大多都是被哄的那个人,但此刻,他的语调却温柔可亲得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已经在你给我买的舞蹈房里练舞了吗?等结了婚,我就天天在家里练舞,在台下,就只有你一个人能看见。”
闻峋刚刚移开的视线又落回姜渔脸上,那张脸不笑时清丽动人,笑起来明媚生花,是世间难寻的美丽。
无论之前如何,这份美丽如今是在他手中,日后,也只会在他的掌中生长,跑不到其他地方去。
“嗯。”闻峋脸色稍缓,“订婚的日子定了。”
“真的?”姜渔眼睛一亮,“什么时候?”
“下月初。”
姜渔一下子跳起来,像个小挂件一样挂在了闻峋的脖颈上,又在男人脸上重重亲了三口:“老公,你最好啦!”
闻峋习以为常地托住他,少年身体柔软温热,掌心像是托着软乎乎的面团,手感好得让人舍不得松开。
他低唇,与姜渔交换了一个粘腻的吻。
待到少年脸颊因为缺氧变得红扑扑的,喘着气靠在他怀里,唇齿间都被他的气味所标记后,才缓缓将人放过。
不过,抱着人的手臂却并没有松开,五指甚至使了力道,捏得掌心的柔软从指缝中陷了进去。
姜渔耳朵红红地贴在他怀里,每次这样被亲了很久过后,少年总是乖巧又安静,一副任揉任捏的好欺负模样。
闻峋气息微乱,在他薄薄的耳骨上轻咬一口,声音低沉:“订完婚,就去领证。”
“嗯嗯!”
姜渔眉眼弯弯,脸上止不住地开心,扶住男人的肩头,又亲了上去。
*
这周闻峋又出差去了国外,姜渔的毕业舞蹈也编排得差不多了,可以暂时休息一会儿。
左右一个人呆着无聊,他便跑去找杨昕仪玩。
之前给杨昕仪买大平层的时候,姜渔给自己也买了一套,就在杨昕仪隔壁。两个人白天出去逛街吃饭,晚上还能一路回家,倒是很方便。
姜渔洗过澡,正趴在垫子上做拉伸,门铃忽然响了。
他以为是杨昕仪有什么事找他,过去开了门,结果一开门就瞥见站在门外,面色阴沉如水的男人。
姜渔反应迅速地关门,却还是迟了一步,一只宽大手掌生生卡在门框间,将大门强行推开了。
对方力气大,眼看敌不过,姜渔当机立断松开手,撒腿就往卧室跑。
但他哪里跑得过身高腿长的男人,往里面跑,也不过是引狼入室罢了。
徐晏书抱着少年的腰,大掌覆在姜渔手上,将他细瘦的手指一根根从门把手上掰了下来。
男人声音低柔:“宝宝要关门吗?老公帮你。”
沉重的实木门板在眼前合上了,仿佛断绝了最后一丝逃生的希望。
姜渔挣扎的力度骤然弱下来,睁着一双眸子,半仰着头,眼睫颤颤地望着男人。
静寂的夜晚,他听到徐晏书轻轻笑了一声。
“老公还什么都没做,宝宝怎么这么害怕呢?”
姜渔咬着嘴唇不说话,抓着男人手臂的指尖却在微微发抖。
对方冰凉的手指抚上了他的脸,拇指摁在了他的下巴上,力道不大,却让他动弹不得,只能面对面地直视着那双冷血动物般冰冷的眼睛。
明明上一刻还笑着,下一刻,那眼眸却像是被阴风刮过,仅存的一点温柔爱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冰凉字句如同蛇信子般吐出来:“是不是因为,宝宝瞒着老公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见了老公,才这么心虚呢?”
姜渔只穿了一套短袖睡衣,仰面躺在床上,纤细雪白的胳膊和小腿都露在夜色中,极小幅度地发着抖。
他声音弱弱地说:“没、没有的”
“没有吗?”徐晏书指腹的力道骤然大了些,将掌中白皙的肌肤都压出了可怜的红痕,“哦,宝宝的确没有瞒着老公,毕竟,闻家的订婚宴请帖,已经送到老公手上了呢。”
话音落下,姜渔眸中的惊惶与害怕陡然翻了数倍。
闻峋怎么会给徐晏书送请帖?他疯了吗?
他的神色变化一寸不落地被收入徐晏书眼中。
男人眼中暗色更浓,几乎与不见天日的黑夜同色,他虎口掐住少年瘦瘦的下巴:“姜渔,你可真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
“利用我帮你解决掉褚弈这个麻烦,你好和闻峋卿卿我我,百年好合是吗?那我算什么?被你用后即弃的工具,还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
男人面容生得温润清俊,面部线条柔和,让人见了如逢春风。可此刻,那张脸却扭曲得如同恶鬼罗刹,恐怖得让人心惊。
姜渔吓得魂不附体,两行眼泪当即就流了下来。
这是他保护自己的武器,运用得甚至比本能更熟练。
他哭着说:“我也没办法的,闻峋闻峋他好像怀疑我了,突然看我看得很紧,我只能答应订婚来让他相信我。”
少年眼尾染了绯红的霞色,眼睫坠着晶莹的泪珠,哭得一抽一抽,很是委屈:“还不都是你,你老是跑来找我,肯定是你事后没处理好,才让他发现了什么。你倒好,还跑来怪我。”
姜渔一边哭,一边拿眼睛去偷偷瞄男人的神情,那双表面盛满泪水的眼睛下,藏着小动物般的机警。
可这次,男人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他的泪水和控诉下心软。
“这样啊。”
徐晏书唇角缓缓爬起一个弧度,声音温柔似水地说:“那就干脆让他发现好了。”
姜渔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说,要是一个男人出差回来,发现自己的爱人出了轨,还会不会继续和他订婚呢?”
下一刻,男人冰凉的指尖没入了他的衣摆。
*
月色幽凉,一道矫捷的黑影爬上了某高档小区的外墙。
虽然这幢楼还是第一次翻,但男人的动作已经十分敏捷熟练。
褚弈兜里揣着热乎的蛋烘糕和水晶虾饺,想到少年小馋猫似的在他怀里吃东西的模样,一边攀爬,嘴角一边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容。
他身上还穿着军装,束缚动作的外套被他脱下来系在了腰上,里面的衬衫扎进裤腰内,收束出紧窄硬实的腰线,露出的半截臂膀上还带着青紫色的淤痕。
这是褚老爷子亲自动用家法打的。
褚家对军人名誉和家族名声极为看重,褚弈又还在服役期,不得擅自离队,每回都只能趁着外出执行任务,偷偷跑来见姜渔。
虽说每次他的任务都提前完成了,但到底算是违抗军令,私自旷工,影响恶劣。
他自身级别高,平时立下的功劳也不小,事后在几个上级面前诚恳地承认了错误,又说自己当时那么十万火急是因为老婆跟小三跑了,再不去找媳妇儿都没影了,对军营里几个大老爷们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说歹说,这才没闹大让家里人知道。
但他没想到徐晏书这个贱人,居然下作到用打小报告这种手段。
褚弈当即就被抓回去狠狠打了一顿,扭送回军营,接受处分。褚老爷子还派了人看着他,没事连军营大门都不让他踏出去。
但腿毕竟长在褚弈身上,以他的本事,只要想跑,没人能拦得住他。
最多就是跑起来比以前麻烦一点而已。
不过男人英俊桀骜的脸上可看不出半点觉得麻烦的神色,他想好了,要是姜渔已经睡着了,他就亲一亲老婆,再抱着香香的老婆睡觉。
要是姜渔还没睡,他就把怀里姜渔喜欢的小吃拿出来喂他,把老婆喂饱后好多亲一会儿,最好能再做一点别的事情,然后抱着姜渔亲昵地说他想他。
可褚弈怎么也没想到,当他轻手轻脚走到姜渔的卧室门口,入耳的是交错的喘.息。男人粗重的呼吸与少年的哭啼此起彼伏,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些隐秘的水声,以及桌椅碰撞的声音。
滔天的怒火骤然引爆了褚弈的神经,他抬脚正要踹门,却忽然听见门内传来说话声。
男人的声音温柔又餍.足:“褚弈那条蠢狗,要是知道宝宝当初是怎么乖乖用身体求我,让我把他弄走的,会不会气得发疯,回来咬断宝宝的脖子呢?”
然后是少年软软的,哭求的泣声:“不要,不要告诉他求求你了,呜”
男人低声诱哄道:“宝宝又忘了,应该叫我什么呢?”
细密的亲吻声穿门而过,还能听到明显的唇舌交.缠声,听起来像是少年在主动地用亲吻讨好男人:“老公,呜呜求求老公了,别告诉他,不要让他回来”
男人忽然许久没说话。
半晌,褚弈听见徐晏书温柔似水的声音:“那宝宝,是喜欢老公,还是喜欢那条蠢狗呢?”
门外的拳头骤然捏紧,掌心都浸出湿淋淋的汗。
而下一刻,少年含着哭腔的声音格外清晰地从黑夜中传来:“不喜欢他,我从来都不喜欢他呜,我只是怕他,都是他逼我的,呜呜,我一点也不想和他亲的呜呜,喜欢老公,老公不要告诉他好不好”
窗外风声萧萧,褚弈胸中滚动的满腔热血,似也随着这无情的料峭春风,一寸寸凉到了底。
第42章 这就是一个没有心的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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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到卧室的拐角处,身形高大的男人立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好似水泥铸成的雕塑。
墙体遮挡了窗外的月光,那双往日里光彩夺目的琥珀色瞳孔,此刻幽黑如长夜,冰冷寂静,看不到一丝光亮。
一门之隔,少年似欢.愉似哭泣的声音还在不停地灌入耳中:“老公老公不要擦了破了、破了,呜”
回答他的是男人无奈似的叹息:“宝宝怎么这么娇,轻轻擦一下就要破皮呢这么娇气,怎么有胆子让别的男人弄呢?”
“没有,没有,只给老公弄”
“那么,宝宝会取消和闻峋的订婚吗?”
“会,会取消别呜”
“会和他分手吗?”
“会、会分手”
“那分手之后,是和褚弈在一起,还是和老公在一起呢?”
“呜呜,和老公在一起,不要褚弈呜”
“嗯,好乖,小渔真是乖宝宝。”
门外,男人英俊桀骜的面庞上甚至看不见愤怒,只有无尽的冰冷。
褚弈冷静得出奇。
换做以前,他会一脚踢开门,怒气勃勃的冲进去把奸夫的肋骨打断,然后把姜渔绑回自己家关起来,连着糙个十天十夜,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背叛他。
但现在,他只是在唇角牵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他笑自己太天真,太愚蠢,居然又一次信了姜渔的鬼话。
从第一次知道自己被当作替身的时候,他就该知道,姜渔就是一个没有心的小骗子。
这个人浑身上下的血都是冷的,心脏是一块冰冷无情的石头,任凭他再怎么用炙热的手掌,用滚烫的一颗心去捂,也不可能捂得热。
可少年那张漂亮勾人的脸,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长得太具有欺骗性了。
只要那双眼睛一含着眼泪,可怜兮兮地望着你,那张红润的小嘴再软声说上几句甜言蜜语,甚至主动地献上香软的亲吻,任何人都会忍不住相信他。
时隔两年,褚弈虽然没再像之前那样,姜渔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但他心里到底存有侥幸。
他以为自己是姜渔的第一个男人,也是他交往最久的男朋友,更是掌握他秘密的人,种种这般,他多少会在姜渔心里有一个不一样的位置。
可他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他在姜渔心里,和路边嗷嗷狂吠的一条野狗,或是用完后随手丢弃的垃圾没有任何区别,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曾拥有。
不,姜渔根本没有心。
他的心早已经给了那个不知名的死人,此后,他褚弈也好,徐晏书也好,闻峋也好,他们千般殷勤,万般疼宠,面对的也只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褚弈在这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头一次重逢时姜渔说他长得最像那个死人,恐怕也只是骗他的。
姜渔不过是想稳住他,好有足够的时间,去借别的男人的手把他弄走。
不知在原地立了多久,房间里撒娇一般甜软的哭声还在继续,褚弈却没有再听。
他像一阵无声无息的风一般,消失在黑暗中。
包装精致,热气腾腾的食物,被人当作垃圾扔进了小区垃圾桶。
*
夜幕降临,男人披着一身风霜回到了家。
然而直到他换好拖鞋,将行李箱放置在客厅里,都还没有人蹦蹦跳跳地出来接他。
闻峋蹙了蹙眉。
往常这个时候,少年已经欢欣雀跃地扑进他怀里了。
客厅里留着灯,卧室门却是关上的。
闻峋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指针指向的是晚上九点。
姜渔通常不会这么早睡,更何况是在知道他会在今晚回来的情况下。
每次闻峋出差快要回来的时候,少年总是隔一个小时就打一个电话,或者发来消息,问他走到哪里了,还有多久到家。
有时闻峋说已经走到小区楼下了,姜渔就会趴在巨大的落地窗上,巴巴地望着他上楼。
像只盼望主人回家的小猫,让人心里软得不行。
可是今天,姜渔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过。
闻峋在卧室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轻轻推门走进去。
里面没开灯,薄薄一层月光下,被褥里拱起软乎乎的一团,只在头顶露出乌黑柔软的一小撮发尖儿。
闻峋身形一顿。
姜渔怕黑,睡觉的时候总是要留一盏小夜灯的。
也就是后来二人同居后,每回都被他抱着睡,才渐渐睡觉不开灯了。但偶尔他下班太晚,回来已是深夜,少年一个人睡觉,还是会开着小夜灯。
姜渔今天有些反常了。
闻峋快速洗了澡,撩开被子,动作轻柔地把熟睡的少年抱入怀里。
借着月色,他能看见那张漂亮动人的面庞上笼罩着疲惫,清秀的眉微微蹙着,似乎在睡梦中也十分不安似的。
闻峋低头,轻轻覆上少年的唇。
但往日哪怕睡着了也会无意识地乖顺承受亲吻的少年,却闭着眼,深深揪起了眉头,手上也下意识地推拒他,甚至从喉咙里发出了模糊的呜咽,好似遭遇了什么梦魇。
闻峋皱着眉地停下了动作。
少年似乎睡得不安稳,被这么一折腾,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他,姜渔先是一愣,随后才像想起什么般,伸出双手圈住他的脖颈,软软地说:“你回来啦。”
几日没能亲到人,闻峋早已想念得血液如同被烧干。
他低唇去亲吻少年柔顺的眉眼,含着白润的耳垂,声音沙哑:“嗯,今天怎么睡这么早?”
鼻间萦绕着馥郁的香气,闻峋深深吸了一口,亲着少年温热的耳根,又顺着纤长脖颈往下。
“有点不舒服。”姜渔伸手,轻轻抵住了他的胸膛,“明天再亲好不好?”
闻峋动作一停,从温柔乡里抬起头,伸手去探姜渔的额头。
温度正常,没有发烧。
但姜渔的声音听起来确实没什么精神。
闻峋沉默片刻,伸手去开卧室灯。
被窝里的少年下意识伸出手想阻止,但男人手臂比他长了些许,还是没来得及。
明亮灯光洒落下来,少年脖颈上斑驳的新鲜吻.痕被照得一清二楚。
密密麻麻,一层叠着一层,一路延伸至被褥下面。
空气一瞬间冻得像是能结冰。
覆在身上的鹅绒被被男人强行拉开,宽松的睡衣下摆自腰部掀上去,将下面的风光完完整整地显露出来。
吻.痕比脖颈处还要多,尖尖甚至还是肿的,很可怜地泛着花汁似的殷红色,一看就是在不久前被人含在嘴里咬过。
男人落在身上的冰寒目光,像是能把姜渔刺个千疮百孔。
少年像是寒风中的一朵娇花,雪白的身体微微发着抖,他低垂着眼睫,没有抗拒闻峋把他的睡裤脱下来的动作。
雪白纤长的一双腿,像削了皮的莲藕,只是这莲藕上青青紫紫,处处覆着深浅不一的淤痕,最嫩的地方甚至磨破了皮。
刺眼的灯光从头顶罩下,像密不透风的网,束得人难以呼吸。
闻峋五指紧紧攥进掌心,气息压抑而沉重,字句却冰冷:“为什么。”
姜渔赤着身体,身体的每一寸都被人以审视的目光掠夺了个遍,他难堪地别过头去。
闻峋见他紧闭着唇不说话,一副默认了的模样,只觉得胸腔中的怒火骤然腾起,像是要将他的骨骼都烧毁。
他虎口掐住少年形状姣好的下巴,把他的脸掰回来,正对着自己,力道大得那雪白肌肤上立刻就起了印痕。
“回答我。”
姜渔眼睫一颤,眼泪忽然扑簌簌落下来。
少年漂亮杏眼含着泪望他,声音里带着绵绵的哭腔:“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闻峋蹙眉:“什么?”
姜渔说:“你看见我身上这些痕迹,第一时间不去想是谁欺负了我,而是觉得我出.轨了。”
闻峋一怔。
他的确第一反应是姜渔背着他跟别的男人搞上了,可那是因为之前
不待他仔细思考,姜渔就哭着继续控诉:“你根本就不信任我,不关心我,我腿都破了皮,你也不心疼,你满脑子只想着我和哪个男人睡了,觉得我给你戴了绿帽子,从来都不去想这些是不是我自愿的。”
少年总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看似走到哪里都需要被人捧在手心里娇养着,此刻却用力抽了抽鼻子,用手背抹了一把满脸的泪水,翘着唇珠,看起来像一头生着雪白绒毛的小牛,明明弱小,偏偏委屈又倔强。
姜渔的声音很坚定:“既然你这么不信任我,那就别订婚,直接分手好了。”
闻峋浑身的神经像是被火燎着,平日里清晰冷静的思维,在看到少年浑身吻痕时,疯狂地缠绕了一团乱麻。
他还未开口说什么,姜渔连珠炮一般的控诉就已经将他的脑子冲击得一片狼藉,钝重的昏朦中,他只听到姜渔说分手两个字,如同巨大的钟声当头敲响。
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他的身体比思维更快,像是抱住自身无法割舍的血肉那般抱住姜渔,凶狠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比他们之前所有的亲吻都要更炽烈,更汹涌,男人像是一头失控的兽,急迫地、饥.渴地吮吸着口中娇嫩的唇瓣,粗粝的舌头蛮横地撬开少年的齿关,强迫一般凶狠地侵.犯进去,似亲吻,又似探查一般扫过内里的每一寸角落。
闻峋尝着少年唇间熟悉的甜香,心脏却像是被锋利的刀尖穿过。
一想到他现在亲吻的地方,也有别的男人亲过,在少年口中留下过雄性标记领地般的气味,他浑身血液就沸腾得像是要撑破血管。
说是亲吻,更多的则是啃咬,闻峋叼着软.嫩的唇瓣,一寸一寸舔过口腔内里的伤痕,又发了狠似的咬下去,在那些旧痕上覆上新的伤口。
交.缠的唇齿间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
可闻峋没有停,也没有放轻一分力道,他仿佛一定要此种方式,将侵略者留下的痕迹全都扫除,将自己的所属物重新打上标记,以此来确认,姜渔是他的人。
“呜疼轻一点”
花瓣般纤弱的少年在他怀中哀求着,依旧是那副柔弱不堪,任人摧折的模样,而身上的男人浑身肌肉勃发,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大了他一圈,看上去将他完全禁锢在掌下。
可事实上,一条无形的绳索连接在二人之间,锁环牢牢套在强者的脖颈上,而那个体型纤细,柔柔弱弱的人,才是手握绳索的那一方。
少年的泪水太多了,像是流不完,他的胸口都被眼泪浸湿,水珠滚到心脏的地方,烫得像是皮.肉灼疼。
在姜渔弱弱的抽噎声中,闻峋听见自己嘶哑,沉重,如同认输一般的声音。
“不要分手。”
第43章 “我保证,以后什么都不会瞒老公了。”
43
夜凉如水,安静的室内,男人落在耳边的粗重呼吸声清晰可闻,空气似都变得黏稠起来。
姜渔听清楚了闻峋在说什么,但他还是伸手推了推伏在身上的男人,轻声问:“什么?”
闻峋将下巴埋在他柔软的颈窝里,声音低哑地重复:“不要分手,也不要取消订婚。”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少年唇角若有似无地勾了勾,他脸上还挂着泪痕,鼻子却娇娇地翘起来:“怎么不要了?你不是都确信我出轨了吗,那还订什么婚。”
二人身体紧密相贴,姜渔感受到男人胸膛重重起伏几次,像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最后沉重地吐出一口气。
闻峋抬头,撑在他身体上方,一双狭长眼眸定定直视着他:“姜渔,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你说,我就信你。”
男人骨节棱棱的手指深深压进床褥,指节绷得泛白。
闻峋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室内空气温暖到潮热,他却觉得吸进去的每一口气都化作了冰冷刀子,毫不留情地切割着四肢百骸。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当然会去查,但在此刻,他想要相信姜渔,他唯一的爱人。
这么久以来,少年每次望向他时眼里快溢出来的爱意,绝不是作假。
几秒钟前还趾高气扬的少年,听到他这句话,忽然又垂下眼睫,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姜渔颤颤巍巍的掀着眼睫,仿佛很害怕似的小心翼翼瞅他,声音也小小的:“其实徐晏书一直在骚扰我。”
空气中寂然片刻,闻峋五指紧攥成拳,骨头发出令人脊背发冷的咯咯响声。
“接着说。”
少年望着他,眼睫抖了一下,又低垂下去:“从很早之前开始,他总是趁你不在的时候来找我,一开始是抱我,亲我,后来”
他咬了咬唇,仿佛难以启齿般:“后来就对我做一些很过分的事,让我用腿,或者用手帮他他每次都强迫我,他力气那么大,家里又有势力,我根本拧不过他。”
闻峋上下牙齿几乎咬碎,他双眸血红,死死盯着姜渔:“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告诉我。”
姜渔一下就被这目光吓哭了,眼泪汹涌地漫出来:“我哪儿敢告诉你,他亲了我那么多次,在你心中着早就算出轨了吧,他是我前男友,不久前我还收过他的礼物,这时候我要是跟你说我是被迫的,你会相信我吗?”
“你上次知道我以前和别人睡过都对我那么坏,把我一个人丢下不理我,也不接我电话。你不说我也知道,其实你心里一直都嫌弃我吧?就算你相信我是被迫的又怎样,我身上那么多痕迹,在你看来被不被迫也没有区别,你还是会觉得我脏,觉得我背叛了你,然后讨厌我,冷落我。”
少年生了清纯动人的一张脸,平日里看着就让人很有保护欲,此刻更是眼睛红得像兔子,哭得一抽一抽,委屈坏了的模样,看得闻峋又是恼火,又是心疼。
他张了张唇,喉咙却像是被湿棉花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姜渔却还在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眼泪跟流不完似的往下掉:“况且,徐晏书手段那么高明,他跟我说他把所有证据都处理掉了,就算我找你告状,我拿什么让你相信我。”
他一双杏眼圆溜溜的,被泪水浸得乌润,像是水波里的玛瑙,看上去干干净净,又委委屈屈:“你本来就不怎么信任我,从见到我的第一面就是。”
“你也不怎么喜欢我,为了一点小事就要凶我。”
闻峋眉心微蹙,下意识张口::“我没有”
他自觉平日里对姜渔都是温柔备至,少年怎么闹脾气,怎么耍娇都耐心哄着,但又忽地想起来上次入族谱,姜渔把名字写错位置了,那次他的确是对人发了火。
于是又抿上了唇。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姜渔抽抽噎噎地继续道:“我现在名字都写进你家族谱里了,以后肯定是要嫁给你的,要是你因为这些事讨厌我,不要我了,到外面去找小情人,那我岂不是成了活寡夫。”
“ ”
少年越说越离谱,闻峋眉心抽得厉害。
但姜渔娇娇地哭了这么久,委屈巴巴地控诉了这么久,他心头火气到底消了不少,思维也渐渐冷静下来。
徐晏书之前就干过在姜渔家放摄像头这种事,被戳破后气急败坏再干些更过分的事情,也不是没可能。
要真是姜渔所说的那样,那到底是他的人出了问题,没保护好姜渔。
少年性格使然,总是没什么安全感,而他生性多疑,多年商场沉浮,习惯了对任何人都不交付全部的信任,导致二人间的信任连接从一开始就不稳固。
闻峋终是叹了口气,把哭得直抽抽的少年抱入怀中,哑声说:“好了,是我的错。”
少年在他怀中抽噎了一会儿,忽然张口在他脖子上咬下。
闻峋知道少年心里委屈,一声不吭地任他咬,手掌安抚地顺过微微发抖的背脊。
等姜渔咬完了,在他脖子上留下一个淡红色的牙印,他才声音沉缓地开口:“小渔,今天以前的事,我会把它们全部忘掉,今后,我也会交予你全部的信任。”
闻峋目光定定,似能灼破一切的火焰:“但我要你向我保证,你今日所说,无一句虚言,并且今后,也不再有任何事对我隐瞒。”
对上男人洞若观火的眼神,姜渔心口骤然一跳。
他今天说的所有都是真的,但他当然还有事对闻峋隐瞒。
有一瞬间,姜渔在想要不要把褚弈威胁自己分手的事情也告诉闻峋,毕竟闻峋到现在还以为他只和徐晏书有来往。
但他最终还是否决了这一想法。
褚弈身上藏着他最大的秘密,闻峋又那么敏锐,指不定揪着一点蛛丝马迹就能联想到什么,他不能冒这个险,最好直接把褚弈排除在闻峋的怀疑范围之外。
他知道闻峋对他一直有疑心,怀疑他隐瞒了什么,所以他今天故意让闻峋看见他身上的痕迹,就是为了引导闻峋,让他相信自己瞒着的事是徐晏书,而不是更致命的事情。
姜渔圈着男人的脖颈,将自己的脸颊软绵绵地贴上去:“嗯,知道了老公,我向你保证我没骗你,以后也再也不会对你说分手了。”
闻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问:“之前在B城,徐晏书是不是来酒店找了你?就在我来找你那天。”
姜渔弱弱地嗯了声:“其实那天他就藏在床下面。”
闻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黑了,面部肌肉都微微扭曲起来。
姜渔眼睫一抖,连忙凑上去亲男人的薄唇:“我错了老公,当时他强闯进来,死活不肯走,我也是怕你误会才没告诉你的。我保证,以后什么都不会瞒你了。”
被湿漉漉的小舌头在脸上猫儿似的讨好了许久,闻峋神色才稍微好看了一点。
“徐晏书我会处理,这段时间你就待在我身边,哪儿也别去了,知道了吗?”
姜渔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小水珠,甜甜地亲了男人一口:“知道了老公,你对我最好啦。”
“嗯。”
闻峋看着少年被泪水浸得湿透了的睡衣,闭了闭眼,强行把那些刺目的痕迹排除在视线以外,修长手臂一揽,将人抱进了浴室。
*
这是一座巴洛克风格的别墅,外墙雍容华美,檐部做成重叠的弧形,两侧倚柱雕刻着繁复的立体花纹。
内部更是富丽堂皇,天顶上嵌着色彩缤纷的花窗,精美如同艺术品。
只是,这座别墅矗立在一座四面环海的岛屿上,周遭波涛汹涌,舟楫难渡,放眼望去与世隔绝,倒像一座精致华丽的金丝笼。
身材高大的男人斜斜倚靠在栏柱上,看着往来搬卸崭新家具的工人,姿态懒倦,桀骜眉眼间却似沉着漆黑的风暴。
时不时有人问他:“褚少,衣柜是放三楼吗?”
男人也只是瞥过去一眼,从喉咙里随意迸出一个音节。
他半敞着衣襟,小麦色的健壮肌肉被海风吹拂着,看上去既没精打采,浑身又像是笼罩着一层烦闷与焦躁,像只失去了配偶,无所适从的骄傲兽类。
褚弈目光沉沉,不知望着哪一处,有些不耐地揿灭了手里的半截烟。
他想过了,姜渔这个小骗子,他是一定要绑回来收拾的,但姜渔身边那两条狗,终究是个麻烦。
如果不处理这这两条狗,就算把人绑回来了,也会一直受到骚扰。
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最好的办法,还是让这两个人都姜渔死心。
褚弈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他给过姜渔机会,是姜渔自己不珍惜,那就别怪他不留情面。
而徐晏书这条贱狗,之前打算利用他逼迫姜渔和闻峋分手,自己美美隐身,打得一手好算盘。
如今,他自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姜渔的秘密告诉徐晏书,再让发了疯的徐晏书把事情捅到闻峋那里去。
没有男人能接受自己被当成另一个人的替身,也没有人能比他更爱姜渔。
到时候,面对两个男人被欺骗后的滔天怒火,这条可怜的小鱼儿,除了游到他怀里躲藏,还能到哪里去找容身之所呢?
只是有一事,褚弈到现在还没想明白。
之前他和姜渔谈了一年多的恋爱,没分手前日日如胶似漆,可他好几次向姜渔求婚,得到的都是拒绝。
姜渔在他后面又谈了两个男朋友,时间有长有短,但也没有结婚。
偏偏是闻峋,姜渔和他在一起还不到四个月,就急匆匆的要和人订婚了。
少年今年也才不过二十二岁,若说因为年纪着急结婚,也说不太通。
唯一可行的解释,是在他们这四个冤大头替身中,姜渔对闻峋的喜欢远超旁人。
可是为什么?
论家世,除了姜渔的第二任男朋友家世普通一些,他们剩下三个各有所长,不相上下。
论性格,姜渔喜欢温柔的人,闻峋那个冰冻三尺的模样,实在不像姜渔喜欢的类型,真要说,徐晏书是最符合他口味的。
那就只能是长相,褚弈虽然非常鄙视剩下三个人,但客观评价,他们四个的容貌也算是势均力敌。
都是找和那个死人相似的替身,姜渔却偏偏只和闻峋订婚,难道是因为闻峋和他那个死了的奸夫长得最像?
长得像像像什么呢
就在这时,褚弈瞳孔猛地一缩。
他想起来了,闻家除了闻峋,还有一个早夭的长子,和闻峋是双胞胎。
而他和姜渔谈恋爱的那年,正是那位双胞胎哥哥去世的第一年。
第44章 “该查的不是姜渔,而是闻淙。”
44
四月,春风吹散了冬寒,气温开始回暖。
徐晏书踏出拘留所的大门,抬头看向天空,觉得头顶的阳光有些刺眼。
这样明媚和暖的日子,男人脸上的神色却如同阴云密布,散发着让人骨头发冷的森森寒意。
他真是小看了姜渔。
本以为他在姜渔身上留下的痕迹,能够让姜渔和闻峋的感情破裂,就算不破裂,至少也该产生嫌隙,可没想到,闻峋回来过后,不仅没和姜渔分手,反而把人看得更紧了。
如果说原来徐晏书还有可乘之机,那么现在他就是一点接近姜渔的办法都没有。
闻峋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把人带在身边,在公司的时候就不说了,一路保镖护送,从头到尾就没放开过姜渔的手,一进公司就把人关在办公室里,直到下班才又牵着人回家。
可徐晏书没想到,闻峋一个日理万机的公司总裁,居然还会专门空出时间,次次陪着姜渔去学校排练。
姜渔在舞蹈室里和同学排练的时候,男人就在一门之隔的舞蹈室外面守着,暗中更是布置了不知多少个保镖,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他都没办法近姜渔的身。
况且,徐晏书虽然在背地里抱着人不知亲了多少回,但他到底做不到像褚弈那样完全不要脸,明面上,闻峋才是姜渔现在的男朋友,他不想作为第三者,在大庭广众之下和闻峋闹得太难看,他还要自尊和脸面。
他不甘心一直这么偷偷摸摸地做第三者,姜渔,以及姜渔名正言顺的男朋友的位置,他都想要。
而就这么在暗地里盯了人一周,徐氏旗下一个分公司的账务忽然被人抓住了漏洞,将证据递交给了稽查局。
徐氏旗下的产业链庞大,人多手杂,就算上面的领导者无心,底下也难免有些手脚不干净的人,偷偷摸摸拿些好处,时间一长,竟落下一大笔烂账。
徐晏书作为公司法人代表,当即就被抓进了拘留所。
无风不起浪,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况且,对方压根没有遮掩的意思,简直就是大剌剌昭告天下,就是闻氏的手笔。
徐晏书作为徐家独子,家里到底还是有些势力,拘留所的人不敢把他怎么样,奈何上头有人打了招呼,不能让徐家大少爷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是以,虽然徐晏书身上没挂什么彩,但这几天吃喝都是残羹冷炙,每天睡觉时也总是被莫名的声响吵醒,快半个月下来,人都消瘦了一圈。
男人双眼微微凹陷下去,眼白处覆着血丝,五指紧握成拳。
他被放出来这天,恰巧是闻峋和姜渔订婚的日子。
他一个人和冰冷的四壁作陪时,姜渔大概正挽着男人的胳膊,羞涩又甜蜜地被闻峋带着,和来赴宴的宾客们见礼。
徐晏书唇角升起一个冷笑。
订婚宴的请帖发到了他手上,他怎么能缺席呢。
徐晏书坐上司机开来的车,正打算回家㑲楓换身衣服赴宴,却在这时收到褚弈发来的一条消息。
【想知道姜渔身上的秘密,就来这里找我。】
后面是一条定位。
徐晏书瞳孔骤缩。
*
咖啡厅。
四面封闭的包厢内,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相对而坐,一个桀骜疏狂,一个阴郁冰冷。
徐晏书双眼爬满血丝,死死盯住对面坐得大马金刀的男人:“你以为,这么荒谬的东西,我会相信?”
就在几分钟前,褚弈告诉他,他和闻峋一直都被姜渔骗了。
姜渔从来都没真正喜欢过他们,只是他们当作一个死人的替身,而这个替身,是三年前就死去的闻氏长子,闻淙。
可据他所知,闻家大少先天病弱,常年深居简出,后来病情恶化,更是一直在深山里养病,姜渔一个普通孤儿院的孩子,哪儿有机会接触到闻淙?
褚弈唇角牵起一道嘲讽的弧度,比起徐晏书浑身紧绷的模样,他姿态放松,两条长腿随意敞着,显得格外游刃有余:“让我来猜猜吧,姜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会突然问你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你要是答不上来,他就会对你生气发火。”
徐晏书冷冷盯着他,没有回答。
褚弈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嗤笑一声,接着道:“他生气了也很好哄,只要你照着正确答案再说一遍,他就会开心地亲你,而你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进行情景演绎的演员,生硬地念着那些和自身性格完全不相符的台词。”
包厢的隔音很好,无人说话时,空气中安静得落针可闻,而在这诡异的静默中,褚弈却听到对面传来清晰的骨节摩擦声。
他视线在徐晏书攥得泛白的拳头上掠过,目光在嘲讽中又带了些同情。
“通常,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是被这个人本身的特质所吸引,而姜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却试图改变你原本的一些东西,你的行为习惯,你的说话方式,就像是把你改造成另一个人。”
“够了!”
徐晏书猛地打断他的话,男人双眸血红,气息乱而急促,整个人像是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和平日里斯文温雅,八风不动的模样判若两人。
褚弈毫不退让与他目光相撞,冷笑:“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也是被他一路这么骗过来的,只不过,我比你知道得更早一些罢了。”
徐晏书眼睛燃着火,像是能将人身上烧出一个洞来:“你骗我,姜渔的身世我查过,他根本就没有和闻淙接触的机会。”
“那是因为你查到的东西都是假的。”
褚弈冷冷道:“姜渔的身世,我也查过,我猜闻峋也查过,但我们都查错了方向,所以才什么都查不出来。”
“该查的不是姜渔,而是闻淙。”
“闻淙去世前的三年,曾去一片地段偏僻的山区里修养,那片山区里有一所儿童福利院,叫做乐心福利院。巧的是,这所儿童福利院在闻淙去的当月,被查出院长利用儿童色.情向高官行贿,一系罪犯落网后,直接被勒令关闭了。”
徐晏书目光烁然:“你是说,姜渔是乐心福利院的人?可我查到的分明是”
“可你查到的分明是远在H市的另一所,并且,那里的人告诉你姜渔从小就在院里呆着,哪儿也没去过,直到十六岁时被一对有钱的老年夫妇收养,对吗?”
徐晏书沉默了。
褚弈说的内容,和他查到的东西,以及姜渔告诉他的东西一字不差。
褚弈脸上露出一抹讥讽:“这些东西,只不过是闻淙想让你查到的罢了。换句话说,你查到的所有东西,都是有人提前为你准备好的。”
“那个死人对姜渔可真不是一般的好,不仅留给他几百亿的遗产,甚至连后路都给他铺好了,怪不得,姜渔这么多年都对他念念不忘。”
徐晏书攥紧拳头:“这些说到底不过是你的凭空揣测,有什么证据?”
褚弈嘁了声,拿出一个档案袋递过去:“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拿到的,别给我撕坏了,我拿它还有用。”
徐晏书接过,从里面取出一张泛黄斑驳的多人合照,和一分罪犯羁押在案的记录。
照片上,小孩看上去只有十岁出头,脸颊圆润白皙,还带着微微的婴儿肥,五官线条也没张开,钝钝的,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朵柔软可爱的小蘑菇。
但他的模样依旧超越了旁人太多,在一众相貌平平的小孩里尤为突出,五官轮廓也明显是姜渔幼年的模样。
几十名孩童的中央,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相貌和那份羁押记录上的罪犯照片一模一样。
照片底部印着几个大字:【乐心福利院20xx年x月x日合影】。
徐晏书死死盯着那几个字,捏着照片的指节紧绷到发抖,眼看那脆弱的老照片就要被攥坏,褚弈眼疾手快地将其夺了回去。
“证据我都摆在你面前了,你要是还不信,大可自己顺着闻淙这条线去查。”
看着男人扭曲到可怖的脸部肌肉,褚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对了,闻淙生前在山里修养的那栋别院叫香山小筑,修建得可堪比皇家园林,可闻淙死后,那里却依照他的遗愿,被全数拆除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徐晏书几乎是一字一句从齿缝里挤出来:“为什么?”
褚弈扯起一个讥嘲的笑容,不知是笑坐在对面的人,还是在笑自己:“因为据那座园林的建筑师所说,当时病情恶化,连走路都困难的闻淙,在住进山里的半年后,命人在后山修建了一整幢楼的舞蹈房。”
“砰——”
男人的拳头狠狠砸在盛放点心的陶瓷盘里,顿时将盘子砸得四分五裂,形状精致的糕点化作一滩烂泥,和男人手掌上的血水混合在一起,一片狼藉。
“姜、渔。”徐晏书浑身肌肉贲张颤抖,双眸猩红,那目光像是恨不得将某个看不见的人扒皮剥骨。
“现在你该知道了。”褚弈将照片和资料都收入档案袋里,站起身,高大身影在地板上投下一大片黑漆漆的阴影。
他目光恨恨,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姜渔就是个玩弄感情,薄情寡义,丧尽天良的小骗子。”
“无论是你,我,还是闻峋,在他眼里不过是那个人的替代品,喜欢的时候抱在手里,玩儿腻了就扔掉。只不过,闻峋因为长得和那个死人最像,成了他用的最顺手的那一个。”
“他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再爱上除了闻淙以外的任何人。”
第45章 “要亲,不要打针,不要打针”
45
订婚宴。
五星级酒店的装潢豪华大气,吊顶宽阔,金碧辉煌。往来宾客皆衣着华贵,手持高脚杯,向今日的两位主人见礼。
男人高大英俊,挺拔如玉山,给人凛然不可侵犯之感,而他身侧的少年,一身纯白色高定西装,胸口别着一枚红宝石胸针,挽着男人的手臂,姿态依赖,笑容甜软。
姜渔白皙的手指上,一枚精致华贵的鸽子蛋钻戒闪闪发亮。
宴会上有人小声讨论,说那枚钻戒是请国际一流的珠宝设计大师设计的,光是设计费就花了上千万,加上原材料和工费,价值上亿。
不过,钻戒的主人似乎对它不怎么在意,连看都没看过几眼。
从入场以来,他的眼神大部分时间都落在身旁的男人脸上,望着自己未婚夫的眼睛里像是含着蜜糖,甜得都能拉丝了。
姜渔觉得闻峋今天格外帅。
男人穿着意大利纯手工定制西装,白衬衫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遮挡住其下肌理流畅的胸肌和锁骨,只露出凸起的喉结,性感又富有魅力。
那张脸依然线条冷峭,眼型狭长而显得凉薄,但因为身边挽着个温软可爱的人儿,那双眼似也褪去了往日的冷冽逼人,多出几分柔和的意味来。
闻峋带着姜渔和来往的宾客寒暄,接受来自四面恭贺新婚的祝福,姜渔也笑容得体地一一回应。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需要见很多陌生人的场合,但因为是和闻峋的订婚宴,总有一种告诉全世界闻峋属于他的满足与雀跃感,因此也不觉得烦了。
站了快一小时,闻峋低声问他:“累吗?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往日里很娇气的少年,现在却仰着头,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他:“不用,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闻峋低了低眸:“嗯。”
这半个月以来,他几乎都是二十四小时守在姜渔身边,没让人离开过自己的视线,尽管中途徐晏书因为公司账务问题被关进了拘留所,他也没有一刻放松过警惕。
换做寻常人,面对这种密不透风的看管可能会觉得喘不过气,一对恋人再怎么形影不离,也不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呆在一起,还不爆发矛盾。
可姜渔不是寻常人,都不用闻峋做什么,少年自己就跟个黏黏糊糊的小糖糕一样,随时随地都黏糊糊地粘在他身上,一点也不会觉得腻。
那次因为“出轨”而爆发的矛盾过后,两人甚至比之前还要如胶似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闻峋其实能感觉到,姜渔身上存在一部分依恋型人格的特征,但他没有阻止,甚至可以说,他放任了这一特质的发展。
因为姜渔不需要改变。
往后余生,少年都会生活在他宽阔的羽翼之下,他不需要独自去面对任何艰难险阻,不需要成长为一个成熟独立的大人,他会保护他,照顾他,替他解决好一切。
姜渔只用在他怀里,做一辈子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小鱼儿。
大厅里乐声悠扬,舒缓浪漫的钢琴和大提琴协奏曲在空气中飘荡。
二人亲昵地说了会儿话,算是休息,便又一同去迎接往来敬酒的客人。
酒过三巡,姜渔忽然觉得身上开始发热,下意识地抬手解开了领口的扣子,露出一小片锁骨处白腻的肌肤。
注意到他的动作,闻峋侧眸,低声询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姜渔脸颊飘着一层薄粉,摇了摇头:“不知道,有点热,好像脑袋还有点晕。”
闻峋蹙了蹙眉。
姜渔有轻微的酒精过敏,所以今天喝的都是果汁,人也一直跟在他身边,没有碰过酒精才对。
正当他思索的时候,少年脸上的红色又加深了几分,艳丽得像熟透了的桃子,眼睛也朦朦胧胧的,竟然当着正在交谈的宾客的面,黏人地靠上来,用发烫的脸颊蹭他:“老公。”
闻峋的眉头彻底拧起来。
姜渔这副模样,像是中了药。
他在上流圈子里沉浮多年,对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多少有了解。
在许多宴会上,来往的不全是富家子弟,还有被富家子弟带来作为伴侣的情人们,对于他们来说,情人如衣服,圈子里各自的情人互换着玩儿也不是没有过。
往往宴会上的公子哥看上哪个漂亮的,乖顺的直接带回去,不乖顺的下药带回去。
姜渔今天一共就喝了两杯果汁,第一杯是他亲自递给姜渔的,第二杯是姜渔随手从侍者的托盘上拿的。
只是,今天是他的订婚宴,不会有人敢把主意打到闻氏家主的未婚妻身上,姜渔多半是错拿了那杯被人下了药的酒。
闻峋衣袖下的肌肉绷紧,生生将火气压下去。
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大厅里布置了全方位无死角的高清摄像头,事后总能查到是谁干的,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姜渔带回去。
对面的客人似乎也看出什么不对劲,打着圆场说:“小夫人是不是累了?要不上楼去休息一会儿?”
身侧的姜渔从脸颊到脖颈都泛起了红,一双杏眼含着水,嘴唇嫩红饱满。
他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习惯性地依赖着男人,小小声地叫老公。
闻峋再清楚不过,这是少年情动的模样。
他一张俊脸彻底寒下来,也不顾周遭的目光,直接将少年拦腰抱起,沉声道:“失陪。”
闻峋直接带姜渔回了家,不过,这个家却不是他们之前住的那幢临湖公寓,而是一座别墅庄园。
自从上次的意外事件发生后,二人就一直住在私人别墅,这里不仅有严密的安保措施,连医疗设备都一应俱全。
车上,前方的司机自觉升起了挡板。
幽闭的空间内,一时显得很安静,少年急促的呼吸声和难受的哼哼分外明显。
因为常年练舞,姜渔的身体抱起来柔软又温热,带着韧性,很是舒服。
可现在,闻峋只觉得怀里像是抱了一块儿火炭,到处都是灼.热的,烫得他血液都快被烤干。
姜渔在他怀里扭着,随着姿势的变换,柔软的屁.股在他腿上蹭来蹭去,喉咙里发出黏糊又委屈的咕哝:“老公,你为什么不亲我?”
药效到这时候已经彻底发作了,少年双颊晕红,眼睛里含着水雾,完全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可眼睫上挂着水珠,嘴唇委屈巴巴地翘着,看上去实在可怜。
闻峋呼吸一沉,安抚地在他背上轻拍着,哑声道:“小渔乖,忍一忍,马上就到家了。”
但少年显然对这样的回答不满意,瘪着嘴,眼睫一颤,落下一滴泪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姜渔身上很烫,发着烧,在模糊的神智下完全显出了小孩子心性,闻峋看得既心疼又爱怜。
他无奈地低头,在少年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声音沉哑,又蕴含着无边的温柔宠溺:“没有不喜欢小渔,只是小渔现在生病了,我们先回家看医生,好不好?”
姜渔闹起来:“不好!不好!要亲!”
少年在他怀里又踢又打,一边打一边哭,一双杏眼像是浸着水的黑玛瑙,圆溜溜的,可怜又可爱,嘴唇也红红的,唇珠翘起,待人含.吮的模样。
闻峋眸色暗下去,手掌从怀中人纤薄的脊背移到后脑,以一个完全掌控的姿势扣住,随即,凶狠地吻了下去。
因为发烧的缘故,少年的嘴巴也比平常烫了许多,口腔内里又软又热,男人的舌.头一伸进去就热情地裹.缠上来,乖乖地送给人咬.弄。
姜渔刚喝过果汁,嘴里还残留着果汁的甜味,吃起来比平日更甜,小舌头又香又软,十分主动地去舔侵.犯进来的东西,又很调皮似的,舔一下就缩回去。
男人被勾起了火气,指腹用力,将少年后颈的皮肤按得微微凹陷下去,粗粝的舌.头吻到里面很深的地方,感受着层层叠叠的甜味从舌尖底部漫上来。
姜渔被亲出了生理性的眼泪,呜呜咽咽地哭,但他脑子晕晕乎乎的,只觉得被男人亲得很舒服,即使有时候被亲到了很深的地方,有点不适应,心里也很满足,于是乖乖地张着嘴,无论被亲得多凶都不反抗。
少年的嘴巴里面太舒服了,香软得让人只想永远陷在里面,以至于闻峋一时间忘了自己亲了多久,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少年不知何时把自己的衬衫扣子都解开了大半。
他一把攥住姜渔的手,眸色沉得像是漆黑的夜:“别动了。”
哪怕隔着一层衣料,闻峋也能感受到少年身上传来的热度,像是能将他烫化掉,他怕再不停下,自己会忍不住做出什么事情。
所幸就在这时,车辆停下了,路灯的光亮从车窗外透进来。
闻峋抱着人下了车,疾步走进屋内,家庭医生早已在客厅里等候。
做过一系列检查后,医生说没什么大碍,这种药物本就是用于情.趣,在用量不大的情况下对身体没有伤害,只要疏解出来就好了,如果不疏解,睡一晚上,第二天烧也会退下去。
闻峋摸了摸少年还在发烫的额头,问:“他烧成这样,不用打针吗?”
这次医生还没说话,怀里的少年就陡然大声哭叫了起来:“不要、不要打针!”
他很害怕似的,手脚并用地牢牢扒在闻峋身上,又用嘴唇讨好地在男人脸上胡乱地亲,呜呜哭着:“要亲,不要打针,不要打针”
换做平时,少年虽然娇气了点儿,但该听话的时候还是会听话,但现在他烧糊涂了,完全是小孩心性,怎么哄也哄不好。
旁边的医生看得也有些赧然,稍稍移开视线说:“要打也可以,但其实没有太大必要”
闻峋只觉得怀里跟抱了只不安分的猫儿似的,脸上都被小猫的舌.头舔得湿漉漉的。
他安抚着怀里的人,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对一旁的医生道:“好,那劳烦您先在这里住一晚。”
医生:“没问题,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医生很快便跟着管家去了另一幢楼,别墅里转眼只剩下姜渔和闻峋两个人。
闻峋抱着姜渔踏上楼梯时,少年还在黏黏糊糊地亲吻他,好像一刻都不能跟他分开似的,身体软乎乎的,在男人硬朗贲张的肌肉上挨挨蹭蹭。
大概是今晚喝了太多酒,闻峋也有些酒意上头,他没有再去制止少年亲昵的动作,反而顺势托住怀里的柔软,手掌从薄薄衣料下探了进去。
头顶吊灯明亮,而男人眸子里的情绪幽深如墨。
在某种程度上,闻峋算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
他原本打算将此事留到他们的新婚之夜,但今夜月色静美,怀中人娇艳欲滴,他抱着香香软软的,已经和他订了婚的小妻子,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他将姜渔温柔地放在了床上,一颗颗解开衬衫的扣子,精悍漂亮的八块腹肌在灯光下显露出来。
男人俯身,温柔得如同羽毛似的亲吻在少年眉心,鼻尖,嘴唇上依次落下,仿佛在即将来临的暴风雨前的安抚。
姜渔勾着他的脖子,杏眼圆润漂亮,像是含着一层水蒙蒙的雾。
他到现在脑子也还不是很清醒,只觉得男人的怀抱很舒服,鼻间萦绕着熟悉好闻的乌木沉香,是他闻了许多年的,很安心的味道。
而且,一向都不怎么会主动亲他的男人,今天亲了他好多回,他心里很开心,像是沉入了一个温柔得不愿醒来的梦。
姜渔勾着男人的脖颈,依赖又眷恋地用脸颊挨蹭着,声音乖软:“闻淙。”
闻峋的动作骤然僵住。
他停了整整五秒,才从少年白皙的颈间抬起头,极缓、极缓地问:“你叫我什么?”
第46章 这是他哥哥身上的味道。
46
今夜无月,浓重的黑暗如同一张巨网,将万物都掩埋。
四下生息俱静,风穿过枝叶,带起沙沙声响。
在这样极致到诡异的寂静中,姜渔蓦地被一种小动物似的危险直觉击中,昏昏沉沉的神智似也清醒了几分,他喃喃着:“什么?”
男人身材高大,覆下的阴影几乎将纤细的少年尽数笼罩,那张英俊的脸背着光,显得阴沉可怖,漆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你刚才,叫我什么?”
姜渔身上还发着烧,却被男人的目光盯得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但那双水汽濛濛的眼睛,里面又确实浮现着困惑。
他刚才叫的什么?不是叫的闻峋吗?还是叫的老公?
闻峋为什么这么生气好奇怪不是要亲他吗
姜渔勾着男人的脖子,像只讨好主人的猫儿一般把脑袋伸过去,在男人脸上挨蹭:“叫你老公呀,你怎么还不亲我,快点亲我呀老公。”
一边蹭,一边抬起雪白纤长的双腿,圆润脚趾在男人硬实的腹肌上耍娇似的踩,少年浑身都软软热热的,白腻皮肤上泛着红,双目含水,嘴唇红润,一副晕晕乎乎,待人采撷的娇态。
可男人仿佛一座冰冷的石雕,下颌线锋利冷硬,狭长眼眸中没有一丝温度。
姜渔显然是已经烧糊涂了,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可闻峋确信,他没有听错。
对他情根深种的小爱人,他漂亮可爱的未婚妻,刚才在他身下叫出的,是他双胞胎哥哥的名字。
*
医生又被叫了上来。
烧糊涂了的少年像个怕疼的小娃娃,哭着闹着不愿意打针,踩着被子在床上到处乱爬,可这次,男人却没有像之前一样纵容他,而是将他直接从床上拖了回来,大掌扣住两只手腕,强硬地摁在怀里。
“不要打针!不要打针!疼,疼呜呜”姜渔在男人怀里哭叫着,双腿拼了命地踢蹬,又被男人用手臂牢牢按住。
闻峋看向医生,声音冷得像冰:“打。”
医生看一眼哭哭啼啼的少年,又看一眼面色阴寒,和半小时前温柔宠溺的模样相比如同换了个人的闻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把针头扎进了少年的手臂。
“呜哇哇哇——”
安静的夜晚骤然中爆发出一阵冲天的哭喊声,那声音撕心裂肺,仿佛遭受了极大的虐待,又含着浓重的伤心与委屈,好像被人抛弃了似的。
可抱着他的男人,神色没有一丝变化,眼底依旧是一片冷漠。
姜渔呜呜哇哇地哭着,本就发着烧,又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整张脸都烧得通红,跟煮熟了的虾子似的,纤瘦的,小小一团的身体在人怀里剧烈颤抖,好不可怜。
他的脑袋很晕,也很沉,像是泡在了热烫的水里,热气蒸得他呼吸困难,无法摄入足够的氧气似的。
闻峋的力气好大,把他两只手手腕都捏疼了,膝盖也是,男人的动作强硬霸道,一点也不见平日里的温柔,把他弄疼了也不哄他。
“呜呜,讨厌你,讨厌你,放开我,不要你抱呜、呜哇啊啊啊——”
姜渔哭得一抽一抽,心里的委屈像是翻了天,完全不知道男人为什么突然变了一个样子,刚才还对他很温柔,一直抱着他亲,现在却忽然冷着一张脸看他,眼里的冰冷让他感到害怕。
可闻峋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眼眸漠然地看向医生:“他还有多久能清醒?”
医生擦着额头上的汗:“一小时以内烧会退下去,但打完针后会很困,至少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完全恢复正常。”
男人垂眸看了眼还在哭闹的少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淡淡嗯了一声。
闻峋让管家送了客,安静地坐在床上,眼睫覆着灰蒙蒙的阴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论怀里的少年如化挣扎,哭泣,控诉,他都没有任何安抚的动作,他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塑般,就这么抱着人坐在原地,直到打进血液里的药物开始生效,闹腾的少年渐渐安静下去,在他怀里困倦地合上了眼睛。
闻峋的脸依然很冷,像封冻千里的荒原,把少年放到床上的动作却很轻柔,他给少年盖好被子,忽而抬手,指腹轻轻擦过姜渔眼角的泪痕。
骨节修长的手指在那张漂亮脸蛋上停留一会儿,移开了。
深夜,别墅的书房灯火通明。
桌上放着一杯上好的龙井,茶水从滚烫到冰凉,都没有被碰过一回。
男人坐在宽大的真皮靠背椅上,西装裤包裹着修长双腿,上身穿着整洁的衬衣,还是今天订婚时的着装。
闻峋爱洁,身上的衣服都是一日一换,从不穿着超过24小时,此刻却像是丝毫不顾忌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墨色浓眉沉沉地压着,仿佛黑云压城。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姜渔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这种感觉没有缘由,只是他生来敏锐如野兽般的直觉所告诉他的。
而在闻峋二十年来的人生中,头一次,他背弃了救过自己无数次的直觉,选择了相信突然闯入他生命中的姜渔。
可今天,少年那一句乖软,充满爱恋与依赖的“闻淙”,就像是一柄重锤陡然砸在头顶,撞得他耳边嗡嗡作响,浑身剧痛,灵台却陡然清明。
姜渔为什么会毫无预兆地突然喜欢上他,为此不惜甩掉正处于热恋期的男朋友;
为什么刚在一起,还未经历任何的磨合期,对他的喜欢与依赖却像是经年累月埋藏在骨子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那样自然而然地完全将自己交付给他;
为什么明明那么渴望和他结婚,在心里把这件事看得无比重要,却在入族谱的时候,把名字错写在了兄长旁边;
为什么在兄长的忌日,会反常的安静,会神思不属,会突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伤心得嚎啕大哭。
仿佛拨开了几个月来缭绕在心中的重重迷雾,这些一件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此刻都被一条无形的线串了起来,指向唯一一条合理的解释。
那就是姜渔认识闻淙,甚至,和闻淙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深刻过往。
闻峋手掌肌肉骤然绷紧,五指紧攥,几乎将坚硬的钢制扶手掐出凹痕。
他在这时忽地想起一件事。
兄长在搬去香山小筑修养的前几个月,还会答应他的邀请,和他一同去剧场看一些舞蹈演出。
后来他再去,从小便喜欢观赏舞蹈的闻淙,却笑着对他说,他现在已经不看那些了。
因为拥有了世所难寻的美丽,所以那些庸脂俗粉再不能入眼。
就像他看过了姜渔跳舞,就对其他任何人的舞蹈表演再也提不起兴趣一样。
是这样吗,哥哥?
可为什么,你从未向我提起过?
乌木沉香的气味幽幽地飘散在空气中,是从他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姜渔在今早亲手为他喷上去的香水。
这味道温暖沉静,让人想起冬日壁橱里哔剥燃烧的火堆,和窗外的皑皑白雪。
可闻峋没有想到白雪。
他想到的是那和他一母同胞,却肤色苍白,病弱不堪,如同随时都会消融的白雪似的哥哥。
闻峋垂眼,看着手里只剩下小半瓶的,姜渔亲手送给他的礼物。
从第一次喷这瓶香水时,他就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但像是埋藏在久远的记忆中,他一时没能想得起来。
后来,姜渔表现得很喜欢这个味道,每次只要他一喷香水,少年就跟嗅到猫薄荷的猫儿似的,扒在他身上嗅闻他的气味,比任何时候都要黏人。
他像一个从未品尝过爱情美妙的愣头青,沉醉在姜渔一手打造出来的温柔乡里,因此,没有再去想过这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现在他想起来了。
这是他哥哥身上的味道。
兄长习惯在住所里点熏香,每次他去香山小筑探望,满室都飘散着乌木沉敛温和的香气。
闻峋握着香水瓶的指节紧绷到泛白,手臂上暴起道道青筋,用力得指骨像是要从皮肤下暴凸出来。
“砰——”
银瓶乍破,精致的香水瓶竟生生被男人捏碎,细小如飞雪似的玻璃碎片骤然随着水液飞溅,一时间满室浓香,闷得让人头脑发疼。
闻峋攥着那瓶七零八落、不成形状的香水瓶尸体,尖锐的玻璃割破他的皮肤,深深刺入掌心。
殷红的鲜血争先恐后流出来,爬上男人骨节修长的手,在冷白色皮肤上刺目得妖冶。
他却似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般,手掌越收越紧,任凭那刀锋似的玻璃扎得更深,几乎刺穿整个手掌。
一个是他交付了全部真心的爱人,一个是他从小就敬爱有加的兄长,他们联合起来,把他像个小丑一样耍得团团转。
满室寂静中,闻峋听见鲜血一滴滴从指尖砸落在地上的声音。
那鲜血来自他的身体里,曾从他活生生的心脏上滚过,如今却像是一颗颗荒唐可笑的真心,被人毫不留情地碾碎在满地灰尘里。
不知过去多久,闻峋在一地干涸的血迹里,松开了手。
残缺的香水瓶咕噜噜滚落在地上。
男人双眼深深陷进眼眶,深邃脸孔上,浮现出一种冷静到极致的疯狂。
目前,这些到底只是他的凭空推断。
证据,他要如山般不可撼动的铁证。
他非得要亲眼看到姜渔背叛他,兄长欺骗他的证据,非要姜渔在这些证据面前,亲口承认他耍了他,他不爱他,他才能狠下心,亲手将姜渔撕碎。
第47章 就算是兄嫂也不例外。
47
到第二天中午,姜渔才悠悠转醒。
这一觉睡得很沉,没做什么梦,醒来的时候脑袋也不像昨晚上那样晕了。
他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发现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昨晚的记忆一下子漫上来。
姜渔伸出手腕,上面还有男人留下的深重指痕。
他的眼眶霎时就红了。
明明订婚时还好好的,到晚上他不知怎么突然发了烧,回家后闻峋就不知发什么疯,对他很凶很凶,逼着他打针。
姜渔虽然有记忆,但昨晚毕竟神志不清,和闻峋具体说了什么话他已经记不清了,印象深刻的只有带着灼热温度的肢体接触。
他记得闻峋一开始抱着他亲,亲得他很舒服,后来男人把他放到床上,然后然后就突然对他凶起来,还把医生叫来给他打针,他不想打,一直在床上到处爬,接过被闻峋拖回来,强行按在怀里逼他打了。
姜渔扭着手去看自己的胳膊,他皮肤娇嫩,一有印子就很难消下去,现在上面都还留着一个很明显的针眼。
他心里伤心又委屈,闻峋不仅凶他,还在他生病的时候把他一个人丢下,招呼都不打一声。
才刚订婚就这样了,以后结了婚,还指不定对他怎么不好。
都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真是连闻淙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姜渔恨恨地想,要不是为了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他找谁结婚都不会找闻峋。
至少徐晏书没发疯之前,温温柔柔,做什么都顺着他的脾气,还算有那么一点闻淙的影子。
至少褚弈在分手之前还算是条听话的狗,虽然有时候有些过分黏人和霸道,但怎么也不会在他生病的时候把他一个人丢下。
至于剩下一个前任姜渔不知想到什么,身体蓦地打了个寒颤。
那个人他连想都不愿意再回想。
姜渔洗漱完下楼,佣人已经端来了早餐,都是他喜欢的菜式。
他一边小口小口地吃,一边问旁边的管家:“王叔,闻峋去哪儿了?”
管家:“先生有事出门。”
姜渔觉得奇怪:“他去公司了?今天不是周末吗?”
管家看他一眼,很快低下眸:“先生没有说他去哪儿了。”
姜渔觉得管家刚才看他的眼神似乎有点奇怪,但他说不出奇怪在哪儿,又见管家还是那副恭敬的样子,便也没多想,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他吃过饭,便给闻峋打电话。
打到第二遍才被人接起来。
“小渔,怎么了?”
男人的声音很轻,仿佛和平时一样温柔,可仔细听,却听得出语气很淡,含着丝丝的冷,像是深秋草叶上的白霜。
但姜渔此刻正生着气,因此没能听出来,他只听到闻峋问他怎么了,心里更气:“你还问我怎么了!昨天我们才订了婚,今天你就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不闻不问,而且我还生病了!”
更别提昨晚上还对他那么凶!把他手都捏青了!
可面对他的控诉,男人语气中仿佛一丝波澜都未曾掀起:“你今早上已经退烧了,医生来看过,说没有问题。”
“闻峋!你混蛋!”
姜渔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少年,提着个行李箱下楼,风风火火地直奔大门而去。
他今天就要离家出走,跟闻峋分居!
然而还没走出别墅大门,姜渔就被管家拦下了。
管家的语气很恭敬,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情:“小夫人,您不能出去。”
姜渔一愣:“我为什么不能出去?”
管家面无波澜:“是先生的吩咐。”
姜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神经病,我爱去哪儿去哪儿,要他来管。”
虽然往日他是很黏闻峋,和男人连着好几天待在家里腻歪也不会觉得烦,但今天闻峋把他惹生气了,他就得给男人点儿颜色瞧瞧,什么一回家就有老婆亲这种好事,做梦去吧。
姜渔哼了一声转过头,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小猫咪一样,翘着尾巴跨出了别墅大门。
管家沉默地看着少年拉着行李箱的背影,没有阻拦,只是很冷静的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
姜渔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庄园大门,脚都走酸了,气得眼睛都红了。
这座庄园太大了,平时他和闻峋出门,都是司机直接把车开到别墅大门前,不用走这么长一截弯弯绕绕的路。
可今天不知怎的,他打电话给平时闻峋配给他的司机,那些司机竟然都说自己不在!
而姜渔自己的车还在那套江景房的小区里面,车库里的车都是闻峋的,他又没有车钥匙,只能走出门再打车。
眼看庄园大门就在前面,姜渔气愤地咬了咬牙,他这次一出去,闻峋要是不跪着跟他道歉,别想把他哄回来。
然而正当少年扬起漂亮的下巴,抬着脚步蹬蹬蹬地走到门口时,却被守门的保镖告知,他不被允许出去。
姜渔走了这么久的脚还痛着,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你们什么意思?凭什么不让我出门!”
对方面无表情地回答:“是先生的吩咐,您可以在庄园内任意活动,但不可以出门。”
姜渔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少年生得清丽,尤其是那双乌黑圆润的杏眼,无论做出何种姿态都是极好看的。这样呆愣愣瞪大眼睛的时候,显得天真又可爱。
保镖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又迅速收回视线,语气放软了些:“小夫人,您还是回去吧,别白费力气了。”
姜渔红着眼睛瞪了人半晌,终于确定,闻峋是把他关在了庄园里。
这座庄园很漂亮,整体做成了欧式风格,造型繁复的喷泉昼夜不歇地喷着水花,紫丁香在花园里随风摇曳,飘荡出令人心醉神怡的幽香。
可此刻,姜渔望着这座静谧、辽阔,一眼望不到头的漂亮庄园,心底却没来由地生出了几分害怕与不安。
他喜欢和闻峋待在家里是一回事,但被迫一直呆在家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前者选择权在他手上,后者选择权在闻峋手上。
少年脚步发颤地后退了一步。
怎么自从订完婚回来,闻峋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闻峋该不会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奇怪癖好吧,比如喜欢搞囚.禁paly什么的,他以前也不是没听说过有的男人一结婚,立马不装了暴露本性的事情。
姜渔抓着行李箱的手掌里浸出了薄薄一层汗,心里直发憷。
毕竟对象性情大变这种事情,他之前已经遇到过三回了,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倒霉体质,招来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变态。
他现在没有选择,只能倒回去,可想着自己走了好远才走到大门口,脚都走疼了,又得重新走回去,又委屈得啪嗒啪嗒掉眼泪。
门口的保镖见状,叹了口气,打电话给管家。
于是没多久,姜渔就见到刚才还对自己说不在家的司机,开来了车库里的一辆宾利。
副驾驶上的管家摇下车窗,毕恭毕敬地对他说:“小夫人,先生说他会在今晚回来,让您在家等他。”
*
明亮灯光下,男人手里拿着一张斑驳泛黄的照片。
合照上,只有十几岁的小孩,一双眼睛比现在还要圆润,脸颊微带了些肉感,很是可爱。
只是那乌黑清透的眼睛里,透着一眼就能看出的局促、不安、小心翼翼,像一只胆子很小,因为没有被人好好对待,而时刻都保持着警惕的小动物。
合照底部,印着【乐心福利院20xx年x月x日合影】一行字。
闻峋指尖从小孩的脸颊上抚过,眼睫敛着,瞳孔幽深,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还没开始查,就有人给他送来了这张照片。
被拆开的信封上,寄件人处写着毫不遮掩的两个大字:褚弈。
闻峋当然记得这个名字,这不仅是褚家金尊玉贵的独子,更是姜渔的第一任男朋友。
看来少年的确很是招人喜欢,明明早已经分了手,那些男人一个个地却都还对他念念不忘。否则,也不至于这么火急火燎地,将他的爱人对他撒谎的证据送至他面前。
而这所福利院的名字,他同样印象深刻。
他的兄长,他性情淡漠,对世间种种不公几乎可以称得上漠不关心的同胞哥哥,在搬去香山小筑的第一个月,动用家里的关系,让政界高层亲自下场,对这所地段偏远,毫不起眼的孤儿院进行了清查。
哥哥体弱,常年卧病在床,与政界人士交流不多,所以这之中,甚至大部分是靠了他的帮忙。
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如幼猫般胆怯柔软的少年,爱上自己的救命恩人,而恩人也对少年的美丽一见倾心,二人顺理成章在一起。
俗套,却很合理。
可是,为什么不告诉他,原来他在不知道的时候,有了一个小嫂嫂?
就算不告诉他,为什么要骗他?
闻峋抓着照片的手指一寸寸收紧,将那张脆弱的薄纸攥出折痕。
他想起香山小筑里,那片戒备森严,闻淙从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后山。
在他数次与之擦肩而过的时候,那座广阔幽静的笼子里,是否藏着一条漂亮的小鱼儿呢?
他与兄长血脉相连,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兄长心里在想什么,他怎会不清楚。
同样,闻淙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这种了解无法用话语言明,那是一种刻在双胞胎骨血里的默契。
兄长知道只要他见到姜渔,就一定会喜欢。
兄长也知道,他对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向势在必得。
就算是兄嫂也不例外。
第48章 “你口中叫的,到底是谁的名字?”
48
姜渔打算跑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一种小动物般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呆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就像是常年在猎食者的鹰眼下生存的小兔子,一有风吹草动,都会警惕地竖起两只长长的耳朵,然后立刻从一个窝挪到另一个窝。
正门走不通,他就试图走后门,趾高气昂行不通,他就包着两汪眼泪,可怜兮兮地对看守的保镖卖惨,捞起袖子,把自己手腕上留下的印子露出来给人看,说闻峋对他一点也不好,总是欺负他,他已经和闻峋分手了,现在就要回娘家。
膀大腰圆的保镖看了一眼那白腻腻的手腕,纤瘦细嫩,跟出水的莲藕似的,只是上面印着交错的指痕,像是被男人很用力地摁过,漂亮又可怜,有一种凌.虐的美感。
也不知道在床上用了多凶的手段。
保镖咽了咽喉咙,艰难地移开视线,目视前方,梗着脖子道:“小夫人,您还是把袖子放下来吧,再看下去,先生怕是会挖了我们的眼睛。”
姜渔睁大眼睛,那双水灵灵的眸子里浮现出惊恐。
他怎么不知道闻峋还有这么残忍的一面。
闻峋该不会真是一直以来都在他面前,藏起了自己的本性吧?
姜渔在温暖的春风中打了个哆嗦。
他颤着眼睫,软着声音求道:“那你能不能放我出去?我、我朋友还有事要找我。”
然而回答他的依旧是一句恭敬却无情的:“抱歉,小夫人,这是先生的命令。”
哀求无果,强闯也不可能闯得过,姜渔只得放弃这条路。
庄园很大,大得一眼望不到边,有的地方繁花似锦,有的地方林木浓密,倒也有好些隐蔽处。
姜渔便在里面到处乱逛,试图找到一些隐秘的出口,譬如不起眼的角落坏掉的栅栏,方便仆从进出的小门之类的,反正只要他不出去,在庄园里随便做什么也不会有人管他。
可他的计划再次宣告失败。
整个庄园规整森严得像个铁桶,连个狗洞都找不着,最边缘的栅栏快有两人高,上面干净得一丝灰尘都没有,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检查擦拭着。
姜渔走了快一天,还没走到整个庄园的一半,脚疼得像是要断掉,就这样,也只找到了一颗靠近围墙,枝桠伸到了墙外的大树。
看上去,只要能爬到树上,就能到墙外面去。
姜渔在树下摩拳擦掌,然而还没开始爬,手掌刚抓着树干一用力,就被粗糙的树皮磨破了手,疼得直掉眼泪。
就这么到处磨蹭到了晚上,尽管心里再不情愿,姜渔还是只能坐上管家派人开来的车,被接回别墅里。
然而吃过晚饭,闻峋还没有回来。
姜渔独自坐在偌大的别墅里,心里愈发惴惴不安,问管家:“他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声音淡淡:“先生说今晚会回。”
姜渔瞅一眼管家脸上八风不动的神色,警觉地睁着一双圆眼:“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管家面不改色:“小夫人,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姜渔被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看得心里发毛,踩着雪白的小猫拖鞋,蹬蹬蹬地跑上楼去了。
他洗过澡,穿上柔软的睡衣。
平时在家,姜渔都习惯只套一件大T恤,两条白花花的长腿露在外面,有意无意地勾人眼睛。
可今晚,他却穿了一件毛茸茸的连体睡衣,睡衣做成了小老虎的造型,头顶两只圆圆的耳朵,屁股后面垂着根带虎纹的尾巴,把身体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里面,扣子扣得严严实实,仿佛这样能带给他更多安全感似的。
睡觉时,他也没有去平时和闻峋一起睡的主卧,而是去了三楼的一间客房,进门后把门反锁了,甚至还费力地从房间里拖了一个小柜子和一张书桌抵在门口,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可半夜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姜渔忽然感觉有人在掐他的脸。
男人宽大的虎口卡住他的下巴,拇指和食指掐在他脸颊两边,正好将他整张脸托住。
对方力气很大,手掌烫热,粗糙的指腹磨得皮肤很不舒服,姜渔没一会儿就被弄醒了。
他掀开眼皮,看见眼前的场景,霎时吓清醒了。
小夜灯的光线很暗,姜渔并不能完全看清闻峋的脸,却能察觉到那脸上冷得像冰,又烈得像火的神色,狭长眼瞳盯着他,眼白处泛着可怖的猩红。
从在一起到现在,哪怕是上次看见徐晏树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时,姜渔也没从闻峋脸上看到过这样可怖的神色。
他吓得后背发凉,说话都卡顿:“你、你怎么进来的?”
闻峋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语句间仿佛含着冰:“姜渔,你还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姜渔一愣,心脏重重一跳,脸上却仍维持着那副懵懂的模样:“你在说什么呀,什么装什么?”
他嘴巴不太高兴似的微微撅起来,抬腿踢了男人一脚:“下去,我还在和你吵架呢,不许上我的床。”
少年容色姝丽,一双杏眼乌黑清透,像圆溜溜的玛瑙石,无论用什么姿态望着人时都是极好看的,唇色更是比常人更艳,如含苞待放的红樱,这样摆出一副娇态时,只让人忍不住想将其衔在齿间细细品尝。
闻峋曾无数次见过姜渔这副模样,每一次都会为止心动。
可现在,他望着少年一副熟练的撒娇模样,心中只觉得一阵刺痛。
闻峋下颌线紧绷,牙根咬得发疼,捏住少年的五指都在微微颤抖:“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
夜色静寂,室内安静得能听见夜风擦过林梢的声音。
姜渔眼睫颤了颤,嘴唇微动。
正当闻峋以为他终于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少年只是像从前一般,熟练地在眼眶里聚集起一汪水,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毛茸茸的老虎爪子,细白指节从袖口探出来,软软地去推他的手:“你捏得我好痛。”
这样大的力气,很快就在少年白皙皮肤上留下了指痕,通红一片,很是可怜。
可闻峋却没有办法收力的意思,他看着姜渔因为疼痛而微微揪起来的眉眼,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他松开了捏住姜渔的手,起身,摁开卧室灯。
明亮的灯光一瞬间冲破黑暗,姜渔下意识闭上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突然袭来的刺眼光线,就听什么东西哗啦一声被摔在他面前。
闻峋立在床边,居高临下睨着他,声音冷硬如铁:“解释吧。“
姜渔眼皮一跳,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才看清闻峋扔到他跟前的是什么。
那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合影中的他青涩稚嫩,还没长开的五官看上去比现在圆润许多,但无可置疑地,一眼就能看出是他本人。
薄薄一张纸片,如同平地落下的一声惊雷,将姜渔砸了个头晕目眩。
他愣愣地拾起来,照片底部【乐心福利院】几个大字钢针般扎进眼眸。
姜渔眼珠子仿佛停滞住了般,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张照片,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疯狂叫嚣。
怎么办闻峋知道了怎么办闻淙身边的老管家不是说他过去的痕迹都已经处理干净了吗?为什么还会被发现?
然而他天真地被人养在温室里,总以为闻淙给他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保护,即使在闻淙死后,却不知事情但凡发生了,无论怎样费尽心思掩盖,终究会留下痕迹,从前那些痕迹没被发现,只是因为那些人都找错了方向。
短暂的晕眩后,姜渔压下呼吸,尽力平复着心跳。
这张照片只能说明他在乐心福利院里呆过,并不能证明他和闻淙之间有什么关系。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抬起泪盈盈的眼睛,示弱一般望着站在床前的高大男人:“我之前是在乐心福利院待过,只是那时候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少年没说几句哈,眼睫又低垂下去,一副提及灰暗身世,不愿诉说的可怜模样。
可下一刻,闻峋字句清晰,毫不留情地掀开了他最后一层遮羞布:“你是指从被卖给权贵的路上逃出来,被闻淙所救,从此一直待在香山小筑,做他的娈.宠一事吗?”
姜渔的瞳孔猝然缩紧!
他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闻峋,口中梦呓似的喃喃:“你在说什么?”
闻峋五指攥紧,能听出来压抑的气息:“你好好看看,剩下那几张纸是什么。”
姜渔神思恍惚地低下头,这才注意到距离他手边远一点的地方,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张白纸,只是因为重量太轻了,被摔下来的时候飞到了床边上,他才没有看见。
他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当他拿起这几张纸,看清上面的内容,他和闻峋之间的窗户纸将彻底被捅破,他的一切伪装都将如碎掉的面具般,一片片剥落,不复存在。
姜渔看着那几张白纸,眼底浮现出害怕与抗拒,他撑着身子向后退了退,掩耳盗铃般摇着头:“不要,我不要看。”
可闻峋却容不得他不看,他亲手拾起那几张打印纸,摔到姜渔眼皮子底下,另一只手扣住少年纤细的后颈,逼着他看清了上面的字体。
那是一份资产转让书,上面清楚地写明了闻淙转让给他的房产、黄金等资产,末页有闻淙的亲笔签名。
闻峋手骨捏得喀擦作响,声音阴沉如水:“看清楚了吗?”
如同骤然被一柄重锤击中,姜渔呆愣愣地坐在原地,浑身僵硬,血液仿佛都冻结成冰。
半晌,他抬眼,对上男人森寒可怖的一张脸,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你、你为什么会、去查”少年眼底浮现出恐惧,唇瓣苍白颤抖,词不成句。
闻峋唇角扯起一个冷笑。
姜渔一向很能演,他几乎不知道姜渔是又在耍什么手段,还是真的忘了昨天发生了什么。
他五指扣住姜渔,修长指节一寸寸收紧:“你好好想想,昨晚从订婚宴上回来,你口中叫的到底是谁的名字?”
姜渔怔然。
谁的名字他只记得他昨天晚上头很晕,回来的路上一直和闻峋在亲,后来闻峋不知怎的就不亲他了,还逼着他打针
管家说,他昨天是在宴会上意外中了催.情的药物。
难道难道他在药物作用下,晕晕乎乎地把闻峋当成了闻淙?叫错了人?
姜渔望着男人,身体渐渐发起抖来。
之前,他虽然也在男朋友面前露出过马脚,但至少没暴露出他心里的那个人是闻淙,可就算是这样,那些男人知道后一个个都跟疯了似的弄他,像是恨不得将他扒皮拆骨。
而现在,闻峋不仅知道了自己是替代品,还知道了替代品是自己的亲生哥哥,查出了他全部的过往,他就像是被扒光了外层的保护壳,赤.裸.裸地暴露在闻峋跟前,一览无遗。
巨大的恐惧与冲击下,姜渔已经做不到再像往常那样,冷静地想出保全自己的办法。
到底是才二十出头的少年,又一直被人保护得好好的,像温室中娇养的花儿,从未经历过像今天这样突然跌落漆黑的谷底,望不见光的情况。
他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心脏乱七八糟地狂跳,只知道睁大一双恐惧的眼睛,望着面色森寒的男人一个劲发抖。
闻峋看着少年一副魂飞魄散的模样,心中犹如刀割,可吐出的字却一个比一个冷:“说啊。”
他手掌移到前方,在少年纤细脆弱的脖颈上收拢:“你在我的床上,叫的是谁的名字?”
男人的手掌并不算大力,至少没到让人窒息的地步,可不知是不是太害怕了,姜渔仍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呼吸困难。
“唔、不——”
他仿佛濒临死亡的小动物般,拼了命地挣扎,整张脸都呛得通红。
“闻淙、呜、阿淙哥哥救救我呜呜呜”
少年仿佛什么也顾不得了,在男人手下放声大哭,哭得满脸是泪,意识也不太清醒的模样,下意识地寻找着自己最依赖的那个人,想要人来救他,保护他。
阿淙哥哥。
亲昵自然得仿佛已经这样叫了成千上万次,叫得这个名字在经年累月中融入了骨血,成为一种本能。
闻峋忽然意识到,姜渔和他在一起时,叫的每一声哥哥,每一声老公,都另有其人。
男人眸中血色陡然暴涨,阴狠的目光几乎化成实质,像是森冷的刀锋,又似铺天盖地的落网般,将身下白鸟一般脆弱的少年困住。
“没有人会来救你。”
闻峋松开那截雪白纤细的脖颈,大掌却掀开了被褥,指尖游蛇般从少年扣得紧紧的小老虎睡衣上划过,探了进去。
他的声音如同霜雪般漠然:“他已经死了。”
“啊啊啊啊———”姜渔陡然爆发出一声尖叫,那张漂亮的脸庞因为疼痛,五官紧紧揪在了一起。
“痛,痛,呜不要碰了呜呜呜呜”他颤抖着,嘶喊着,却没有换来正处于盛怒中的男人的一丝同情。
闻峋摩挲着指尖滑.腻的水痕,眸色冰冷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痛吗?可是姜渔,我的心也很痛。它痛在伤害,痛在背叛,痛在一次又一次的欺骗。”
他语句森森,字句间像是恨不得将人食肉寝皮,可那双眼眸里,却是切实地浮现出了痛意:“我将我全部的真心交付于你,可你呢?你还给我什么?”
“你把我当成闻淙的替代品,从一开始就带有目的地接近我,把我耍得团团转,甚至改造我原有的习惯,我身上的气味,把我一点点变成闻淙在你面前的样子。你有没有想过,我知道后是什么感受?”
姜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淌了满脸,原本薄薄一层眼皮肿得像桃子。他皮肤本来就嫩,里面更是,男人的手指太粗也太糙了,他根本承受不住这样凶狠的欺负,脑子里像是缠着千丝万缕的线,时而能听清楚男人说的话,时而又好像听不清,只觉得又痛又害怕,于是一个劲儿地哇哇大哭。
从前只要他一红眼睛就会温声哄他的男人,此刻一颗心仿佛成了铁石,他手上动作不停,惩罚似的:“闻淙像这样碰过你吗?你不愿意给别的权贵当娈.宠,千辛万苦跑出来,怎么就心甘情愿给他玩?”
“他给你修了一整幢楼的舞蹈房是吗?他喜欢看人跳舞,最喜欢古典舞,所以你就去学,专门跳给他看,是这样吗?”
“没有、没有呜、呜呜不要摸了”少年盈着满眼泪水,也不知在对谁说话,他视线落在闻峋脸上,又好似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似的。
他转过脸,哭唧唧地扭着身子想要往外爬,睡衣上毛茸茸的老虎尾巴还在身后吊着,扣子松松散散,缝隙间露出通红的地方,显得可怜中又带着一丝滑稽。
闻峋却抓着他的尾巴,一把将他拖了回来。
男人瞳色漆黑,死死盯住那张吓坏了的苍白小脸:“那时候你才十六岁,他怎么下得去手?他是畜生吗?”
“啪——”
清脆的一巴掌扎扎实实扇在男人脸上。
闻峋猝不及防,被打得偏过头去。
他缓缓将留下巴掌印的脸转回来,就见一直在求饶的少年,红着眼睛,仿佛带着最浓烈的厌恶和恨意瞪着他,白腻胸膛起伏得厉害。
闻峋被这样陌生的目光瞪得发了疯,拳头几乎捏碎。
他一张英俊脸庞阴沉得能滴水,张口正欲说出更尖锐的话语来刺伤给予他伤害的人,却见姜渔忽然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第49章 “他已经死了!骨头都烧成了渣!”
49
实验室。
“徐少,您还不下班吗?”副组长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对面前专注于药剂实验的男人说道。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不用。”徐晏书埋头于手上的事情,没有抬头。
副组长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再次开口:“可是,您已经连续工作快24小时了,连口水都没喝过,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会吃不消”
徐氏上次研究出的新药已经上市,反馈比预计中好了几倍不止,而作为组长的徐晏书连着半个月都没来实验室,副组长以为他是暂时放下这边,去忙别的事情了。
可副组长没想到,他昨天大半夜回实验室拿落下的东西时,正撞见男人戴着橡胶手套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摆弄,一张消瘦到突出骨骼的面庞被白炽灯照得惨白发绿。
那一瞬间,他甚至没认出来这是向来风度翩翩的徐家大少,还以为自己是见到鬼了,吓得腿都软了一下。
而最近上面又派发了新的工作,副组长忙起来,早上六点就到了实验室里,却没想到徐晏书居然还呆在实验室里,不仅如此,还在接下来一整天不吃不喝,都没从实验室里出去过。
现在年轻人熬夜猝死的新闻不在少数,副组长也担心这位徐家少爷在实验室里出什么事,到时候整个组都不好交代。
见他说了一通话,面前的男人还是没有反应,副组长又忍不住喊了声:“徐少?要不您先去吃点东西再”
“我说,不用。”高大的男人如同一支久久未活动,四肢僵硬的木偶人一般,身体未动,脑袋却机械而缓慢地偏转过来,“是我表达的不够清楚吗?”
那张面容生得清俊,眉眼疏朗温和,如同春日淡色晨曦下的远山,本是极好看的,而此刻,那双眼眸里没有任何亮光,充斥着一种无机质的深黑,仿佛不是活物,被盯上的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够、够了”
年过三十的副组长被盯得呆愣在原地,只觉得那目光仿佛什么阴暗湿黏的东西,缠在身上,他大脑闪过一瞬空白,甚至无法做到主动移开视线。
最后,是男人缓缓收回了目光,他声音冷淡,像是连表面的温和都懒得去伪装了:“滚吧。”
“是,是。”副组长脚底生风地收拾东西跑了,直到走出实验室的大门,背脊上还残留着一阵恶寒。
他望着黑漆漆的夜色,蓦地打了个冷颤。
这位徐家大少,之前有个漂亮可爱的小男朋友,他是知道的,研究所的所有人都知道。
毕竟那位小男朋友是个黏人的主,以前经常在徐晏书工作的时候,来这边找他,徐晏书也从不在他们面前避讳,温柔又大方地介绍这是自己的爱人。
只是从几个月前,大家就在传徐少和那位小男朋友分手了,而所有人都能明显感觉到,分手之后,向来温和宽容的徐晏书就像变了个人,男人面上虽然常挂着笑,但行事风格却冷酷得让人害怕。
之前两人看上去感情那么好,副组长还以为他们往后是要结婚的,有一次打趣问当时脾气还很平易近人的徐少,得到的也是肯定的回答,结果才几个月,怎么就分手了呢?
他望了一眼大楼里孤寂的那片灯光,自顾自摇了摇头,决定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再去触这位的霉头了。
*
洗手间内,徐晏书身形萧索地立在镜前,和镜中那双漆黑漠然的瞳孔冷冷对视。
镜中人面庞消瘦,眼眶在面皮上形成两个深深的凹陷,眼白出爬满蛛网般的血丝,眼珠却是透不进光的纯黑,猩红与黑暗撞在一起,显得恐怖又诡异,半点儿不见曾经干净温润的模样。
半晌,他缓缓抬起手,凑近鼻间。
即使已经洗过很多遍澡,不用怎么费力都能闻到身上浓郁的男士沐浴露香气,但仔细嗅闻,还是能闻到那层香气掩盖之下的,淡淡的酒气。
男人清俊的眉有些不悦地皱起。
毕竟连着几十个小时在密闭的房间里宿醉,昼夜不分,身上都被刺鼻的酒精味浸透了,大量酒精进入血液,短时间被代谢不完,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是宝宝不喜欢喝酒的男人呢。”
徐晏书单手撑在洗手池旁,望着哗啦啦流个不停的水龙头,不知在对谁说话。
从前他去应酬回来,就算仔细洗过澡,身上多少还是会残留一点酒味,而姜渔就像一只嗅觉敏锐的小兔子那般,闻到了一丁点酒味就要吵,用雪白的双腿蹬他,闹着不让他亲。
很娇气,但也很可爱。
那之后,徐晏书即使是应酬,都很少喝酒了,大多以果汁代替,实在避不开的,也会尽量少喝。
忆及往事,男人心情仿佛突然好了许多,冰冷的唇角的勾起一丝愉悦。
他薄唇微启,声音轻缓,仿佛含着无尽的温柔,眼眸却黑暗得可怖:“等过段时间,再去带宝宝回家吧。”
*
窗外鸟鸣悠悠,春日和暖的阳光从落地窗前透进来,落在沉睡的少年脸上。
他面颊白皙,肌肤细腻如软玉,眼睫纤长浓密,天生带着微微的卷,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安静又乖巧的模样,像个童话书里走出的睡美人。
即使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着,也漂亮得让任何见到他的人都会为之心动。
只是这睡美人整个眼眶微微泛着肿,即使在晚上被人用热毛巾小心又仔细地敷过,但奈何皮肤太娇,到了今早都还染着薄暮般的浅红。
因此又显得有一点可怜,让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
闻峋坐在床侧的扶手椅上,胳膊肘靠着把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他眼底下有着淡淡的青黑,眼白处也覆着残红,看上去像是很久没合过眼。
他的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沉睡的少年身上,拇指指腹时不时擦过无名指上的婚戒,眸色幽深,又带了些大火烧过后的黯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昨晚情绪大起大落,又哭了那么久,姜渔今天睡得很沉,直到快中午才懒倦地掀开眼皮。
一睁眼,就见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他身侧,英俊面庞上覆着薄薄的冷意,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姜渔看了男人好几秒,才心底发凉地确认,昨晚发生的事不是他在做梦,而是闻峋真的将他潜藏最深的秘密,一寸不落地扒了给干净。
他的眼睫低垂下来,缓缓地偏过脸,去找自己放在床头的衣服。
他昨晚穿的,把自己严严实实包裹起来的恐龙睡衣被人脱掉了,换上了轻薄的纯棉短袖睡衣,露出半截雪白的胳膊,裤子也没穿,加上身边坐着一个冷面煞神,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可姜渔在枕头和被子里都找了一通,却没看见自己昨晚拿过来的衣服。这间房是客卧,但因为没有人来住过,衣柜里一件衣服都没有。
于是姜渔撩开被子下床,就这么光着个腿向卧室门口走去。
“站住。”一直被忽视的,沉默着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姜渔转过身:“做什么?”
闻峋视线下移,瞥了眼他身上只堪堪盖到腰的睡衣,半截圆润的屁.股蛋儿还明晃晃地露在外面,纯白色内裤都似包不住那团浑圆,要从侧旁漏出来一般。
男人声音里含着压抑的怒火:“你准备就这么光着身子出去?是还嫌把你看光的人不够多吗?”
姜渔扫他一眼,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你把我的衣服拿走了,我只能自己出去找。”
闻峋绷紧了拳头,唇线紧抿。
昨晚姜渔的那一巴掌是在盛怒之下挥出的,使出了全力,就算他力气偏小,也足够在男人脸上留下印记,到现在,闻峋侧脸都还带着淡红色的巴掌印。
闻峋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未被人这么对待过,哪怕是严苛的父母也没有。
可以说,姜渔扇他的这一巴掌,是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中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巴掌。
这个巴掌就像姜渔在他人生中的存在,凝聚了一个弱于他数倍的人带给他的欺骗,玩弄,羞辱,重重挥在他脸上,将他的自尊毫不留情地拍碎。
他原以为今天醒来,他会看到一个和昨晚一样胆怯,恐惧,在他身下狼狈求饶的姜渔,再不济,至少也该从姜渔那里得到一声道歉。
可他没想到,他得到的只有赤.裸.裸的忽视。
少年像是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那双杏眼里不再充满对他的依赖,而是像无情的风,连痕迹都不留地从他身侧掠过了。
闻峋心里烧着的火越旺,吐出来的字句越尖锐,仿佛淬了毒的刀尖,一定要伤害到曾经亲密无间的爱人:“不用找了,毕竟,你以后除了床上哪儿也去不了,用不着穿裤子。”
这样狠毒的话语,姜渔听了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只是转过身,光着腿继续往门口走。
当他的手快要触碰到门把手时,闻峋终于忍无可忍地疾步走过去,拦腰将他扛了起来,掼到床上。
姜渔也不反抗,他像是一块冰冷圆润的石头,没有棱角,不会将人刺伤,但质地又冷又硬,什么都无法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闻峋看了他这副模样,心中的愠怒像是要冲破血管,终于压抑不住地爆发了出来,他掐住身下人单薄的肩膀:“你这是什么意思?谎言被戳穿后,连装都不想装了是吗?”
盛怒之下,男人手上的力度并不小,那具薄纸般的身体痛得下意识地颤了一下,可脸上依然没什么反应。
那张脸雪白娇艳,是造物主的宠儿,美得如诗如画,连一丝瑕疵都挑不出,可无论男人怎样大力地捏着他的肩膀,怎样红着眼睛逼问,那脸上自始至终只有一片寂静的空茫。
像是一场大梦破碎后,所有美丽的光影都如蝴蝶般飘渺远去,什么都不剩下。
闻峋掐着那张空荡荡的漂亮脸庞,咬牙切齿:“说话。”
可姜渔只是怔怔地望着他,或者说望着他的脸出神。
和闻淙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却是截然相反的,从不会在闻淙脸上出现的神情。
闻淙绝不会用这样含着恨的眼神看他,也不会这么大力地捏到他骨头都在发疼。
他曾以为幸福触手可及,但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大梦,脆弱得像薄薄的玻璃,轻轻一敲就会碎掉。
为什么他的幸福总是会碎掉呢?
他想要的,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点点爱罢了。
“姜渔!”闻峋看着他那张出神的脸,脖颈上喉结凸起,绷出交错的青筋:“你在想谁?”
他双眸猩红,一字一句含着血淋淋的恨意与不甘:“你看着我的脸,心里想的是谁?”
姜渔说:“你明明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闻峋冷笑一声:“你在想那个畜生是吗?”
“啪——”
清脆的巴掌声甩在男人脸上。
提到闻淙,姜渔一双眼睛里仿佛重新有了神采,含着冷漠与薄怒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告诉你,闻淙从来没有碰过我,他从始至终都尊重我,爱护我,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我接近你就是为了你的脸,你全身上下,我喜欢的也只有这张脸。但现在,你这张脸我也不稀罕了,一个假冒伪劣的赝品而已,我看着恶心。”
那双漂亮的杏眼冰冷无情,看不见半分欺骗人的愧疚,反倒盛着不加掩饰的厌恶:“还有,你连自己的亲生哥哥都可以妄加揣测,肆意侮辱,你才是畜生。”
闻峋手臂紧绷得发抖,一张英俊扭曲得不成形,双目几乎喷火:“可他已经死了!死了!骨头都在火化炉里烧成了渣!姜渔,你看清楚,我才是活着的人,我才是能够爱你的人! ”
“是啊,他已经死了。”姜渔眼尾挑起一个轻蔑的弧度,他声音很轻,字句却如有千钧,“所以,你们永远也不可能比得上他。”
时值仲春,处处阳光暖融,春和景明。
闻峋却好似置身寒冬腊月,一颗滚烫的心被漫天飞雪埋葬,一寸寸凉到了底。
他缓缓松开掐住姜渔肩膀的手,忽然自顾自笑了一声:“姜渔,你对我说过那么多次喜欢,可曾有一句是真的?”
“没有。”
姜渔眸光漠然地看着他,像是看一件毫不在意的物品,吐字冰冷:“一句也没有。”
风停云止,满室寂然。
半晌,闻峋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第50章 “我闻峋的东西,就算不喜欢了,不要了"
50
偌大操练场上,几十只皮靴踏在塑胶操场上的声音沉稳有力,整齐划一。
褚弈身体微斜地倚靠在篮球架上,长腿交叠,皮带束出紧窄结实的腰线,扎进裤腰的黑色短袖T恤下,八块腹肌凸起明显的轮廓。
没接到外出任务的时候,他大多时候都待在军营里,和其他教官一起操练新兵。
日头接近中午,那边的教官下令解散,一群新兵蛋子乌泱泱朝食堂奔去。
一名眼神清澈的男生从这边路过,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褚教官好!”
褚弈还是维持着靠在篮球架上的姿势没动,整个人罕见地散发着一种颓丧和懒倦。
他微一颔首算是应答,但看见几个新兵蛋子脸都快笑烂了的清澈又愚蠢的脸庞,也忍不住轻嗤一声,问那个笑容最灿烂的男生:“吃个饭这么开心?”
当事人还没说话,旁边的人便立刻笑嘻嘻地帮他答道:“哎哟,褚教官您是不懂了,这货不是吃饭开心,而是刚交了女朋友,仗着自己有老婆,成天到处显摆呢。”
有老婆亲的男生还没来得及锤自己话多的兄弟一拳,就立刻感到头顶飘来一道冷飕飕的目光,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一抬头,只见身形高大宽阔的男人,桀骜俊朗的脸覆在篮球架投下的阴影中,琥珀色眼眸下睨,瞥了眼他胸前刻着名字的铭牌,唇角挑起一丝冷笑:“叫王栋是吧?”
王栋虽然不知道忽然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霎时跟个鹌鹑似的,杵在原地不敢动了,唯唯诺诺答:“是的教官。”
剩下几个人也愣在了原地,下意识站了个标准军姿,看着脸色陡然转阴的教官,不敢说一句话。
他们虽然刚来不久,对每个教官的脾气还不甚了解,但听说这位褚教官战功赫赫,年纪轻轻就获得了少校军衔,只是脾气凶了点儿,训练严酷了点儿,但向来平等公正,赏罚分明,从没人说过他的脾气这么阴晴不定啊?
不等几个人想明白,褚弈已经面无表情地下了令:“王栋,跑十圈。剩下的,三圈。”
“啊?”四个人顿时呆愣愣地张大了嘴,实在想不出自己是哪里触了这位煞神的霉头。
“十五圈。”褚弈掀起眼皮,声音冷淡,“还有问题吗?”
“没没没没有了。”几个人连滚带爬,哀嚎连天地滚去跑步了。
收拾了几个爱显摆的新兵蛋子,褚弈脸上却仍笼罩着一层阴沉。
他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下意识想点,但拿在手里摩挲了几下,又放回去。
姜渔不喜欢他身上有烟味,他的烟早在前几年就戒掉了,也就是上次得知姜渔又一次骗了他,心中躁郁难以排解,便又没忍住捡了起来。
今日天高云淡,春阳明媚,照得嫩绿的林梢微微泛着金光。
褚弈望着这番明丽春景,脑中却浮现起姜渔皱着鼻子,说他身上味道好难闻的娇嗔模样。
他垂了垂眼,最终还是站起身,把兜里一盒贵牌香烟都扔进了垃圾桶。
男人墨色的浓眉拧起,英挺的眉宇间溢满烦躁。
他原以为,将手上的证据发过去后,闻峋一定会和姜渔分手,毕竟,没有男人能够容忍这样的欺骗与羞辱,更何况此间涉及的人是闻峋的亲生哥哥。
可他没想到,自从姜渔自从订婚宴那天被闻峋带回去,就没再从闻宅里面出来过。
那座宅子不仅广袤,防卫还严密得像铁桶,简直比军营的看守还牢固,就算他一个人能找到机会翻进去,要把姜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从里面带出来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甚至,虽然明面上没什么消息,但他听到一些风声,说闻峋在继续准备原定于下月初的婚宴。
姜渔未免也太招男人喜欢了。
褚弈攥紧了拳头。
即使遭受了这样的欺骗与羞辱,知道了这就是个薄情寡义的小骗子,也依然有人为他前赴后继。
他银牙紧咬,野兽般的金眸中浮现出一抹势在必得的阴狠。
既然挑拨无用,那就只能硬抢了。
*
姜渔这几天都没再看到闻峋。
他没问管家男人去了哪里,反正上次他都已经根闻峋摊牌了,就算见了面也没什么话好说,闻峋不来找他,他正好乐得清净。
姜渔还跟以前一样,每天睡到自然醒,醒了就吃饭,吃完饭就一个人在庄园里闲逛,有时候去泡泡温泉,有时候去舞蹈房里跳跳舞,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他不再像从前一样黏着闻峋,一个小时不见人就要打电话,声音娇嗲嗲的,缠着人说想你了。
晚上也不再睡在主卧那张留下许多亲密回忆的大床上,而是搬进了一间宽敞的客房,拿了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具进来,免得闻峋哪天发疯,又不给他裤子穿。
姜渔也没有再试图逃跑,上次已经试过了,单凭他自己的力量,怎么都不可能跑的出去。
再者,闻峋没收了他的手机,游戏室里的电脑虽然能联网,但不知被人做了什么更改,只能浏览网页,打游戏看电影都没问题,但不能发消息出去,那些通讯软件更是连下载都下载不了,摆明了不让他向外界求救。
姜渔觉得这实在是有些多此一举。
毕竟他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现在他的所有前任都已经癫成了疯狗,他不可能再向他们任何一个求助,而唯一的朋友杨昕仪,只是无权无势的普通上班族,帮不了他不说,姜渔也不想把朋友牵扯进来。
他想过了,闻峋不是褚弈,男人生性高傲冷漠,原本是一朵不可采摘的高岭之花,原则和底线都很分明。
按照闻峋的脾性,不可能在知道这些后还把他留在身边,男人现在最多只是不甘心这么被他耍了,想要报复他,从他身上找点尊严回来,等时间一长,闻峋对这种报复的把戏腻味了,总还是要跟他分手的。
总归他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最坏也就是被男人翻来覆去地草一草罢了,反正以前也不是没经历过,也不可能再比这更坏了。
那他还慌什么,就在庄园里慢悠悠过一天算一天,等着闻峋草完他消气了,他就离开这里,随便到哪儿去过日子。
就这么不慌不忙地过了快五天,他没有见过闻峋,也没有收到过来自闻峋的任何消息。
正当姜渔以为闻峋都把他忘了的时候,一天下午,闻峋突然闯进卧室,把正在午睡的他从床上拉起来,丢给他一个定制的黑色礼盒。
姜渔打开,里面是一套做工精致,用料昂贵的纯白色手工定制西装,和上次订婚宴上的西装是同一个牌子。
闻峋声线冷漠,仿佛是在下命令:“换上。”
姜渔坐在床上,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做什么?”
闻峋又不放他出门,让他穿这么隆重给谁看?
“领证。”男人薄唇冰冷地吐出两个字。
姜渔瞪大眼睛,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你说什么?你还打算和我结婚?你脑子没坏掉吧?”
闻峋居高临下看着他,忽地冷笑一声:“怎么,不愿意了?之前不是求着我要结吗?”
姜渔满不在意地撇撇嘴巴:“那我也不知道你刚订婚就变脸,我现在一点也不喜欢你,也不想和你结婚了,我们分手吧。”
他说得理直气壮,一点心虚都不带,好像闻峋的变脸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闻峋简直要气笑了,都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可他发现姜渔的心是真和别人长得不一样。
他的心是一颗坚硬的琥珀,里面包裹一具名为闻淙的骨骼。他极度天真,也极度残忍。
对于欺骗玩弄他人感情这种事情,姜渔心里不会有半分愧疚,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除了闻淙,其他所有人、所有事都无足轻重。
闻峋突然两步跨上前,大掌卡住少年瘦削的下颌骨,一字一句道:“姜渔,你记清楚了,你既已入了闻氏族谱,就不可能再从闻家走出去。你就是死了,化成灰,也只能和我埋在一起,这辈子都别想再去勾引别的男人。”
少年脸颊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淡红色印痕,头发微乱,显得整个人慵懒又柔软。
他被闻峋掐着下巴,却不挣扎,也不反抗,只是困惑地望着站着跟前的男人,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你明明都知道我喜欢闻淙了,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闻峋没说话,姜渔却感觉到他掐住自己的手掌骤然用力,力道大得他吃痛地叫出声。
“疼!不要捏我!”少年被捏痛了,瞪起一双圆眼,凶巴巴地瞅着他。
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猫,明明柔弱不堪,却还要竖起看似锋利但并无太大作用的爪子,在强于自身数倍的猎食者面前挥舞。
恍惚间,闻峋竟觉得这情景像极了他们的热恋期,姜渔还是那个对他满心依赖的、喜欢对他撒娇的甜心爱人。
他松了手。
闻峋站起身,像一把刀锋般立在柔软的少年跟前,眉眼冷峭,字句清晰:“我闻峋的东西,就算不喜欢了,不要了,丢在地下室里生灰,也不可能拿去送给别人。”
姜渔最终还是穿上了那套西装,然后任由一群化妆师造型师在他头上脸上摆弄。
和闻峋起争执没有意义,总归最后受罪的还是他。
不过,姜渔也的确存了想借着这次出门领证,试试看有没有机会跑掉的心思。
毕竟他之前能那么安分地呆着,是因为确信闻峋不可能继续和他结婚,总有一天要放他走的,可没想到这人看着长了个人脸,内心性格这么阴暗扭曲,居然打算把他扔在这里关一辈子。
姜渔表面很镇定,但内心总归还是生出了一点害怕来。
他现在觉得比起闻峋,徐晏书都显得没那么变态了,褚弈这条恶狗都变得眉清目秀。要不还是出去找机会,借路人手机给这两人发消息求救好了
但他的计划很快破灭了。
姜渔怎么也没想到,闻峋直接把拍结婚照的摄影师,请来了家里,现场搭了个幕布。
于是拍照的时候,少年的表情就不太好看了,唇角向下耷拉着,漂亮的杏眼瞥向一旁,很不情愿的模样。
摄影师说:“两个人靠近一点,夫人可以挽着先生的胳膊,动作再亲密些,脸上也笑一笑。”
话落,姜渔一动不动,下巴冲着远离闻峋的方向高高扬起,半点也不配合,一副你爱拍就拍,不拍滚蛋的样子。
他上了浅淡的妆,衬得唇红齿白,明眸黑亮如玛瑙,漂亮得惊人,此刻耍脾气的娇态,像只美丽却高傲的猫儿。
摄影师竟不由自主地看得呆了呆。
闻峋注意到那边投来的视线,眼眸浮现出冷意。
他伸手,将少年垂在一旁不来挽他的手握在掌心,动作强硬又充满占有欲地把人拉过来,紧紧贴着自己,对摄影师道:“就这样拍。”
折腾了快二十分钟,照片总算是拍好了。
姜渔立刻便甩开闻峋的手,也不顾现场还有那么多外人看着,径直丢下男人上了楼。
闻峋倒是也没生气,带着两人的照片和各项资料直接去了民政局。
登记结婚原本需要双方都在场,但钱权能使鬼推磨,对于闻峋这种身份地位的人,一个人办理也压根不是难事。
很快他便拿到了两个红本本,上面清楚地证明了他和姜渔缔结的婚姻关系。
闻峋一路风驰电掣地开回家里,把结婚证摊开在姜渔面前。
姜渔拿起来看了眼,啪地砸到他脸上:“丑死了,还没有闻淙一半好看。”
闻峋攥紧拳头,脖子上青筋起伏几次,突然大步上前,将姜渔摁到墙上,没有亲吻,只是重重地在他唇瓣上咬了一口,咬得出了血。
他制住少年挣扎的手脚,唇角兀地挑起一个笑:“再让我听到那个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就让人去挖了他的坟。”
姜渔一双眼睛骤然瞪了老大,瞳孔里满是震惊,却又难以抑制地浮现出惊恐。
他不敢说话了,连嘴巴里面痛也不敢出声。
男人双眼如夺命的勾索般缠住他,唇角却在笑,那笑容甚至很愉快,放在这张覆盖着冰冷怒意的脸上,扭曲得诡异。
他怕闻峋真的去掘了自己亲哥的坟。
半晌,闻峋放开他,拾起地上的结婚证,秋风似的大步离去。
男人来到书房,拨动机关进入到最里面的暗室,打开设有三重密码的防弹级保险箱,将两本薄薄的结婚证锁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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